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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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4-06
折枚晴寄又對母親說了幾句。一直咬著牙、隱忍不發的黃成玉,這時終於控制不住腳下踉蹌,一時跌倒在女兒懷裡,壓得元施命一陣窘迫。
她的呼吸,彷彿在輕柔地撩撥著脖頸,柔軟的身軀壓在身上,軟玉溫香滿懷,令他心中一盪,面上滾熱。
黃成玉喃喃念叨著什麼,顯然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元施命想去扶她,無奈面前擋著折枚晴寄,動彈不得。
折枚晴寄花容慘白,熱淚盈眶,顫聲道:「家母得聞村人噩耗,一時失態,抱歉。」
黃成玉勉力支起身來,想是聽到了女兒說梭圖語,疑惑地望向兩人。元施命只覺身上壓力消失,自在了許多。看到折枚晴寄梨花帶雨的樣子,忍不住生出一股衝動,想為她擦拭眼淚。
他柔聲安慰道:「你不嫌棄我就好了,我還巴不得給你靠一輩子呢。」卻忍不住把心裡話說了出來,一時間無地自容。
折枚晴寄臉上浮現一抹緋紅,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白了他一眼,嬌羞道:「身處險境,不忘油嘴滑舌。討打。」
這一提醒,元施命才想起眼前的危機。又見她嬌羞不勝的模樣,心中半是苦澀半是甜蜜,逞強道:「你母女先去床上歇著,我有辦法。」
話說得堅定,其實心裡沒底。但看到折枚晴寄情緒穩定下來,令他一陣欣慰,同時搜腸刮肚,苦思脫身之策。
這時母女倆已在床沿坐定,空間騰出來許多。沒有了身體接觸的尷尬,元施命得以專心思考。
不一會,他就得出結論:「眼下敵眾我寡,不能硬拼,只能逃跑。」
折枚晴寄一顆心並未完全放下,緊張地看著他。
他的目光停在了南牆的門上,詢問道:「這扇門通往何處?」
折枚晴寄搖了搖頭,聲音幾不可聞:「此處並無其他出路。」
元施命一怔,見她說得肯定,又一副羞澀模樣,料是隱私之地,便也不再追問。
「如此,唯有趁其不備,我悄悄潛行脫身,進城求援。」他猶豫著,把想法說了出來。「你們留在這裡比較安全。」
折枚晴寄深吸了一口氣,疑慮道:「何忍君一身犯險?」
「我會武功,就算遇上敵人,也有逃脫的機會。你一弱質女子,反容易暴露行蹤,成為負擔。」
他頓了頓,目光坦然望向她:「倒是你,不怕我自己跑了,或者向梭圖報信嗎?畢竟我是梭圖人,只消報上身份,便可平安無事。」
元施命既感動,又擔憂她的天真,語氣里不覺流露責備。
她眼眶泛紅,語氣卻很堅定:「『巴不得給我靠一輩子』,為戲言乎?」
只見她低垂了眼眸,似不敢看他反應,也似早知道答案,羞怯的模樣,令人想要擁入懷中。
元施命心中一甜,胸口滾燙,衝口道:「我發誓一定回來救你,如有違背,天打雷......」
「噓。」折枚晴寄制止他繼續說下去,樓上又響起腳步聲。
「格老子的,這乾糧真沒勁。」尖細嗓子的聲音,像是從遠處傳來的。
粗暴漢子道:「好了,大家都餓了,先吃點乾糧頂一下。休息一會,再去搜刮不遲。」
一個寬厚老實的聲音道:「老大,今晚燒飯總算輪到老伍了吧?我已經幹了十來天了,滿身是油。」
粗暴漢子道:「去去去,才十來天抱怨個什麼勁,你最沒用,讓你燒個飯是看得起你。」
粗暴漢子料想就是這夥人的老大了。
老實聲音無奈應道:「是的老大。」
直到腳步聲消失,元施命還在想方才的話。
「她真是這個意思?還是我自作多情?」
望著她嬌美的容顏,元施命竟有些失落。
「她這麼美麗,又聰慧可愛,而我有什麼呢?」他想到這,更暗下決心,一定要救她們出去,證明自己!
為確保敵人不會發現他們的藏身之處,他必須尋找樓上空無一人的間隙出去。
於是他索性坐在冰涼的石板地面,心神內斂,屏息凝神,以耳代眼,不放過任何微小的動靜,以尋找脫困良機。
隨著他運足內力,周圍原本微弱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還伴隨著新的聲音,甚至能感知到聲音來源的遠近。
他聽到最近處,樓上有一個人在呼吸。稍遠些,鼾聲來自東南廂房。花園裡一陣嘩嘩的水聲,一會就停了,又響起移動的腳步聲,像有人剛撒完尿離開。最遠處,進門的客廳位置,像手剝瓜子殼的輕微脆響,密集如雨點,沒完沒了......
敵人實在太多了,正覺泄氣,忽然想到粗暴漢子說過「休息一會再去搜刮」,也許有機會。
這時,黃成玉輕輕吐出幾個字,折枚晴寄聞言,回了幾句,便見黃成玉把一個鑰匙遞給折枚晴寄,她接過鑰匙,挪近了儲物櫃,鑰匙插入鎖孔,櫃門輕微「喀嚓」一聲打開,只見裡面一個大油紙袋子,還有一小桶水,角落裡疊著幾個碗碟和杯子。
折枚晴寄拆開袋子,露出一堆乾糧,隱約聞到肉鬆的氣味。
「此去路遠,盡可攜些去。」折枚晴寄朝他招呼道。
元施命此時並不餓,料想離中午還差些時候,推辭道:「我出去后若有變故,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還是你們留著,多支撐些時日。」
折枚晴寄取了些乾糧,遞了過來,道:「不食則無力,切勿逞強。」
元施命苦笑道:「真不用,我強壯著呢,在軍中三天餓九頓,還能去前線作戰。」
見他堅決不拿,折枚晴寄只得收起乾糧,放回原處。
元施命忽然想起一事,道:「折枚小姐,我這一去,不知是吉是凶,有樣事物,勞煩您代為保管。」
折枚晴寄聞言,面色凝重,道:「既是君珍視之物,我必妥善收藏,待之如君。君必歸來無恙。」
「待之如君......」說到這不禁芳心一條,悄悄抬眸望去,正撞上元施命假裝不經意的目光。
元施命強自鎮定地收起目光,從懷裡掏出一個鴛鴦髮釵,道:「此為家母遺物,若我此去不回,你等須伺機脫身,將這個髮釵交給令師秦宇,就說『今生無緣,來世再續。』」
折枚晴寄雙手微微顫抖,捧過髮釵。
這髮釵背後的故事絕非尋常,想必對他有著重大意義。
釵身尚存體溫,溫潤如玉。
釵頭卻尖利已極。情之為物,傷人傷己。
斯人此去,或成永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