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岔路口 Crossroads

　　范薰語看著顧亦恆，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名女孩的背影上許久，像是沉浸在某個無聲的思緒裡。

　　她輕聲喚道
　　「亦恆？你怎麼了？」

　　顧亦恆微微一震，這才回過神，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口
　　「啊⋯⋯抱歉。我們走吧。」
　　他刻意轉移話題，卻掩飾不了語氣中的不自然。

　　范薰語微微蹙眉，遲疑片刻後，還是決定開口
　　「你跟她⋯⋯還在吵架嗎？」

　　顧亦恆一怔，困惑地望向她，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提問有些措手不及。
　　「⋯⋯咦？⋯⋯什麼吵架？」

　　「那女孩⋯⋯不是你女朋友嗎？這些天，我看你們兩個見面的時候，氣氛都有些奇怪……所以想說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說到後來，范薰語的聲音不自覺放低。
　　她注意到顧亦恆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心底不禁有些不安。

　　「誒？不是嗎？是我想太多了嗎？抱歉，你還是忘掉這些話吧！」
　　范薰語慌張地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在意自己說的這番話。

　　細雨淅瀝，聲音逐漸放大。
　　顧亦恆注視的那個身影，早已消失在朦朧的雨幕裡。

　　「也⋯⋯不是那樣啦⋯⋯。」
　　顧亦恆輕嘆了口氣，垂下視線。

　　「其實⋯⋯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的語氣低沉，像是說出口後，才真正接受了這個事實。

　　「⋯⋯咦？怎麼會⋯⋯？」
　　范薰語睜大雙眼，似乎沒料到這個答案。

　　她看著顧亦恆有些落寞的神情，心中雖然浮起千百個疑問，最終卻還是什麼都問不出口。

　　范薰語望向剛才谷微離去的方向，她小聲開口道
　　「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個女孩⋯⋯。」

　　顧亦恆聽著這番話，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就是啊⋯⋯。」

　　—

　　雨中的另一端——
　　谷微奔跑在雨裡，濕透的裙襬緊貼著腿側，但她無暇顧及。

　　此刻，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已經有四天沒見了呢。」

　　谷微這才恍然意識到，原來等待某個人的出現，竟然是這麼令人焦急，卻又幸福的事。
　　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對於等待這件事而感到如此焦躁不安了。

　　她推開咖啡廳的木門，眼神飛快地在人群中搜尋。
　　下一秒，那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喂⋯⋯妳又不帶傘了是嗎？」
　　少年笑著望向她，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又見面了，慕遙。」
　　谷微露出笑容，終於，她又見到了那位她心心念念的少年。

　　—

　　夜晚，范薰語的房間——

　　床邊的燈光投下柔和的暈影，范薰語翻來覆去，腦中反覆回放著顧亦恆今天說的話——
　　「其實⋯⋯我們已經分手了⋯⋯。」
　　腦海中浮現他說這句話時的神情，那帶著苦澀的笑容。

　　她知道，顧亦恆對這段感情格外重視，可是當她得知他們分手的消息時，心底竟悄悄湧起一絲輕鬆，甚至浮現出「太好了」這樣卑鄙的想法。

　　「原來⋯⋯我是這麼糟糕的人啊。」
　　范薰語喃喃低語，將臉埋進棉被裡。

　　可即便如此，她仍忍不住問自己——
　　「那麼⋯⋯我是不是，就有機會了呢？」

　　手機屏幕亮起，她打開那封來自曦江大學錄取通知的簡訊。

　　「紐倫大學的錄取與否⋯⋯也已經不怎麼重要了嗎？」
　　范薰語反覆詢問著自己，究竟是要割捨自己長久以來的情感，還是那份對夢想的執著。

　　可就在這時，她又想起——顧亦恆看向谷微時，那種帶著寵溺的目光，那是他從未用來看過她的眼神。

　　看著美國紐倫藝術大學待公布榜單的頁面，一種未解的情緒驀然地攀上心頭。

　　—

　　湛藍的天又再度蒙上了一層灰，彷彿昨日的晴空像極了一場夢般，不復存在。
　　午後，谷微與班導師打了個照面後，再次以「去保健室」為理由，準備離開學校。

　　她翻上了後門的那堵牆，撐起傘快步離去。
　　谷微並未發覺，有道目光正從不遠處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

　　「哇⋯⋯我都快忘記妳是升學名校的學生了呢⋯⋯。」
　　咖啡廳裡，慕遙看著谷微桌上的筆記，忍不住發出驚嘆。
　　「你又在挖苦我了⋯⋯。」
　　谷微無奈地扶額。

　　她為即將到來的段考準備了詳細的讀書計畫，即使不在學校，也一刻都沒疏忽過學習。

　　「這可不能怪我，畢竟我們都是逃課的共犯嘛。」
　　慕遙笑得肆意，語氣輕快。
　　「唔⋯⋯也是啦⋯⋯。」
　　谷微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

　　「話說，上次看妳背著琴，我還以為妳是音樂班的呢。」
　　慕遙若有所思，他接著說
　　「我記得曦江的音樂班還挺有名的，不是嗎？」

　　「當初確實考慮過，但⋯⋯我爸還是希望我專注在學科，所以選了普通班。」
　　慕遙想起先前谷微曾說，她每天都會去學校練琴。
　　這份執著，讓他由衷敬佩。

　　「那妳以後還想走音樂這條路嗎？」

　　谷微沉默了下來，這個問題著實還苦惱著她。
　　「我也不知道⋯⋯。」

　　她輕輕嘆了口氣，隨後看向慕遙。
　　「那你呢？大學打算選擇什麼科系？」

　　「誒？我不適合待在那種環境啦。」
　　慕遙擺擺手，語氣懶散。

　　「我跟妳不一樣，我不是那種會讀書的人，甚至連自己的興趣是什麼都不曉得，就這樣盲從著升學制度上大學，只會浪費時間，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語氣輕描淡寫，卻透著一絲堅定。

　　「對我來說，與其被體制框住，不如先去外面闖蕩，等看清楚世界之後，再來決定自己要什麼。」

　　谷微微微一怔，有些羨慕地看著他。
　　「看來⋯⋯你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呢。」

　　「這種事情本來就急不得，以妳的能力來說，妳的選擇一定更多。」
　　慕遙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隨後笑著看向谷微。

　　「確立志向的過程，往往都是受到某些事的啟發，就算只是一件微小的事情，都有著萌發成巨大理想的潛力。妳只需要等待那個瞬間的到來，好好為其準備就行了，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聽著慕遙的這番話，谷微原本因迷茫而煩躁的心，竟漸漸安定下來。
　　她還沒發現，或許自己早已比想像中更加依賴這個少年。

　　—

　　學校裡，顧亦恆靠在走廊的窗邊，俯瞰著後門處的圍牆——

　　不久前，他又再度撞見谷微從此處離開的身影。
　　他的手倚在窗框，輕聲喃喃
　　「妳⋯⋯在想些什麼呢？又打算⋯⋯去往哪裡呢？」

　　「妳⋯⋯已然變成了我很陌生的模樣了呢⋯⋯小微。」
　　顧亦恆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聲音輕柔地彷彿隨時都會隨風飄散一樣。

　　他想起上週看見谷微翻上牆，兩人相互對視的情景，以及昨日與她擦身而過的瞬間。
　　一段塵封於往昔的記憶，伴隨著一絲苦澀的情緒，驀然地竄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