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 執先手者絕對優勢

想來想去，似乎還是有這種既單純卻又容易被忽視的目的啊。

雖然0000倒是沒怎麼排除這可能性就是了，只是他如此道出目的著實還是令他微微詫異。

「我本來以為不太有可能會是那麼遜的目的……難道說technician成功變成機械神的例子讓你萌發起這種想法嗎？」

『時間到了。』

然而對0000的提問，這次mind沒有再給予空閒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四字的無情宣判，以及幾乎撼動整個密閉空間的宏亮音道。

有甚麼前提改變了，或是說，已經被完成了。

『並非是要與你在這裡做推理遊戲才與你對話，只是要讓你對未來的遭遇產生確定感受，否則在什麼都不說的情況去侵略你的身體，你的身心將毫無意外的產生拒絕，具有先驗單位的軀體就會白白被浪費掉。』

像是被冰冷水滴毫無預警沾到後頸一般會嚇到跳起來的感受一樣嗎？0000尋思technician似乎也有不怕死的先決條件才被選上，想必對方刻意把自己的身心靈引導至雷同的狀況吧。

不過這些想法本來應該要說出來的，奈何現在狀況不允許自己這麼做了。

『滋！』

不存在於這世間的詭異聲響，開始從遠方的迴響，漸漸轉換成近處的震動。

那是一縷細微的藍光，精準朝向0000的額頭暴衝襲來。

這道想也不用想便知道絕不能碰的光帶著這世間最速的威脅，一般情況下是絕對迴避不了，但早在意識到語句中帶有殺氣的那一瞬間0000便已丟棄手上的水晶球跳離原處。未命中的藍光先在牆壁上轉了兩轉後，彈跳潛入地板，朝著0000的腳步追來。

姑且先將對手想要奪取身體當作是現在的目的，而任誰做個聯想遊戲便能將光電聯想成神經電訊號，0000暗想被那道光插到身體的話估計自己就完了。透過一定程度的意圖與堆疊的武術技巧確實能透過預測來躲避對手，可畢竟眼前的敵人具有這世上最快的威脅，光靠速度慢上萬萬倍以上的身體素質終究還是有極限。

原來如此，難怪自己手邊具絕緣把手的電擊棒會被沒收，估計是為了讓自己沒有辦法防護才預先做的手段，換句話說現在還是mind心中預期的情形。而另一方面自己常帶的藥物及原料就沒有被拿走，有這樣的差異究竟是考量到完全進入對決的現況早已沒時間慢慢依照對策調藥所以沒有必要這麼做，又或者這本來便是需要對方調藥的陷阱，還是會有其他更糟糕的狀況嗎？

「果然到了這地步，怎麼轉都沒辦法有意外的展開嗎？」

0000嘖舌了一聲，但卻不是因為超出自己預期，而是因為事實與自己的覺悟實在太過吻合。

面對電極擁有者與家主候補這些當代握有高水準技術或知識的人物，0000很早就發展出「先手不殺」的前提，因為這想法長期下來沒什麼錯，再加上使用著自己電極的心得，0000心裡的某種概念更加根深蒂固。

先手，擁有著絕對無法讓後手翻盤的優勢。

基本上，像是國際象棋這種雙方資源平等，規則公允，毫無運氣要素的遊戲都有類似的理論或假設，即若先後手兩方都下最優手，那後手的人至多只能打到平手。終究在「高智識水準」的前提下，策略的錯誤與運氣成分將會極遽下降至可控程度，就算對手也擁有相匹敵的智識水準，只要不是隨機遭遇而是在事先斟酌的計畫之下，除非受襲擊者能完全凌駕對手，否則當掌握的知識或程度非能完全凌駕攻擊者的前提下，受襲者所深陷的策略便具有不可預測性，完全先手攻擊的優勢將會無限放大。

現在乍看只是個單純的電流襲擊，但襲擊成功也只是遲早的事，其之後的下一步，下下一步也都早被準備好，其中更不存在0000能夠反擊的要素。又或者說，計劃本身早已把0000的所有反擊囊括進去考量，正因如此高智識水準的人物才敢以對方為目標制定攻擊計畫。

只是若這樣的話，就產生了不得不去思考的矛盾。

其他的電極功能或許只會是某種特殊能力，但0000遇到艱難的困境，只需要強行補強相應的知識與手段就能撐過去，就算沒有遇到困難，只要0000想或是某天心血來潮，都能莫名其妙取得全新的專長與知識。

自己是0000，而對方絕不可能不知道0000代表什麼意思。

能針對自己的意思，便是代表0000腦袋的一切都必須在mind的掌握中。說到底那一百多次的異界邀請本身次次都是殺機，對方根本無緣由的認定自己絕對能挺過去。

退萬步想就算對方是電極擁有者，但能精準猜測0000腦袋中知識的存量與種類，並肯定對方絕對無法擊破自己的計劃，這種事情真的存在嗎？何況既然是電極擁有者的話，也不會去渴望擁有先驗單位的身體吧……

……然後呢？

「該死，完全不是能想東想西的時候啊。」

話說回來自己多久沒好好吃一頓了呢？

0000在漆黑的空間裡，大概已經想不起來最後一次喝到咖啡是甚麼時候了吧。再怎麼讓先驗單位改造身體，終究無法脫離作為人類的範疇過多，甚至因為多餘的思考而讓身體消耗變大，加上作為人同一時間思考的廣度與深度有其上限，抓準這些基礎原則而不斷對0000的腦袋增壓，也早已令他領悟到現在已經沒有逃脫的機會了。

身體翻滾一下躲避攻擊，起身騷了騷額頭後便皺起雙眉，感覺還有繼續猜想下去的空間，奈何還要分出心神去預測電流走向與攻擊，還是一旦鬆懈就會失去身軀的境地。

需要一點喘息空間，那麼就得專注於現在的鬥爭，即便是對手預想內的情形也得選擇對方最不想遇見的情形。

對方以電攻擊，目的是覆寫腦袋資訊，且極有可能會透過先驗單位入侵身體，那麼最直接的干擾方式也就顯而易見。

「……先試試看錶皮的程度吧。」

從腰間拔出不知道嗜過多少人鮮血的開山刀，0000手挽左臂衣袍，逕向自己手臂表面果斷削了出去。

果不其然，飽含先驗單位的組織宛如遮蔽詛咒的稻草人，受到邪惡的電流通過後冒出焦碳味與輕煙，隨後藍光崩潰，化作毫無目標的光芒消散於地板之下。

『這選擇是吧。』

Mind稍稍起了點反應，但還遠不到令他驚慌失措的程度。

這只是再發出一次攻擊的功夫而已，沒過十秒，另一道藍色光芒攻擊再度從0000前方地板傳導而來。

斷尾求生的策略終究有極限，雖然能爭取思考時間才是首要目標，但話又說回來，爭取到時間就能逆轉整個情勢嗎？都知道0000拖延時間的意圖，那mind就沒有理由要用同樣招數奉陪。

陡然間於空穴中來的一陣強風，刮捲起這空間內沉悶的空氣。

「！」

藍色的光芒突然配合這變化，細微鋸齒的電光任由空氣的流向靈巧扭動，發出不協調的聲音，最後竟在虛空中逐漸攀爬，生成一個具有人形的電光網路。

超微機關。

蘊含的技術已經完全被破解，但眼睛看不見的細微單位還存留在四周，利用這些物質重新賦予能量及訊號後，還能像是構築人體的細胞一般，輕易地創造出類似實體的能量人形嗎？

「……不。」

不應該這麼想，0000微微搖頭，超微機關是一個類別統稱，內容非常多樣複雜，對手預先設置機能並在關鍵時才揭露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再加上一開始的電光攻擊，自己即將面對的只有更加難以應付的攻勢。

雖說如此，這種聯合攻擊也不是沒有迴避的可能。

『時脈。』

本來0000是這麼想的，但接下來被的兩個字被mind輕唸出來後，身體開始冒出力不從心的感覺。

身體並沒有任何影響，可是動作居然因為不明的理由開時遲滯起來。

強制的緩速？還是透過電訊號干涉身體自由？不，要是自己受到任何直接干擾，那應該早就被對手得逞，其中應該會有更加根本的理由才對。

『時間到了。』

這四個字不管是一開始還是現在，都是對0000現況的寫照。

電光人形代替mind宣告勝利後，雷電巨掌先是向天空伸展，隨後延伸膨脹，最後直接朝0000的天靈蓋拍去。

0000瞠大眼睛，靜靜的看著巨掌的襲擊。

「啊啊……果然最後變成這種毫不意外的結局啊。」

可0000的心中何止一丁點絕望，連一絲絲的驚慌失措都沒有。

的確自己已經認知到深陷對手計畫中，受困於先手所代表的意義，無法掙扎的事情也早就有所覺悟。但當這個劣勢化作現實時，自己理當有所反應才對。

盡人事聽天命，就是這種感覺嗎？

似乎能理解，為什麼『她』會有那種絕望的反應了。

既然如此，盡人事的自己，只能接受命運安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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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至少，在接受命運之前，把周遭的一切先理清楚吧。」

滋轟！

藍色巨掌停留在天空，沒有直接落下來。

0000微微闔上的眼皮，又再度被眼前的景象撐開了。

「你是……是你……們嗎？」

比敵人數倍大體積的黃色電光手臂，從上方掐住了藍色人形的五根手指。

「沒能為你留下些什麼一直是個遺憾……讓我來兌個現吧，我人生最後的夥伴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