第四章
本章節 7157 字
更新於: 2025-05-05
第四章 知而不言
警局外，艾東站在門口等待。那時她的家剛被怪物破壞。
退魔部辦公室內，李潯背著辦公室門，圖靈和金尼站在李潯前。他們正在交談。
圖靈猶疑道：
「隊長、那小孩的確變出了槍，也救了托菲，但因為這樣就找一個高中生當退魔刑警也太……」
圖靈沒有說完，他看向李潯。他在等李潯的反應。李潯看著地上沒有回應。
金尼插嘴道：
「不是找不找的問題，沒人會同意讓一個高中生當退魔刑警。」
李潯答道：
「這是部長的命令。剛才怪物雷達偵測到兩個訊號源吧？那小子就是其中一個。」
「一個人怎麼會是訊號源？是雷達出錯了吧？」
「我有跟部長說過這個可能，但部長還是下了命令。而且加入後不能讓她知道我們邀她的原因，也不能告知內部機密。」
「部長她為什麼不私下派人調查？還要我們找艾東當退魔刑警？」
「不知道，最好別問。議會裡最近不太平。部長可能跟決策院的其他人有計畫才會要求。」
「所以我們要帶著一個沒作戰能力的人出任務？」
圖靈回道：
「就叫她呆在警局就好了，沒必要讓她參與。」
聽罷，李潯轉身看向警局外的艾東；她的身影薄弱，不安地站在門口。李潯看得出神，他看到一個無助的孩子。
李潯想起某人說過的話。
「我是你隊長，所以我會負責到底。」
「不。」
李潯回身說道：
「如果她要當退魔刑警，我就負責把她訓練到能跟我們出任務。」
金尼問道：
「隊長、你為什麼要那麼認真？」
李潯莫名地答道：
「我會負責的。」
「你沒回答到問題！還有隊長、你說不能讓艾東知情吧？那我們該拿什麼理由找她進來？」
「我會負責說服艾東，說她有才能所以想找她當退魔刑警。到時候再給她張申請表做做樣子，叫她填個資在上面再交給部長。」
金尼繼續問道：
「要是她不願意怎麼辦？」
圖靈說道：
「應該不會，跟艾東說些好聽話就行。」
李潯說道：
「她加入之後之後就是每週上繳關於她的報告書，沒有意外的話就繼續維持，我先去找她進來。」
李潯走向辦公室外，他推開玻璃門。
手術室門外是明世醫院的走廊。
圖靈和李潯正坐在紅色的塑膠長椅上，等待著。
「……沒有意外嗎？」
「隊長、你說什麼？」
「沒事。」
醫院外的雨很大。
圖靈和李潯坐在急診手術室外。圖靈一臉上貼著塊紗布。
李潯前傾著問道：
「圖靈，繼續說貞托 菲尼克斯的事。」
圖靈用手指搓著下巴回道：
「隊長、我查了這個名字，也用臉譜查過，沒有這個人。應該是假名。」
「那艾奎里斯的名號呢？」
「八成也是假的。想推翻薩利科政權的恐怖組織，要搶也是跑來搶奇丹的工廠，而不是到洛爾搶退魔刑警。」
兩人沉默一會。
「圖靈、那隻怪物你有頭緒嗎？」
「上午那隻死不了的人形怪物？完全沒有，不如說有頭緒才奇怪。」
醫院外的大雨還在下。
李潯嘆了口氣。
「隊長、你怎麼了？」
「只是想起以前的事。」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
護士從裡面推出躺在病床上的金尼。
金尼因被麻醉而熟睡著，她的身體各處纏著繃帶和紗布。
兩人默默地看著金尼被推往遠方的轉角處，消失在視野中。
圖靈看著遠方說道：
「以托菲和金尼的情況而言，艾東只有後腦勺縫了幾針算是大幸。」
李潯看向地面回道：
「是啊，但跟她媽就有得解釋了。」
圖靈回頭說道：
「隊長、往好處想。艾東的家人會來看她，我們其他人死了都不一定有人幫忙收屍。」
「我應該為沒人會幫我們收屍而感到高興嗎？」
「總比我們全滅了都沒人在乎強。」
兩人又沉默一會。
李潯站起身，往轉角處走去。圖靈隨後站起並跟上李潯。兩人走向轉角處。
醫院外的大雨依然在下。
一週後，退魔總部的走廊上，李潯走在來往的人群中，白色的磁磚鋪在他腳下。李潯走過一扇又一扇門，最終停在某一扇門前。
門牌上寫著：第二會議室 。
李潯走進門內。
會議室內開著燈，ㄇ字形的會議桌橫排後坐著2個人，每個人前方都放著名牌。在ㄇ字開口方向的牆——李潯的右手邊—— 一大片玻璃螢幕嵌在其上。會議室內沒有窗戶，只有天花板上的通風口。
「李潯隊長，請就座。」
說話的是一位臃腫的中年棕髮女性，他坐在後方中央的座位看著李潯。她前方的名牌寫著：卡爾 文森 退魔部部長 。
語畢，李潯前去坐在左側中央。
文森部長發話道：
「第十三退魔警隊隊長及第三退魔大隊長皆已到場，那我們便開始這次的會議。這次會議是為了探討近期三神市內出現的兩次怪物攻擊事件，以及第十三警隊隊員、艾東 歐文的情況而舉辦。李潯隊長、請報告情況。」
「是。」
語畢，李潯起身。他走到玻璃螢幕前，右手滑了幾下。螢幕左半出現了地圖，上面用紅點標示了艾東被破壞的家，以及兩天前圖靈、金尼和托菲與李潯和艾東受襲的地點。右半螢幕顯示了艾東的申請表上的內容。
李潯轉身，作稍息站姿並報告道：
「一個多月前的九月二十七號，我的隊員用怪物雷達於現役第十三退魔警隊隊員、艾東 歐文的原住家探測到怪物出沒，當即前往調查。
怪物在現場殺死了七名住戶。發現怪物後我的隊員、托菲 瑪德蓮娜與之交戰並受傷，隨後怪物逃跑。在艾東 歐文會被雷達探測到後，我將她納入隊並作觀察，但在為期一個多月的觀察後我們並未發現其特殊之處。
一週前我的三位隊員：圖靈 艾爾頓、托菲 瑪德蓮娜和金尼 艾爾夫於執行對恐怖組織、艾奎里斯的調查中遭一位自稱是隸屬於艾奎里斯的貞托 菲尼克斯的男子帶領十名經奈米強化處理的犯人襲擊，這位貞托 菲尼克斯試圖奪取我隊員的奈米球，但沒有成功。當天，我和艾東 歐文也於警局附近遭到怪物攻擊。第二次怪物攻擊沒有民眾傷亡。
貞托 菲尼克斯在襲擊後便不知所蹤。其所帶領的十名犯人有兩名存活，他們被烏東市的第七退魔警隊逮捕並偵辦，但目前沒有透露任何信息。這次攻擊我和艾東隊員的怪物逃跑了，以上。」
會議室沉默一陣。
坐在文森部長左側的大隊長看著李潯問道：
「兩次怪物逃跑？你們沒有對怪物做處置嗎？」
大隊長是位高挑的中年黑髮女性，穿著黑色的西式軍服，軍服前寫著：退魔部 ；她面前的名牌寫著：朴金多。
李潯回道：
「報告大隊長，我們兩次皆有追蹤怪物下落，但都是在追蹤到一半便追丟，怪物雷達也沒有反應。」
「所以你們放任會攻擊市民的怪物在城市裡作亂？」
「報告大隊長，這是一個弔詭之處。兩次怪物逃跑後我們及周邊地區的退魔警隊皆沒有探測到怪物，也沒有收到關於怪物攻擊的回報。我推測，怪物在逃跑後以未知的方式阻止了怪物雷達的探測，並且沒有繼續危害市民。」
聽罷，大隊長低下了頭思考著。
文森部長看著李潯問道：
「那艾東 歐文在第二次怪物攻擊事件中有什麼表現嗎？」
李潯猶豫了一會。
「報告部長，請問妳所謂的「表現」是指什麼？」
「李潯隊長，請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李潯皺了眉，但很不明顯。
「報告部長，艾東 歐文在第二次事件中連抵抗怪物都來不及，被直接打暈。」
文森部長嘆了口氣問道：
「朴大隊長、妳還有問題嗎？」
「部長、沒有。」
「那本次會議到此結束，可以散會了。」
聽罷，李潯轉頭走出會議室，沒有任何遲疑。
「部長、我也先走了。」
「好。」
朴金慧走出會議室，步伐嚴整。
卡爾坐在原位鬆了口氣。
叮鈴鈴。
卡爾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卡爾 文森，請問是誰？」
「文森部長，我是芙蕾雅，能借用妳的時間嗎？」
「當然可以。」
「那我就直入主題了，關於艾東的調查怎麼樣了？」
「艾東的身體狀況比其他36人穩定，也沒有出現變異，但她還不能被稱為「戰力」。」
「那關於貞托 菲尼克斯呢？」
「他說他是艾奎里斯的人。他襲擊李潯的隊員時帶著強化傭兵，想搶走奈米球。」
「他成功了嗎？」
「沒有，那可是李潯的隊。」
「好，那就沒問題。我先掛了。」
「再見。」
李潯走出退魔總部，那是一棟7樓高的白色大廈。大樓外是花草和大型弧形車道，午間和煦的陽光照在地上，許多正裝人士進出著總部大門。
圖靈站在大門一旁的柱邊，臉上的傷還沒痊癒。李潯走過圖靈身旁，朝他點了頭。圖靈隨後跟上。李潯氣沖沖地走著，圖靈不得不加快腳步才跟得上他。
「圖靈、病房那三個人怎麼樣了。」
圖靈拿出手機並滑了幾下，隨後將手機遞給李潯。
手機上是三人與一位女護士的歡快合照。
「隊長、他們在和醫院裡的護士打牌。」
兩人走向遠處的拱門。
補習班教室內是明亮的燈光，窗外透進的陽光被燈光蓋去了大半。
「路德，郁代說要來我們補習班上課欸！」
「是喔。」
路德敷衍著。他看著桌上的推理小說，周圍是二十幾個學生。大多數是三神高中的學生。
「她一定是迷戀上我才想接近我！我能感覺到我的後宮夢離我不遠了！」
路德坐在安澤一旁，聽著他興奮地分享。
路德回道：
「你這樣想就好。」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路德瞥了安澤。
「全班只剩艾東看不出來郁代喜歡你。其他人都知道你想腳踏兩條船。」
「這不叫腳踏兩條船！這是天降對青梅的愛情戲碼！」
「唉……你這樣想就好。」
路德翻閱著推理小說，那是他平時的消遣。安澤沒聽進路德的話，從書包裡翻出教科書。兩人坐著各自的事，「不要過度干涉」是他們的默契，但最近路德打破了這份默契。
「他被女朋友打的，外遇被抓到。」
「安澤和艾東是青梅竹馬，他們認識10年了喔～」
那是本能的善意，路德不希望安澤被捲入麻煩。
他知不知道同時跟兩個人搞曖昧有多可怕？
路德看向安澤，想起了他外遇的父親，儘管長得不像。路德想起他和父親同住的日常；一樣的互不打擾、知而不言。
安澤和爸搞不好合得來？
路德翻了頁，心思卻不在小說。他一想到後媽回家後會為他做的甜點，便不由得心煩。後媽愛他，但和生母相比，那份愛就變了味。
為了轉移注意，路德憶起與安澤最初在補習班的相遇。
我怎麼老是遇到這種人？
路德察覺不對，重新理了理思路。
是因為我爸是這種人，所以我下意識地找同種人相處。
路德重新專注在小說上，思緒在文字裡遊蕩。這份脫離沉重現實的輕鬆是他最愛的享受。
「各位觀眾請看！這可是平時看不到的、退魔刑警跟怪物戰鬥的珍貴畫面！」
路德的思緒再度被打斷，他開始考慮跟身旁的這傢伙斷交。
路德瞥向安澤。安澤拿著手機，正在看yt。安澤哪怕到補習班都靜不下來。
這傢伙來上補習班的用意是什麼？
路德被影片中的噪音吸引，看向安澤的手機螢幕。
「艾東、開槍！」
路德聽到了熟悉的名字。
「路、路德你看！」
安澤將影片時間拉回，路德湊上一旁。畫面視角從高樓上拍到地面，地面上是黑色的怪物和退魔刑警在交戰，一人正躲開黑色物體的衝撞，另一人趴在地上。
地上的那人正是艾東。
艾東睜開眼，眼前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艾東躺在病床上，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朝陽從右牆上的窗戶灑進。
艾東住在單間病房，是退魔刑警的眾多福利之一。艾東轉了頭，右側床頭櫃上有幾本由伊萊莎送來的恐怖漫畫——是艾東用薪水買的。
病房內很安靜，安靜到令人孤獨。艾東試圖用回憶填補孤獨感，她回憶著這一週來醫院看她的人，安澤、綾、伊萊莎、李潯、圖靈。她記得這些人沒帶什麼禮物來，倒是慰問了不少話。
我是不是不該當退魔刑警？
艾東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
她想起第一天，當她從昏迷中醒來時，伊萊莎哭得要死要活的樣子。她想起當她二次被怪物襲擊時，她根本反應不過來。
也許第一次救了托菲只是偶然。
她看著床頭櫃的漫畫，想起訓練時的痛苦。
也許我應該跟伊萊莎說我沒這個能力，讓伊萊莎租房子，我繼續上學，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艾東伸出手，拿起漫畫旁的手機。
找個人問問吧。
艾東打開手機螢幕，滿滿的訊息在螢幕上排開。
也太多訊息了吧？！
艾東憑著直覺，點進來自安澤的訊息。
安澤沒有講什麼有意義的話，只是不停地發著同一條連結。
艾東點了進去。
「艾東、趴下！啊啊啊啊啊 ！突！破！合！刺……」
畫面上是她和李潯與怪物的戰鬥，歷歷在目。
我們被拍下來了？
叮鈴鈴。
手機上顯示來電，是安澤打過來了。
「喂、安澤、幹嘛？」
「妳怎麼到現在才已讀啊？！妳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我有看你傳給我的影片，不就我被怪物攻擊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妳沒看到有多少觀看嗎？！艾東、妳紅了！」
「觀看多又怎樣？又不干我的事……」
艾東開啟擴音，退出對話窗口，再度點進影片連結。
退魔刑警與怪物戰鬥的第一線畫面
3473萬 次觀看 於 1週 前上傳
「……欸？」
艾東再次確認。
退魔刑警與怪物攻擊的第一線畫面
3473萬次 觀看 於 1週 前上傳
「……欸？！」
艾東因驚嚇而坐起身。
「你看到有多少觀看了嗎？！底下留言全都在說妳！」
「可、可是、我根本沒有攻擊到怪物啊？！都是隊長在幫忙不是嗎？！」
「我哪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總之現在整個洛爾都認識妳了！妳不要隨便上街，不然會被一堆人堵的！」
「可、可是我今天要出院！我要怎麼去上學？！」
「妳同事不也在同家醫院嗎？叫她們幫妳偽裝！不要被認出來！」
嗶
電話掛斷了。
艾東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先去找金尼！
艾東趕忙起身，下了床並走向病房門外。她沒有穿鞋。
門被打開了，走廊外是早晨的人潮，護士、病人和家屬組成了人流，來回走動。艾東擠身其中，試圖走向不遠處金尼的病房。
艾東思考著安澤的話語，她還沒有時間消化。
艾東和他人對上了眼。
不，一堆人都和她對上了眼。
艾東看著周圍的人流，許多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不敢回頭確認那些人走後是否還看著她，只是不斷走向目的地。周圍的議論聲在逐步增大。艾東試著無視，但人流所給予她的壓力不斷增強，快超過了她的負荷。
終於她到了，金尼的病房門前。
門被打開了。
「金尼！」
「是艾東啊，怎麼了？這麼著急。」
金尼坐躺在病床上，病服下滿是繃帶和紗布。她拿著手機。手機裡傳來動漫的配音。
「金尼、妳得幫我！路上的人都在看我！」
「啊～妳說影片的事啊！放心，那影片我看過了，只有幾萬觀看而已。路上的人只是剛好在看妳！」
艾東背貼著門，剛好位在門窗旁，沒有辦法從病房外看到她。
「什麼幾萬？！已經三千萬了！」
「怎麼可能～我再給妳看一次，一定是妳看錯……三千四百七十五萬？！還在增加？！」
「怎、怎麼辦、金尼？！我還得去上學！要是在路上被堵的話……！」
「艾東、妳先冷靜一下！雖然影片很紅，但是沒有人會想要堵妳啦！」
說罷，金尼放下手機，拖著身軀下床。她一簸一簸地走到艾東身前。艾東讓開門前的位置。
「我開門嘍～妳看？走廊上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
走廊上的人全看了過來。
「就是她，影片上的金髮高中生退魔刑警！」
「真的欸——」
碰。
門被用力地關上。這次輪到金尼貼著門，站在門窗旁。
「艾東、怎麼辦啦？！」
「我就是不知道怎麼辦才過來問妳！」
「電、電話！先打電話給托菲！」
「好、好的！」
艾東跑向金尼放在床上的手機，撥通電話。
「托菲！我在金尼的病房！我跟金尼出不去，請過來幫我們！」
門外逐漸聚集了人潮，交談聲愈來愈大。醫院保全正在試圖驅趕，卻抵擋不住人潮。
一位女護士戴著墨鏡與口罩，拿著紙袋從人潮中擠出。她打開房門。艾東看到了救星。
「護士小姐！外面這麼多人怎麼辦？」
護士反手關上病房門，摘下墨鏡與口罩，露出原本的臉龐。
「是我、托菲！」
「托菲？！妳哪來的這身衣服？」
「跟其他的護士借的！我還有帶兩套，妳和金尼前輩先換上！」
兩人躲在門窗外看不見的角落，換上了護士服並戴上墨鏡和口罩。托菲身上和金尼一樣都是繃帶和紗布，但被袖子遮住了大半。
艾東換好衣服，看著門窗外的人潮，倍感壓力。托菲站到門前，轉頭和艾東點了頭。艾東深吸一口氣，也點了頭。
門被打開了。
托菲領著兩人，走進人潮之中。人們不斷推擠著艾東，但金尼和托菲都牽著艾東的手，以致於三人不會被推開。
計畫很順利，三人走出人潮，人們也沒有認出三人。
「金髮……那個護士好像是影片上的金髮退魔刑警！」
計畫失敗了。
聽罷，三人拔腿就跑——但金尼馬上急煞，她的腿還經不住跑。托菲回身，試圖拉起金尼。艾東轉過頭，想要幫助金尼。
托菲小聲地喊道：
「快跑！」
艾東馬上回神，繼續朝著出口處狂奔。直到金尼與托菲被人海覆蓋她也沒有回頭。
「聽說那個高中生退魔刑警在這！」
「真的嗎？！要是能採訪她，就能寫一篇「國家僱用未成年人當退魔刑警」的報導，一定會紅、唉唷！」
一位護士撞到男記者，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走路看路啊！真的是有病……欸？」
一片人潮從護士跑來的方向涌過來，如同一群喪屍，將兩人淹沒。
艾東在走廊上狂奔，身後是不知所以的群眾。艾東因恐懼而奔跑著，儘管群眾不會傷害艾東；至少艾東想不出他們會傷害她的理由。
艾東跑過病房；跑過診間，最後到了醫院大門前。艾東停在門前，等待著自動門開，一瞬間像是永恆一樣久。後方的群眾不斷靠近，繁雜的腳步聲不斷逼近。
門開了，艾東衝過門。
門外是一整群記者。他們拿著麥克風、攝影機並看向艾東。
「艾東小姐！請接受採訪！」
「艾東小姐！請問妳成為退魔刑警是被逼迫的嗎？！」
「艾東小姐！請問妳知道議會僱用未成年人是犯法的嗎？！」
閃光燈不斷照在艾東身上，她的視線被亮光佔據。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不斷襲來，艾東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到。記者和後方的人群將艾東夾在其中，她想要蹲下護住自己，周圍卻連留給自己的空間都沒有。
她好害怕。
「讓開。」
「艾東小姐！請你回答——」
「我、說！讓開！」
一道轟雷般的怒吼響徹全場，所有人逐漸安靜下來，同時看向後方。
李潯站在記者組成的人堆後，怒氣衝衝地看著所有人。他的氣勢連怪物也無法比擬。記者們停下手邊的工作，識相地讓開一條路，讓李潯走向人堆中央的艾東。
李潯看著艾東，他的眼神很是憤怒，但那份憤怒不是針對艾東的。李潯嘆了口氣並說道：
「艾東隊員、今天妳不用去上學，跟我來吧。」
艾東眼眶泛著淚，無助地看著李潯。
一輛黑色豪華箱形車在路上行駛，周圍是平日的街道。
車內沒有駕駛，只有方向盤右邊的一塊玻璃螢幕，上面顯示著一排小字：自動駕駛 。
第二排坐著艾東和李潯，兩人各踞一邊。李潯平靜地坐著，方才的怒氣消失了大半。艾東脫下了口罩和墨鏡。她抓著自己，眼神不安地看著窗外。
李潯開口道：
「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艾東睜大眼，顫顫微微地答道：
「……我知道。」
兩人陷入沉默。過了一會。
艾東哭了。
「我、我很抱歉……！」
「……我沒有怪妳。」
聽罷，艾東轉過頭，看向李潯。她第一次見到李潯不安的樣子。
李潯繼續說道：
「影片的事金尼跟我說了，那不是妳的錯。」
「報告隊長、但是他們說、我未成年不能當退魔刑警……」
李潯瞥開眼，思索一會並答道：
「不是說妳是天才了嗎？」
艾東楞了一下。
她哭得更兇了。李潯看著蜷縮這身體的艾東，難以啟齒，卻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伸出手並輕撫她的背。李潯看向車內的後照鏡。
這天的天氣很是晴朗。
第四章 完
警局外，艾東站在門口等待。那時她的家剛被怪物破壞。
退魔部辦公室內，李潯背著辦公室門，圖靈和金尼站在李潯前。他們正在交談。
圖靈猶疑道：
「隊長、那小孩的確變出了槍，也救了托菲，但因為這樣就找一個高中生當退魔刑警也太……」
圖靈沒有說完，他看向李潯。他在等李潯的反應。李潯看著地上沒有回應。
金尼插嘴道：
「不是找不找的問題，沒人會同意讓一個高中生當退魔刑警。」
李潯答道：
「這是部長的命令。剛才怪物雷達偵測到兩個訊號源吧？那小子就是其中一個。」
「一個人怎麼會是訊號源？是雷達出錯了吧？」
「我有跟部長說過這個可能，但部長還是下了命令。而且加入後不能讓她知道我們邀她的原因，也不能告知內部機密。」
「部長她為什麼不私下派人調查？還要我們找艾東當退魔刑警？」
「不知道，最好別問。議會裡最近不太平。部長可能跟決策院的其他人有計畫才會要求。」
「所以我們要帶著一個沒作戰能力的人出任務？」
圖靈回道：
「就叫她呆在警局就好了，沒必要讓她參與。」
聽罷，李潯轉身看向警局外的艾東；她的身影薄弱，不安地站在門口。李潯看得出神，他看到一個無助的孩子。
李潯想起某人說過的話。
「我是你隊長，所以我會負責到底。」
「不。」
李潯回身說道：
「如果她要當退魔刑警，我就負責把她訓練到能跟我們出任務。」
金尼問道：
「隊長、你為什麼要那麼認真？」
李潯莫名地答道：
「我會負責的。」
「你沒回答到問題！還有隊長、你說不能讓艾東知情吧？那我們該拿什麼理由找她進來？」
「我會負責說服艾東，說她有才能所以想找她當退魔刑警。到時候再給她張申請表做做樣子，叫她填個資在上面再交給部長。」
金尼繼續問道：
「要是她不願意怎麼辦？」
圖靈說道：
「應該不會，跟艾東說些好聽話就行。」
李潯說道：
「她加入之後之後就是每週上繳關於她的報告書，沒有意外的話就繼續維持，我先去找她進來。」
李潯走向辦公室外，他推開玻璃門。
手術室門外是明世醫院的走廊。
圖靈和李潯正坐在紅色的塑膠長椅上，等待著。
「……沒有意外嗎？」
「隊長、你說什麼？」
「沒事。」
醫院外的雨很大。
圖靈和李潯坐在急診手術室外。圖靈一臉上貼著塊紗布。
李潯前傾著問道：
「圖靈，繼續說貞托 菲尼克斯的事。」
圖靈用手指搓著下巴回道：
「隊長、我查了這個名字，也用臉譜查過，沒有這個人。應該是假名。」
「那艾奎里斯的名號呢？」
「八成也是假的。想推翻薩利科政權的恐怖組織，要搶也是跑來搶奇丹的工廠，而不是到洛爾搶退魔刑警。」
兩人沉默一會。
「圖靈、那隻怪物你有頭緒嗎？」
「上午那隻死不了的人形怪物？完全沒有，不如說有頭緒才奇怪。」
醫院外的大雨還在下。
李潯嘆了口氣。
「隊長、你怎麼了？」
「只是想起以前的事。」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
護士從裡面推出躺在病床上的金尼。
金尼因被麻醉而熟睡著，她的身體各處纏著繃帶和紗布。
兩人默默地看著金尼被推往遠方的轉角處，消失在視野中。
圖靈看著遠方說道：
「以托菲和金尼的情況而言，艾東只有後腦勺縫了幾針算是大幸。」
李潯看向地面回道：
「是啊，但跟她媽就有得解釋了。」
圖靈回頭說道：
「隊長、往好處想。艾東的家人會來看她，我們其他人死了都不一定有人幫忙收屍。」
「我應該為沒人會幫我們收屍而感到高興嗎？」
「總比我們全滅了都沒人在乎強。」
兩人又沉默一會。
李潯站起身，往轉角處走去。圖靈隨後站起並跟上李潯。兩人走向轉角處。
醫院外的大雨依然在下。
一週後，退魔總部的走廊上，李潯走在來往的人群中，白色的磁磚鋪在他腳下。李潯走過一扇又一扇門，最終停在某一扇門前。
門牌上寫著：第二會議室 。
李潯走進門內。
會議室內開著燈，ㄇ字形的會議桌橫排後坐著2個人，每個人前方都放著名牌。在ㄇ字開口方向的牆——李潯的右手邊—— 一大片玻璃螢幕嵌在其上。會議室內沒有窗戶，只有天花板上的通風口。
「李潯隊長，請就座。」
說話的是一位臃腫的中年棕髮女性，他坐在後方中央的座位看著李潯。她前方的名牌寫著：卡爾 文森 退魔部部長 。
語畢，李潯前去坐在左側中央。
文森部長發話道：
「第十三退魔警隊隊長及第三退魔大隊長皆已到場，那我們便開始這次的會議。這次會議是為了探討近期三神市內出現的兩次怪物攻擊事件，以及第十三警隊隊員、艾東 歐文的情況而舉辦。李潯隊長、請報告情況。」
「是。」
語畢，李潯起身。他走到玻璃螢幕前，右手滑了幾下。螢幕左半出現了地圖，上面用紅點標示了艾東被破壞的家，以及兩天前圖靈、金尼和托菲與李潯和艾東受襲的地點。右半螢幕顯示了艾東的申請表上的內容。
李潯轉身，作稍息站姿並報告道：
「一個多月前的九月二十七號，我的隊員用怪物雷達於現役第十三退魔警隊隊員、艾東 歐文的原住家探測到怪物出沒，當即前往調查。
怪物在現場殺死了七名住戶。發現怪物後我的隊員、托菲 瑪德蓮娜與之交戰並受傷，隨後怪物逃跑。在艾東 歐文會被雷達探測到後，我將她納入隊並作觀察，但在為期一個多月的觀察後我們並未發現其特殊之處。
一週前我的三位隊員：圖靈 艾爾頓、托菲 瑪德蓮娜和金尼 艾爾夫於執行對恐怖組織、艾奎里斯的調查中遭一位自稱是隸屬於艾奎里斯的貞托 菲尼克斯的男子帶領十名經奈米強化處理的犯人襲擊，這位貞托 菲尼克斯試圖奪取我隊員的奈米球，但沒有成功。當天，我和艾東 歐文也於警局附近遭到怪物攻擊。第二次怪物攻擊沒有民眾傷亡。
貞托 菲尼克斯在襲擊後便不知所蹤。其所帶領的十名犯人有兩名存活，他們被烏東市的第七退魔警隊逮捕並偵辦，但目前沒有透露任何信息。這次攻擊我和艾東隊員的怪物逃跑了，以上。」
會議室沉默一陣。
坐在文森部長左側的大隊長看著李潯問道：
「兩次怪物逃跑？你們沒有對怪物做處置嗎？」
大隊長是位高挑的中年黑髮女性，穿著黑色的西式軍服，軍服前寫著：退魔部 ；她面前的名牌寫著：朴金多。
李潯回道：
「報告大隊長，我們兩次皆有追蹤怪物下落，但都是在追蹤到一半便追丟，怪物雷達也沒有反應。」
「所以你們放任會攻擊市民的怪物在城市裡作亂？」
「報告大隊長，這是一個弔詭之處。兩次怪物逃跑後我們及周邊地區的退魔警隊皆沒有探測到怪物，也沒有收到關於怪物攻擊的回報。我推測，怪物在逃跑後以未知的方式阻止了怪物雷達的探測，並且沒有繼續危害市民。」
聽罷，大隊長低下了頭思考著。
文森部長看著李潯問道：
「那艾東 歐文在第二次怪物攻擊事件中有什麼表現嗎？」
李潯猶豫了一會。
「報告部長，請問妳所謂的「表現」是指什麼？」
「李潯隊長，請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李潯皺了眉，但很不明顯。
「報告部長，艾東 歐文在第二次事件中連抵抗怪物都來不及，被直接打暈。」
文森部長嘆了口氣問道：
「朴大隊長、妳還有問題嗎？」
「部長、沒有。」
「那本次會議到此結束，可以散會了。」
聽罷，李潯轉頭走出會議室，沒有任何遲疑。
「部長、我也先走了。」
「好。」
朴金慧走出會議室，步伐嚴整。
卡爾坐在原位鬆了口氣。
叮鈴鈴。
卡爾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卡爾 文森，請問是誰？」
「文森部長，我是芙蕾雅，能借用妳的時間嗎？」
「當然可以。」
「那我就直入主題了，關於艾東的調查怎麼樣了？」
「艾東的身體狀況比其他36人穩定，也沒有出現變異，但她還不能被稱為「戰力」。」
「那關於貞托 菲尼克斯呢？」
「他說他是艾奎里斯的人。他襲擊李潯的隊員時帶著強化傭兵，想搶走奈米球。」
「他成功了嗎？」
「沒有，那可是李潯的隊。」
「好，那就沒問題。我先掛了。」
「再見。」
李潯走出退魔總部，那是一棟7樓高的白色大廈。大樓外是花草和大型弧形車道，午間和煦的陽光照在地上，許多正裝人士進出著總部大門。
圖靈站在大門一旁的柱邊，臉上的傷還沒痊癒。李潯走過圖靈身旁，朝他點了頭。圖靈隨後跟上。李潯氣沖沖地走著，圖靈不得不加快腳步才跟得上他。
「圖靈、病房那三個人怎麼樣了。」
圖靈拿出手機並滑了幾下，隨後將手機遞給李潯。
手機上是三人與一位女護士的歡快合照。
「隊長、他們在和醫院裡的護士打牌。」
兩人走向遠處的拱門。
補習班教室內是明亮的燈光，窗外透進的陽光被燈光蓋去了大半。
「路德，郁代說要來我們補習班上課欸！」
「是喔。」
路德敷衍著。他看著桌上的推理小說，周圍是二十幾個學生。大多數是三神高中的學生。
「她一定是迷戀上我才想接近我！我能感覺到我的後宮夢離我不遠了！」
路德坐在安澤一旁，聽著他興奮地分享。
路德回道：
「你這樣想就好。」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路德瞥了安澤。
「全班只剩艾東看不出來郁代喜歡你。其他人都知道你想腳踏兩條船。」
「這不叫腳踏兩條船！這是天降對青梅的愛情戲碼！」
「唉……你這樣想就好。」
路德翻閱著推理小說，那是他平時的消遣。安澤沒聽進路德的話，從書包裡翻出教科書。兩人坐著各自的事，「不要過度干涉」是他們的默契，但最近路德打破了這份默契。
「他被女朋友打的，外遇被抓到。」
「安澤和艾東是青梅竹馬，他們認識10年了喔～」
那是本能的善意，路德不希望安澤被捲入麻煩。
他知不知道同時跟兩個人搞曖昧有多可怕？
路德看向安澤，想起了他外遇的父親，儘管長得不像。路德想起他和父親同住的日常；一樣的互不打擾、知而不言。
安澤和爸搞不好合得來？
路德翻了頁，心思卻不在小說。他一想到後媽回家後會為他做的甜點，便不由得心煩。後媽愛他，但和生母相比，那份愛就變了味。
為了轉移注意，路德憶起與安澤最初在補習班的相遇。
我怎麼老是遇到這種人？
路德察覺不對，重新理了理思路。
是因為我爸是這種人，所以我下意識地找同種人相處。
路德重新專注在小說上，思緒在文字裡遊蕩。這份脫離沉重現實的輕鬆是他最愛的享受。
「各位觀眾請看！這可是平時看不到的、退魔刑警跟怪物戰鬥的珍貴畫面！」
路德的思緒再度被打斷，他開始考慮跟身旁的這傢伙斷交。
路德瞥向安澤。安澤拿著手機，正在看yt。安澤哪怕到補習班都靜不下來。
這傢伙來上補習班的用意是什麼？
路德被影片中的噪音吸引，看向安澤的手機螢幕。
「艾東、開槍！」
路德聽到了熟悉的名字。
「路、路德你看！」
安澤將影片時間拉回，路德湊上一旁。畫面視角從高樓上拍到地面，地面上是黑色的怪物和退魔刑警在交戰，一人正躲開黑色物體的衝撞，另一人趴在地上。
地上的那人正是艾東。
艾東睜開眼，眼前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艾東躺在病床上，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朝陽從右牆上的窗戶灑進。
艾東住在單間病房，是退魔刑警的眾多福利之一。艾東轉了頭，右側床頭櫃上有幾本由伊萊莎送來的恐怖漫畫——是艾東用薪水買的。
病房內很安靜，安靜到令人孤獨。艾東試圖用回憶填補孤獨感，她回憶著這一週來醫院看她的人，安澤、綾、伊萊莎、李潯、圖靈。她記得這些人沒帶什麼禮物來，倒是慰問了不少話。
我是不是不該當退魔刑警？
艾東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
她想起第一天，當她從昏迷中醒來時，伊萊莎哭得要死要活的樣子。她想起當她二次被怪物襲擊時，她根本反應不過來。
也許第一次救了托菲只是偶然。
她看著床頭櫃的漫畫，想起訓練時的痛苦。
也許我應該跟伊萊莎說我沒這個能力，讓伊萊莎租房子，我繼續上學，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艾東伸出手，拿起漫畫旁的手機。
找個人問問吧。
艾東打開手機螢幕，滿滿的訊息在螢幕上排開。
也太多訊息了吧？！
艾東憑著直覺，點進來自安澤的訊息。
安澤沒有講什麼有意義的話，只是不停地發著同一條連結。
艾東點了進去。
「艾東、趴下！啊啊啊啊啊 ！突！破！合！刺……」
畫面上是她和李潯與怪物的戰鬥，歷歷在目。
我們被拍下來了？
叮鈴鈴。
手機上顯示來電，是安澤打過來了。
「喂、安澤、幹嘛？」
「妳怎麼到現在才已讀啊？！妳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我有看你傳給我的影片，不就我被怪物攻擊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妳沒看到有多少觀看嗎？！艾東、妳紅了！」
「觀看多又怎樣？又不干我的事……」
艾東開啟擴音，退出對話窗口，再度點進影片連結。
退魔刑警與怪物戰鬥的第一線畫面
3473萬 次觀看 於 1週 前上傳
「……欸？」
艾東再次確認。
退魔刑警與怪物攻擊的第一線畫面
3473萬次 觀看 於 1週 前上傳
「……欸？！」
艾東因驚嚇而坐起身。
「你看到有多少觀看了嗎？！底下留言全都在說妳！」
「可、可是、我根本沒有攻擊到怪物啊？！都是隊長在幫忙不是嗎？！」
「我哪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總之現在整個洛爾都認識妳了！妳不要隨便上街，不然會被一堆人堵的！」
「可、可是我今天要出院！我要怎麼去上學？！」
「妳同事不也在同家醫院嗎？叫她們幫妳偽裝！不要被認出來！」
嗶
電話掛斷了。
艾東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先去找金尼！
艾東趕忙起身，下了床並走向病房門外。她沒有穿鞋。
門被打開了，走廊外是早晨的人潮，護士、病人和家屬組成了人流，來回走動。艾東擠身其中，試圖走向不遠處金尼的病房。
艾東思考著安澤的話語，她還沒有時間消化。
艾東和他人對上了眼。
不，一堆人都和她對上了眼。
艾東看著周圍的人流，許多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不敢回頭確認那些人走後是否還看著她，只是不斷走向目的地。周圍的議論聲在逐步增大。艾東試著無視，但人流所給予她的壓力不斷增強，快超過了她的負荷。
終於她到了，金尼的病房門前。
門被打開了。
「金尼！」
「是艾東啊，怎麼了？這麼著急。」
金尼坐躺在病床上，病服下滿是繃帶和紗布。她拿著手機。手機裡傳來動漫的配音。
「金尼、妳得幫我！路上的人都在看我！」
「啊～妳說影片的事啊！放心，那影片我看過了，只有幾萬觀看而已。路上的人只是剛好在看妳！」
艾東背貼著門，剛好位在門窗旁，沒有辦法從病房外看到她。
「什麼幾萬？！已經三千萬了！」
「怎麼可能～我再給妳看一次，一定是妳看錯……三千四百七十五萬？！還在增加？！」
「怎、怎麼辦、金尼？！我還得去上學！要是在路上被堵的話……！」
「艾東、妳先冷靜一下！雖然影片很紅，但是沒有人會想要堵妳啦！」
說罷，金尼放下手機，拖著身軀下床。她一簸一簸地走到艾東身前。艾東讓開門前的位置。
「我開門嘍～妳看？走廊上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
走廊上的人全看了過來。
「就是她，影片上的金髮高中生退魔刑警！」
「真的欸——」
碰。
門被用力地關上。這次輪到金尼貼著門，站在門窗旁。
「艾東、怎麼辦啦？！」
「我就是不知道怎麼辦才過來問妳！」
「電、電話！先打電話給托菲！」
「好、好的！」
艾東跑向金尼放在床上的手機，撥通電話。
「托菲！我在金尼的病房！我跟金尼出不去，請過來幫我們！」
門外逐漸聚集了人潮，交談聲愈來愈大。醫院保全正在試圖驅趕，卻抵擋不住人潮。
一位女護士戴著墨鏡與口罩，拿著紙袋從人潮中擠出。她打開房門。艾東看到了救星。
「護士小姐！外面這麼多人怎麼辦？」
護士反手關上病房門，摘下墨鏡與口罩，露出原本的臉龐。
「是我、托菲！」
「托菲？！妳哪來的這身衣服？」
「跟其他的護士借的！我還有帶兩套，妳和金尼前輩先換上！」
兩人躲在門窗外看不見的角落，換上了護士服並戴上墨鏡和口罩。托菲身上和金尼一樣都是繃帶和紗布，但被袖子遮住了大半。
艾東換好衣服，看著門窗外的人潮，倍感壓力。托菲站到門前，轉頭和艾東點了頭。艾東深吸一口氣，也點了頭。
門被打開了。
托菲領著兩人，走進人潮之中。人們不斷推擠著艾東，但金尼和托菲都牽著艾東的手，以致於三人不會被推開。
計畫很順利，三人走出人潮，人們也沒有認出三人。
「金髮……那個護士好像是影片上的金髮退魔刑警！」
計畫失敗了。
聽罷，三人拔腿就跑——但金尼馬上急煞，她的腿還經不住跑。托菲回身，試圖拉起金尼。艾東轉過頭，想要幫助金尼。
托菲小聲地喊道：
「快跑！」
艾東馬上回神，繼續朝著出口處狂奔。直到金尼與托菲被人海覆蓋她也沒有回頭。
「聽說那個高中生退魔刑警在這！」
「真的嗎？！要是能採訪她，就能寫一篇「國家僱用未成年人當退魔刑警」的報導，一定會紅、唉唷！」
一位護士撞到男記者，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走路看路啊！真的是有病……欸？」
一片人潮從護士跑來的方向涌過來，如同一群喪屍，將兩人淹沒。
艾東在走廊上狂奔，身後是不知所以的群眾。艾東因恐懼而奔跑著，儘管群眾不會傷害艾東；至少艾東想不出他們會傷害她的理由。
艾東跑過病房；跑過診間，最後到了醫院大門前。艾東停在門前，等待著自動門開，一瞬間像是永恆一樣久。後方的群眾不斷靠近，繁雜的腳步聲不斷逼近。
門開了，艾東衝過門。
門外是一整群記者。他們拿著麥克風、攝影機並看向艾東。
「艾東小姐！請接受採訪！」
「艾東小姐！請問妳成為退魔刑警是被逼迫的嗎？！」
「艾東小姐！請問妳知道議會僱用未成年人是犯法的嗎？！」
閃光燈不斷照在艾東身上，她的視線被亮光佔據。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不斷襲來，艾東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到。記者和後方的人群將艾東夾在其中，她想要蹲下護住自己，周圍卻連留給自己的空間都沒有。
她好害怕。
「讓開。」
「艾東小姐！請你回答——」
「我、說！讓開！」
一道轟雷般的怒吼響徹全場，所有人逐漸安靜下來，同時看向後方。
李潯站在記者組成的人堆後，怒氣衝衝地看著所有人。他的氣勢連怪物也無法比擬。記者們停下手邊的工作，識相地讓開一條路，讓李潯走向人堆中央的艾東。
李潯看著艾東，他的眼神很是憤怒，但那份憤怒不是針對艾東的。李潯嘆了口氣並說道：
「艾東隊員、今天妳不用去上學，跟我來吧。」
艾東眼眶泛著淚，無助地看著李潯。
一輛黑色豪華箱形車在路上行駛，周圍是平日的街道。
車內沒有駕駛，只有方向盤右邊的一塊玻璃螢幕，上面顯示著一排小字：自動駕駛 。
第二排坐著艾東和李潯，兩人各踞一邊。李潯平靜地坐著，方才的怒氣消失了大半。艾東脫下了口罩和墨鏡。她抓著自己，眼神不安地看著窗外。
李潯開口道：
「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艾東睜大眼，顫顫微微地答道：
「……我知道。」
兩人陷入沉默。過了一會。
艾東哭了。
「我、我很抱歉……！」
「……我沒有怪妳。」
聽罷，艾東轉過頭，看向李潯。她第一次見到李潯不安的樣子。
李潯繼續說道：
「影片的事金尼跟我說了，那不是妳的錯。」
「報告隊長、但是他們說、我未成年不能當退魔刑警……」
李潯瞥開眼，思索一會並答道：
「不是說妳是天才了嗎？」
艾東楞了一下。
她哭得更兇了。李潯看著蜷縮這身體的艾東，難以啟齒，卻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伸出手並輕撫她的背。李潯看向車內的後照鏡。
這天的天氣很是晴朗。
第四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