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風

自從那條記載鯨魚死屍爆炸的報紙發行之後，似乎走到哪裡都能聽到那份《信風周報》的消息，而大雁鏢局在王都分佈的人流也總是絡繹不絕，除了各地來的限量當季商品，還有炙手可熱的報紙

雖然上面許多話題和政令都是有關奧萊，不是本地居民的人也許根本看不懂，但也架不住每周的聳動又有趣的頭條，還有奧萊人民一些奇怪的疑惑和利奧波德大公犀利又不失幽默的回覆

而且更重要的是一份報紙相當便宜，只要一個普通家庭一頓飯的開銷就能給孩子買一個識字的機會

對商人和貴族來說，比起報紙本身，更吸引他們的是廣告欄位，可以徵婚或宣傳產品，還可以討論商業合作，招募工人，作家也不必再向教會爭取文章被公示的機會，可以將自己的文章交給大雁鏢局，由鏢局將文稿送回奧萊，會有人仔細讀過文章後篩選刊登在報紙上，雖然不是每個人都選得上，但一定能得到有用的回饋

不過這也讓教會感受到了威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維科特就被排擠在王都的圈子之外了，但他也不在乎，他服務的是神，不是教會

但我也在想，是不是應該推一個由維科特講經的欄位，幫他樹立威望的同時又能給教會面子，還能讓他們如鯁在喉

不過眼下該擔心的也不是這個，而是劇院開幕

第一齣戲，我打算演長恨歌，本來是我想上《說岳全傳》的，但利奧波德覺得話題有點敏感就沒讓我上，果然大家都還是喜歡看愛情故事，雖然依然是悲劇收場，但利奧波德似乎特別喜歡這個故事，按他的說法就是：「錯過才是人生的常態。」

上午處理過鏢局的事後我和利奧波德在城外的劇場會合，克萊兒有點事要去北部處理點事情，昨天就已經出發了

「對了，據說很多人會在妳來做墨水材料的小林子裡聚會。」

「真的假的……」

這個時代也有喜歡長嘯的竹林七賢嗎

「那……嗯……要不……修個小涼亭給他們？鼓勵一些年輕人參與對國家政事的討論，還能從中挑初一些真的有才學的人。」

「這……還是不要好了，但涼亭的想法不錯。」「嘿嘿，我就知道您會喜歡。」

第一幕演的是貴妃入宮備受寵愛，第二幕演的是安史之亂，第三幕演的是玄宗思念貴妃，第四幕演的則是觀落陰

沒錯，仔細看《長恨歌》就會發現後半段仙界尋妃的劇情其實本質上就是觀落陰

為了更貼合本地的文化，我把宦官改成弄臣，把幾位權臣也改為西方的貴族封號之類的，音樂的話也盡量改成彈奏樂器和鼓樂，服飾則大量用輕盈的飄帶來營造飄盪和亂世動盪的感覺

「所以這周的頭條是什麼？」「那得看您的反應呢，如果您晚點能掉個兩滴眼淚就太好了，這樣就能寫：『奧萊國家劇院開幕，是什樣的愛情讓大公都留下心碎的淚水？』。」

「那我要是不哭，妳打算怎麼寫？」「『奧萊國家劇院開幕首演，大公的反應竟然是……』。」

他無奈的乾笑兩聲，「好吧。」一齣戲算上中場休息大概兩個半小時

預演結束後，我問利奧波德對這部戲有什麼想法

「我不理解，為什麼王國的危機要讓一個無辜之人付出生命的代價呢？一個女人的死又能改變什麼呢？」

「那您覺得這齣戲好看嗎？就其藝術性質而言，劇情、服裝設計、配樂……」

「有異域風情呢，整體視覺也很華麗，妳不會真的是東方來的吧？」

「不是說好了不打探這些事了嗎？」

現在是冬天，離開劇場後我穿上羽絨衣，因為怕還會再長高，所以就做的大件一點了，而且因為羽絨衣的發明是在20世紀，這裡的鴨絨和鵝絨是箭羽、裝飾物和肉類的副產物，價格相當便宜，在棉花上市後，寢具市場對羽絨的需求就更低了，而且羽絨衣也不像衝鋒衣一樣需要用到人工纖維，只要跟船隊要一小面廢棄的帆布就可以做了

至於為什麼我不穿那件熊皮斗篷，因為確實有點太招搖了，到時候被人搶劫

「這是什麼？」「一件能從奧萊穿到北方聯邦的衣服。」「不會很重嗎？」「當然不會，裡面有填充物，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空氣。」

「竟然還有如此神奇的東西。」

看看那渴望的小眼神，他好像真的覺得很神奇的樣子

也只能脫掉讓他拎拎看了，他應該是穿不下的

「真的比想像中的輕呢……這是什麼做的？」「羽絨。」

「喔？原來羽絨還可以拿來做衣服嗎？妳能幫我也做一件嗎？」

其實不是很想，上行下效，到時候整個國家野雁都會碰上滅頂之災

「不要，怕您引起風潮，羽絨是水禽用於保溫的特化羽毛，奧萊氣候溫暖，春秋會有許多候鳥過境或留境，這要是沒有完善的法規保護可能會引起大規模的濫捕，如果您只是喜歡這個功能，我可以請人幫您做一件，但您對外必須說是用棉花填充。」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別？」「羽絨更輕，棉花更便宜，但保暖效果其實差不了太多，而且棉花是纖維，可以做的樣式也就更多。」

「這樣啊……那我再想想好了。」

回去城堡的路上我們順便去利維坦看看，聽說前陣子已經提煉出純鋁金屬，接下來該做的就是電線外皮，他們目前用的是樹酯，我已經打算從東方進口印度榕來提供另外一種選項

不過利奧波德此次前來是為了另一個研究，有關熱兵器的研究

「關於這個……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

是典型的滑膛槍，CD時間很久的那種，熱兵器的最初期的樣子

「現在教會也在做這種研究，我們必須搶先一步，現在滑膛槍的缺點是上子彈的速度太慢，殺傷性也不夠強……」

「那要怎麼做？」「三個方向，槍管、子彈、填充擊發。」

槍管越長，子彈射出的速度就越快，子彈的成分和結構不同殺傷性就越高，填充至擊發所佔時間越短，單位時間能對敵人造成的傷害就越大

「我對槍械並不是很了解啊，只是略懂一些原理，首先，槍管越長，子彈射出的速度就越快，聲音也會更小，子彈更穩，子彈的成分和結構會影響殺傷性，填充至擊發所佔時間越短，單位時間能對敵人造成的傷害就越大，而且最好加上槍托做為後座力的緩衝。」

當年表妹要教我玩槍戰我就該好好聽的

不過我還是很相信利維坦的這夥人的，提出想法，給出大方向，他們就會自己去琢磨，而且槍械武器這種東西嘛，這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當然願意把時間花在改良武器上面，這可不比什麼發電廠有趣的多

之後利奧波德回去城堡，我去印刷廠趕稿，整理讀者來信和一些投稿的文章，在一堆信中間我看見一封筆跡熟悉的信

這是拉爾夫的筆跡

我知道我犯下過不可挽回，不可饒恕的錯誤，我只想問問我的朋友過得好不好不好，也許這輩子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我還是希望能得到你的消息，如果這封信有幸刊登在信封周報上，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有關你的消息──賽勒斯

拉爾夫的名字有狼的意思，而賽勒斯翻譯成英文Sirius是天狼星的意思，這共通處實在很難不讓人產生聯想

我把這封信和其他文稿稍做整理後一起拿回城堡，把拉爾夫的信給利奧波德看

他神情複雜，長嘆一口氣，「妳……嗯……大雁鏢局有送信到提埃的線路嗎？」

「沒，但如果雷托有空的話可以讓他送信過去，順便去提埃考察一下那邊的市場環境是不是適合拓展業務。」

這時我注意到窗台上的曇花，本來利奧波德的臥室是陽光照不太到的，但改來辦公室之後葉片的色澤好了不少，不過依然沒有開花的跡象

「果然異國的花無法在這片土地生存……」

「倒也不見得，只要細心照料還能長得很好……那，這裡還有幾封我挑的信，您再選兩封做為下期讀者來信的題目吧，然後有關貨物關稅的事……」

「奧奇德，妳現在多大了？」

這又是什麼樣的問題？

「十五。」

他點點頭，「還是有點小……」「怎麼了？」

「我想讓妳在奧萊有正式的職位。」

我搖搖頭，「不用了，那這樣大雁鏢局就會變成國營事業，會有侵犯人民隱私的疑慮，我知道您不會無聊到去看人民的往來書信，但有心人士也能藉此大作文章。」

「也是，這個想法確實有點草率。」

不過這個想法到是挺不錯的，鐵飯碗聽著就很讓人開心

「過一陣子就是新年了，這兩年妳為奧萊做了很多，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我想建那個論壇，如果怕煽動群眾的話可以在晚上進行。」

他無奈嘆了口氣，「我會再想想看，剩下的喝茶時再聊吧。」「好。」

我注意到桌上的日曆，今天是12月14日，679年12月14日，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錯，今天是主人公阿爾傑第一次踏上戰場的日子，不知道他面對的洛倫佐在躲過母親被謀殺的變故後又會是什麼樣子

今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從北方凍原吹來的風夾雜著提埃針葉林的氣息一路南下，帶著清冽的寒冷，利錢高地的風應該也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