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願君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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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20
  區區數日,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廷,全都動蕩不安。

  扣除永寧王讓官府去搜救人質,搞得官府人仰馬翻,腳不沾地的到處窮忙,單是韓文清在霸圖部領地內,率兵抄出一大批甲冑兵器,就連火藥也沒落下的消息,就足夠讓人喝上一壺了,更何況,隔沒幾天,關內的武林大派,也紛紛傳出類似的消息。

  好比雷霆谷弟子,發現谷內有一石窟,裡頭藏滿機關弩等兵器。

  煙雨閣弟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趕走一批山賊,救下幾名車夫,意外發覺,車上載滿木桶,桶內盡是火藥。

  藍溪閣中的年輕劍客遭人綁走,藍雨樓主嚴令劍聖黃少天追查此事。

  輪迴宮主周澤楷,當今聖上金筆玉書的天下第一人,遭人趁夜伏擊,虧得周盟主武藝高強,賊人未能得手,只,賊人狡猾,一擊未能得手,當即遁走。

  火藥,軍甲,兵器,這三樣連在一塊,就像是種意圖不軌的訊號,偏偏,搜得此物的,尚不只有霸圖部,連關內名門大派亦有不少在自個派門附近發現這些東西,茲事體大,為對朝廷表態,或是避免節外生枝,發現的門派無不是由掌門或副首,親自押車送往官府。

  聽聞消息時,葉修正抽著煙斗,他曬然一笑,吐出口白煙,「老韓這次動作可真大。」

  還能不大嗎?為了你,霸圖都快打過來了!儘管心裡這麼腹誹,黃少天卻是一個字也沒提,掄著冰雨就朝逃走的人追了上去,「別跑別跑別跑,跑什麼?難道堂堂劍客,連正面迎戰的勇氣都沒了嗎?還是不是男人?勇氣呢?膽量呢?氣魄呢?難道你出娘胎時忘了帶?」

  黃少天手中的冰雨,無愧奇劍之名,只見劍身泛帶薄光,猶如盈盈水波,又似霜雪映光,隨著他出招,劍光璀璨,似如白晝綻放的一株蓮花,瓣瓣皆是絢爛無比的鋒芒,一道接過一道,毫無間斷。

  伴隨劍光與血花的,還有黃少天不知是在介紹,還是單純耍嘴皮,打發時間的招式名。「看我的上挑,三段斬!連突次!銀光落刃!」

  整個畫面,既美且殘,同時又讓人想在他嘴裡塞塊布!

  數人趁黃少天解決對手,暫時無暇他顧時,悄悄溜走,跑沒幾步,一道聽不出喜怒的嗓音揚起,「你們的俠意,就是拋下同伴?」

  「活著何用?」隨著話語,一道桀驁不馴的身影衝入戰圈,手中重劍揮動自如,不過眨眼,從另一邊避開黃少天逃走的幾人,就被斬的乾淨,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便化作漫天腥紅,幾個落後幾步的,則是被劍風掀回原處。

  將殺人這事,進行的像是剁菜瓜一樣輕鬆的孫哲平,反手將重劍插進土裡,經過方才一番殺戮的重劍,劍身沾滿鮮血,透著一股懾人煞氣。

  趕上來給漏網之魚補上幾劍的黃少天也不由得暗地咋舌,都說孫哲平因為手傷,再也拿不起重劍才不得不退隱江湖,現在一看,別說狂野不減當年,殺氣更勝以往才是真的!「老孫,你的手好了?」

  「沒好。」見黃少天一臉懷疑,孫哲平淡淡的開口,「難道打這種貨色,還得用上十成功力?」

  這話說的隱晦,黃少天卻是聽懂了,孫哲平左手的情況,興許比當年好上不少,小打小鬧,對現在的孫哲平來說,不是問題,但,想再像和張佳樂搭擋那時一樣,盡情恣意的揮動重劍,卻是萬萬不能。

  空有一身武學,卻不能盡情施展,這比殺了他還叫一名高手難受,黃少天光是想像就覺得頭皮發麻,孫哲平沒事人般的看了看不遠處。

  「去看看葉修那邊的情況。」

  當孫哲平和黃少天在外頭掃除閒雜人等,葉修已扛著千機傘,大搖大擺的直闖核心,這樣的行為,有些大膽,或者該說,整個行動本身就是一種冒險。

  哪怕他們三人擁有極高的武學,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地位,但,不帶任何後援弟子,單憑三人,直闖虎穴,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太過魯莽,所幸,黃少天是個善於把握時機的機會主義,孫哲平這個昔日的第一狂劍,則是憑著經驗和氣勢,碾開一條血路。

  至於葉修,就更不用說了。

  曾經的鬥神,蟬聯三屆武林至尊,戰場上可一邊殺敵,一邊謀略裁決的人物,自然不容小覷,當孫哲平和黃少天引走大半的人注意,葉修已悄然摸進洞穴。

  這個被充作據點的洞穴,前頭天然,後半部到處是人工雕操鑿的痕跡。

  也不知道這些人在上頭花了多少時間和心血,本該收攏變狹的穴道,硬是被他們鑿高加寬,他們甚至在最裡頭,鑿出平整光滑的議事廳。

  黃少天和孫哲平趕來時,議事廳內的戰鬥已經結束。

  廳內或躺或坐,或趴或臥的倒了幾具屍體,有的坐在位置上,被一刀割喉,血灑到桌面,汙了地面,有的,是試圖反擊,最後眉間插了把短刃,拿著兵器倒地,更多的,是朝四面八方逃去,最後一個個死在千機傘下。

  可能是一劍穿心,可能是刀刃封喉,也可能是戰矛或是弓劍索命,任誰看了,也不會想到,這些全都出自同一人手筆。

  葉修下手相當俐落,沒讓他們感受到太多的痛苦,就收割了他們的性命,一擊斃命。

  不同於平時的慵懶無謂,葉修神情穆肅的盯著前頭,空氣裡,除了血味,還瀰漫著一股紙張焚燒後的獨特氣味。

  孫哲平沒有問葉修燒些什麼,或者該說,那本子裡記了些什麼,他心裡也明白,於是,他用劍尖撥了撥燒成一團黑的東西,確定紙頁燒得徹底,任誰也認不出上頭曾經寫過什麼後,轉頭看向葉修,「都處理完了?」

  葉修對自個的情緒控制,向來做的很好,能讓他失去從容的,向來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看重的一切,好比蘇沐橙,好比這些朋友。

  孫哲平轉身時,看見的就是與往日無異的葉修。

  「差不多了。」葉修一面取出煙斗,為自個點上,一面指著他在孫哲平和黃少天來前,自兵器庫搬來疊好的火藥,「等出去,再點個引信,這裡的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見火藥桶離他們只有一點距離,葉修還敢在這裡點菸,黃少天嚇得連忙搶過煙斗,「我操!葉修你想死自個去,別拖我和老孫下水,居然在火藥旁點菸,活久嫌膩了是不是?」沒等葉修回答,他已招呼孫哲平連拉帶拖的將葉修拖出山洞。

  至於葉修那句,怕什麼,還隔了層桶子,他索性當作沒聽見。

  這事不能讓,一點都不能。

  剛踏出洞口,葉修便迫不及待的自黃少天手裡搶過菸斗,美滋滋的抽了幾口,看得黃少天直想一掌拍在他腦門。

  「抽抽抽,抽死你!」

  葉修呵呵一笑,他知道,黃少天並不是咒他早死,而是為他的身子著想,面對這樣的關心,他向來是領受在心裡,讓孫哲平和黃少天退遠些,他才跟著閃到樹後,將即將燃盡的煙草絲倒在自個一路牽出的火藥線上頭。

  一碰著火,細長的火藥線嗖得燃了起來,宛如拖著小尾巴的火鼠,一溜煙的衝進山洞。

  不一會兒,洞內傳來轟隆巨響,一聲,兩聲,三聲,一聲接過一聲,就連站了好段距離的他們,能覺得腳下似乎還在震動。

  經過一番連環爆炸,洞口已被落石堆滿,裡頭的屍體,大概也被壓得面目全非。

  看著細碎沙石自洞口頂頭滑落的黃少天,嘴角一抽,「看到沒,剛才要不是我和老孫果斷阻止你,現在埋在底頭的說不定就多了我們三個,不做不死這話你聽過沒有……」話沒說完,葉修直接伸手拍向他腦門。

  「再吵讓藍河別給你準備飯吃。」

   「這是人說的話嗎?我這麼關心你,你居然想把我餓死,良心都餵狗吃了是不是?不對,藍河是我們藍雨的人,對本劍聖更是崇拜的無以復加,他怎麼可能聽你的 話,我說葉修,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有沒有?有沒有?葉修葉修葉修,別以為裝作沒聽見就可以當作沒這回事,你欠我的幾十場決鬥還沒還呢!回去就先打一 場吧!欠債還債,天經地……」

    ***    ***    ***

  官府巴不得掘地三尺給找出來的藍河,現下就在永寧王葉秋徵用的客棧裡,陪著無聊至極的永寧王……下圍棋。

  藍河為什麼會被帶到永寧王跟前,這事得追究到黃少天翻牆進客棧,與葉修、王傑希等人廝混了幾天後說起,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葉修突然想起,客棧對面有人盯梢的舊事,很不碰巧的,那人似乎出自藍溪閣。

  藍溪閣和藍雨樓是怎樣的姊妹,啊!不是,是主從關係,整個武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其程度大概就和葉修和韓文清糾纏不清的關係一樣,眾人全看在眼裡。

  「你不覺得拿我們純潔的藍溪閣、藍雨樓來對比你跟韓文清的關係,非常不適合又詭異嗎?」

  葉修看了黃少天一眼,呵笑,「也是,藍溪閣至少還有姑娘,藍雨樓就快成為第二個少林聖地了,真的不能比。」

  「葉修你妹!」

  忙完公事歸返的葉秋,回到小院看見的,就是堂堂劍聖追著自家兄長打殺的畫面,另一邊,王傑希和孫哲平沒事人般的站一旁看戲,只差沒從屋裡搬出小板凳跟茶几,一塊啃瓜子。

  對自個有幾斤幾兩重,相當具有自知之明的葉秋,沒有試圖上前阻擋,或是分開兩人,相反的,他湊到孫哲平和王傑希身側,雙手環胸的一塊看戲,一片劍光閃爍中,混著黃少天讓人完全搞不懂意思的話語。

  「江湖比試都是這樣嗎?」

  葉秋的詢問,讓王傑希微微一愣,半晌,略微尷尬的開口,「不是,黃少天比較……特別。」他實在沒好意思將黃少天的吵是全武林都公認的事給說出口。

  幸好,葉秋對這事並不是那麼感興趣,觀看片刻,他才提出另個問題,「不阻止?」

  「潑猴打架,為什麼要攔?」回覆的人是孫哲平。

  王傑希對孫哲平的敬意猛地拔高一截,當著永寧王的面,氣定神閒的說人家兄長是隻潑猴,這等張狂,不愧是昔日的第一狂劍。

  永寧王葉秋意外的贊同孫哲平的觀點。

  他那兄長太不省心,就是隻潑猴都比他好懂。

  好不容易兩個被評價為潑猴的人玩累了,回屋喝水休憩,等吃飯時,葉修又將話題帶向對面民宅裡的人身上。

  孫哲平和葉修可以在幾句話內決定合作與否,綁個人這種事自是不在話下,說做就做。

  至於黃少天,反對無效,或者該說,本來就不認為自個的反對會有效果,索性早早放棄對立的他,不知怎的,突然對於綁架自家人這事感到濃烈興趣,索性跟著一塊撩下水,於是,當天晚上,藍河梳洗完畢,正準備上床睡覺,一把匕首就這樣悄悄架在他咽喉上頭。

  「敢動就要你的命!」

  儘管,和黃少天、喻文州這等赫赫有名的高手相比,身手差上一大截,但和一般門派弟子比較,藍河也算得上頂尖,偏偏,他連屋裡何時多了個人都不知道,對方摸到他身後時,他也毫無所覺。

  這得是怎樣的高手?

  覺得自己將死得不明不白的藍河,幾乎是在念頭浮現的那瞬間,調整好心緒神情,「這位大俠,好漢,你若要錢,櫃內還有二十兩銀子,千萬別……別殺我!」

  單看姿態神韻,藍河就是個尋常遇賊的百姓,神態何等驚恐,就連嗓音都帶著幾分顫抖,只是,藍河的手卻悄悄摸向藏於袖內的短劍,還沒來得及動作,一道帶著警告意味的嗓音猛然揚起,「愛惜性命,就別做些小動作。」

  還有一人!

  藍河以為自己的動作很隱密,至少,從身後看不出個所以然,仍是被人看穿,隨著那句警告,抵住他咽喉的匕首又縮了幾分。

  真要有心殺他,早在匕首架上的瞬間,他就死了,哪怕藍河並不算是正兒八經的藍雨弟子,為藍溪閣效命,身受閣主梁易春器重的他,本身能力自是不俗,當下摸透對方沒有殺意,至少,現在沒有他性命這打算。

  如果不是想從他嘴裡問出些什麼,就是……思考同時,先頭警告他的人開口,「兄弟混哪條道上的?」

  這個問題,讓藍河懵了。

  怎麼?敢情不是已經知道他的來歷,所以過來探他的底?沒打算激怒對方的藍河,舉起雙手,表達自個沒有反抗的意思。「這位好漢,我不懂你說什麼?小的只是安份守己的老百姓,櫃裡的二十兩,已是小的省吃儉用存下來的了。」

  「少裝蒜,你鬼鬼祟祟盯著永寧王,是何居心?」

  永寧王三字,讓藍河情緒一下緊繃起來,他盯著永寧王的事已被發現,那麼,現在制住他的人,如果不是永寧王的親隨,就是對永寧王意圖不軌的傢伙,不管哪個,都不是件好事,無論如何,不能拖累藍雨樓和藍溪閣,電光火石間,藍河已作好拚死也得逃脫的打算。

  「實不相瞞,我乃中草堂之人。」

  和藍溪閣一樣,微草山莊底頭也有一分支,名喚中草堂,專門買賣尋常藥材。

  此刻選擇拋出中草堂的名頭,不過是想混淆對方視聽,要對方真的信了,那也是中草堂和微草山莊需要擔心的事,他只要專注逃走就好,丟出假訊息的藍河,本想趁對方估量這話真假時反抗逃脫,可,他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聽到後方傳來充滿訝異的對談。

  「少天,你們藍雨和微草間的仇恨有那麼深?這種時候還不忘拖他們下水?」頓了頓,那人再度開口,「這事可不能讓王傑希知道。」

  少天?你們藍雨?微草?王傑希?

  從一段話中獲取大量信息的藍河,忘了自己先頭打算的愣在原地,緊接著,另道不慍不火,但誰聽了都會忍不住打寒顫的嗓音徐徐揚起。

  「我已經知道了。」

  這回,沒有人顧及藍河是否會回頭,或是趁機脫逃,所有人的注意全都被不知何時出現在屋內的王傑希引走,不知道是作賊心虛,還是光線昏暗的關係,王傑希那雙眼睛,此刻顯得格外駭人,他看向藍河,「中草堂?呵。」

  他現在改口說他是霸圖部的人,來不來得及?

  半途又殺出個王傑希,葉修和孫哲平原本商量好要用來掩人耳目的行為,全數被王傑希粗暴直接又乾脆的行為給破壞了。

  仗著夜禁,路上沒有行人,老百姓早睡了,壓根不怕有人目擊這點,王傑希直接打開大門,走回客棧,在門口以葉秋的名義吩咐郡衛放出百姓遭劫的消息後,揪著藍河直接入內。

  「我看王傑希這架勢,擺明是要夜審中草堂不肖弟子啊!」

  走在葉修後頭的孫哲平,輕輕一哼,「審什麼審?一看就知道是冒牌貨,不如直接灌一碗啞藥,之後怎麼折磨都沒人聽得見。」

  「不是吧!老孫,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你對藍雨懷抱這麼深的仇恨?連先毒啞再上刑,這麼慘無人道的辦法都想出來了!」

  「說實話而已。」

  「靠!葉修孫哲平,你們兩個有完沒完?有完沒完?這樣嚇我們藍溪閣的人有意思嗎?」黃少嘴上埋汰葉修和孫哲平兩人危言聳聽,腳下步伐卻是明顯快了一倍不止,「王傑希,你要是敢對我們藍雨的人做些什麼,藍雨不會善罷干休。」

  就這樣,藍溪閣的人發現時,藍河的住所早已一片凌亂,人更是不知所蹤。

  誰也不會想到,綁走藍河的人裡頭,有他們最為崇拜的劍聖黃少天。

  身為當事人之一,想不知道都不行的藍河,被王傑希抓回來後,自知理虧,雖然王傑希其實沒打算對他做些什麼,藍河卻是心底過意不去的主動扛下一些雜事,待他回神,包括永寧王在內的幾個人,三餐的維持全落在他身上。

  「反正你現在是失蹤人口,待著也閒著,找點事做才不無聊。」憑著這樣一句話,葉修一點也不客氣的把事全拋給藍河處理,使喚的順手至極,一丁點客氣也沒有。

  儘管藍河不懂這些武林高手盤算些什麼,但,藍溪閣是藍雨樓分支,黃少天是藍雨樓第二把交椅,這樣的事,他還是記得的,於是,黃少天發話,讓他配合著失蹤一下,藍河也只是略作猶豫,便答應了。

  沒有試圖外出,也沒有試圖給梁易春等人送信報平安,人質該有的自覺,藍河一樣也沒少。

  只是當他知道,黃少天不單在綁架他的事上出了一份力,事後更是和葉修、孫哲平兩人四處跑,殺人放火,無惡……啊!不是,殺人放火,鏟奸除惡,無所不做時,藍河深深覺得,如果不是他的思維有問題,就是這個世界有問題。

  如果不是記著眼前這人是黃少天,是他崇敬的黃少天,藍河真想揪住他衣領,大聲問他,「黃少,你這麼挺葉修,樓主知道嗎?」

  想是這麼想,藍河卻是一個字也沒哼過,每次黃少天和葉修他們出門,他就會感到一陣擔憂,這幾個人會不會在外頭吃了虧,會不會叫人暗算了,要是出去的時間再久些,他又開始擔心他們路上有沒吃飽睡好,衣服有沒穿暖。

  好不容易三人回來了,藍河又趕上去噓寒問暖,一人盛了碗早早熬好的雞湯,給他們祛寒補身。

  看著忙進忙出,一下給三人遞茶端湯,一下轉頭讓包榮興等人消停點,過一會不忘催促三人先去沐浴更衣的藍河,葉秋和王傑希內心彷彿有根弦遭到觸動,他們盯著藍河身影許久,王傑希才緩緩開口,「王爺心裡所想,可和王某一樣?」

  葉秋沒有轉頭,他只是納納的回了句,「應該是吧!」

  真像是個老媽子。

  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可以在個男人身上看見老媽子身影的葉秋,略微頭疼的捏了捏眉間,「你說,要我在他身邊安插個這樣的人,我那混帳哥哥會不會消停點?」

  「王爺,作夢請等睡覺時,現在天色還早。」王傑希誠懇的回答。

  有一瞬間,葉秋很想問問自個兄長,這些年來,他到底都在外頭做了些什麼,怎麼他所謂的好友,一個比一個更加覺得他無藥可救?下秒,看著葉修和黃少天又打鬧成一塊的葉秋,衷心覺得,王傑希是對的,要是那麼輕易就能制住那個混帳哥哥,他就不是那個混帳哥哥了。

    ***    ***    ***

  當黃少天和包榮興湊在一會雞同鴨講,還沒有翻桌抄兵器的熱鬧翻騰時,葉修已帶著煙斗,溜到院子乘涼。

  徐徐上升的白煙,和著滿天星斗,就像是在遮在星兒前頭的白紗,又像是灣延天際的一道白河,看著像是隨手都能撈到,真的伸手,卻又一無所獲。

  不知不覺間,葉修想起很多事。

  許多人都說,他的武學套路和嘉世的弟子不同,與其說是變中求變,不如說,更像是自成一路,這話其實沒有錯,他當初確實是帶藝拜入陶軒門下,原本,和他一起的,應該還有蘇沐秋,可那傢伙命薄,還沒入門,就死了。

  蘇沐秋死的時候,葉修滿心悲憤與不甘。

  憑什麼,他們什麼都還沒開始,蘇沐秋就死了?他們空有一身武藝,又能如何,老天要他們死,他們就得死,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

  如果不是蘇沐橙臉上的徬徨無助提醒了葉修,蘇沐橙還年幼,需要人照顧的事,興許,他會走上另一條極端的路。

  魔教教主,聽起來挺威風,不是嗎?

  又抽了口菸,望著滿天星子,坐在屋簷下的葉修輕輕一笑,像是和什麼人碰拳一樣,握拳朝天,放心吧!夥伴,沐橙、嘉世,你所期待的江湖,我會全部替你守好。

  另個朝下的拳頭,輕輕碰在葉修拳頭上頭,讓這個本該不會獲得任何回應的行為,多了一絲溫度,看清對方面容後,葉修有些訝異,「孫哲平?」

  「你所期待的江湖,算我一份。」

  即使不知道這些年來孫哲平去了哪裡,又做過些什麼,聽到這話,葉修仍是唇角微彎,「那是自然。」

  很多年以前,他失去一同遊蕩江湖的夥伴,他憤慨,他悲傷,他怨恨蒼天無情,身而為人的無能為力,然後,命運讓他結識了韓文清,再一點一點的加進其他人,孫哲平、張佳樂、黃少天、喻文州、王傑希、肖時欽……

  無論是好或壞,葉修都記得,因為認識這些人,所以有了現在的葉修。

  哪怕萬夫所指,依舊不悔的葉修。

  這些人用屬於各自的色彩和回憶,一點一點刷掉葉修心裡那份無力與絕望,孫哲平在他身側坐下,極其自然的向他伸手時,葉修笑了笑,毫不遲疑的將手中煙斗遞了過去,「沒有你們的江湖,多寂寥。」

  葉修沒有說什麼別死,因為他們都知道,刀劍無情,蒼天薄倖,再強的武者,也可能疏忽一時,或是為病魔厄運所纏。

  幾經江湖,世事歷練,他們已經脫離對這一切不甘的年齡。

  千言萬語,不若一句,願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