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圖謀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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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08
  每個成名的武林高手,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套路子,好比卻邪在葉修手裡,宛如黑龍出海一般,乘風破浪,哪怕是最樸實無華的招式,也在這份氣勢影響下,顯得氣勢萬鈞,又好比韓文清,雖以拳為主,但因其性格作派,拳路堅毅強勢,彷彿在他面前,萬物皆可碎。

  與他們齊名的黃少天,則是冰雨出手,鋒芒畢露,燦如星華,底頭掩藏著最為兇殘的殺意。

  再說說輪迴那名年輕寡言的宮主,一對改良過的弩劍在手,攻勢強硬凌厲,偏偏又優雅至極,猶如潑墨成畫的獨樹一幟。

  就是被人冠上軟字的楚雲秀,亦是紅纓槍上手,便能使出一套英姿颯颯的霸道槍法。

  這之中,要屬百花門兩位正副使的武學,最是叫人驚豔。

  百花門雙使,究竟誰正誰副、誰主誰輔,一直眾說紛紜,有人說,既是百花門正使,理當如同派名,故,擅使暗器火藥,出招猶如繁花似錦、百花鬥豔,有百花繚亂之稱的張佳樂,最適合成為百花門正使,統領百花弟子。

  有人對此說詞嗤之以鼻,百花百花,這名字聽起來就夠娘們了,再選一個花俏的男子出來統領百花,像啥樣?改明兒,百花門的男人全部換穿裙釵上街算了!

  按他們來說,掌管百花門的,應該是武學強硬,出招宛如灑落漫天血雨的孫哲平,瞧,人家稱號落花狼藉,多有氣勢,一聽就是個殺戮性重的主!由這樣的男人統領百花,百花才有機會一改風氣,問鼎江湖。

  兩派人馬各擁一詞,誰也不肯讓誰。

  身為正主的兩人,卻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不管做啥,幾乎都是一塊上陣,感情好的讓人覺得,算了,爭論誰正誰副有啥意思,沒看到孫哲平和張佳樂感情好的嗎?

  張佳樂和孫哲平雖同出百花門,其武學套路卻是天差地遠的不同,說是相剋也不為過,偏偏,肩負百花門榮衰的正副使,經過一年的磨合,硬是搭擋出一套豔麗灼眼卻又心驚動魄的招式,繁花血景。

  最初,張佳樂和孫哲平並沒有給他們的聯手技取名,但,他們一人出手如同繁花盛開,一人出招似如漫天血雨,倆倆相乘,不知不覺間,繁花血景的名稱不脛而走。

  有人評論,繁花血景,奢豔中帶著一絲囂狂,狂狷裡透著一分淒麗。

  這話一點也不誇張,本就一身好本領的百花雙使,練就繁花血景後,無數次將上百花門打鬧的傢伙打得狼狽至極,天南地北找不著邊。

  那時的百花門弟子相信,繁花血景不可破。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緣故,張佳樂和孫哲平找上了當時被稱為最佳搭擋的葉修和吳雪峰,面對來勢洶洶的兩人,葉修一面拿起卻邪,擺開架勢,一面對著吳雪峰輕笑,「繁花血景?老吳,你等著,我把它變成昨日黃花給你瞧瞧。」

  葉修向來是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說的話要不是為了動搖對方心理,就是中肯到不中聽,張佳樂仍是受了他撩撥,飛快的衝了出去。

  孫哲平緊跟在後,手中重劍大開大闔,狂氣囂然。

  他們以為,自個可以終止葉修的不敗傳說,直到結束,他們才發現,由始至終,吳雪峰不曾出手,一如葉修所言,站在外頭等著看他如何為繁花血景劃上終止。

  面對他們的不可置信,扛著卻邪的葉修,卻是一臉納悶與索然,「一套打法用個幾遍就夠了,往幾十遍上用,煩不煩啊?」

  當時的葉修,還叫葉秋。

  他們以為,葉修是幸運蒙中,否則也該敗在繁花血景之下,直到孫哲平因手負傷,離開百花門,經歷數年遊歷,他才終於理解,葉修當初那話並不是無的放矢,或是故意說些話來寒磣他們,以他邊關參戰多年的眼界來看,繁花血景確實並非無法可破。

  配合再怎縝密,也敵不得過戰場的刀光劍影、萬箭齊發。

  那是個人吃人的地獄,一個稍作分神,便有可能命喪九泉的地方,葉修,則是在那一片混亂和殺戮裡,一點一點,踩著無數屍骸,踏出一條生路的男人。

  想通這點,孫哲平不再介懷,依他的性子,敗,固然惱人,卻也不是沒有轉寰餘地,英雄氣短這樣的情結,對孫哲平來說,根本荒謬。

  他不是個會沉浸在昔日榮光的人,更不是個受丁點打擊便一蹶不振的傢伙,於是,當葉修笑臉盈盈的對他說,「英雄,一起吧!」

  孫哲平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一件足以掀起驚天駭浪的武林大事,在兩人幾句話間宣告結束,過程之快,饒是見過許多大場面的王傑希和黃少天,也不由得覺得兩人太過豪放乾脆,轉念再想,孫哲平的性子本就如此,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從不婆媽,當年離開百花,孫哲平也是如此作風。

  脫出百花門時,孫哲平瀟灑至極,除了百花門使的正袍,他那柄從不離手的重劍也一併留下。

  武人視若生命的佩劍,孫哲平說放下就放下,興許是這個緣故,那時仍在百花門的張佳樂,只是盯著他留下的衣劍與久,最終一聲嘆息,至於傳聞中,張佳樂魔怔般四處尋找孫哲平?純粹江湖傳言。

  當年肩負百花的孫哲平,作風豪邁,如今,沒有門派的壓力與責任,孫哲平要顧的,只是心頭痛快與否。

  孫哲平和葉修結盟的第二天,在客棧對面監視的藍河,讓人給綁了。

  沒有人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綁人的匪徒是誰,待藍溪閣的人發覺時,藍河已經不知去向,屋內更是一片凌亂,這事不知怎搞的,傳到永寧王葉秋耳裡,對於賊人膽敢在郡王跟前劫持百姓一事,永寧王大為震怒。

  前頭才剛鬧出江湖人士行刺永寧王,事情平靜沒多久,又冒出尋常百姓在永寧王落居處附近遭人綁走,官府縣氶一個頭兩個大,深深覺得,今年若不是流年不利,就是永寧王……

  總之,永寧王下令,死命查。

  查不出來,自個脫了烏紗帽,解了官服,回家耕田去,別以為可以回京守選。

  儘管,葉秋這永寧王算不上是正兒八經的宗室子弟,郡王的身份卻是不容爭議的事實,更何況,靖藩深受聖人信賴榮寵,葉秋想在這丁點小事上作文章,將他們這些後頭沒有人撐腰的小官晾個十年八年,想必吏部的人也不會多加為難,要裡頭有諂媚些的,說不準直接給他們貼上永不敘用的標籤。

  想到這,十年寒窗才爭得一襲官袍外放的官吏,哪怕再累也咬緊牙關死撐,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能用。

  最要命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被綁走的人是誰,長啥模樣,只知道這事是永寧王吩咐下來的事,於是,毫無頭緒的官吏一批批往窩藏牛鬼蛇神,鼠輩橫行的地方鑽,什麼賭場青樓、暗巷廢屋全都讓官府抄檢了一回,就連平日在地方興風作浪的無賴之徒,也在官府的大動作下被篩進牢裡。

  百姓無不拍手稱快,認為這是官府辦事最有效率的一次。

  官府的人心裡苦。

  陳夜輝的心裡也苦,不,比黃蓮更苦!

  官府抄檢查封的賭場青樓,或是風頭正緊,不得不歇業一段時日的酒樓茶館,有半數以上都和他有關聯,哪怕明面上的老闆不是他,私底下,誰不知道叫他一聲老爺?

  如今,官府一個動作,把底頭產業封得七七八八,剩下那幾個,也就勉強夠一票人糊口過活,他心裡怎麼不苦?他甚至比官府裡的青天老爺還想將那些綁人的賊子給揪出來一頓痛揍,可,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人衝撞了永寧王,惹得這位貴冑如此惱火。

  更糟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向崔立交待。

  說場子讓永寧王派官府給封了,這月的例銀交不出來,指望崔立寬宏大量的當作沒這回事?除非他傻了,或是崔立轉性子,不然,依崔立的作派,他是沒法對永寧王下手,但拿他陳夜輝開刀,倒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陳夜輝越想越是煩躁,就連步伐都像綁了鉛塊一樣沉重。

  拖拖拉拉走沒幾步,一道娉婷身影就這麼自花叢竄出,柔若無骨的纖手,就這樣捂在陳夜輝眼上,「猜猜我是誰?」

  甜得發膩的嗓音,淡淡杏花香,若是以前,陳夜輝興許還會明知故問的和她玩上一會兒,現在,他只是有些無奈的開口,「金香,別鬧。」

  一下就被人猜中身份,金香也不氣惱,縮回手後,揚著一抹甜笑來到陳夜輝面前,拉著他衣角嬌笑,「還是陳師兄懂我,一下就猜出來了。」她伸手撫摸陳夜輝臉上的疤痕,半是傷感的低語,「師兄這臉,可惜了。」

  「我那還有些紅玉膏,有潤膚養肌之效,晚些取些來為你抹上,可好?」

  對金香,陳夜輝的感覺頗為複雜,他曾和金香感情濃蜜,只,打自他讓葉秋廢了一臂,臉上又增添數道駭人傷疤,金香對他的態度就大為轉變,不是避著他,就是偶爾遇見,嘲諷埋汰。

  如今金香找上門,陳夜輝自然不會以為是金香想通了,於是,他扯了扯嘴角,對金香露出一抹笑容,「女兒家的玩意兒,妳留著自個就好,我還有事要辦,先走一步。」語末,陳夜輝當真邁開步伐,繞過金香準備離去。

  腳步剛跨,空蕩的右袖已讓金香一把抓住,「師兄……你怨我?」

  雙眼含淚,我見猶憐,裡頭還帶著一絲倔強與委屈,金香身為嘉世少有的女弟子,眾人捧在手中哄都來不及,陳夜輝幾時見過金香這等模樣?他先是一愣,下意識的想伸手為她擦淚,舉手一片空蕩,他才想起,右臂早已為葉秋所斷。

  他眼神不由得黯了幾分,語調卻是若無其事的溫吞,「師兄怎麼會怪妳?」

  「就知道師兄對我最好了。」金香繞至陳夜輝左側,熟練的挽住他臂膀,「你好久沒陪我去逛逛了,聽說城裡來了京城的戲班,戲唱的可好聽了。」頓了頓,她仰首朝他甜甜一笑,「知道這事時,我頭一個就想到師兄你了。」

  金香又說了些什麼,陳夜輝其實一句也沒聽進去,他滿腦子只有被查封的舖子虧損,該從哪邊補?這樣的念頭。

  「今天沒辦法。」

  被拒絕的金香先是一愣,緊接著開口更改時間,「那明兒呢?明兒總可以了吧?」見陳夜輝默然盯著她,不發一語,金香再次改口,「後天呢?大後天?都不行?」

  日子一改再改,陳夜輝終是沒有答應,金香沉默了,她心裡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前些日子,她在城裡的飾品鋪子看上一支金蓮藕花簪,那支簪子造的可美,層層蓮瓣,搭著裡頭白玉雕琢的蓮蓬,聽說,簪子是留給某個大戶人家的千金閨秀。

  金香死纏爛磨,好容易才用嘉世名頭,讓舖裡的人答意把簪子留給她,結果……

  以往出門,金香攜著陳夜輝,幾乎是中意什麼指什麼,跟在一旁的陳夜輝付錢付得乾脆,現在他卻不肯陪她出門,金香越想越惱,心裡覺得陳夜輝不是真的瑣事纏身,只是藉機報復她這些日子的冷淡,也不想想,他現在缺了個胳膊,臉又花了,哪個姑娘願意和他走在一塊?

  想著想著,金香再一次覺得待在嘉世,還真不是普通委屈。

  蘇沐橙搶先一步拜入門派,把好處全佔了,刻意交好的陳夜輝,雖不是俊俏非凡,但也算是能夠見人,出手又大方闊綽,結果,手斷了,臉也沒了,就連楚雲秀也不知為何,對她頗為挑刺,現在,她好不容易放下身段,不計前嫌的向陳夜輝示好,他居然不領情!

  咬著下唇的金香,氣得渾身顫抖,看起來倒有幾分楚楚可憐。

  陳夜輝正想安慰她幾句,金香眼雙猛地一亮,朝前頭跑了過去,「劉師兄!」

  「嗯?」聞聲轉頭的劉皓,見金香跑了過來,輕輕一笑,「是金香啊?妳這大忙人,今日怎麼有空找妳師兄我?」

  見劉皓明顯是在揶揄她,金香皺了皺可愛的鼻子,滿是不依的挽上他的手,「師兄怎麼這麼說呢?金香最喜歡師兄了,這不一有空就來找你了?」

  至於原本讓她纏著的陳夜輝,早讓她拋到九宵雲外。

  金香的話,劉皓自然不會相信,單看站在不遠處的陳夜輝,他就是用膝蓋想也知道,金香和陳夜輝多半又是什麼事談崩了,恰巧他路過,金香這才把主意放到他身上,只是,明白歸明白,劉皓卻沒打算揭開這一荏。

  他不動聲色的朝陳夜輝看了一眼,見他面色如常的對他頷首,這才笑挽著金香往另處走。

  金香是個怎樣的女孩兒,劉皓清楚的很,單是她前頭招惹陳夜輝,後頭對他曲意奉承,劉皓就不難想像,這女娃未來會給她自己帶來怎樣的麻煩,饒是如此,他也沒有出口勸說的打算。

  橫豎金香不過是個貪慕虛榮的女子,就算出了什麼意外,也無所謂。

    ***    ***    ***

  一望無際的遼闊草原,有著放牧的羊群,以及在陰涼處休憩的牧羊人。

  羊兒的叫聲,和個溫暖的日光,叫人有些昏昏欲睡,看了看羊群,再看看天色,覺得時間還早的牧人,拉下氈帽,蓋在臉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放牧的羊兒和牧人親,哪怕牧人沒管著,也不會跑太遠,三三兩兩的低頭吃草。

  不知過了多久,一票馬隊的身影自遠處出現,和一般牧民騎馬驅趕牛羊群不同,那些人除了為首幾位,看起來像是主兒的角色騎著馬,多數人都是牽著馬匹緩行。

  馬兒身上不是馱滿貨物,就是拉著載貨的馬車。

  大概又是從關內出來通商的商隊。感受到羊群騷動的牧人,自睡夢中清醒,待睜眼看了下周圍,發現馬隊的他,嘀咕幾句,翻過身,又睡了。

  逐漸接近的馬隊,和牧人想的一樣,是來自關內的人,哪怕換上塞外民族的衣飾,仍是可以一眼看出他們和關外人的不同,帶著馬匹和貨物的他們,並不急著趕路,從容悠閒的彷彿是出關遊玩。

  一般行商,若是手頭有些閒錢,不論遠近,總會僱上幾個鏢師押鏢,要是財力再雄厚,對自家家僕有信心,或是自個養了群武者的,就會讓他們帶著兵器隨隊。

  行商聽起來容易,實際上很是累人。

  大老遠的將貨物運送到關外,要商品是些易碎的瓷器茶盞,整個運送過程得多麼小心謹慎,砸了一個,就會有第二個,要是茶葉煙草這類,後者倒沒什麼,前者可是官府扣著的買賣,這叫私販,臨行前得各路打點,萬一不幸被抓,是好或壞,還真不好說。

  運送的商品的不同,得以不同方式對待外,出了關還得提防馬賊流寇,半點輕忽不得,但,只要買賣順利,除非東家太過苛刻,不然耗費大量時間在外,一年在家可能待不到三個月的商隊,事成總能拿豐厚報酬。

  衝著這點,再苦,也甘願。

  踏進霸圖部領土,商隊的人鬆了口氣,那些膽敢朝擁有護衛鏢師的商隊下手的馬賊流寇,向來不可對付,有的甚至是些邊外部族,特意打扮來打劫的。

  鏢沒送成,全讓人劫的,大有人在,這還是好點的情況,壞點的,連命都沒了。

  如今走在霸圖部領內,壓在眾人身上的大石,全都卸下了。

  雖然霸圖部和朝廷也曾打打殺殺,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更何況,霸圖狼王馭下有方,至今還沒聽過有哪家商隊在霸圖被劫,故,到了霸圖後,商隊多數人都鬆懈不少,有的甚至伸起懶腰、打起哈欠。

  見一個又一個的顯露疲態,為首的漢子不由得笑罵,「得了,一個個鳥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虧待你們,連口飯都沒給飽。」抬頭看天色,估算到達集地的時間,應該趕得上晚飯,他又一笑,「好好把貨送到,等郎家滿意,晚點給你們買幾隻烤全羊,再來幾缸酒。」

  「有酒有肉還不夠,要姑娘啊姑娘!」

  底頭的人還敢討價還價,知道是自己慣出來的漢子,好沒氣的舉起鞭子指著吵要姑娘的小伙子笑啐,「不知死活的傻小子,霸圖的姑娘你也敢想?當心人還沒摸著,就先給廢了。」

  「頭兒,誇張了吧!霸圖的姑娘哪能那麼兇狠?」

  一群人打渾嘻鬧,又走了段路,領在前頭的漢子眉頭越皺越緊,最後,打了個手勢,剎那間,原本還在玩鬧的傢伙全都消停了,一點聲音也沒有。

  漢子又側耳傾聽片刻,旋即發出號令,「拿傢伙!」

  沒有人質疑漢子的命令,幾乎是在他發話的瞬間,負責保護商隊的人紛紛抄出兵器,神情穆肅的讓人不敢大聲呼氣,他們也聽見了,由遠至近的馬蹄聲。

  來的人絕對不少。

  沒人有空計較,為什麼身處霸圖領地內,會有人劫商,心知接下來可能是場血戰的他們,緊緊握住刀柄,讓他們護在裡頭的商人,更是面色如土。

  「不……不能逃嗎?」商隊裡的傢伙,顫著聲詢問,照他來看,馬賊趕來還要段時間,他們可以再走段路,興許就逃掉了。

  殊知,面對他這提議,領隊的漢子卻是搖頭,「逃不了。」

  要前頭或旁側是林子,他會讓人到裡頭一躲,就算躲不過,林內也不適合馬戰,他們佔了優勢,可,這裡既沒得遮掩,也不適合設屏障,要是冒然前行,隊形亂了的可能性不說,萬一被追上,就是一刀倒一個,白白送死!

  留在這整頓,才有生機。

  來者所騎的馬匹,顯然不是劣馬,幾句話的時間,已來到他們面前,看著足以碾壓他們的人數,漢子心都涼了。

  他們沒有等到對方的襲擊,商隊裡的幾個人卻是認出為首者衣服上頭,以黑紅兩色繡出的血狼圖紋,他們鬆了口氣,旋即囔囔的起來,「沒事沒事,那是狼王陛下的親隨,快把刀放下。」

  護衛將視線移到漢子身上,以眼神詢問頭兒是否要收刀,漢子頷首,又悄悄意示眾人維持警戒。

  哪怕面色如常,漢子心裡卻是越發寒涼,這行待久,已稱得上老油條的他心裡清楚,就算來的是狼王牙帳的親隨,也不是什麼好事,他可不認為,小小商隊裡頭藏了什麼大人物,或是背後東家顏面大到足以出動狼衛護送。

  最大可能,貨裡藏了什麼要不得的東西……

  早知道,就不該接這生意,儘管悔得腸都青了,漢子臉上卻是不露半點破綻,朗聲問道:「幾位衛爺有何貴幹?」

  為首的狼衛出乎意料的年輕,不過十多來歲,見商隊數人兵器相向,也不惱怒,只是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又和旁者低聲交談數句,旋即撥馬上前,「爾等從何而來?」至於漢子先頭的詢問,他沒有回答的打算。

  見此架勢,料想狼衛有意從他們身上刮點油脂的商人,堆滿笑容的上前,「我們是從關內來的,這是我們的過所。」

  拿關內過所給霸圖部狼衛觀看,實為可笑,漢子卻眼尖的發現,除了過所,一併遞到少年手中的,尚有沉重的錢袋,這一路上,但凡遇到官兵為難,商人便以此打發,屢試不爽。

  見少年接過錢袋,商人舒了口氣。

  這年頭,怕的不是貪,而是不把這錢放眼裡的傢伙,要嘛,不是嫌錢太少,看不上眼,不嘛,就是實在剛正清高,油鹽不浸,如今少年收下錢袋,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不出所料,看完過所的少年笑了笑,「過所是真,沒有問題。」

  就算是假,難道霸圖的蠻子還看得出來?商人心裡雖是這麼嘀咕,面上卻是唯唯諾諾的陪笑稱是,正當他以為,過了這荏,商隊可以繼續前行時,為首的少年卻是眾目睽睽下,拿出他方才塞過的錢袋,在手中惦了惦。

  「一個小小商隊,出手倒是闊綽。」

  難道是個貪得無厭的主?商人心裡剛浮現這樣的念頭,少年已朗聲下令,「給我搜,膽敢反抗的就直接殺了!」

  一名少年,殺性如此之重,饒是商人也不由得一愣。

  待他回神,轉頭看向商隊,已有數個封箱讓人撬開,裡頭商品更是被翻成一團亂,看得他一陣肉疼,連連直呼,「唉唷!幾位大爺,麻煩你們輕點,那全是銀子啊!」又聽到幾聲瓷器破碎的聲音,他臉色愈發難看,牙一咬,又遞了個錢袋給宋奇英,「還請這位小爺高抬貴手,我們可是老實的生意人。」

  話剛說完,商隊便有所騷動,緊接著,一名狼衛拿著自貨裡搜到的物品跑到宋奇英身旁,接過東西的宋奇英一聲冷笑,「這可不像老實的生意人會帶的貨品啊!」

  見封箱底頭還有夾層,漢子腦袋已轟然一聲,再見狼衛自底頭搜出兵刀軍甲,他便知道,這回栽得徹底,看了眼周圍,見狼衛仍舊維持警戒,就算他驟然發難,也難殺出一條血路的他,意示兒郎將佩帶的兵器全數扔了。

  這兩樣東西,無論是在關內關外,搜到即是重罪,只希望霸圖能看在他們毫不知情,事後又不作掙扎的份上,從輕發落。

  僱用他們的商賈,高聲辯解,「我不知道貨裡藏了這麼要命的東西,要知道,打死我也沒那膽子……」

  話還沒說完,便讓宋奇英給打住。「這些話,你留著對左賢王解釋吧!」

  同一時間,秦牧雲所率領的狼衛,也從另個商隊抄出類似的東西,就連韓文清親率的隊伍,也截住一支貨品夾帶不清,說話又含混的商隊,和秦牧雲、宋奇英兩隊的順遂不同,遇著韓文清的商隊,顯然是批亡命之徒,一見事發,立即抄刀反抗。

  韓文清能坐上汗王,自然不是優柔寡斷的主,當下率領親衛將人屠得七七八八,最後留下的活口,不單讓他打得半死,就是胳臂也讓他給卸了。

  接過張新傑遞來的軟巾擦拭血汙的同時,韓文清開口吩咐,「把消息傳進關內。」

  他倒要看看,那些人還能耍什麼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