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本章節 1800 字
更新於: 2025-03-17
只見她驀地拔出發簪，刺入心口，雪白的裙衫頓時殷紅一片。隨後，一雙手軟軟地垂下。
儘管她的動作很快，張問龍仍有出手的機會，但他沒有阻攔。
誠如孔常頌所言，他手裡沒有牌足以對抗宿命，不得不接受。只是終究意難平。
我感到手腳冰涼，喉嚨乾澀，甚至想衝上去阻止，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大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為什麼？」
張問龍嗓子啞得像撕裂一般，發出怒吼，更加用力地緊緊抱住她，欲哭無淚，身形搖晃著，一下子變得非常衰弱，彷彿蒼老了幾十歲。
從他身上，湧出強烈的傷心、痛苦，與恨意。
哀莫大於心死。
身後眾人業已喪失鬥志，只是沉默不語地看著。饒是如此，權門的殘酷，依然令他們大受震撼，一個個神色複雜，恐懼，悲戚，不甘的情緒雜糅在一起。
孔常頌目睹這一切的發生，也不禁動容，目光浮動，似乎心疼女兒的死，嘆息一聲：「只能如此。」
張問龍狀若瘋狂，一手懷抱著孔幼齡逐漸僵硬的軀體，一手拔出刀，指向孔常頌，嘶聲咆哮道：「老子要你償命。」
孔常頌氣定神閑，冷冷道：「你不會這樣做的，你身後還有十幾個兄弟，和所有人的家眷。」
這老狐狸真是老謀深算，我不禁默默地咒罵了一聲，牙咬得咯吱響。
張問龍怒極，將刀遞到孔常頌的脖子上，然而老狐狸面不改色。
身後，幾個人上前拉住張問龍，道：「大哥，事已至此，不是我們想背叛您，您得為我們想想。這麼多兄弟戰死，留幾個男人，讓大傢伙的家人都有個照應。」
刀尖顫抖著，最終無力地放下。
「求孔知府......開恩......饒恕他們。」張問龍咬著牙哀求道，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的，與之前判若兩人。
「本府答應你。」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孔常頌陰惻惻地應道。
刀光又起，卻是張問龍揮刀自盡。
張問龍與孔幼齡，兩人至死相守。
蝴蝶成雙展翼，在樹下飛舞盤旋，紅葉晃晃悠悠地落下，但這不是最後一片。
孔常頌拍了拍掌，隨後鑽入轎中，先前的四名轎夫聞聲而來，抬著轎子迅速離開了大寨。
令人錯愕的是，孔常頌一離場，官軍再次湧進來。
為首那刷馬的尉官大聲喝令道：「男人格殺勿論，女眷爾等隨意。」
這幫兵殺紅了眼，朝廷還放縱他們。老話不都說『兵不縱不勇』？一路殺過來，神經已經綳到極限，不讓他們砍人搶女人發泄，哪還有膽接著打仗？這狗屁世道，拿人命換快活，官兵跟畜牲何異！
可是，孔常頌親口答應過......不能原諒！
真沒想到這個在朝廷里道貌岸然的東西如此畜牲！我憤怒得雙眼冒出火來。
為什麼會替這樣的人賣命？我質問自己。對官府的敬意自此蕩然無存。
夜闌人靜，寨子里空蕩蕩的，不再有其他活人的氣息。我膽戰心驚地從屍堆里爬出，下了塔樓，在沉默的月光下，近距離直視這人間地獄的景象。
身上的血跡已經凝結，我磕磕絆絆地走過一地殘肢斷臂。張問龍的屍體還在那裡，他們只帶走了孔小姐。現在，我要帶他回去，偷偷地把他跟孔小姐合葬。
一個講義氣的男人和一個善良的女人，如此相愛，讓我想起自己和巧寰。眼前的血洗刷了我的天真，我以為我做好了充分的覺悟。
巧寰，她一定發生了什麼不測，即使如此，若相愛能跨越生死，還有什麼不可共赴呢？
肚子又咕咕地響了起來。
所幸，在大廳的圓桌上還擺著許多官兵吃剩的食物，我顧不上失態，撲了上去，用手胡亂抓著什麼就吃。我實在是餓壞了。
吃飽喝足后，感覺渾身被力量充滿。接著，我從寨子的器械倉庫里找了一輛破爛的推車，把張問龍的屍身裝進袋子，再放到推車上，推著車剛邁步，空中傳來「撲稜稜」的聲響，卻見一只信鴿拍打著翅膀，兩隻爪子緊緊鉤住了推車邊緣，穩穩地站住了，喘著粗氣，脖子上掛著一封信件。
「哪裡來的小傢伙？」我停下腳步，好奇地伸手取下信，信鴿便立刻呼啦飛走了，只見信封上赫然寫著「武林盟致燒云崗張問龍大當家。」
我苦笑道：「這時候來信，真是『及時』呢。」隨手撕開信封，借著月色讀了起來。
字跡娟秀，倒像是文人寫的：「閣下來函已閱，驚悉燒云崗生變，貴寨作為我盟成員多年，我盟有守護之責，為免戰禍，近日將遣特使，於官府居中調停，但願不會鑄成大錯。」
落款上只有一個「凌」字，料想便是當今武林盟主凌勝華，我的師父也算武林中的名宿，號稱「云蹤散仙」的甄葯叟是也，我從小隨他習武，經常聽他說起武林的事。如今的武林，早已被官府網羅，凌勝華更出身宰相之家，替朝廷監控和管理江湖事務，他的武功平平無奇，權勢卻炙手可熱，如果能得到他的調停，即使衙門也會買幾分面子，這也是江湖人士甘於受其號令的原因。
這信，卻是來得太晚了。而那位「特使」，仍不知身在何方。
我搖搖頭，把信塞回信封，揣進懷裡。
儘管她的動作很快，張問龍仍有出手的機會，但他沒有阻攔。
誠如孔常頌所言，他手裡沒有牌足以對抗宿命，不得不接受。只是終究意難平。
我感到手腳冰涼，喉嚨乾澀，甚至想衝上去阻止，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大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為什麼？」
張問龍嗓子啞得像撕裂一般，發出怒吼，更加用力地緊緊抱住她，欲哭無淚，身形搖晃著，一下子變得非常衰弱，彷彿蒼老了幾十歲。
從他身上，湧出強烈的傷心、痛苦，與恨意。
哀莫大於心死。
身後眾人業已喪失鬥志，只是沉默不語地看著。饒是如此，權門的殘酷，依然令他們大受震撼，一個個神色複雜，恐懼，悲戚，不甘的情緒雜糅在一起。
孔常頌目睹這一切的發生，也不禁動容，目光浮動，似乎心疼女兒的死，嘆息一聲：「只能如此。」
張問龍狀若瘋狂，一手懷抱著孔幼齡逐漸僵硬的軀體，一手拔出刀，指向孔常頌，嘶聲咆哮道：「老子要你償命。」
孔常頌氣定神閑，冷冷道：「你不會這樣做的，你身後還有十幾個兄弟，和所有人的家眷。」
這老狐狸真是老謀深算，我不禁默默地咒罵了一聲，牙咬得咯吱響。
張問龍怒極，將刀遞到孔常頌的脖子上，然而老狐狸面不改色。
身後，幾個人上前拉住張問龍，道：「大哥，事已至此，不是我們想背叛您，您得為我們想想。這麼多兄弟戰死，留幾個男人，讓大傢伙的家人都有個照應。」
刀尖顫抖著，最終無力地放下。
「求孔知府......開恩......饒恕他們。」張問龍咬著牙哀求道，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的，與之前判若兩人。
「本府答應你。」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孔常頌陰惻惻地應道。
刀光又起，卻是張問龍揮刀自盡。
張問龍與孔幼齡，兩人至死相守。
蝴蝶成雙展翼，在樹下飛舞盤旋，紅葉晃晃悠悠地落下，但這不是最後一片。
孔常頌拍了拍掌，隨後鑽入轎中，先前的四名轎夫聞聲而來，抬著轎子迅速離開了大寨。
令人錯愕的是，孔常頌一離場，官軍再次湧進來。
為首那刷馬的尉官大聲喝令道：「男人格殺勿論，女眷爾等隨意。」
這幫兵殺紅了眼，朝廷還放縱他們。老話不都說『兵不縱不勇』？一路殺過來，神經已經綳到極限，不讓他們砍人搶女人發泄，哪還有膽接著打仗？這狗屁世道，拿人命換快活，官兵跟畜牲何異！
可是，孔常頌親口答應過......不能原諒！
真沒想到這個在朝廷里道貌岸然的東西如此畜牲！我憤怒得雙眼冒出火來。
為什麼會替這樣的人賣命？我質問自己。對官府的敬意自此蕩然無存。
夜闌人靜，寨子里空蕩蕩的，不再有其他活人的氣息。我膽戰心驚地從屍堆里爬出，下了塔樓，在沉默的月光下，近距離直視這人間地獄的景象。
身上的血跡已經凝結，我磕磕絆絆地走過一地殘肢斷臂。張問龍的屍體還在那裡，他們只帶走了孔小姐。現在，我要帶他回去，偷偷地把他跟孔小姐合葬。
一個講義氣的男人和一個善良的女人，如此相愛，讓我想起自己和巧寰。眼前的血洗刷了我的天真，我以為我做好了充分的覺悟。
巧寰，她一定發生了什麼不測，即使如此，若相愛能跨越生死，還有什麼不可共赴呢？
肚子又咕咕地響了起來。
所幸，在大廳的圓桌上還擺著許多官兵吃剩的食物，我顧不上失態，撲了上去，用手胡亂抓著什麼就吃。我實在是餓壞了。
吃飽喝足后，感覺渾身被力量充滿。接著，我從寨子的器械倉庫里找了一輛破爛的推車，把張問龍的屍身裝進袋子，再放到推車上，推著車剛邁步，空中傳來「撲稜稜」的聲響，卻見一只信鴿拍打著翅膀，兩隻爪子緊緊鉤住了推車邊緣，穩穩地站住了，喘著粗氣，脖子上掛著一封信件。
「哪裡來的小傢伙？」我停下腳步，好奇地伸手取下信，信鴿便立刻呼啦飛走了，只見信封上赫然寫著「武林盟致燒云崗張問龍大當家。」
我苦笑道：「這時候來信，真是『及時』呢。」隨手撕開信封，借著月色讀了起來。
字跡娟秀，倒像是文人寫的：「閣下來函已閱，驚悉燒云崗生變，貴寨作為我盟成員多年，我盟有守護之責，為免戰禍，近日將遣特使，於官府居中調停，但願不會鑄成大錯。」
落款上只有一個「凌」字，料想便是當今武林盟主凌勝華，我的師父也算武林中的名宿，號稱「云蹤散仙」的甄葯叟是也，我從小隨他習武，經常聽他說起武林的事。如今的武林，早已被官府網羅，凌勝華更出身宰相之家，替朝廷監控和管理江湖事務，他的武功平平無奇，權勢卻炙手可熱，如果能得到他的調停，即使衙門也會買幾分面子，這也是江湖人士甘於受其號令的原因。
這信，卻是來得太晚了。而那位「特使」，仍不知身在何方。
我搖搖頭，把信塞回信封，揣進懷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