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本章節 18634 字
更新於: 2018-11-18


  神秘的研究室裡,複雜的手術正以飛快的動作進行著。在這時代前所未見的手臂縫合,而且還不是本人的斷肢。托西流斯躺在手術台的中央,看著自己的手一點一點地被縫起來。整個醫師團以奇特的儀器輔助,將骨頭接起、肌肉揭起,神經接起,皮膚接起,不像手術,反而像一場精採的表演。

  「這樣就治好了。」

  皮膚縫合完成的那一刻,史蒂芬尼烏姆如此宣告。托西流斯試圖握緊拳頭,而自己的左手就如他所想的緊緊握起。雖然因為麻醉還沒有感覺,不過手術的結果完美已經顯而易見。


  「好厲害。」

  「這沒什麼。喂你們,把那個備品拿走,這次手術的過程要好好記錄下來,所有的數據我之後都要研究。」

  「遵命。」

  史蒂芬尼烏姆的助手們紛紛離開,順便把切下一隻手的複製人拿去處理。只剩下兩名大神官在手術室內,而沒過多久,得知手術結束的柴弗也走了進來。


  「托西流斯。手怎麼樣?」

  「復原得很完美,柴弗大人。」

  「大人就免了。你現在也是大神官了,要有自信一點,我們可是同輩。」

  「……好的,柴弗。史蒂芬尼烏姆……我也可以叫史蒂芬嗎?」

  「無妨。」

  老科學家露出狡慧的笑容。


  「只要你的身體給我研究的話。」

  「呃這……」

  「夠了。史蒂芬。別開還沒進入狀況的人的玩笑。」

  「唉,我有一半是認真的。複製人竟然產生了靈魂?這要我怎麼不好奇,要不是神封他為大神官,我早就把他解剖了。」

  史蒂芬笑笑地說,讓托西流斯抖了一下。


  「別怕,只是史蒂芬一貫的黑色幽默而已。來吧,你才剛成為大神官,有很多事情需要知道的。我跟你解說一遍。」

  柴弗帶著他往外走,史帝芬則是順路同行。


  「首先是大神官的權力。你和我一起行動這麼久了,應該也知道不少。」

  「是的。超越法權,超越國籍,享有全部的自由。」

  「沒錯,不過那些都不重要。」

  「咦?不重要嗎。」

  「不重要。首先最重要的是,你有一套新衣服穿。」

  「……哈?」

  「我在正式場合會穿的那套,叫做聖衣。每名大神官都有,你有看過吧。華麗華麗的。」

  「我沒有看過史帝芬的。」

  「你現在正在看。」

  史蒂芬尼烏姆看到托西流斯在看他,回了一句,他身上仍然穿著剛剛手術時的白長袍。


  「欸?哪件?」

  「就是這件。有什麼比白袍更適合當作科學家的衣服?」

  「喔喔……所以說,是我們自己決定?」

  「大致上。」

  「大致上是……?」

  柴弗的說法快把托西流斯搞糊塗了。


  「大概兩天後,教會的人就會知道你受封了,過來幫你訂做衣服。然後會講一堆屁話試圖說服你把聖衣弄得很正式很華美很不好穿。當初我還年輕被塞了不少建議,現在很後悔。所以你呢,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這是忠告。」

  「啊,好。」

  想到柴弗也有年輕的時候,托西流斯忍不住微笑。


  「再來,第二重要的是薪水。」

  「好現實喔!」

  「當然現實。不然拿著實力威脅人家讓你白吃白喝,有辱大神官的格調。不過也不是沒有人這麼做就是了……無論如何,薪水除了自己用以外,還要付給麾下的聖戰士。你幫我算過幾次賬吧,應該很熟才對。」

  「是的。可是屬於我的聖戰士……要怎麼決定?」

  「基本上是教會舉行考試,通過了就是聖戰士,到時候大神官去選人。你可以舉薦人選進去,讓他們容易通過一點,不過還是得接受考驗。當然,你不一定要是聖戰士才給他們薪水,一般人也可以僱用,就跟你以前一樣。」

  「我沒有拿薪水……」

  「欸?」

  柴弗轉頭看向史蒂芬,史蒂芬轉頭看向牆壁。


  「給我把錢吐出來你這老不死的摳門鬼,當大神官都當多久了還這麼小家子氣!」

  「好,別晃我的頭,我的大腦珍貴,我的大腦珍貴!」

  兩人打鬧了一陣,史蒂芬才終於辯解。

  「唉,我也沒想到真的有靈魂產生出來。沒有的話當作材料費不是很合理嗎?你知道要複製一個人可是千萬起跳啊。」

  「你又不差這點錢,總之給我吐出來就是了。」

  「知道啦。」

  「剛剛說到哪……我們的薪水,薪水基本上也是教會給的。他們的人來的時候,會順便幫你開個帳戶。起薪是一億,聖戰士養多了會跟著上升。」

  「好,好多喔……」

  「其實沒有你想像中的多。一開始你也說過吧,大神官超越國家與法權,同時這也代表著各國沒有義務協助你做任何事,不管什麼行動,錢都是打通環節不可或缺的。」

  「原來如此。」

  「至於聖戰士的事還早,教會每半年才會請我們認領,到時候再說。在那之前,我可以先借你人手,或著你可以招募傭兵。」

  「關於這個……我在想,這些人行不行?」

  討論到這裡,他們剛好經過有著大片玻璃的學習室,在玻璃的對面,幾十名複製人在吸收各種知識。每個人都有著和托西流斯一樣的容貌。


  「如果和我的經驗相同,他們應該作為戰力十分足夠。」

  「我不推薦。如果和你的經驗相同,你應該最清楚為什麼才對。」

  史蒂芬搖頭否定。


  「這些東西就算生物學上屬於人,也沒有靈魂,無法成為聖戰士。作為單純的戰鬥員或許足夠,但是一名大神官需要的不是只會聽命的人偶,而是能夠分擔思考的部下。」

  「……的確,你說的很有道理。」

  「最重要的是這些是我的研究材料,很珍貴的。」

  「這才是真心話吧。」

  柴弗忍不住吐槽。


  「好了,最重要的一點,是主所賦予我們的任務。我們是大神官,無論用上什麼手段,都必須完成主所指派的任務。可能只是宣讀祝福,可能是誅殺某人。無論是什麼,我們都不能有一絲懷疑地將任務完成。」

  「當然的。但是如果沒能完成的話,會怎麼樣?」

  「不會怎樣。正確地說,其他人可能會幫忙收這個爛攤子,而我可能會扁人。」

  「哈哈,明白。」

  說著說著,他們來到了史蒂芬的辦公室,史蒂芬就在這裡離開,只剩托西流斯和柴弗兩人。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關於你的新身分。」

  「……我配得上嗎?」

  「當然,你可是主指名的。對自己有信心點。」

  柴弗拍拍他的背。


  「好了,雖然很想叫你先去休息,習慣一下大神官生活。但是我有非問不可的問題。這是所有大神官的任務,誰也逃不掉。」

  「有關世界之敵的事嗎?」

  「沒錯。你冒了這麼大的險,打聽到了什麼情報?他們的根據地在哪裡?我們進去講吧。」

  柴弗指了指旁邊一間沒人的房間,兩人就進去隔桌而坐。


  「不,世界之敵提防很深,一開始不相信我,後來帶著我去波森南部,我沒能知道他們的根據地。」

  「可惜。」

  「嗯。不過我的確得到了不少情報。像是他們成員的名字,幾個能力,還有他們平常的組織分工。」

  托西流斯開始詳細敘述起他的經歷,讓柴弗針對其中的重點筆記,加入情報之中。而其中最重要的,大概是瓦列斯並非預知這件事。


  「什麼?他不是預知!?」

  「是的。預知另有一人。是一名……很漂亮的女性。他們都叫他預言者,她才是真正的預言。」

  「沒有可能是他們騙你嗎?」

  「我認為不可能。他們都用本名出任務了,不像是這麼心機重的組織。再說,那名女性的確散發出符合預知的氣質。不像原本我們以為的人,他只是個……很平庸的人而已。」

  托西流斯回想起瓦列斯,搖搖頭。


  「但是那名少年,是叫瓦列斯吧?他可是破解了我規劃已久的計畫,他的能力是什麼?真的只是平庸之輩嗎?」

  「我不了解。其他人也都不願意和我說,但是他的行動的確十分奇特。我還無法理解。」

  這也是當然的,有誰能想到旁白這種破天荒的能力呢。要不是能聽到常人所不知道的,瓦列斯就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高中生而已。


  「我還一度以為他有什麼精神病。」

  「嗯……好吧。那麼,即使他不是預言,在有機會時,還是以他為優先目標。」

  「有必要嗎?」

  「相信我,有。我從來沒看過他戰鬥,不過他已經礙了好幾次我的事了,即使不是預言,對於世界之敵來說,也很重要。」

  「明白了。那麼關於我這次的情報,要共享給其他人嗎?」

  「嗯,我整理完之後就會告知所有人。我是不是沒跟你講過大神官之間怎麼聯絡?」

  「……不是發電報嗎?」

  以前都是他在發,托西流斯自然而然的這麼認為。


  「一般來說是那樣,不過不能給他人看見的機密內容,我們通常用其他的辦法。」

  說著,柴弗身旁出現了一道門,門的另一端就是神的居所,只是並非高塔上方,而是最下層的禮拜堂。

  「基本上都會用這裡交換訊息,每個人通常每周會來一次看看有沒有留言。」

  「原來如此。」

  「你知道門怎麼開吧?」

  「我知道……雖然我不知道我怎麼知道的。」

  「放心吧。成為大神官就是這樣,有很多無法理解的事,你現在才要見識到。」

  柴弗把門關起來。


  「好了!為了慶祝你回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我還訂了披薩喔!該是派對的時候了!」

  柴弗興奮地說。說是大神官,慶祝的方式和一般人也沒有多少差別。



//

  在三個大神官和一票部下吃披薩的時候,南方不遠的查特斯,世界之敵正處於前所未有的陰沉氣氛中。

  「……」

  「……」

  「……」

  眾人圍成一圈,沒人說話,好幾個人身上還纏著繃帶。大部分的碎片都在場,除了少數幾個──預言者、郭聖德、法澤卡斯還有少見的小黃。小黃自從旅行回來之後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也不出來,只有幫她治療的莎赫拉和送三餐的拉斐拉才會見到一面。


  「……唉。」

  「好了,首先,『是我的錯』這種事就免了吧。變成這樣子,不是一個人的問題。」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迪埃特硬是主持會議。

  「對於十三離開,有誰有話想講?」

  此話一出,又是一陣安靜。最後,第一個說話的是蘇芬。


  「……其實我有發現十三沒被稱讚而憤怒,但是我以為那只是小孩子常有的想法而已。沒想到他的憤怒是針對小黃。」

  「要是我決定對他好一點,事情有可能不一樣嗎?」

  古斯塔夫低著頭說,他一樣是誤算的人之一。看到了托西流斯成熟的態度,就用成年人的方式和他交涉,沒有想過在心底,他還只是一個小孩。

  「不,不可能吧。王子,你就別自責了。人家靠著這點成為了大神官,我想那是他的本質,不會改變的。」

  「……嗯,是啊。」

  瓦列斯同意了靜的說法,除此之外沒說什麼。要他說的話,他才是最該死的人。現在回想起來,旁白已經警告過有關托西流斯的狀況,是他沒有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是啊,跟你們沒關係,是我沒有發現。我有機會發現的,我應該要發現的……」

  「瓦列斯……」

  其他人擔心的看著他,他們都知道瓦列斯這次是僅次於小黃的自責,所以也不多說什麼。

  「都是我的錯……」

  「瓦列斯醜一!」

  「……」

  蘇芬提高音量,試圖炒熱氣氛。可惜這個狀況,就算是最白目的她也沒辦法打破。最後她只好尷尬的自己坐回位子,坐立難安了一陣子,最後受不了。


  「啊──夠了喔!一個瓦列斯就這樣,我們要怎麼把小黃從房間裡拖出來啊!」

  「不要把病人從房間拖出來。」

  莎赫拉冷淡地說。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和刀傷沒關係吧!」

  「還有心傷啊。」

  「……」

  「……」

  「不好笑。」

  「對不起。」

  看來想炒熱氣氛的不只一個人。隊長看了她們努力的樣子,重新打起精神。


  「好了,瓦列斯,人都有失手的時候。這次說實話,除了員工旅行的結尾有點糟以外,也沒有多大的損失。大家都還活著,沒有永久性的傷害,這樣就行了。蘇芬雖然不會看氣氛,不過她說的對,這次會議的重點是怎麼讓小黃振作起來。」

  「說到小黃……她是怎麼想的?有人知道嗎?」

  「她完全覺得十三說得很對。」

  蘇芬撐著頭說,她是少數兩個硬闖進去的其中之一,另一個吉爾貝特是被她拖進去的,所以也可以說只有她。


  「十三就算了,現在叫做托西流斯.沃爾梭。」

  「……沒有挽回的餘地?」

  「聽起來不像有。」

  「是嘛。」

  聽了瓦列斯的解釋,蘇芬可惜地說。


  「好吧,小黃覺得沃爾梭說得很對,自己根本和個人偶沒兩樣。現在有點腦袋打了死結了。」

  「所以怎麼辦?誰去和她談談比較好?」

  「全部。」

  「全、全部喔?」

  古斯塔夫有點狼狽,他自認不怎麼會安慰別人。


  「嗯,我覺得小黃現在與其一個人思考,不如多和別人交談。」

  「我同意,雖然我不是心理科的,不過交談通常很有用。」

  莎赫拉難得同意蘇芬的說法。


  「可以請她喝酒嗎?」

  「不準。」

  「可惜。這通常很有用的。」

  「就算有用也給我等十年再說。」

  「認真要說的話,十年之後小黃也才十二歲而已。」

  「唔……」

  被盧梅娜突然這麼說,迪埃特沉默了。


  「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我們對小黃的瞭解太少了。她到底會怎麼成長,身體和一般人有什麼不一樣之類的。有機會討伐西納大神官的話,我們得好好調查一下。」

  說一說,他將話題拉回正軌。


  「不過那是之後的事。等下開始大家去找小黃談話,盡量讓她想開一點。」

  「呃……一定要嗎?」

  古斯塔夫小心地詢問。

  「給我去。你的嘴巴不是對女性很有用嗎?」

  「饒了我吧,那是小女孩不是女人啊……要問什麼比較好?」

  「別問我,自己想。大家也不用一口氣擠進去,自己找時間就行。真的要說的話,其實有緊急的事……不過小黃優先,照步調來吧。」

  「有任務嗎?」

  聽到有正事要做,他們打起精神。就連瓦列斯也暫時拋下沮喪的心,認真聆聽。


  「是啊。諾夫卡看起來有事情正在發生。赫丘里正在努力收集情報,預言者也在試著查證。如果情報屬實,狀況可能非常糟糕。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希望小黃打起精神,並不是因為她是正義的碎片。我們要的不是她的戰力,而是她本身。」

  「這種事不用跟我們講啦。」

  「是啊,我們都知道。」

  「大家明白就好。如果情報屬實,我們可能會在兩三周後出發,大家把握機會準備一下。」

  「隊長。誰要去?」


  靜提醒似的說。但迪埃特的回答出乎大家意料:

  「全部。」

  「全部?」

  「事情就是這麼嚴重。」

  「哇喔……」

  聽見自己母國可能陷入混亂,盧梅娜停下了酒瓶。


  「究竟是什麼事?」

  「確定之前我都不想講,怕會影響大家情緒。這次只是請大家有個心理準備而已。最後,解散之前,瓦列斯,你有沒有什麼想講的?」

  「……謝罪之詞嗎?」

  「你再來我就扁你,一個人已經夠困擾的了。」

  「對小黃就這麼好,這什麼差別待遇。」

  瓦列斯努力打起精神來,不過笑容看起來歪了一邊。


  「你照照鏡子就知道了。」

  「幹。」

  他苦笑著搖頭。

  「我能說的,下午應該已經所有人都聽說了。新的大神官誕生,托西流斯.沃爾梭,斷手已經接上,隨時可能再攻擊我們。」

  「沒了喔?」

  「沒了,難不成大家想知道大神官今天晚上吃披薩嗎?」

  「還真是沒什麼必要的情報……有說我們什麼情報洩漏了嗎?」

  「十三知道的都洩漏了,最重要的我不能再當預言者的替身了。不過聽起來,我還是被柴弗盯上,所以沒什麼差。」

  「原來如此,辛苦你了。」

  迪埃特點點頭。


  「那麼大家就解散吧,為了之後可能的作戰養精蓄銳,要是最後沒事也會排找神器的任務的。靜,結束後妳過來一下。」

  「嗯?」

  人群三三兩兩的從位子上離開,把酒吧復原之後,各自做自己的事去。幾個被托西流斯打傷的人回去休息,剩下的人都在充實自己。

  而被迪埃特叫到的靜,和他躲到了酒吧的角落。


  「怎麼了,隊長?」

  「瓦列斯他還好吧?」

  「為什麼問我啊……」

  靜半瞇著眼睛回,之前被起鬨的記憶浮現在腦海。


  「我和他可不是那種關係喔,需要我再強調一遍嗎?瓦列斯他很專情的。」

  「但是妳還是他最親近的人啊。我不是開玩笑,瓦列斯真的沒問題?我知道小黃很沮喪,但是我可不知道瓦列斯有多沮喪。剛剛開那個玩笑心臟已經要夠大顆了,他沒問題吧。」

  「就這幾天的練習來看,雖然心情低沉,不過都還跟得上。我想他沒問題,至少目前看來。」

  「那就好。那我就專心在小黃身上了。」

  迪埃特拍拍靜的肩膀,回去自己房間。



//

  隔天一早,吃完早飯之後,碎片們就照說好的準備和小黃聊聊。迪埃特本來打算第一個去,不過當他走到小黃的房間前,好幾個人已經聚在那裡了。

  「啊,隊長。」

  「怎麼,你們要先嗎?我可以晚點再來。」

  「不是。原本是吉爾貝特想和她談,只是小黃,這傢伙,竟然,鎖門,所以,找我來。」

  蘇芬喀擦喀擦的轉門把,也不想想是誰門也不敲就闖進去造成的結果。


  「怎麼樣,蘇芬,有辦法嗎?」

  「哼,這種鎖還難不倒我,弗拉維歐,去我房間拿我的工具。」

  「自己去拿啊幹我是妳助手喔。」

  「呿。」

  蘇芬嘟著嘴離開了,沒多久,提著一箱工具回來,開始開鎖工作,看起來十足的像個小偷。


  「什麼小偷!我可是有鎖匠證照的!上個月考的!我還有去上課喔!」

  「為什麼妳要把時間花在這種東西上面……」

  要是自己有空,迪埃特寧願多練點戰鬥技巧。


  「什麼這種東西。現在要不是我在,大家還不知道怎麼進去喔。」

  蘇芬說話的同時,喀的一聲,鎖被應聲打開。

  「好了,大功告成,吉爾貝特進去吧。」

  「我們先去酒吧等你的好消息。」

  「嗯。」

  吉爾貝特一個人進了小黃的房間,燈姑且亮著,小黃一個人縮在床上,看見他進門,轉動眼睛。


  「吉爾貝特先生……」

  「呀,還好嗎?小黃?」

  「請不要管我了,我不值得你們這麼關心……」

  「別這麼說。你是在說我們在浪費時間嗎?」

  「是,你們在浪費時間。」

  小黃說的肯定,讓吉爾貝特在內心嘆息。


  (這可嚴重了,一點都沒有變好啊……)

  「來聊個天吧。」

  「……要聊,什麼呢?」

  小黃努力開口,但是這句話一出,她馬上就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麼,發出不成語的哀號聲。


  「我連聊天的內容也沒辦法自己決定嗎……」

  「沒有人天天在決定的啦,不是說沒主見很好,可是太強勢也是會被討厭的喔。」

  吉爾貝特急忙安慰她。

  「要聊什麼,我想想……對了,前一陣子妳不是在學急救嗎?現在還有在做嗎?看妳做得很開心的樣子。」

  「……」

  小黃沒有說話,指了指桌上的書本,每一頁都做了筆記,旁邊還有用來練習包紮的模型。


  「……給我的書我都看完了。」

  「然後呢?打算繼續怎麼做?」

  「沒有然後了,我看完了,沒有任何感想。沒有想更進一步,沒有想要做更多。我根本,就不喜歡任何東西,我只是喜歡把書本上的練習都做完,假裝自己有在做事而已。結果,他說的都是對的。」

  「這樣就不行嗎?就算只是假裝自己有在做事,不也是妳決定的事情嗎?這樣不可以嗎?」

  「……這個回答,太賊了。」

  「也許。不過要是妳想嘗試別的方面的事情。我們都可以陪妳。就算妳只是想要『學習』而已,大家也都會很高興。小孩子嘛,本來就需要多多嘗試。對了,妳知道嗎?蘇芬竟然趁我們都不注意的時候跑去學了開鎖。總是把能力點在奇怪的地方啊,那傢伙。」

  「……我猜到了。」

  小黃露出淺淺的微笑,吉爾貝特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心底暗自叫好。她似乎恢復了一點精神,吉爾貝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感謝蘇芬過。


  「吉爾貝特先生。」

  「怎麼了?」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吧。」

  「你為什麼要戰鬥?」

  我為什麼要戰鬥。吉爾貝特聽出了這個問句背後的真正意義。這問題比想像中的還要嚴肅,吉爾貝特閉上眼睛思考之後,才回答她。


  「……很普通喔。可別失望了。」

  「嗯。」

  「為了世界和平。」

  「這一點都不普通啊。」

  「不,很普通的。不想要看到暴力,想要用和平的手段解決紛爭。我想大部分的人都是這麼希望的。但是邪惡之神期望的是人類的鬥爭,而不是和平,所以世界才如此混亂。」

  吉爾貝特停頓了一下,補了一句。


  「不過,要說到底的話,期望世界和平還是為了我老婆和女兒。怎麼樣,夠普通了吧。」

  「這點的確是很普通。」

  小黃忍不住笑。

  「和平啊……也不錯呢。」

  「不用勉強把別人的目標套到自己身上。我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妳最後也會得到妳的想法的。」

  「我會嗎?」

  「我相信妳會。」

  「那麼,為了不辜負你的期待……我就努力一下好了。」

  這麼說的小黃,稍微打起精神來。


  「可以請別人也進來嗎?我發現……基地人好多,可是我誰也不認識。」

  「欸?雖然說善人長得都是同一副面孔,不過我們沒這麼誇張吧?我還覺得大家都挺有個性的。」

  吉爾貝特苦笑著說,也許是因為是小孩子,所以大家都很溫柔的關係,她會這麼想也是無可厚非的。


  「好啦,我幫妳叫人。有指名嗎?還是我們在外面猜拳大會?」

  「都可以。」

  「那妳就得等一下了。」

  吉爾貝特笑著,關上門。



//


  「好!」

  吉爾貝特一出來,發現猜拳大會已經開始了。頭幾個輸掉的古斯塔夫還不知道在那邊好什麼,高舉雙手。

  「……我錯過什麼了嗎?」

  「啊,你沒錯過什麼。瓦列斯已經把你和小黃的對話實況給我們知道了,所以你也不用解釋。」

  古斯塔夫心情很好,說明起來。


  「喂,瓦列斯你尊重一下別人隱私好嗎!?」

  「我很尊重,去怪旁白!」

  瓦列斯還在猜拳,只能用喊的回話。

  「還有我進去之前你不是在練魔法嗎?專心一點行不行啊。」

  「誰叫老爺子也很在意。」

  一群人還在猜拳,不愧是十幾個人的猜拳,看起來還要猜好一陣子。吉爾貝特就在旁邊搔頭,嘆起氣來。


  「我還是頭一次覺得瓦列斯的能力很討厭啊……是說王子你在爽什麼這麼爽?剛剛不是輸了嗎?」

  「就是因為輸了啊!要是小黃在我之前就打起精神,我就不用跟她談了……!」

  「你為什麼討厭她啊。」

  「別誤會,我沒有討厭,反而很喜歡她。正因為這樣才不擅長應對。」

  「喔喔……看來名聞天下的古斯塔夫王子也有不擅長的東西啊。」

  「可別到處亂說。」

  兩人在旁邊閒聊,同時,猜拳的那群人也分出了勝負。由巴斯汀打頭陣,一個個進去。其他人解散,等著輪到自己。瓦列斯回到自己位子上繼續練新的魔法,不過好奇心爆發的莉迪亞找上了他。



//

  「欸欸,瓦列斯,老爺子講什麼?其實我超好奇的。」

  「不知道。」

  瓦列斯一邊練習新的魔法,一邊回答莉迪亞。


  「旁白現在什麼都沒說。」

  「嘖,真掃興。」

  莉迪亞坐在瓦列斯旁邊,把他擠進去。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瓦列斯動搖了一下,手上的魔法稍微失控,但很快就被救回來。

  莉迪亞沒有發現,壓低聲音和他說話,耳邊的聲音說得他心癢癢的。


  「對了,瓦列斯。」

  「幹嘛?」

  「你和小靜之後進展的怎麼樣了」

  「幹!」

  瓦列斯再次動搖,不過這次沒有救回來。手中的魔法變成完全不同的黑色液體,向前潑出。


  「就跟妳說不是這樣了,妳為什麼一定要這麼認為啊……」

  「因為你們兩個很配啊。唔唔唔,看來瓦列斯也還是個小孩子呢,要是哪天動心了我來幫你助攻。」

  「拜託妳別提了。」

  到底是誰幫誰助攻誰都快搞不清楚了,瓦列斯只怕自己的人際關係更亂。


  瓦列斯就這樣在半被打擾的狀況練習了半個小時,巴斯汀才回來把莉迪亞趕走。下一個換伊歐瑟夫進去,聽巴斯汀說,小黃的狀況雖然不差,但還是沒什麼精神,沒有改善太多。現在只能希望和每個人的交談能夠啟發她些什麼,瓦列斯決定專心練習。

  兩個小時一下就過去了,新的魔法也成功進行了第一階段,巴斯汀對他的專注十分滿意。


  「你做得不錯,照這個速度,應該三天就能完全學會了。剩下就是要如何讓威力增強。我本來以為你會更分心一點,看來新任大神官的事情沒有打擾你。」

  「……也不能說沒有。老爺子,我想問個問題。」

  「說。」

  「沒有更快的方法嗎?我是說,學習魔法。要怎麼樣才能有像你那樣子強大的威力?我想要在戰鬥中也能幫上忙。」

  瓦列斯的眼神認真,認真到了巴斯汀覺得有點危險的地步。


  「你幫上的忙還不夠多嗎?我聽說了,和新任大神官的戰鬥,你的一發魔法,就消除了對方的一個有力攻擊手段。這樣還不夠嗎?」

  「可是……除此之外,我什麼都辦不到。老爺子,你比我還清楚戰鬥的節奏緊湊。我的能力一點都派不上用場,就算想要警告別人,常常在旁白說完的時候,就已經無法挽回了。我必須自己行動才行。」

  「是嗎?就我的想法,預言者那樣的後方指揮官比較適合你。不過,既然你這麼選擇,那就這樣吧。」

  巴斯汀深吸一口氣。


  「說實話,比起莉迪亞和古斯塔夫,你已經算快了。他們兩人都是雜念很多,學起魔法效率不彰。不過,如果你還想在這條路上更進一步的話──那就來點嚴格的測驗吧。現在的你的話,面對魔法的奧秘,應該也能理解一部分才對。」

  他抬高雙袖,黑色的霧氣在他面前匯集,變成了一本書。

  「這是……」

  「我年輕時的筆記,不是給你看的。人到了這個年紀,總會忘東忘西。」

  巴斯汀左袖一揮,書本就翻到期望的頁數,上面並非文字,而是潦草的圖案。在巴斯汀緩緩的詠唱下,圖案從書頁上凸了出來,形成一顆黑色的乾枯球體。


  「拿著。」

  球體往瓦列斯緩緩飄去,讓他愣愣地接住。在他接住的瞬間,一股噁心的感覺從手中傳來,像是黏膠一樣,和他的皮膚融合在一起,卻又可以輕易分開。

  「這是什麼?」

  「小塊的魔力。和你本來的力量相比,只是九牛一毛。但是將魔力具現化在身邊,可以讓你多理解魔力是什麼,魔法是什麼。」

  「魔法是什麼?」

  瓦列斯還是沒聽懂,像個鸚鵡一樣重複著。


  「你太在意咒文了。這不是壞事,也對精神集中有所助益。但這會讓你在意形式而無法了解本質,無法真正的駕馭魔法。而魔法的本質無法言傳,只能靠你自己體會。」

  「簡直就是科學的正反面啊。」

  「是啊,魔法就是科學的正反面。」

  瓦列斯手中把玩著那塊魔力,有些奇特的感想。


  「兩個月之內,你要回答這一個問題──魔法是什麼。如果沒辦法用文字描述,就用魔法展示吧。如果辦不到的話,那麼你的決心是無法讓你更上一層的。」

  「……我明白了。有什麼建議嗎?」

  「嗯,建議嗎?我的建議就是,別想太多。照正常的生活,偶爾把它想起來就行了。」

  「好的。」

  瓦列斯把魔力球往天空飄去,然後看著它像溜溜球一樣飛回自己手中,感覺十分奇妙。


  「嗯嗯嗯……」

  「好了,就去吧。在這兩個月內,所有新魔法的學習都先暫停。你要先習慣魔力這回事才行。」

  「欸?這樣我要做什麼好?」

  「習慣啊。」

  「Oh……」

  其實瓦列斯指的是不上課他一時不知道要幹嘛,不過想想這應該是他自己的事。要是不上課就只剩發呆,他也沒辦法給小黃作榜樣了。

  不過要說現在就開始拿起小說猛看的話好像又太早了一點,大白天的時間應該拿來做些更充實的事。


  「說起來,有件事你應該會想知道。」

  巴斯汀將魔法課程的桌面收拾乾淨之後,難得主動開口。

  「雖然沒有說特別要慶祝,不過莉迪亞的生日就在下個禮拜二的樣子。」

  「什麼?」

  瓦列斯把魔法的事情拋在腦後,跳了起來。

  「竟然都沒人提這件事!」

  「不,除了新加入的人第一次生日以外,通常不怎麼慶祝的。因為人數越來越多,每天都在過生日就沒意思了。而且我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出任務,常常沒有機會過。也有像我這樣忘了的,或是年紀到了反而不想過生日的。還有蛋糕。」

  短短兩個字可以有比前面一長串還大的說服力,真是神奇。


  「所以要過的話,你可能得自己好好準備了,或是私下找其他人。」

  「了解!那我先走了,老爺子。」

  「嗯,加油啊,年輕人。」

  看著瓦列斯急匆匆的樣子,巴斯汀忍不住微笑。


//

  「靜,我需要幫忙!」

  「什麼?」

  由於在酒吧沒有看到靜,瓦列斯跑到訓練場找人。靜果不其然的在那裡,沒有在訓練,而是在整理各種器材的樣子。


  「啊,德馬雷生日是吧?」

  「妳明明知道還不跟我講?」

  「呀……這個嘛……該怎麼說。」

  靜別過頭。


  「那個難度有點太高了啊。」

  「什麼意思?」

  「德馬雷雖然很喜歡幫別人慶生,但是不怎麼過自己生日。可能是弟弟妹妹很多的關係。以前我有問過她一次,她只說唉呀不用啦就逃跑了。」

  「那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驚喜?」

  「驚喜是驚喜,但是第一次生日已經玩過了,要問其他人的話應該沒什麼興趣吧。除非你要在大庭廣眾之下一個人給她驚喜,然後把她帶出去兩個人一起去吃飯之類的。」

  「……」

  難度確實很高,瓦列斯光想了一下就不好意思了。


  「不過就算不辦什麼盛大的派對,簡單一點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像是?」

  「單純送個禮物說聲生日快樂之類的。」

  「哼嗯……」

  確實如果其他人都沒這個意思的話,兩個人慶祝瓦列斯一定會死掉。就算把靜加進來瓦列斯搞不好還是會死掉。除非再找其他人,不過聽靜和巴斯汀的說法,大部分人都遵從不慶祝的默契而沒有這個意思的樣子。


  「也許保守了點,不過平凡一點也不錯。那妳覺得有什麼禮物可以送的?」

  「哈哈哈,開玩笑,瓦列斯。你以為我送過多少人生日禮物?」

  「派不上用場耶。」

  瓦列斯抓抓頭髮。


  「如果是妳過生日,妳會想要什麼?刀劍……應該不需要吧?弒神的刀子也不會壞。」

  「不見得?如果你要送我一把刀我還是會很開心,雖然不會用,不過供著也開心。大概跟收集名刀是一個概念,只是這把名刀叫『瓦列斯送我的刀』。」

  「喔、喔……」

  瓦列斯忍不住看旁邊,心裡想著要送刀子是不是現在開始準備比較好。


  不過眼前的問題不是靜,是莉迪亞。

  「嗯,那莉迪亞會想要什麼,馬嗎?書本?」

  「漢堡?」

  「某種意義上那是最可能的這件事還真讓人害怕……」

  瓦列斯和靜同時摀臉。


  「但是單純吃掉了就沒什麼紀念意義了,還是說跟她去什麼和垃圾食物有關的活動,大胃王之類。」

  「約會是不錯。不過不會死嗎?」

  「會死。」

  「我想也是。我看還是乖乖想個有紀念價值的禮物。」

  「……」

  「……」

  「……要送什麼?」

  忽然發現實在沒什麼好送的瓦列斯,要說莉迪亞的興趣一是吃二是旅遊,三是和其他人相處,其他就是很普通的看電影和跳舞之類的打發時間。強化能力戰鬥也是很隨興,百科全書翻一翻,動物園逛一逛,剩下就是直覺和嘗試錯誤。不管怎麼樣,都沒有可以送的成分在裡面。


  「最近有聽她說想要什麼東西嗎?」

  「嗯,想要嗎。通常都是和舒爾曼拿了就得了,沒什麼場合聽到誰抱怨。」

  靜還在苦惱的時候,瓦列斯靈光一閃。

  「啊,對了,項鍊的鍊子!」

  「鍊子?」

  被瓦列斯這麼一提,靜也想起來了。


  「德馬雷想把徽章做成項鍊那個?」

  「對。最近都很忙,我想她應該還沒準備好才對。如果好了的話應該會看她戴著。」

  「OKOK,那你來準備。我幫你打聽打聽,要是送禮物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準備好了那就尷尬了。」

  「沒問題,那邊就交給妳了。接下來就是,到目前為止存下來的財產有多少……」

  「……姑且說一聲,這只是生日禮物而已喔。」

  「是生日禮物啊?」

  「預算給我控制一下。」

  靜嘆了一口氣。心裡只覺得瓦列斯一定是會被簡單騙光身家的那種人。


  妳自己也是啦。


//


  差不多也是午餐時間了,瓦列斯回到酒吧。酒吧裡面意外的沒什麼人,只有盧梅娜一個人佔了一整張桌子,半張桌子是之前得到的論文,另外半張是她的算式。而她本人端著午餐,邊吃邊思考著。

  「盧梅娜,大家呢?我還以為老爺子和大叔至少會在。」

  「莉迪亞吵著要吃漢堡拉著幾個人去了。大叔現在在跟小黃講話,老爺子……我不知道去哪了。去哪了啊?」

  大概是盧梅娜太認真了,沒注意到周圍的變化。


  「妳問我也不知道。聽起來妳好像很專心的樣子?」

  「嗯。有幾個地方很難懂。果然要靠自己搞懂這麼複雜的研究還是有困難。我們得趕快找到有力的協助者才行。不實作有些東西根本沒辦法證明。」

  「哈啊……」

  瓦列斯一點都沒有明白,盧梅娜也看出來了,沒有繼續說下去,將注意力集中在手邊的研究上。瓦列斯也沒事做,就一邊吃,一邊盯著她看。認真時的盧梅娜不像平常的那副酒鬼樣,看起來十分美麗。


  「怎麼,想修幹嗎?」

  「妳這一句話完全破壞了剛才的氣氛。」

  「那我的目的有達成,很好。」

  盧梅娜笑著,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伏特加,瓦列斯都快覺得她能力其實是伏特加了。


  「對了,我說你啊。誹聞最近是不是有點多?有女人緣是很好,小心哪天被刺喔?不然就先跟王子學一下怎麼在女性間周旋的方法吧。」

  「還不都是你們在起鬨!」

  「哼。你自己的態度不乾不脆也是原因。」

  「我一直都很乾脆,我喜歡莉迪亞!」

  「真的嗎?移情別戀大家都不會笑你的喔。」

  「可以別開我玩笑嗎?」

  瓦列斯不爽起來。


  「我還沒有放棄,也沒這個打算。盧梅娜妳才是,把感情看得太輕了吧。」

  「嗯哼。好吧,如果你都說到這個份上。」

  盧梅娜拿出一個小型的黑盒子,放到桌上,按下播放鍵。

  「『我一直都很乾脆,我喜歡莉迪亞!』」

  「喂!」

  「哪天你們結婚我就把這當成禮物送你們吧,莉迪亞一定會很感動。」

  盧梅娜嘻嘻笑了起來。


  「快、快洗掉!妳是蘇芬嗎!」

  「怎麼了。難不成要收回這句話嗎?嗯?要收回?」

  「才沒有!總之快點洗掉。」

  瓦列斯從吧檯邊跳下來,伸手去搶,而盧梅娜動作很快的將收音機放到位子的裡面。瓦列斯搆不到,整個人壓了上去。


  「我們回來了!」

  爭到一半,莉迪亞砰的一聲推門進來,後面還有古斯塔夫和莎赫拉等人。從縫隙間看到他們的樣子,紛紛摀臉。

  「瓦、瓦列斯……雖然,嗯,那個,開放一點我是不介意。可是,給小靜看到的話她會很難過,喔?」

  「妳們夠了喔妳們!!!」

  事情越來越亂,瓦列斯忍不住翻桌。



//


  花了一個晚上和一個早上,瓦列斯好不容易把事情解釋清楚,等到有空下來,已經是下午的事。巴斯汀把魔法的修練暫停了,瓦列斯只好一個人無聊把玩著那塊魔力,不過還是什麼體悟都沒有。只好到處看看別人在做什麼。

  「對了隊長,拉斐拉找你喔,你知道嗎?」

  「我早就知道了。你有興趣?」

  「我連主題是什麼都不知道要怎麼有興趣。」

  「噢,是這樣。先前不是制伏了黑手黨嗎?拉斐拉正在讓他們受訓。現在擔任教官的是先前那五個百岳的特戰隊員,還有咒術師從旁協助。從報告看來,新兵們過得很充實的樣子。」

  「嗯,我對軍隊這種事不怎麼了解。」

  「無所謂,那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我們的人手急速增加中,我們可能要弄個支部出來。先前是請咒術師去移民村隱居。現在的是準戰鬥人員,有那麼多槍枝,很容易讓人起疑。拉斐拉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

  「原來如此。」

  「嗯,雖然說拉斐拉全部一個人處理也能信得過,不過我們還是參與一下比較好。有時候不是優劣的問題,是方針的問題。」

  迪埃特看著拉斐拉準備給他的文件,思考起來。


  「瓦列斯你沒事?沒事的話就來陪我問答吧,其他人大多對這種事沒什麼興趣,我連個聽眾都找不到。」

  「呃,靜呢?還有王子?」

  「靜是打架和搜查專門,王子是外交和人脈專門。預言者偶爾會幫助我,只是要等她有興致,而且她平時的工作已經夠累了,現在也是全天候預言喔。」

  「……說起來,預言者怎麼樣了呢?我回來之後還沒有看過她。隊長你知道嗎?」

  「她沒問題的,以前有比這更沉重的打擊。只是似乎對於旅行沒辦法完美落幕感到遺憾。好像真的很遺憾。」

  「嗯……難不成……」

  突然,預言者在旅行中表現出的種種跡象閃過瓦列斯的腦海。


  然後突如其來的鈴聲打斷了瓦列斯的思緒。

  「……」

  瓦列斯看了看電話,又看了看迪埃特。

  「接啊?」

  「……喂?妳好。」

  《瓦列斯先生,我沒問題的喔,不需要擔心我的事。》

  「……」

  瓦列斯冷汗直冒。


  《比起我,還是多關心一下小黃吧。還有瓦列斯先生也十分危險喔,要是一個不小心,可能會忘記一些事呢……》

  「我,我明白了。預言者,妳真的沒問題?」

  《是的。雖然結尾很遺憾,不過還是玩得很開心。所以瓦列斯,你也打起精神來吧,雖然沒能說服十三加入,但不需要為此自責,你盡了全力,這樣就好了,你沒有錯。》

  「……謝謝。」

  瓦列斯掛上電話,迪埃特看著他。


  「對吧?預言者沒問題的。」

  「是、是啊。」

  除了沒問題以外還有點可怕,不過瓦列斯死都不會說。

  瓦列斯答應幫忙迪埃特之後,兩人很快就隨便找了位子坐下,迪埃特將資料一份一份給他看。


  「首先是地點,交通便利是先決條件,他們必須要快速的投射到我們需要支援的地方。」

  「嗯,等等,隊長,這支部隊的定位是什麼。」

  「……喔?」

  「他們會是我們的輔助部隊,或是獨立作戰,負責簡單任務的救援部隊?後者的話不需要考慮這麼多,成立PMC我們出錢就行了。」

  「那你是推後者了?」

  「不,我推前者。再怎麼說我們也需要人手對付聖戰士。我還是忘不了百岳那次的事件。光靠我們是不夠的,有時候我們需要快速的救援──真正快速的救援。」

  「嗯,可是我很懷疑他們能比我們自己的援軍更快抵達現場,讓我思考一下。」

  瓦列斯的想法確實讓迪埃特思考起來,這是以前沒有的。


  「……嗯,先以輔助部隊發展為主。等到他們成長再考慮獨立作戰的可能性。」

  「但這樣PMC就不太可能喔,除非我們浮上檯面,就算浮上檯面,應該會和不少國家敵對吧。想正面和神明槓上的國家應該不多。」

  「是啊,不過我覺得這還好,現在沒幾個國家歡迎我們,我們還不是來來去去。」

  「嗯。」

  迪埃特決定方針之後,這次才真正決定地點。


  「那果然還是得需要交通便利的地方。有幾個候選地點,波森、卡賽或是威爾蘭。波森的好處是近,救援方便,聯絡方便。」

  「壞處是當波森政府要跟我們對幹的時候就沒人能動。」

  「嗯。卡賽的缺點是身分不好偽造,出入境需要多花時間。至於威爾蘭的缺點,除了伙食以外還有什麼?」

  「威爾蘭的缺點就是威爾蘭。」

  「你怎麼和靜一樣都那麼討厭自己的國家啊……雖然我猜得出為什麼。不過先說,其他國家也沒好到哪去喔。」

  「威爾蘭還有一個缺點。」

  「是什麼?」

  「和大神官很近,目前唯一所知的史蒂芬尼烏姆根據地就在威爾蘭。」

  「的確……但這也有可能是優點。我們遲早都要和大神官對上的,襲擊的時候能夠更快。」

  「好吧。那再來,取得槍枝的合法程度?」

  「這可以不用管,拉斐拉會解決所有問題。」

  「嗯。這個支部需要連先前的咒術師一起遷移嗎?還是只有五名教官?」

  「一個大規模的支部,應該比較有向心力。」

  「也更容易被發現。而且戰鬥人員和非戰鬥人員要不要分開是另外的考量。」

  「……我想想。」

  要分開,就要想辦法給他們返鄉探親,安全方面迪埃特倒是沒在意這麼多。一起住在戰鬥上會礙手礙腳,分開住得考慮家屬被大神官找上的危險,都差不多。


  「一起住吧。這樣看來是威爾蘭。士兵需要回家,從威爾蘭定期回家,會比從卡賽定期回家要簡單。以後士兵可能不只是波森人。」

  迪埃特似乎幹勁滿滿的想要練一支部隊出來。

  「那麼接下來該決定訓練方針。拉斐拉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把一隻戰車師投射到世界各地。步兵就是極限了吧,不,輕步兵。」

  「特戰的教官們怎麼說?如果像他們有優秀的戰鬥力和戰鬥判斷的話不是最好?」

  一隻輕步兵師聽起來就是個肉盾,瓦列斯覺得對於人力吃緊的世界之敵不是個好選擇。


  「聽起來不太可能全員都變成那樣,特戰也吃天分。從中挑人出來組兩支十人隊伍還有一點機會。剩下的人註定只是步兵。」

  「唔,至少將他們培養成城市戰導向?」

  「我也這麼想。野戰靠人數,我們應該不會是人多的一方。不過我還想到別的──關於咒術,你是怎麼想的?」

  「咒術……要考慮讓咒術師戰鬥嗎?」

  「對。這方面我不熟悉。你覺得呢?」

  被迪埃特這麼一問,瓦列斯解釋起來:

  「所謂咒術,跟魔法差不多。一要天賦,二要練習,三要意願。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練習,途中也會產生大量的脫落者。對這些人來說,都是在浪費時間。」

  「……有沒有更簡單易懂的比方?」

  「想要組織一支使用魔法的部隊,就跟想要組織一支使用能力作戰的部隊一樣……一樣?」

  瓦列斯自己說一說,皺起眉頭。


  「真的一樣耶。」

  「怎麼,發現什麼嗎?」

  「沒什麼,只是老爺子所說的,魔法和神力是相同的東西。我有點懂是什麼意思了。言歸正傳,要組織一支能夠使用能力作戰的部隊,隊長你應該知道有多困難。」

  「……的確,要是簡單的話,現在就不會全世界的軍隊全部拿槍了。但是有可能要他們研究讓咒術泛用化的方式嗎?」

  「研究大概不會成功。說要研究魔法的時候就已經失敗了。」

  「你越來越像老爺子了耶。」

  「這是稱讚還是批評啊。」

  「只是描述。總之你的意見是不要這麼做?」

  「我沒有這麼說,我只是說他們不適合當軍隊而已。單純招募有志者來當探員的話,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用處。但是我覺得最多就是這樣。」

  「好,就聽你的意見。咒術師們不參與行動,也不進行勸誘。如果有人主動想要加入,就讓他們加入。」

  「這樣很好。對了,說起來,他們也在卡賽住了幾個月了,沒有什麼對我們的意見嗎?例如說生活很無聊,之類的。還有他們現在都在幹嘛?不會真的在務農吧?」

  「這是個好問題。我沒有聽拉斐拉說過,我們找一下她吧。」

  迪埃特有太多問題要煩了,這種相對小的事情通常不會傳到他這。他們兩個開始找起拉斐拉,很快地在她自己的辦公室找到她。


  拉斐拉正在處理一堆文件,看到兩人進來,十分驚訝。

  「隊長?有什麼事嗎?明明打通電話我就會過去的。」

  「我想問一下咒術師的現狀。他們平常都在做什麼?沒有表示什麼意見嗎?要是我的話,把我放在一個地方叫我什麼事都不用做,我是絕對受不了的。」

  拉斐拉聽了,露出笑容。


  「啊,原來是這件事嗎?這倒不需要擔心,隊長,根據敬一先生的說法,他們很適應當地的生活。本來,他們就是一個以鑽研咒術為志向的家族,並沒有什麼不適的。不如說根本足不出戶,不管到哪裡都一樣。」

  「所以他們鑽研得很開心嗎?」

  「目前沒有怨言。除了飲食不習慣以外。」

  「那接下來可能更不習慣一點。」

  瓦列斯別開視線說。拉斐拉忍不住笑:

  「啊,那麼是已經決定接下來方針的意思了?而且是威爾蘭?」

  「對。我們決定將支部設立在威爾蘭了,全員遷移,將新兵們作為輔助部隊使用。以輕火力訓練為主,機動性要高。」

  「明白,那我之後把預算給你過目。」

  「好。」

  決定計畫之後,迪埃特和瓦列斯離開拉斐拉的辦公室。

  「啊,有個人來討論果然快得多。下次也拜託你好了。」

  「如果我有幫上忙的話。」

  「有幫上有幫上。」

  兩人回到酒吧內,剛好,莉迪亞從小黃的房間出來。


  「瓦列斯,該你了。」

  「該我了嗎?」

  「去吧。」

  迪埃特輕拍了一下瓦列斯的背,他就朝莉迪亞走去。

  「現在狀況是?」

  「小黃還是沒什麼精神,不過至少願意講話。」

  「好。」

  他進了小黃的房間。房間和昨天沒什麼差別,小黃沒有下床幾次,依然窩在床上。


  「啊,瓦列斯先生。」

  小黃一看見瓦列斯,露出微笑,挪動身體,拍了拍自己旁邊。

  「坐這邊。」

  「喔,這麼好。」

  「嗯,畢竟瓦列斯先生是一開始找到我的人之一。」

  瓦列斯不客氣地坐在小黃旁邊。


  「那蘇芬他們呢?」

  「蘇芬姐來過了喔,她很了不起呢。」

  「等等,我們討論的是蘇芬對吧?」

  「是啊,嘻嘻嘻。」

  小黃像是守護秘密一樣,吊瓦列斯胃口。


  「蘇芬姐真的很了不起,要是有機會的話,瓦列斯先生也會明白的。」

  「我才不相信……」

  「嗯。」

  小黃點了點頭,隨後問出她對每個人都相同的疑問。


  「瓦列斯先生,是了為什麼戰鬥呢?」

  「不特別為了什麼。」

  「欸欸?」

  小黃到目前為止聽了各式各樣的理由,從世界規模的到個人規模都得都有。不過瓦列斯的回答實在太過嶄新,讓她忍不住驚訝。


  「沒為什麼嗎?」

  「是沒為什麼。」

  瓦列斯抓抓臉頰。

  「昨天聽說妳想問這個,我睡覺前就想了一下,發現其實我沒有特別想幹嘛。一開始是一直聽到旁白在靠腰,然後大家在布靈頓有危險,沒想太多就衝了。之後受了重傷,在這裡定了下來幫忙做事。就這樣。」

  「那、那不是跟我一樣?」

  「一樣是指?」

  「我……只是覺得不可以再有這麼多無辜的人受害,所以才加入的。沒有什麼志向也沒有什麼主見,所以才會被說是人偶……」

  「我倒是覺得妳不用擔心托西流斯在那邊亂說。」

  瓦列斯拍了拍小黃的頭。


  「妳在這邊煩惱,已經足夠像個人了。要是真的沒有靈魂,應該一點都不在意然後繼續任務才對吧。」

  「……和蘇芬姐說的一樣呢。」

  「我收回。」

  「瓦列斯先生為什麼要這麼討厭蘇芬姐啊。」

  「有點覺得被扯到同一個水準就輸了的感覺。」

  「才沒有,蘇芬姐很有智慧的。」

  「……妳等我一下。」

  瓦列斯站起身來,打開房門離開。


  「蘇芬!妳用了什麼巫術對小黃洗腦!老實說!」

  「沒禮貌!人家是對我展露出來的大智慧的其中一角感到尊敬,好嗎?」

  「哈?」

  「大智慧?」

  「蘇芬你在說什麼瘋話。」

  瓦列斯開了第一槍,蘇芬回嘴,馬上引起連鎖反應。覺得自己功成身退的瓦列斯回到小黃的房間裡,帶著滿意的表情坐下。


  「好了,小黃,清醒點。蘇芬是蘇芬。」

  「哈哈哈。」

  小黃苦笑起來,表情很快又暗下去,瓦列斯看他這個樣子,繼續說:

  「再說,妳已經做了這輩子決定最重要的決定了。稍微沒有主見一點也沒有關係吧,又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喜歡表現自我。不如說我們組織的人太喜歡表現自我了很奇怪吧,哪有看個電視意見這麼多的?」

  「我……有做過什麼決定嗎?」

  「有啊,妳不是決定加入我們嗎?」

  「……!」

  「還是說妳覺得是靜強迫妳加入的?靜──!」

  「哇啊──!」

  看瓦列斯又去開門,小黃趕快把他拉回來。


  「瓦列斯先生你……要是靜小姐當真了怎麼辦啊!」

  「那就該妳體驗一下花兩天澄清誤會是什麼感覺了……」

  瓦列斯悠悠的說。

  「……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瓦列斯先生是真心開玩笑還是故意開玩笑了。真的,跟蘇芬姐一樣。」

  「我要告妳誹謗。」

  「所以說不要這麼看不起蘇芬姐啦。」

  小黃搖搖頭,不過瓦列斯剛剛那句確實說到她心裡了,讓她一掃陰霾。


  「……是啊,我已經做出決定了。就算仍然像是個人偶,也可以慢慢前進。」

  瓦列斯看著小黃打起精神跳下床,心裡安心了一些。

  「妳終於肯出門了嗎?」

  「……嗯。那個,我想偷偷問一下,大家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啊?」

  「當然不會。」

  瓦列斯開門,推著小黃出去,接受其他人的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