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名字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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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1-16
湯清元回到學校的第一天,感覺像一隻迷途的羔羊闖入了狼群。
下課鈴剛響,教室裡已經響起了熟悉的鬨笑聲。「湯圓,今天要不要請我們吃湯圓啊?」阿偉倚著椅背,一邊用腳踢著桌腿,一邊咧嘴笑,「放心,我們會付錢,不會像某些人一樣,還得被警察請去喝茶。」
「哎呀,別說這麼難聽,」另一個同學故作正經地補充道,「人家可是被網紅湯圓店特別『招待』的貴客呢。」
全班人哄堂大笑,笑聲像針尖般刺進湯清元的耳朵。他低著頭,緊緊盯著書本的某個角落,試圖將自己縮小到不存在。可是,那些嘲諷並未因此停止,反而像貓找到了獵物,充滿了狩獵的樂趣,愈演愈烈。
「清湯寡水的清湯圓,真是人如其名。」阿偉起身,走到湯清元的桌旁,隨手扔下一顆真的湯圓,濕濡的表面在桌面上滾了一圈,留下了一道黏膩的痕跡。「你看看,這就是你吧?白白的,軟趴趴的,裡頭什麼都沒有。」
湯清元的手指緊緊抓住桌沿,他的指尖泛白,關節微微發抖。但他終究什麼也沒說,甚至不曾抬起頭。
那天下午,他的書包被人塞進一包拆封過的冷凍湯圓,當他打開書包時,那些湯圓已經化了,流出奇怪的汁液,黏在課本和筆記本的封面上,散發出微弱的怪味。他愣愣地看著那一灘糊狀物,感覺胃裡一陣翻湧,卻又說不出話來。
李明軒經過時,掃了一眼湯清元狼狽的模樣,猶豫了一瞬,最終選擇走過去。他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說話。他告訴自己:「這是清元的事,我能做什麼呢?」
晚上,湯清元一個人躲在自己的房間裡,房間的燈光昏黃,投射在四壁上像被扭曲的影子。他的課本攤開在桌上,那些被湯圓黏過的作業紙皺皺的,彷彿在嘲笑他的無能為力。
他把那些黏呼呼的湯圓丟進垃圾桶,卻感覺那些東西仍然黏在他的身上,揮之不去。他的腦海裡回放著那些笑聲、那些侮辱的話語,一遍又一遍,彷彿要將他的意志碾碎。
「為什麼社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的內心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低沉卻頑強,像是來自某個深不見底的地方。「如果他們可以肆無忌憚,那是不是因為這個世界默許了他們的行為?」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感到,湯清元這個名字像枷鎖一樣牢牢捆住了他,不僅捆住了他的自尊,還捆住了他的未來。
隔天早晨,湯清元站在鏡子前,試圖用水撫平眼睛周圍的浮腫。他的母親端著早餐走進來,語氣輕飄飄的:「清元,你怎麼回事?看起來好像睡得不好,是不是功課壓力太大?」
他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喝著稀飯。
「媽媽說過的,做事一定要用心。知道嗎?」母親補了一句,語氣中隱隱透著不容置疑的期望。
湯清元點了點頭,心裡卻感覺更加沉重。他想告訴母親真相,但他知道這些話說出口也毫無意義。他需要的不是關心,不是責備,更不是勸解,而是一個能夠讓他喘息的出口。
那一天,放學後的操場上,他又一次聽見阿偉的聲音:「湯圓,你說,湯圓到底有幾種口味?是不是都跟你一樣,沒什麼滋味?」
身邊的同學大笑起來,那些笑聲直直地壓在他的胸口,像一塊無法抬起的巨石。他緩緩地轉身,朝著夕陽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句幾乎聽不見的低語:「或許,湯圓也可以有毒的味道。」
那聲音輕得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是否真的說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