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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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3-26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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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紅老師說到這兒,使勁眨了眨有些酸熱的雙眼。定了定神兒說:「我問他們:『你們怎麼了?』同學們問:『王老師,文章寫錯了吧?馬怎麼能長手呢?』」全場大笑。王英紅老師說:「同學們問完后還是一片笑聲。我看著一張張天真稚嫩的笑臉,視線越來越模糊,實在忍不住,當場哭出了聲兒。我是為這麼聰明的盲生們,因為眼疾連這麼簡單的常識都無法知道兒一哭啊!同學們一聽我哭了,滿堂笑聲戛然而止,張口結舌僵愣不動。我擦乾了眼淚對同學們說:『這裡的首是頭的意思。』同學們一聽我這麼說,全排異常寂靜,人人屏吸靜聽。我又給他們講了漢字和盲文是不同的:『盲文是拼音文字,只有字形和字音。漢字是單體方塊兒字。除了有字形、普通話字音以外,還有字義。在漢字里,還有好些異讀字。比如同意不同音,同音不同意等等。像剛才文章里的首字,就是首腦、首都、頭腦的意思。昂首嘶叫就是昂頭嘶叫。你們說的手腳的手字,跟首腦的首字同音不同形,也不同意。』為此我建議,咱們學校是不是想些辦法,給全盲的同學講些漢字知識,給有殘餘視力的同學辦個識字班,讓同學們儘可能多多掌握些漢字和漢字知識。」周路平、商無悲、郭志強、卓越夫等人心裡都是一驚。周路平想:「我的天!我們跟漢字隔的究竟是一座山還是一張紙呀?算上離校的『老四屆』在內的北京市紅星盲人學校的男女老少、師生員工、上下賢愚、好賴名聲的二百多人里,其中自命不凡者、有真才實學者也不在少數兒,在這麼多年裡,在這麼多事情中,怎麼就從無一人發現這件事兒呢?這不等於說,我們跟漢字隔的是一座大山嗎?可是這座大山,今天竟然被一個初來乍到的、十六七歲的大姑娘、小老師給輕而易舉的發現、信口隨意的說出了。真是:輕言一警句,驚醒夢中人。從這上頭說,我們跟漢字隔的又似一張薄紙。這世上的事可真是:難者大如山,易者薄如紙。事事有機關,洞明何行止?」商無悲想:「好傢夥,我們都成了『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人了。小王老師到成了『遠來的和尚會念經』的人了。慪不對,應該是遠來的姑子會念經的人。」想到這兒,他偷偷兒的笑了。卓越夫想:「小王老師真行,一字之師、一事之師。」郭志強想:「他媽的,我們都白白的吃了這麼多年人飯了。看來這瞎就是瞎,你多不服氣也不行。你就是再能,不還是看不見嗎?這世上的事還真是:有現眼的就有露臉的。」想到這兒,他聽見人們紛紛讚揚著王英紅老師的想法兒:「這個法子好。這個法子好。」
王英紅老師接著說:「有殘餘視力同學的視力,只要能達到視力表兒上一定的標準,是完全能看漢字的。一連二排的宋雅詩就是這樣兒。我曾多次見過她捧看毛選和《紅旗》雜誌。我問她看著費勁兒嗎?』她說:『時間長了有些眼睛酸脹乾澀,別的也沒什麼不舒服。』雖然宋雅詩的視力在同學里比較好,是少數,我也沒指望讓所有的半盲同學都像宋雅詩這樣兒,但是學了就比不學強,知道多少是多少,不管怎麼說,總比毫無所知要強。」王英紅略加思考後又說:「我想再說說教材問題。前些時候在拉練返校途中,我看過一個中學生的語文課本而目錄。看后我發現:無論從編輯體力上看還是從基本內容上看,與正式的語文課本兒相差的都太遠。首先,書里的大量所謂課文兒都是從報刊上節錄的政治文章。其次,語言、文學、歷史等跟語文課密切相關的知識寥寥無幾。再次,書里的好些文章都是當時的應時應景兒之作,實在不配充任教材之用。我給吳運時念課本兒目錄時,周路平也在旁聽著呢。」周路平沖著王英紅老師點了點頭。王英紅老師朝周路平笑了笑。然後說:「這本書里還有不少其它問題,我在這兒就不一一說了。總而言之,用這樣兒的書當教材,就是十足的誤人子弟坑國害民。由此可見,全國和本市都沒有統編教材。因此我想,咱們學校是不是也可以組織力量編些適合咱們學校盲生的臨時教材呢?根據我對咱校的了解,我敢保證,咱校要是真編教材,一定比那本書好的多。我只是大概這麼一想,還沒有形成完整的認識,我在這兒說出來,就算拋磚引玉吧。當然,如果咱校將來要是考慮這麼做,我希望能叫我參加這項工作。」王英紅老師稍加沉思后又說:「另外,我覺得咱們學校應該把一部分課餘時間利用起來,讓盲生們做點兒有異議的事情。有一次,我看見兩三個同學在操場玩兒拔根兒。也就是兩個人個拿一根兒樹葉梗子,倆人把它鉤上以後,再把它拉直,以把對方的樹葉梗子拉斷為贏。輸了的人從鞋窠嘍里抻出一根兒樹葉梗子給贏了的人。我問他們:『你們都多大了?這都是小孩兒玩兒的遊戲。雖然你們這屆學生現在還是咱校最小的班級,也還叫著一年級,可是咱校一旦招入新生,你們可就是高年級的大哥哥大姐姐了。憑著你們現在的歲數,在明眼學校,差不多都上初二、初三年級了,怎麼還玩兒這麼幼稚的玩意兒呀?跟你們的年齡也太不相稱了吧?』」郭志強想:「初生牛犢兒不怕虎,長了犄角反怕狼。事事全都看不慣,過不多久准撞牆。」王英紅老師說:「顧小山說:『王老師,我們也知道我們玩兒的很幼稚,很無聊。可是我們不玩兒玩兒又能幹點兒什麼呀?想學東西,學不著。想玩兒高級高尚點兒的又沒有。打撲克兒、下象棋我們又不喜歡。想遛大街,又看不見。再不想著法子好好兒玩兒玩兒,我們心裡得多苦,多難受呀?!雖然我們玩兒成了這樣兒,但也總比沒的玩兒強多了。其實我們這也不光是隨便玩兒玩兒,消磨無聊的時光。實在也是釋放釋放我們內心深處因失明而出現的憂鬱和隱痛呀!』顧小山說話時,跟他一塊兒玩兒的男生, 臉紅低頭、始終不語。就跟犯了多大的錯兒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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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王英紅老師又擦了擦眼淚:「在盲生里,這樣玩兒的現象並不少見,我還見過玩兒摔泥盆兒的呢。當然,盲生里也有下象棋的,打撲克兒的。但那些都是少數盲生參與的文娛活動,跟我現在要表達的意思無關,就不說了。俗話說『穿衣帶帽各有所好』,人的興趣愛好是多方面的,所以我想建議咱們學校應該把盲生們的課餘生活安排的科學豐富一些。比如想學習的能學到些知識;想玩兒的,能玩兒的有意義和多樣一些。不要看輕了盲生的課餘文化生活,這也是培養他們健康人格兒、達觀個性、應對能力和廣泛興趣的重要途徑跟有效方式。我就說道這兒吧。」卓越夫想:「王英紅說的這些希望,不就是文革錢本校的各種興趣小組一類的活動嗎?雖然隔了這麼多年,聽起來有些新鮮感,但仔細想來不還是十七年裡行之有效的那一套嗎?破舊立新說著容易,吳新可立還得復舊吧?這到真成了《紅樓夢》第二回里的一副對聯兒所說的:『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了。不管古往今來讀《紅樓夢》的人有多少,但是我敢說:有多少位讀者,就會有多少個主觀性的寶黛形象。我對這副對聯兒的看法兒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管當年曹大師在書中寫這副對聯的主旨是什麼,我覺著,這副對聯兒用在此時此事上倒也頗為合適。曹雪芹就是曹雪芹,他老人家二百多年前信手拈來的一副對聯兒,居然現在還能用上,可見古往今來,一些事情在本質上是何等的相似了。」聽了王英紅老師的發言,管雙全想:「初來乍到,隨便兒放炮。一年半載后,看你在有些內容上還敢不敢這樣兒說了。年輕人,不磕不碰,行事不明。不鍛不煉,思想不變。慢慢來吧。」老教師曹柏章說:「我說兩句吧。我在咱們盲校教書已經二十年了,也教過好些班的新生。通過這麼些年的教學實踐,我發現新生對現代漢語四聲的掌握速度還是有潛力可挖的。我總想著,是不是能夠找出一些帶有陰陽上去現代漢語四聲聲調兒次序的片語,然後讓新生背熟了,現代漢語四聲也就全都掌握了。可是在目前我能接觸到的、讓看的書報上尋找了很長時間,就是怎麼也找不出幾個這樣兒的片語。在做的有好幾個年輕人,有學生,也有老師,請大家幫我多找些這樣兒的片語。另外,我說的觀點是否可取,也請大家議一議。我就說這些吧。」
周路平聽到這兒心思一動:「我再說幾句吧。剛才曹老師說的問題,我也曾粗略的想過。但是我覺得最好不要那樣做。關於學習和掌握現代漢語四聲次序的問題,要光是從學習盲文的角度說,曹老師說的卻有可取之處,但是要推而廣之就不盡然了。學習的基本形式之一就是不斷反覆重複,通過這種方法,使得盲生們對所學的東西能反覆充分體驗和逐步加深理解。我的意思是,盲生們現在掌握現代漢語四聲知識,是為了學用盲文,可是他們將來還要接觸古代文學,特別是律詩、詞曲、駢文等等。這就需要對四聲有著充分的理解、系統的掌握和廣泛兒長期的實踐以及獨特的體會等等。所以我認為,學習現代漢語四聲知識還是要扎紮實實的沉下心繫統學習、廣泛實踐、反覆揣摩、仔細體驗。關於曹老師要找現代漢語四聲次序片語的事兒,我早就聽說過。因此平時也多加留意過,還請我父親幫了忙。我現在找到了一些這類片語。它們是:『中華偉大、山河錦繡、江河湖海、花紅柳綠、風調雨順、英雄好漢、堅持努力、聽讀寫算、陰陽上去、非常有用、鋒芒所向、追懷往事』。我之所以在不同意曹老師觀點的情況下還要找到這麼老些這類片語,就是想為曹老師等人提供一些在語文課上激發盲生們學習興趣的材料。能否完全達到目的我說不好,但是至少我個人現在還是覺著應該能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的。另外,剛才王老師說的教材問題非常重要。我們現在上課老是抄報紙,已經抄了很長時間了,我們所有同學都希望儘快結束這種現象。不管咱們學校什麼時候招生,總不能讓新生一上學也抄報紙吧。因此我提議:希望咱校儘早編出適合咱校的教材。我希望咱校能跟盲文印刷廠講明困難,看看他們是否能在教材上幫咱想些辦法。我就說道這兒吧。」曹柏章老師說:「小路平說的好,年輕人心快口快非常痛快。你說的學習四聲的觀點比我考慮的廣泛,也考慮的深遠。我聽了以後,也頗受啟發。你的這些片語找的好,我謝謝你。我想,如果你不會寫漢字的話,請你有時間給我寫一份兒盲文的這些片語好嗎?不過為了維護政治上的嚴肅性,避免麻煩,我看『花紅柳綠、鋒芒所向』這類片語就不要往上寫了。我就說這些吧。」周路平沖著曹柏章老師點了點頭。同時想:「文革開始都已進入第六個年頭兒了,曹老師又是一把年紀的資深教師,按說經歷和見聞也應該不少了,怎麼對政治還是這麼惴惴不安心有餘悸的呀?看來文革以來,患政治恐懼症的人還真是到處可見為數兒不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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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志強想:「這老曹頭兒有點兒意思。你老東西究竟被什麼嚇住過呀?怎麼在幾個成語上也來個一軟一硬就是不碰呀?真是:馬老猾,人老奸。老曹走道兒怕跑偏。」祖學之老師說:「我說兩句。我是一九六三年來到咱們盲校的,在咱們學校一直教數學。雖然如此說,其實真正教數學的時間才兩年多。說來我這個不肖子孫非常愧對我的老祖宗祖沖之呀!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把數學課能逐步的恢復起來呢?具體想法我還沒有,只是在這兒說說希望而已。如果將來咱校要是自編數學教材,我可以幫助找一些有關資料。我就說到這兒吧。」二連的郭志強想:「你姓管的都多少年沒找我開會了?你小子早就把我郭某人的革委會委員給冷化成有無兩可的名譽委員了。今兒個是你哪根兒神經搭錯了,怎麼又想起我老人家來了?上次開會還是兩年多前的事兒呢。那次是研究紅小將上講台的事兒。今兒個又找上我老人家了。也罷,待會兒我得出道跟現在全國形式相背的題目,難為難為你小子。管叫你這當眾敢諞、愛侃、能說、善辯的傢伙有話難說無法開口。」想到這兒,他聽見正好兒有人剛發言完畢,便忙搶過話口兒說:「我說兩句。我是九年前的一九六二年來到咱們學校的。按照正常情況,我今年就要畢業離校了。從那時起到現在的九年時間裡,我發現咱們學校對盲生的行動坐卧、服飾搭配和儀錶氣質等問題一直沒人關心。我有些視力,所以能想到這個。要是把這些問題放在教改工作中加以考慮,對於廣大盲生將來在社會上與人正常交往順暢溝通是非常有好處的。總之,學校要想辦法讓盲生們的盲象兒越來越少,直至最終在盲生中徹底消滅盲象兒。我就說道這兒吧。」卓越夫想:「郭志強這傢伙也是的,沒事兒生什麼事兒呀?不就是校革委會開會不愛找你嗎?不找拉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於你跟大管較這個勁嗎?男子漢大丈夫,兒女情長固然成就不了大業,氣量狹小照樣兒也成不了大氣候。你平時心裡嘴裡的要多知道些酸甜苦辣,手上腳上的也清楚些收放行罷的,至於混成現在這樣兒嗎?你又忘了你自己一頓吃幾碗乾飯了吧?俗話說:「胳膊擰不過大腿」,你又把自己的胳膊當成大腿了吧?」王英紅老師聽了郭志強的話想:「這郭志強說的還真對、真好。作為教師,就應該告訴盲生們要多加註意儀錶形象問題。」管雙全聽罷郭志強的話,心裡冷笑一聲:「年輕人真是異想天開感想敢說,無所顧忌不知冷熱。你說這話之前,也不好好兒想想,現在全國上下四方的都在幹嗎呢?有些話能想、能說,但是只要你敢做一試試,馬上你就能看到什麼結果。你郭志強不還是當年被三結合進本校革委會裡的學生代表呢嗎?說到革命理論,滿口夸夸其談。一旦聯繫個人,全是胡攪蠻纏。說出的話怎麼也這麼沒水平、沒見識、沒來由兒、沒準頭兒、沒革委會成員的味兒呀?還什麼盲象兒不盲象兒的了又?你還是少操點兒閑心,多看看你自己的思想政治形象吧。你大言不慚無所顧忌的放什麼炮都行。我這個黨支部書記,革委會主任,能跟你一個盲生一般見識嗎?能不跟上頭保持一致嗎?」
郭志強想:「怎麼樣管爺,完了吧。我都說完了,你這管大侃怎麼蔫兒了?諒你也不敢在這個問題上隨便較勁放屁。你小子要敢跟我這兒犯葛,以後就甭想叫我再開會!」二連的卓越夫說:「我的入學時間跟郭志強是一樣的。如無特殊原因,我們今年就要畢業離校了。我希望在我們離校之前,學校能組織低年級盲生里愛好唱歌兒和演奏樂器的同學跟我們好好兒學學唱歌兒和演奏樂器,把咱們學校的這一光榮的音樂老傳統發揚光大下去,不然我們一離校,就沒人能比較系統的做這件事兒了。同時咱們學校的這一具有歷史性的光榮音樂傳統還會有失傳之憂!我也沒什麼太詳細的考慮,就說到這兒吧。」李吉祥老師說:「我是一九五七年來到咱們盲校的。我來到咱這兒以後,多數時間都是教體育課的,現在叫軍體課。既然叫了這個明子,就要實至名歸行之有效。我希望咱們學校能組織力量自己創編一套既能鍛煉身體,又能學到軍事常識的軍體教材。我就說到這兒吧。」管雙全說:「今天咱們的教改會開的很好,大家都能做到各抒己見暢所欲言。大家從不同的方面說了很好的意見和建議。特別是小王老師提出的給全盲生講漢字知識,給有殘餘視力的同學辦識字班的想法兒很新鮮,很獨特。我個人意見,這件事經過黨支部、革委會和雙宣隊研究后可以馬上落實,這不是什麼老大難的事情。我看這個識字班叫『紅識字班』就挺好。對於大家所說的其它問題,黨支部、革委會也要跟雙宣隊根據當前的國內形勢和本校特點認真研究妥善落實。關於黨支部、革委會和雙宣隊研究出的結果,我們將要在今後的具體教學工作中貫徹執行。」周路平想:「行了,大管這一根據當前的國內形勢認真研究,不定得有多少人發自內心的誠懇言論成了廢話了。」管雙全說:「下面我在說說關於開門辦學,如何組織全校盲生參加學工、學農、學軍的問題。毛主席教導我們:『我們的教育方針,應該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體育幾方面都得到發展,成為有社會主義覺悟的有文化的勞動者。』毛主席又說:『學生以學為主,也要兼學別樣。』搞好開門辦學,向工農兵學習的具體做法,叫我看無非有兩種形式。一是走出去,走向工廠,走向農田,走向軍營,直接向工農兵學習。二是請進來,從工廠、農村和軍營邀請一些勞動模範、戰鬥英雄和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來咱們這兒,給咱們講講他們是怎樣工作、學習、戰鬥和生活的。他們是怎樣從具體的實際工作中做起,成為勞動模範和戰鬥英雄的。比如工農戰線上的新老勞模兒,親身參加過中印邊境自衛反擊戰和親身參加過中蘇邊境珍寶島自衛反擊戰的英雄人物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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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管雙全問:「你們在座的全盲同學說說,要是把解放軍戰士請來給你們邊講邊做的訓練全忙同學,有什麼困難沒有?那可是站跑拼趴、摸爬滾打呀,你們行嗎?」周路平、商無悲、郭志強和卓越夫異口同聲的說:「保證我們誰都不行。」全場大笑。郭志強想:「你他媽也就是概不吝的一屆武夫。學校軍訓跟部隊戰訓是一回事兒嗎?盲校軍訓跟外頭學校軍訓是一回事兒嗎?別看你們又有黨支部的人,又有革委會的人,還有雙宣隊的人,那又怎麼樣?人多班子全,都是大笨蛋。裡頭沒一個懂教育的,更甭說特教了。憑著你們要能把盲校的特教事業干好那才是鐸鐸怪事呢。五四年黨和政府接管時來的老校長,在文革之初就被打倒了,被批判了,被鬥爭了。如今據說已經下幹校去了。老校長是走了,但是她把十幾年的特教工作經驗也帶走了。咱這兒把人家整的那麼慘,人家還能回來嗎?。人家早就傷透了身,更傷透了心了。你大管當年也沒少帶頭兒圍攻和批判人家吧。我敢打保票,人家這輩子絕不再回來了。老校長那麼會做人,又那麼會做事兒的,比你們這些人五人六兒的不知要強多少倍呢。沖老校長那麼好,也憑著你們這麼差,就是老校長一時犯了糊涂想回來,我老人家也得千方百計的把她老人家勸走,就是勸不走,我老人家也得把她轟走。我豁出去得罪老校長了,也不能叫老校長跟你們在一起,絕不叫你們把人家老校長給拐帶壞嘍。教育就是教育,特教就是特教。你小子要是真想搞好盲校軍訓,甚至搞好盲校特教,就得找盲人師生里的行家能人,還得老老實實恭恭敬敬的向人家求教。光靠你們那幾個校頭兒憑空想象閉門造車,這輩子都甭想在盲校搞軍訓,更甭想搞好特教事業。在盲校甭管幹什麼,離開盲人師生就甭想干成、甭想干好。不信你小子就試試吧,看我老郭說的對也不對?愜!」跟著大家笑完了的管雙全接著說:「在這些事情上,咱們學校黨支部、革委會和雙宣隊一直作著準備工作。為此我們曾經研究了好幾個學工、學農和學軍的方案,但不是這麼不行就是那麼不好,總之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沒能找到合適的方案。雖然如此,我們還要發揚『釘子精神』繼續研究下去。只是咱們盲校的情況太特殊,所以到現在為止,這項工作還沒能很好的開展起來。但是我堅信,只要我們堅持做好相關準備工作,一旦條件成熟,我們就一定能把開門辦學這項工作既轟轟烈烈又扎紮實實的搞起來。今天我在這兒說這件事兒,也算是再次務務虛吧。只要準備做的牢,不怕工作搞不好。目前,我笑的頭等大事就是抓好備戰工作,把咱們的大好防空洞修建好。修建好咱校的防空洞,是重中之重的備戰工作。除了正常教學以外,包括開門辦學在內的一切工作都要為這項工作讓路。當然,修建防空洞到了工作最緊張的時候,全校還要停課,全體盲生都要上陣參加義務勞動。」周路平想:「行了,大管要兌現他的大會言論了。不知大管將要叫我們怎樣『充分支持』?更不知他要叫我們如何『積極配合』?」管雙全說:「這既是修建防空洞緊張工作的客觀急需,也是盲生們通過親身參加勞動,增長勞動技能,增強勞動觀念,提高盲生們熱愛勞動,熱愛勞動人民,熱愛勞動人民思想的大好機會。同時也是改造同學們頭腦里的小資產階級思想意識和資產階級世界觀的有效途徑。關於盲生參加修建防空洞義務勞動的事兒,黨支部、革委會和雙宣隊還要開會專門研究。總的原則就是:安全第一、質量第一、效率第一、進度第一,四個第一是吧。毛主席的親密戰友和接班人林副主席,早年間也給解放軍提出過『四個第一』的要求:『人的因素第一、政治工作第一、思想工作第一、活的思想第一』。要光是這麼抽象的一說很容易,但是要把這『四個第一』的關係說清楚就要費些功夫了。當然,要是用『四個第一』指導我們的學習和工作,花費的功夫就會更大更多,『在「用」字上下功夫』嗎。在做諸位,你們誰能把這『四個第一』的關係說說?」全場無語。
管雙全說:「這是林副主席一九六零年九月十二日,在中央軍委常委擴大會議上的講話中提出來的。當時我正在隊伍上,沒少跟著學。太多的我也說不好,我就把這『四個第一』的基本關係給你們念叨念叨吧。咱們在做的諸位不是負有一定責任的幹部就是個個方面的骨幹分子或者是在師生中有著較大影響的人物。總之,都是愛想、會說、能幹、敢為的有識之士。要是從積極的角度上說,這可是一批不小的資源。當然,要是從另一方面說,這又是一股兒不小的力量。能耐大、脾氣大、眼光兒高、架子大。你們個個兒可都不是一盞省油兒的燈呀。」全場大笑。郭志強想:「你小子到底想說什麼呀?怎麼說著說著就開始放屁了。」跟著大加笑完了的管雙全接著說:「關鍵是看怎樣使用這些資源或者叫力量了。我在部隊上幹了十七年,十七年呀!那是什麼概念呀?那可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長成也能當父母所用的時間呀!」聽到這兒,商無悲想:「你大管怎麼把男二十,女十八的婚齡也給篡改了?那可是婚姻法規定的法定婚齡呀?」管雙全說:「我這兒說的是生理成熟的時間,可不是結婚的年齡呀。關於婚齡,婚姻法上有明確規定,誰也別想含糊。」商無悲聽到這兒不由笑了。管雙全說:「那可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長成一個能擔當大任的成年人所用的時間呀!革命現代京劇樣板戲《紅燈記》里的李鐵沒,不就是十七歲開始跟著爺爺奶奶幹革命的嗎?劉胡蘭烈士面對敵人閘刀從容就義時,不是也才十五歲嗎?我十七年的部隊生活,其中有八年是處在戰爭狀態里的。在此期間,跟日偽殘餘勢力打過仗,跟國民黨的正規軍打過仗,還跟地方土匪打過仗,也到朝鮮跟美國鬼子打過仗。可謂是九死一生閱歷豐富,敵情複雜情況多變了。經驗和教訓都不少,因此我才敢跟你們這樣兒說話。對不起,我又扯遠了。以上的話,你們要願意聽就當實話,要是不願意聽就當笑話吧。」郭志強想:「你還真撿好聽的說呀?還當笑話兒了又。你也配!叫我看,你唚的這些話,要是往好里說,最多也就是廢話。要是往準確里說,就是純純粹粹的放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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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雙全說:「現在雖然是和平年月,但是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兩個階級,兩條道路,兩條路線,兩種思想的鬥爭,還是激烈異常不可調和的。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同形形色色的修正主義的鬥爭也是複雜多變情況異常的。在這種形式下,我們務必要提高警惕多加防範。太多的具體事情我就不說了。你們聽得懂聽不懂的心裡多少有點兒數兒就行了。當然,根據在做諸位平時的積極表現,校領導可一直是把在做諸位當骨幹力量,放手量才使用的呀!」全場又是一陣大笑。郭志強想:「啊呸,什麼放手量才呀?簡直是甩手拋棄。你還真敢撿好聽的說呀?」管雙全笑著說:「本校領導們還是滿腔熱情的真誠希望你們個個兒都能在咱校的各項工作中發揮出自己的積極作用,幫助校領導把咱校的工作搞的好上加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嗎。」郭志強想:「你怎麼車軲轆話來迴轉呀?又是把我們說成不是省油的燈的,又是叫我們發揮積極作用的。這不是打一巴掌揉三揉嗎?怎麼連好好兒邀買人心都不會了?」管雙全說:「你們聽了『四個第一』的關係以後,說不定在日後的工作學習和生活中會有大用處。你們就好好兒仔細聽聽吧。這四個關係是:第一,在處理武器和人的關係時,要把人的因素放在第一位;第二,在處理各種工作和政治工作的關係時,要把政治工作放在第一位;第三,在處理政治工作中事務性的工作和思想工作的關係時,要把思想工作放在第一位;第四,在處理思想工作中書本思想和活的思想關係時,要把活的思想放在第一位。『四個第一』的關係就是這樣兒。毛主席也發出了最高指示,讚揚林副主席的這『四個第一』。『「四個第一」好,這是個創造。……』咱們也要緊跟不掉隊。我在這上頭還算合格吧。」全場大笑。跟著大家笑完了的管雙全接著說:「毛主席和林副主席那麼偉大,咱們根本比不了。那麼咱們就照葫蘆畫瓢,就創造了上頭說的咱們自己的四個第一了。」大家又都笑了。管雙全接著說:「我剛才在這兒說開門辦學工作,就是要事先給大家吹吹風,下下毛毛雨,發個安民告示什麼的,讓大家有時間再腦子裡轉轉這件事兒,以後到了該做這件事兒的時候,大家好群策群力暢所欲言的充分發表意見,省的到時候被動。今天的教改會開的很好,在大家的發言里,既有務虛態度,又有務實精神。像今天這樣的教改會,我們今後在適當的時候還要召開。當然,根據需要,還有可能召開更多人參加的擴大會議。另外,有件事兒,大家是不是先在腦子裡轉轉,就是咱們學校招生的事兒。甭管咱們學校什麼時候招生,反正是離這件事兒越來越進了。這也是我被上級黨委派到咱們這兒六年以來的頭一次即將要開始的招生工作。我在慶祝新學年開學的大會上提到招生工作時說過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話。那是指所有的相關手續而言的。要把這項工作真正落到實處全都圓滿做好,一定還有好些具體的實際工作要做。俗話說:『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只要我們在做諸位開動腦巾多想辦法,咱們學校的招生工作就一定能不出紕漏完全做好。大家好好兒想想,我們應該做哪些準備工作,才能把這件事兒做的更充分,以便更好的迎接文革后首批入學的新盲生。你們也甭管什麼開會不開會的,有了好主意隨時都可以找我們校領導獻計獻策。在今天的會上,大家沒少說話。我說的話更多、更雜,特別是扯了一些我個人和我們家鄉那旮兒的事兒等等。我這個人,在幾十年的走南闖北東跑西顛兒里,養成了愛說愛笑喜歡熱鬧的習慣。甭管到了哪兒,都愛跟人東拉西扯不甘寂寞。你們要是覺著我這麼說話挺好的,那是我們家鄉那旮兒好。你們要是覺著這麼說話不好,那都是我姓管的不成器,跟我們家鄉那旮兒沒有一點兒關係。在做諸位就多加諒解吧。只是跟別人嘮時別把我的意思弄橣了我就感謝不盡了。拜託了。」說著,管雙全給全場人連連作揖。全場大笑。管雙全說:「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周路平想:「大管這傢伙夠油,還挺會玩兒心眼兒。這麼多年來還真沒白過,經歷多閱歷廣,事故深人情透。練得一手評人反正反,論事顛倒顛。翻云覆雨亂,萬變穩如山的油猾本事。作揖並非為作揖,只為大家不忘記。行,校頭兒就是校頭兒,真有一門。」郭志強往外走著想:「大管這小子,又是好話不斷,又是作揖連連的,誰知道他肚子里憋著什麼屁呢?這傢伙在日偽時期混得開,在國民黨時期混得開,在解放軍里混得開,又在地方上混得開。真是個經歷複雜頭腦油滑的四開人物。真應該好好兒查查這老油條,看看這老小子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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