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太子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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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4-03
隔日,太子營帳。
太子漠然地佇立在床榻一旁,居高臨下定定地凝視躺在柔軟床榻上的人,稍遠處還站著心情忐忑不安的西將軍。
樂綏緊閉雙眸,難掩面上痛苦的神色,顯然是沉浸於夢魘中苦苦無法自拔。
西將軍神情矛盾地左看看太子右看看樂王,經過昨晚一事,驚魂未定。
自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為效忠太子,痛下殺手,如今看到太子的態度,彷彿又不是這回事。
「殿下——」,西將軍欲言又止,半響不知該如何開口。
不料太子突然打破沈悶,問道:「經過昨夜的事,你們還會認為樂王有通敵叛國的嫌疑嗎?」
「這……」
西將軍不知該做何回答,最後只能順應自己的本心,嘆了一口氣道:「沒有。」
原本尚存因樂王與嚴國大皇女不清不楚的關係存疑,在一刻這一絲的疑慮也都被打消了。
樂王昨夜面對嚴國間細所表現出來的態度,所有人皆看得出來,明顯是與嚴國人不死不休的勢態,全然沒有與嚴國細作妥協的態度。
太子微微頷首,隨後斂了斂神色凝重異常地道:「把所有的大將軍都找來,我有事要宣佈。」
一刻鐘之後,五路將軍齊聚在議事帳號內,太子的神色不好不壞,神情淡淡的掃向眾人,莫名的威壓對於常年爭戰沙場抗壓極佳的眾人,亦被壓的紛紛垂下驕傲的頭顱。
太子不鹹不淡道:「對於昨夜之事,眾將軍有何意見?」
沒想到,一向中立的北將軍再次為樂王求情,道:「昨夜樂王面對嚴國人抵死不屈的精神,實在令人敬佩,懇請殿下能留下樂王一命。」
福將中將軍跟著道:「之前我是對樂王沒有好印象,不過經此一事,我覺得他人不算太糟,如果他能像以前做個閒散王爺,不拿殿下的帥印,讓他活著,挺好的。」
南將軍打從進帳篷開始面色一直陰沈的可怕。
至於西將軍由於負責昨夜追殺樂王的任務,此刻更是臉色鐵青到不行,不僅沒完成任務,更可恨的是幾名黑衣人竟在他眼皮底下跑了。
東將軍緊皺眉頭突然問道:「昨夜領頭的那名黑衣人逃了,這件事,諸位如何看待?」
軍營內無聲無息混進來一群黑衣人,最後幾名黑衣人脫逃,對於神威軍及太子而言,確實十分諷刺。
反而是眾官兵不知從何處聽來的消息,樂王以一敵百之力奮勇抗敵,支撐到最後折損了一員猛將,將嚴國派來偷襲之人斬殺,最後只有少數嚴國人屁滾尿流的逃跑。
隨著軍中傳播的速度越來越快,傳言也越來越離譜,從力大無窮仍至神化,形容當晚樂王宛若天神下凡,金光一閃就掃退敵人無數等,使樂綏在聲望益加堆積,甚至隱隱快高過太子。
東將軍道:「人是怎麼放進軍營的,又是怎麼找到樂王的帳篷?」
中將軍直來直往,不知會得罪人似地無所畏懼道:「昨晚是輪到南將軍派人巡夜的,問問看南將軍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南將軍隱密地怒瞪了中將軍一眼,「昨晚確實是本將軍輪職,是屬下管理不當,導致嚴國人溜進營區內,只是不知為何西將軍似乎早就派了軍隊出現在現場?」
南將軍明顯想禍引東水,嚴國人來襲,西將軍不合時宜的帶人在現場亦令人浮想,果然其他幾名將軍不著痕跡地撇向西將軍位置。
西將軍立馬警覺起來,辯解道:「本將軍不過是恰好夜晚操兵,又剛好遇到嚴國人,所以顯而易見軍中出現了細作放人進來。」
這個藉口明顯漏洞百出,但更重要的確實是有細作放人進軍營,是以眾人未對這鱉腳的藉口提出懷疑,反而是關注細作及黑衣人。
南將軍猶豫片刻,強裝鎮定道:「除了逃離的黑衣人,被留下來的黑衣人呢?」
西將軍面色凌重道:「都自裁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南將軍狀作驚詫實則面色表情和緩不少,隨後便暗諷,道:「沒留下一個活口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中將軍憂慮的小聲嘀咕道:「那不糟了,不知道細作是誰,夜間突然來一刀,不就涼涼了。」
太子耳力極好,聽到了中將軍的嘀咕唇邊勾起小小的弧度,果然福將就是有令人身心愉悅的力量。
他暫停了眾人的交談,「捉捕嚴國細作這事一會再討論,比起這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希望諸位配合。」
眾人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覷,不明白還有什麼事比捉捕嚴國細作重要。
太子隨之拋下重磅驚雷,道:「孤決定回京,將帥印及虎符交給七皇弟,希望你們之後能好好輔佐七皇弟打贏這場戰事。」
聞言,南將軍垂著的眼眸,眼底微微發亮,暗道:樂王終是活著留在了邊關。
眾將軍更是不敢支聲,深怕太子殿下只是想再次試探眾人,這次再回答錯誤,恐怕不止大難臨頭,連世族都得糟殃。
西將軍驚虞地望向太子,那個前幾日還讓自己去殺人的人,今天就一百八十度要把帥印及虎符交給對方。
太子見西將軍愣然的臉看過來回以春風滿面的笑容,彷彿前幾日叫唆殺人的不是自己。
西將軍頓時想起今早太子所說的事,眾人對於樂王已然消除他會叛國通敵的疑慮。
他一向待在太子身邊,相較於其他將軍,顯然是對這位高深莫測的太子更加了解。
是以,深思後,他腦中頓然開朗——難道這是太子殿下為樂王排除掌印障礙所設的一場局!
從一開始對眾人的談話,了解所有人心中對於樂王本人的想法,再經由發佈誅殺令,引出嚴國間細……
嚴國間細為何在此時前來擊殺樂王?難道不是來殺樂王的,反而是來劫走樂王的?
西將軍想了片刻,覺得所猜想的應該是接近事實了。
想到嚴國大皇女與樂王的事應該是真的,嚴國大皇女對樂王痴心不悔,就算剛打了敗戰,不惜耗損人力也要來救人。
嚴國派人救人這事,細作除了傳遞消息,在放細作入營的事情上也起了極大的作用。
可是…黑衣人都死了,要怎麼找出細作呢?
就在西將軍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北將軍不疾不徐地突然開口道:「臣在昨天夜裏捉了幾名違抗軍令的士兵,不知道殿下是否要親自審問?」
眾將軍聞言不免愣住,還沒消化完太子適才的重大消息,現在更是不理解北將軍的操作。
違抗軍令依軍法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這等小事有必要通報太子殿下,由殿下親自審問,就不怕殿下怪罪。
再次刷新眾將軍的驚奇,太子殿下竟然道:「帶進來。」
當一夥被堵住嘴巴的人被五花大綁的推入議事帳內後,只能轉著眼珠子左右張望,最後停留在南將軍的眼上,嗚嗚的發出聲音。
南將軍視若無睹地撇開頭去,心跳卻是不斷的加速,隱約察覺到不好的預感,甚至看到這伙人的瞬間,他有種想奪門而出的衝動。
依計劃西將軍不是追擊樂王而去,這些人只會攪亂西將軍的佈局,最後融入士兵之中,不會被人發現才對,是以這群人怎麼會落入北將軍手中?
除了南、北兩位將軍,其他人皆是表面不顯山水佯作鎮定,實則內心都是茫然不知,不理解北將軍與太子殿下在唱那出戲。
北將軍朝那伙人走去,就在經過有些僵直的南將軍的身邊,似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令南將軍頓時心中一陣發顫。
北將軍粗魯地將那伙人塞在口中的布條扯開,就立馬聽到有人對著南將軍哭喊到:「南將軍,救救我們,我們都是聽從您的指示辦事的。」
「是啊!您說樂王可憐,讓我們阻礙北將軍誅殺樂王,事後,就給我們一筆錢調到您的麾下,不會被處罰,所以我們哥幾個才敢違抗西將軍的軍令。」
「救救我們。」
南將軍自知大事已去,緊張的終是跪了下來,心中不斷地盤算著該如何解釋,減清罪責。
半響後,他對著太子道:「請太子責罰,臣聽聞樂王樂善好施,所以不忍心樂王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所以自作主張的就想救人,不過還好殿下您不是真的想殺樂王,不然當時,樂王就真的死在西將軍的刀下了。」
西將軍聽到這陰陽怪氣的說法,頓時氣的不輕,反駁道:「那你就可以不聽太子聖命,自作主張囉!」
南將軍意圖糢糊焦點:「當然不是,我只是清楚殿下仁慈寬厚,自然不是真心的想除去樂王,否則你昨晚就已致樂王於死地。」
西將軍被噎地說不出話來,南將軍說的確實沒有錯,若不是南將軍派人攪這一齣,樂王早就死在他的刀下了。
他覺得自己委屈極了,當初他也認為太子不是真是想殺死樂王,找過太子求證,太子給出的旨意的確是殺死樂王,他也不敢埋怨說,太子出爾反爾,朝令夕改。
太子溫潤的嗓音帶著絲絲清冷,對著南將軍道:「是嗎?原來是這樣!」
「是啊!能為殿下分憂,自是臣子的責任。」
南將軍認為太子就算是不相信說辭,內心也會有所動搖,聽到太子的回應,更加肯定三分。
太子猝然劍眉凌厲彷彿失了耐心,直接對北將軍道:「把東西呈上來。」
北將軍自懷中掏出了一疊紙張,恭敬的呈給太子,太子道:「拿給南將軍看看是何東西。」
「是。」,北將軍直接將紙遞給南將軍,在看到那疊紙張時,南將軍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待真的看到手上的內容時,更是驚恐地跌坐在地,信紙散落一地。
「這…」
地上的全是他通敵賣國的證據,是他傳送出去給嚴國韓瑞將軍的信件,其中還有一封覆寫版本的信,內容是他答應昨晚配合裏應外合的信件,無不例外都宣告他的確將通敵的事實。
細思極恐的是,這些文件中明顯存在有覆寫的,亦有真本,代表這些信有部份消息確實傳遞至嚴國,有些消息卻是被攔阻下來。
可見,太子很久以前就在防備他,知道他的通敵行為,難怪,自己明明傳遞了許多消息,前不久嚴國仍是大敗的退回境內。
他似洩了氣的皮球般灰敗,但反而是平靜下來,道:「您早就知道了,這一切都是您佈的局。」
太子極具威嚴的冷冷開口道:「嗯。」
南將軍嘲諷道:「殿下可真是狠心,連自己的弟弟都拿來當誘餌,就不怕樂王真的被殺死。」
太子輕笑道:「如果他這麼容易死,就不配做上主帥這個位置。」
所有人虎軀具是一震,思及致此,發現太子竟是將所有人都瞞在鼓起,下了一盤大棋,甚至拿親弟弟佈局,導致親弟弟差點真的死於刀下。
他隨後問道:「知道柳前嗎?」
「什麼……」
南將軍微愣,神色茫然,他見過柳前,但僅現於知道柳前是樂綏的護衛,因此,不明白太子為何突然問起柳前。
昨晚他為了避嫌不在現場,自然不清楚,柳前為了阻擋黑衣人的攻勢,不幸被黑衣人所重傷,最後導致被黑衣人的首領所狹持,導致黑衣人逃走的事情。
太子仔仔細細的盯著南將軍的神色,想從南將軍的眼裏分辨出什麼,可惜什麼都沒看出來。
他默默地暗自收回目光,不知在想些什麼。
昨晚,柳前的出現太過巧合,導致讓人逃走,令他心生警愓,故有此一問,但目前看不出異樣。
太子抿著嘴,暗自想著,樂綏身邊死了一個,看樣子很傷心,再死一個,自己弟弟恐怕一時間承受不了。
眾將軍經南將軍背叛的震憾中久久不能回神,至於不能理解太子所思所做,眾將軍亦不解太子為何會對南將軍尋問起柳前的原由。
眾將軍同時望向太子,太子卻是緊抿著唇,沒有多做解釋的打算,是以,太子回朝,樂王掌帥成既定事實。
同一時刻,樂綏從惡夢中驚醒,坐直了身子打量四周,發現所處在陌生的環境,許是外面的人聽到響動,趕緊跑了進來。
「殿下,您醒了!」,侍著高興道。
樂綏戒備道:「你是誰?這裡是那裏?」
「屬下是太子的侍從,此處是太子營帳,殿下您已昏睡一天一夜了。」
乍聽到太子二字,樂綏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反應,該哭還是該笑,太子沒有殺死自己,還是沒有被嚴國人捉至嚴國。
侍從不明所以的看著樂綏臉上複雜的情緒,安撫道:「太子殿下說了,您醒了,就送您回自己帳篷。」
樂綏突然沉下臉問道:「你看到跟著我一起的女子及一名男子嗎?還有昨晚被黑衣人殺死的男人在那?」
「那兩人都送回您的帳篷,至於死的那人,殿下已下令火化,骨灰已送至您的營帳之中。」
樂綏聞言,不禁悲傷的胸口一陣頓痛,竟是逐漸泛紅了眼框。
「殿下,太醫說了您剛剛醒過來,情緒不能太過激動,否則容易氣急攻心再次暈厥。」
樂綏急忙下床隨意披上侍者遞來的外衣,沒等侍者帶路,踉踉蹌蹌地便往原來住的帳篷跑。
甫踏入帳篷口,目光所及即是弄月目光呆滯地懷裏抱著瓷罈的景象,她的旁側還有張簡陋的木床,柳前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導致整個帳篷冷清寒涼。
弄月直至發現樂綏回來,這才彷彿找到主心骨般眼神有所焦據。
她哽咽道:「這麼一個風光霽月無所不能的人,死了……」,隨後將瓷罈朝樂綏方向推過去,「成了這樣……」
樂綏剎那便紅了眼睛,心中不知道該恨怨誰,如果太子不想真的要自己的命,為什麼要等最後才願意救人,早些救人,路欽竹就不會死在黑衣人手下。
恨!就恨那些嚴國人吧!
沒多久,各地迎來了爆炸性的消息,樂王將取代太子鎮守邊關,而太子不日將會回京,以穩定京城局勢。
樂綏乍聽到消息時,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問題,不可置信地令傳訊的人再重覆一遍,直至確定後還怔愣許久。
他絮絮叨叨念著:「太子明明是同意自己的意見,又為什麼要繞這麼大一圈?」
直到他由其他人口中知太子佈的局之後,心中百感交集,太子的局害死了他的老師,卻幫他剷除前方的障礙,還推昇了他在軍中的聲望。
一直到太子離營的那一天,太子都沒有來見他,他亦沒有再去求見太子,或許這個心結在兩人心裡將成為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是以太子只託西將軍將帥印及虎符送來。
據西將軍的說法,太子說樂綏可能不想再見到他,索性就不見面了。
太子擔心中將軍這個傻憨憨,不服樂王的命令,離營同時帶走了中將軍,做為護送回京的隊伍,同時責令振武軍何仁恪將軍自京城趕至邊關,替補中將軍的位置。
太子彷彿將一切都規劃妥當,包含離京的準備及樂綏掛帥出征的事,反令樂綏好似只能依循太子所給出的軌跡行走,如此態度令樂綏矛盾糾結,卻說不出錯處,鬱結於心的就這麼哽在心口。
嚴國皇庭。
嚴皇明顯臉色不佳,他亦收到消息,還知道千玖令韓瑞深入敵營救人的離譜事跡。
他怒吼道:「真的太胡鬧了,還讓嚴國的隱藏這麼久的南將軍暴露了。」
在嚴皇身邊夜王派來的滄國侍郎明邱面色更是陰沉,太子回京會損壞夜王的大計,事先就交付給韓瑞的弒神弩為何都沒派上用場。
明邱寒著一張臉,不悅暗諷道:「陛下,看來您無法左右您的臣民,關於您與夜王殿下的協議合作,刺殺滄國太子之事到現在都尚未完成,而今太子即將回京與夜王對抗,時機已過,在下留下來亦無用,不日便回國。」
嚴皇無奈道:「朕自會招回大皇女,將戰事交給韓將軍,不讓大皇女搗亂。」
「事已致此,但願陛下說到做到。」
嚴皇明知千玖對樂綏情根深重,現如今樂綏身為敵國元帥,他自然有所忌憚,招回千玖自是較佳的選擇,亦是對夜王一方的交待。
當千玖收到聖旨時,心裡早有所準備,平靜地對韓瑞道:「父皇不信任我,接下來換你領兵攻打滄國。」
韓瑞問道:「您要回皇都了嗎?」
「不!我不回去,留下來換給你打下手,放心,我不會因感情而誤事,上次是因為牽涉到樂綏的性命,所以才會如此魯莽,如今他性命無憂,我誓必打下滄國做為他的嫁妝。」
「陛下那邊?」
「我自有辦法。」
至於滄國京城。
秋雲暮等人信心大增,心口的一顆大石終是放下,還好太子相信樂綏未來不會與之抗衡。
尤其秋雲暮更是舒心,他就等著太子回京的那一天,將朝堂之事交待清楚,他便能趕赴邊關,協助樂綏對抗嚴國。
夜王此時心情十分不爽,不僅國師如何威逼都不肯踏出國師府一步,現如今太子竟然肯將帥印轉交給七皇弟,還準備班師回朝。
一旦太子回朝,很多事情進行將無法像現在這般方便,畢竟他僅是代理監國,而太子回來,這一切的權利都需交還給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