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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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4-04
見那人神色慌張,元施命料想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果然,折枚晴寄聞言臉色一變,急促道:「匪患將至,君且隨我於地窖內暫避一時。」
  
  那人報完訊,便匆忙往外跑,一溜煙不見了,元施命只一愣神,便覺手上一緊,業已被一只柔膩的小手猛地牽住。
  
  事態緊急,顧不得男女之防,元施命立刻意識到嚴重性,趕忙跟上,進了裡屋。
  
  屋外,又有嘈雜的腳步聲接近,隨著一聲粗暴的呵斥,傳來花瓶被砸碎、有東西被掀翻的聲音。
  
  折枚晴寄一邊往裡走,一邊急切地低聲呼喊,正碰上她母親從側屋一頭撞了出來,神色憤怒而無奈,手裡兀自攥著幾匹刺繡。
  
  她母親嘟囔了幾句,領頭就往最裡間走,待進得裡間,只聽見外面「砰」的一聲,門板轟然倒落,腳步聲也來到了客廳附近。
  
  元施命最後一個進入裡間,多留了個心眼,順手拉上門,卻不閂上。
  
  腳步聲越發接近,所幸這房屋採取箱庭布局,各個房間圍繞著一片中庭,彎彎繞繞,搜尋起來也要花些時間。
  
  這間房位於最東廂,窗邊架有一張書桌和靠背椅子,書桌盡頭靠窗的位置,橫躺著一個刀架,刀已不知所蹤,唯有刀架積了一層細細的塵埃。一本書靜靜攤開在桌上,書頁微微翹起,像在等待被人繼續翻閱。書本右上方,一個茶杯斜斜地擱著,茶水所剩無幾,水面上漂浮著一層茶漬。
  
  書桌的左側,立著一個大書架,每一層都被書籍塞得滿滿當當。
  
  看來是文武兼修的書香門第,元施命不禁感慨。
  
  這個書房,卻並非只有書,牆角的壁爐上,吊著一個茶壺,壁爐里的灰燼層層堆疊,似乎已經很久未燃起溫暖的火光。壁爐旁邊,幾個蒲團圍繞著一張矮几,矮几中間的盤子里頗有些瓜果零食,有些已經微微乾癟,像是長久無人取用。不知怎的,屋頂角落掛著幾縷銀白的蛛絲,在微光下晃動。想是有段時間未清理了,就像他們也不願碰觸那些停留在此處的舊時光。
  
  元施命正觀察著屋內的擺設,屋外傳來了敲門聲,眼看就要闖進來,不由得心中一緊,大為焦急。再看那邊折枚晴寄跟母親,一人抓住書架的一端,用力把書架旋轉開來。
  
  隨後折枚晴寄蹲下身子,把地板一掀,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她朝元施命招手示意,隨即彎腰鑽入黑黝黝的地穴。洞口幽深,彷彿能吞噬所有聲音。
  
  「嘩啦」一聲,木屑四濺,一名粗壯漢子揮刀破門,當先闖入入,身後還跟著幾名黃衫人,鷹隼般的目光掃視著書房。
  
  室內空無一人。
  
  就在他們踏入屋內的前一霎那,三人已悉數跳入地窖,元施命順手封上地板,緊接著,折枚晴寄母親點燃火摺子,藉助火光,旋下牆壁上的機關,使書架複位。
  
  說時遲那時快,整個過程,幾乎在電光石火之間就完成了。
  
  只聽得地板上響起三三兩兩的腳步聲,一個尖細的聲音嘀咕道:「媽了個巴子,我剛才明明聽到動靜。」
  
  說的卻是梭圖語。
  
  地下三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時元施命才看清地窖的環境,入口旁的牆壁上掛著火把,已經被點燃,映得這逼仄的空間一片昏黃。
  
  雖說逼仄,倒也五臟俱全,東西兩面牆,中間一張簡陋的雙層木板床,床邊緊挨著一個儲物櫃。儲物櫃比床短了一截,因此在南北方向上留出了空隙,三人便擠在這塊難得的空地上。不過,南牆上留有一扇門,門后不知通往何處。
  
  元施命盡量往後靠,避免觸碰到折枚晴寄的身體。然而,淡淡的幽香依舊縈繞鼻尖,她輕淺的呼吸,吐氣如蘭,若有若無,卻無處不在。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他不由自主地繃緊身體,不知如何自處。他微微偏過頭,控制自己,不去注視她胸口隨呼吸起伏的弧線。
  
  而折枚晴寄秀麗的臉上,也隱隱泛起紅暈。
  
  心猿意馬之際,樓上傳來那粗暴的聲音:「諸無行,這戶人家怎麼樣?」
  
  料想便是他所喚的諸無形,方才那尖細聲音答道:「這是躬隴村守護家的宅子,大氣得很喲。」言語中充滿渴望。
  
  粗暴聲音哈哈笑道:「老諸,這算什麼,今次你帶我們佔了這村子,這宅子歸你。攻克原樹城,封你做城主。等我軍完全拿下札洛國境,你就是國王!」
  
  尖細聲音假惺惺地道:「我小子哪敢做大,有這宅子就感恩戴德了。」倒也絲毫沒推辭。
  
  這時,之前沒聽到過的低沉聲音插嘴道:「可別忘了俺老吳的功勞哇。」
  
  粗暴漢子想是他們的領頭,應承道:「當然,若非兩位札洛義士棄暗投明,我軍焉能攻克札洛。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良臣擇主而事,飛鳥擇木而棲。」
  
  說完放聲大笑,語氣中隱含輕蔑。
  
  聽到這裡,折枚晴寄面露鄙夷,眼神憤怒。
  
  元施命也算開了眼界,原來對榮華富貴的慾望,可以驅動人做任何事,哪怕出賣國家。可仔細想想,過去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那低沉聲音又道:「承蒙孫游擊賞識。眼下,咱們如何行動?」
  
  粗暴漢子道:「這村莊靠近原樹城,眼下也沒有什麼活人了,我斥候隊可以就地駐紮,作為前進基地。萬一城內之敵有什麼動向,我們也能早個一天半天報訊。」
  
  尖細聲音奉承道:「孫游擊高見,我老諸五體投地。」頓了一下,又接道:「老邢,搜搜看屋子裡有沒有好酒好菜,整日吃乾糧,嘴裡淡出鳥來了。唔,這葡萄乾不錯。」語聲變得含混,想是在吃東西。
  
  一個寬厚老實的聲音應了一聲,隨之急促的腳步聲遠去。
  
  等到屋子裡安靜下來,折枚晴寄這才敢壓低嗓子,悄聲道:「賊若不走,吾待何為?」
  
  這是個問題,元施命微微一怔。
  
  如果這伙斥候一直呆在這,地窖之內沒有補給,餓都餓死了。
  
  地窖里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微弱的火光在牆上搖曳,映出他們緊繃的神色。
  
  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尋找脫困之法。元施命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