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救人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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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1-23
「秋雲暮」出席夜王晚宴,同時與夜王兩人互動親密的消息不逕而走,連隔日一早的早朝上亦是三三兩兩熱烈的討論。
有人嗤之以鼻唾駡秋雲暮自甘墮落,有人惋惜其原本有的大好前程,更多數人只將其做為茶餘飯飽的的談資。
此些聽進樂綏耳間心裡很不是滋味,真正的秋雲暮正生死不明,假的「秋雲暮"被人作賤戲弄淪為眾人笑柄。
他強忍下心中的悲意,扭頭對著胡不言問道:「除了彈劾夜王,還有沒有其他更直接快速的救人方法。」
胡不言自然也聽到了這些風言風語,神色哀傷,卻愛莫能助。
「我們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扭轉乾坤,將朝堂勢力一分為二已是竭盡全力,是以……」不是不為而是真的無能為力。
樂綏隨著胡不言的話,眸光亦逐漸沈澱下來,難受的抬頭閉上雙眸,不想再讓旁邊的穢言穢語繼續影響心緒,但卻更加堅定他救人的心。
唯有打敗夜王才能救出夜王府中的「秋雲暮",太子令雖然效果顯著能與夜王互爭苗頭,但畢竟是充其量就是狐假虎威的作派,遠不及太子親政來的更為直接。
下朝之後,樂綏換了常服便直奔雲暮住處。
他緊握著寛大的手掌,摩娑著放在臉頰邊,目光灼灼的看著雙目緊閉的秋雲暮。
嗓音飽含深情溫聲道:「幾天後,我可能要離開一陣子,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能親自出來迎接我。」
隨之在秋雲暮的唇角輕輕地落下一吻。
「等我…回來…」
如果回不來,你也要醒過來,連同我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樂綏猶如面對正常的秋雲暮繼續說道:「我得去與胡師兄討論一些事,等會再來陪你。」
樂綏依依不捨地離開了住處轉身快步去了書房,書房內胡不言靜靜站著已然待候多時。
「他還好吧?」胡不言問。
樂綏自然知道胡不言問的他指的是秋雲暮,他苦笑,「還是老樣子,偷懶的睡著不願醒呢!」
他知道對於秋雲暮,胡不言嘴上不說,但心裡實際上滿是愧疚,是以故作輕鬆的回道。
隨即,胡不言若有所思道:「找我有事?是關於夜王府的「那位"?」
「算是吧!」,樂綏揉了揉疲憊的眉心。
「你想救人。」,胡不言肯定道。
「嗯……」
胡不言聞言怕樂綏因流言的刺激而挺而走險做出極端之事,故而面色轉為凝重勸道:「我知道你救人心切,雖然我們手上有太子令,但是你也知道,救人之事,真的是力所不逮,我們再從長計議想想辦辦法好嗎?」
「你也聽到昨夜夜王所行之事,之後,夜王行事只會越發過分,這不僅僅是會毀了雲暮的名聲,就算將來眾人得以發現那位是假的,亦會逼得那位無法立足於世。
所以,不能再拖了,人必需救出來,畢竟他也是間接為了救我,才會身陷囹圄受此凌辱,我有不得不救的理由。」
胡不言沈聲道:「你想怎麼做?」
樂綏鏗鏘有力道:「讓太子盡早回京。」
胡不言一聽震驚的直搖頭,「太子回京這事不可能!軍不可一日無帥,太子不可能放下西南戰事回京的。」
「我知道軍不可一日無帥,所以……我去代他。」,樂綏不容置喙道。
胡不言瞪大了雙眼,神情嚴肅的看著他,「這是不開玩笑的,這關乎滄國的生存,滄國所有百姓的未來,不容你胡來。」
「神威軍的五路將軍在,不會有事,何況我自小所學的軍事及武力不亞於太子殿下,只有夜王倒臺不管救人或是對於滄國發展才能一勞永逸。」
樂綏接著濃重地嘆了一口氣,神色哀傷道:「況且,父皇撐不久了…」
「你是說滄皇…」
「嗯…,日益嚴重,多拖一日,滄國的未來就多危險一分。」
胡不言隨即想到另外一件事,擔心道:「你有沒有想過你雖無心,但太子願不願意將兵權交予給你,他就不擔心那天你逼官造反?」
樂綏抿了抿唇輕笑道:「他太子令都敢給我了,還有什麼是他不敢的!」
胡不言不以為意,再次說道:「在戰場上嚴國大皇女會成為你的必需殲滅的敵人,你的良善會令你在戰場上裹足不前導致失敗,樂綏,你並不適合於戰場。」
樂綏憂鬱地的抬起一雙大大的杏眼,看似無辜的眼神溢滿著無奈,「我有選擇嗎?」
他拍拍胡不言的肩膀,轉換語氣淡淡道:「既然下定了決心,我知道怎麼做,該是我身分的責任,我該承擔得起。」
胡不言聞言低頭沈思了許久,知道勸不住人了。
師父曾經告誡過他,不能讓樂綏去戰場,當初阻止樂綏回京城的任務已經失敗,現在又勸不住人。
胡不言垂著頭,心中暗道該怎麼跟師父交待。
末了,胡不言無奈道:「什麼時候出發?」
「等處理完一些朝堂上的事便走,不超過二日。」
胡不言擔心道:「此行夜王必定會多加阻撓,你得小心行事,我無功夫傍身,去了只會拖累你,就留在京城幫你多照看些。」
語罷,他從懷中掏出一枚精巧的玉珮,「帶著他,或許對你會幫助。」
樂綏疑惑拿起玉珮,玉珮摸上去溫潤滑澤是不可多得的良玉,「這是?」
「路欽竹留下來的,說是有事拿著這塊玉珮便能找他幫忙。」
樂綏面色變了又變,拿著玉珮有些不知所措,當初他便是這般絕情的將人趕走,如今怎又好意思尋求路先生的幫忙。
「別想這麼多,路欽竹都懂,對於秋雲暮,我們對你們心中亦有愧,請他幫忙,他想來不會推遲才是。」
樂綏眸光晦暗未明,遲遲未發一語,最後輕聲道了一句:「是我對不起他才是。」
「既然你決意要至西南戰場,臨去之前去與師父道別一聲吧!」
「我自是曉得。」
國師府,無心禪師轉動著佛珠端坐在念經,為蒼生祈福,為滄國祈福,眾多佈守伏魔陣的弟子祈福。
剎那間轉動的靈珠乍然散落,乒乒乓乓彈落在地面,一聲又一聲碰撞到地面的聲音徊盪在國師府,久久不能停歇,彷彿金針一針一針刺進他的心窩,一抽一抽的盾疼。
無心乍地從蒲團中猛然竄起,神情凝重地攥緊獨留在掌心的一顆靈珠,久久不能回復。
半響,他便又頹然地坐回蒲團,神情哀戚地慢慢地闔上雙眼,不聞不聽不看,試圖封閉五識痛苦不願面對現實。
半大不小的小和尚走近,不解的看了一眼師祖,帶著稚嫩的聲音道:「師祖,小師叔想見您,現在等在府外等候。」
無心禪師低沈而渾厚的聲音裏略帶疲倦,「先讓他等等,站滿二個時辰後再來見我。」
小和尚不解的歪了歪頭,平日裏師祖被疼愛這個小師叔,每次都迫不及待的迎進門。
今個小師叔不知道是做了什麼事惹的師祖這般生氣,讓人在外面罰站二個時辰才肯放人進來。
二個時辰,不算太短,樂綏在門口站的口也渴了,腿亦隱隱發漲酸痛,雖他的體力算是不錯,但光站著不動還是頗令人感到不舒服。
沒辦法違抗師父的命令,就算他貴為王爺也得尊師重道。
他亦是迷茫,不知師父為何要罰他,一罰便是二個時辰,最近應該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呀!
時間剛過,他踩點地快速踏入禪院,眼裏就瞧見無心禪師雙目緊閉的背對著他,隨之而來腳上怪異的觸感,令他垂眸一望,竟是一地的零散的靈珠分佈四處。
他皺起眉頭,這是師父最珍惜的佛串散架了….
他疑惑再次看向無心禪師,心道師父總不會因此,就將心情不悅撒在自己身上。
隨即,他嗤笑地甩了甩頭,暗笑自己愚昧,師父一介大師怎麼可能為了這等小事而生氣,肯定是自己做了什麼惹的師父發了這麼大的怒氣,連散落的靈珠都沒讓人撿拾。
他尚未開口問,無心禪師便道:「跪著把靈珠一一拾起。」
他疑惑地睜大雙眼,師父這是尚未處罰完?
「是。」
他恭順乖巧的應了下來,未曾猶豫地雙膝跪地,從容地從腰間取下錦囊,便將地面上已然靜謐的靈珠一顆一顆的拾起放至囊袋中。
1…2…3……
……103…104…105…106…107……樂綏心裡默數著靈珠的數目。
跪著拾珠確實有些費人,額間的薄汗逐漸清晰可見,眼神專注著尋找最後一顆靈珠,直至禪室的裏裏外外都尋了個遍,怎麼都遍尋不著。
看看外頭的天氣就要變入夜,等會黑燈瞎火的更是難找了,又渴又餓又累的,不如明日再找。
他想起小時候,每當師父罰他,他就拱在師父懷中撒嬌,師父受不了便原諒了他,現在他都長這麼大的自然不然再像小時候那般。
他試探性的討好伸手拉向無心的袖袍道:「師父,最後一顆靈珠不知去那了,天就快黑了,明日再找,可行?」
無心仍是閉著眼一個眼神都沒給,聲音更是清冷,「不行!」
「師父~~」
樂綏忍不住的撒起嬌,師父這麼疼他,他就不信師父還能這麼狠心罰自己。
「快找!」,無心冷冷道。
「真狠心……」
樂綏口頭上抱怨著,但身體卻是實誠地跪在地上努力的尋找那第108顆的靈珠,甚至趴在地面認真朝地面掃射。
姿勢雖然有損王爺的面子,但在自家師父面前無需在乎,他反而深怕漏看了地面上的任何一個角落。
2個時辰又過去了,樂綏的膝蓋都快僵硬麻木,過度的疲憊令他的身體搖搖晃晃,無心禪師則是坐在一旁無動於衷地默默念經。
雖然不知犯了什麼錯,但為能盡早結束這折磨,樂綏果斷的認錯。
乾啞著嗓音哀求道:「師父,我錯了,您原諒我吧!我真的累了……,我給您找來寶庫裏最大的東珠充當靈珠,行不行?這靈珠我們就不能不找了,成嗎?。」
「不成!」
「哎呀!師父,我真的累了,不找了,不找了。」,樂綏順手拉著無心禪師的衣袖彷彿為尋求同意,實際上卻是耍賴般一屁股坐在地上撒嬌,不願繼續再找。
以往無心禪師在樂綏開始耍賴撒嬌時再大的氣便會消氣原諒了,可今日不同往時,無心禪師僅是微抬眼眸,半瞇著眼,神情不似以往的笑容。
「繼續。」,無心禪師撇開握在袖袍上的手,充當不見樂綏疲倦又可憐的神態。
「師父…」,他哀哀淒淒的擠眉弄眼道。
無心禪師終是壓不下心中的火氣滔天,冷厲道:「就你這樣子還想上戰場殺敵!」
樂綏瞬間驚醒,變臉似地睜大的雙眼眸,哆哆嗦嗦的聲音越發低沈道:「您都知道了……」
無心禪師沉痛說道:「讓你不要回京你偏回,現在又不計生死去戰場,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師父?」
樂綏頓時沈靜下去,他想起師父曾經說過他命中有一劫,耳提面命的要他在20歲以來不要回京。
師父都是為他好,可他一樣也都沒做到。
他神情真摯地嚴肅道:「師恩無以為報,若徒兒不幸死在戰場,只能來生再報師恩,但徒兒向師父保證,盡力活著回來。」
無心禪師並未回應樂綏,緊閉雙眸眼梢泛著薄紅,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念經。
「師父……」,樂綏多次呼喚亦能換得無心禪師的一個回應。
他低嘆了一口氣認命的繼續地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尋找靈珠,甚至把錦囊裏的靈珠倒出來數了數遍,還是少了一顆。
怎麼就是找不著呢!
光陰荏苒,三日過去。
樂綏眼中佈滿了血絲,唇瓣乾涸泛著幾縷鮮紅,累的他機乎挺不直腰,飢腸轆轆仍比不過身體的累。
啪———
他維持不了身形,直接攤倒在地上,手指尖連動一動都沒了力氣,最後不爭氣的流下一滴淚,哀聲道:「師父……」
眼前漸黑,失去意識前,他聲到師父在他的身側低喃道:「這是你精誠求來的靈珠,望它保你神魂不滅,痴兒,來生再見……」
接著,樂綏感覺到有什麼掛到了脖梗上,隨之便暈死過去。
再睜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一旁則是面露擔心的胡不言及弄月。
見樂綏清醒,胡不言立馬道:「你去見師父怎麼把自己搞的這麼狼狽?」
樂綏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問道:「師父派人送我回來的?」
「是啊!師父派人將你送回,看到你一幅慘兮兮的樣子,要不是知道師父疼你,我們都以為以被師父給打了。」
隨後,他神色晦暗不明的摸了摸了脖梗處,發現突起的異物,深入衣領內摸了摸是球狀物,果然是靈珠。
看來暈死前,師父說的都是真的。
師父的恩惠只能辜負了,為了滄國百姓亦或為了秋雲暮及秋雨霽,他都有不得不趕赴戰場的理由。
想起無心禪師所言之來生再見,聰明如他自是明白無心禪師應是算出未來將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甚至是他在劫難逃了。
他忍不住難過的低聲哽咽:「對不起師父…」
弄月見樂綏失魂落魄的樣子,憂慮道:「樂綏,怎麼了?誰欺負你了,是不是夜王又使壞了?」
「沒有,沒什麼事,我休養一天,後天出發前往西南邊境。」,樂綏靜下心,淡淡開口道。
「好,何將軍準備了一小支隊伍護送我們至開州,隊伍由柳前帶隊,為免人口舌,早在一日前都已經暫住入了樂王府後院,之後便會以樂王府侍衛的身份護送我們離京。」,弄月道。
「你們辛苦了,師兄,之後朝庭之事及雲暮就交給你了,有什麼事找何將軍幫忙,務必拖延至太子回京主持大局。」,樂綏對胡不言託付道。
「我曉得。」
「還有,代我多陪陪師父他老人家,這次他被我氣的不輕。」,樂綏幽鬱道。
樂綏之後仔仔細細的交待胡不言許許多多事項,尤其對於秋雲暮後續照顧及未來規劃一系列的逐個說明。
胡不言初始聽的認真,後面逐漸發現不對勁,樂綏交待的這般仔細,怎麼宛若在交待後事般詳細,神色越聽亦越發凌重。
他打斷樂綏的絮絮叨叨,鐵著一張臉直截了當問道:「師父是算出什麼不吉的事?」
樂綏頓時變臉般果斷地換成笑容,「師兄,你說什麼呢?那有什麼不吉的事,只是…只是擔心的事有點多,多說了兩句罷了。」
開玩笑,若讓胡不言知道自己此番前去九死一生,他怎麼可能會讓自己趕赴戰場,當下,他得立馬想辦法穩住胡不言。
他打哈哈道:「我去了這麼多天,雲暮約莫是想我,我先去看看他,這段時間我待多陪陪他,大夥等我通知,後天準時出發。」
說完迅速的從床上跳起,穿著外衣不顧胡不言及弄月即往門外快速離去,離了還不忘回頭對著弄月道:「我餓死了,記得備膳至雲暮房裏。」
身子虛軟走路有些緩慢,但僅是隔壁院子沒有幾步就到。
雲暮的屋前走出長像清秀的青年,樂綏帶點疑惑的看向朝向自己神態自若走來的青年。
柳前怎麼會來雲暮的院子?
「殿下,身體好些了嗎?」,柳前上前一步拱手施禮。
「好多了,多謝關心,聽弄月說是你領隊護送我們前往西南戰區,有勞你了。」
「殿下言重了,這是我等應該做的。」
樂綏笑了笑,從小就認識的朋友能被何將軍指派前往來護送,代表柳前在振武軍當中嚴然成了重要角色,故此真心為他感到高興。
他對柳前還是信任的,但秋雲暮的事他還是謹慎地不希望太多人知曉。
隨口問:「這邊較為偏僻,你怎麼走到這來了?」
柳前面露疑惑道:「不能來嗎?弄月姑娘說讓我們在府中不用拘束,所以在下便隨處走走,看到此處風景甚為優美,走著走著便走到這來了。」
樂綏道:「也不是不能來,不過這屋較偏僻鮮少有人走過來。」
「哦~這樣啊?我看來人倒是挺多的,外面還站了守衛,是否為府上的藏寶之地,失禮了,不小心就走到此處。」,柳前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
樂綏順著柳前的話道:「確實是府上的藏寶地,不用太過在意。」,雲暮確實是他的寶藏,這麼說也沒說謊。
柳前呵呵笑道:「果然如此,是在下失禮了,我這就走,這就走。」
說完,柳前快步朝院外離去,樂綏鬆了一口氣,與柳前朝相反方向走進雲暮所在的院子。
他不想欺騙柳前,如果再說下去,他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柳前了。
熟不知,柳前在轉出院子的一隅,手握成拳未曾張開,摸挲著掌中小巧有菱有角之物件。
物件尚帶著薄溫,像是剛從其他有溫度的地方取下不久,他將物件謹慎的放入懷中,唇角悠悠地勾起一抺淺淺的微笑。
他眸光微亮暗自竊喜,道:「真有意思,此行比預想中收獲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