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下 餘波-國內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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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1-08
半個月後,東京國會議事堂。

氣氛劍拔弩張,無論是在議事堂內,還是外面的街道上。

此時,一場關於東沙事件的聽證會正在議事堂舉行,日本眾議院需要政府和軍方對「東沙諸島事変」做出解釋。

在聽證會上接受質詢的政府官員有:
內閣總理大臣吉田茂,他作為政府行政首長,必須列席,也要代表政府對外界質疑做出解釋;
外務大臣岡崎勝男,負責解釋外交管道為何未能避免此次事件,並說明是否存在外交失誤;
國防大臣木村篤太郎、海軍大臣山崎小五郎,這兩人需要解釋軍方的行動是否符合既定政策,是否有與外交政策保持一致;

接受質詢的有軍方人員有:
海軍參謀總長保科善四郎海軍大將,負責解釋這起事件中,海軍的戰術與行動背景,確認是否事先有命令或授權武力使用;
佐世保鎮守府司令長官長澤浩海軍少將,他作為船隊的直屬上級單位「佐鎮」的司令,負責說明艦隊的準備、行動計畫,以及情報管理情況;
船隊司令板谷隆一大佐,他作為此次任務的直接指揮官,必須親自到場說明行動的全過程及戰術決策邏輯;
四位參戰飛行員,岩井勉少佐、赤松貞明大尉、柳谷謙治中尉、藤井武兵曹長,他們是執行命令的基層軍人,作為證人列席,回答涉及戰鬥細節的詢問。

中華民國駐日大使董顯光、美國駐日大使威廉·約瑟夫·西博爾德也列席旁聽,但他們都只有旁聽權,沒有質詢權。

而在議事堂外的街道上,早出現了示威人群,民主化的日本允許民眾遊行示威。此時的人群站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邊:左翼和平主義團體和右翼民族主義者各佔一方,彼此間怒目相視,正隔著警察的人牆對峙著。

在左側,來自日本和平同盟、反戰市民聯盟、日本共產黨等團體的人和左翼大學生組成了反戰隊伍,揮舞著寫有「反對戰爭!」「修憲刻不容緩!」「日本不能再走回頭路!」的橫幅,甚至有標語直接寫著「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的字樣。他們高喊著口號,要求政府在憲法中增加永久放棄宣戰權的條款,並解散國防軍,改為自衛隊,以徹底避免日本再次捲入戰爭。有示威者舉著戰後《和平憲法》的草稿影本,高喊:「軍國主義必須終結!必須實行《和平憲法》!添加憲法第九條!」

但在街道的另一邊,景象則完全不同。右翼反共產主義者、民族主義者與軍方支持者集結成一片旭日旗的海洋,他們的標語上寫著「海軍健兒幹得好!」「祝·皇軍凱旋!」「不要刺刀下的和平!」,甚至有人揮舞著與本次事件不相干的「天皇陛下萬歲!皇軍萬歲!」「共產黨滾出日本!」等標語。他們認為,海軍此次在東沙群島的舉動是正當防衛,是為保護本國國民而戰,有示威者直接呼喊:「要想守住和平,必須先擁有強大的國防軍!」

警視廳早就派遣了大批警察,在雙方之間築起人牆,以防發生衝突。但即便如此,依然有零星的爭吵爆發,警察不得不多次介入驅散過激的示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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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整,隨著議長幣原喜重郎一聲清脆的木槌敲擊聲,眾議院特別聽證會正式開始。

主席台上,首相吉田茂身著深色西裝,坐在中央,神情肅穆,其餘政府文官則分別站在他的兩側。再往下,是穿著海軍制服的將校。此外,四位參戰飛行員也穿著筆挺的海軍制服,靜靜坐在證人席上,臉色沉穩,只有年輕的藤井低頭盯著桌面,顯得有些不安。

幣原首先宣讀了聽證會的議程和出席人員名單,隨後進入了正式的聽證階段,各方議員相繼提問。此時的眾議院多數黨為民主自由黨,議員大多不會與首相作對,而且吉田作為黨總裁,早就與黨員們溝通好了,加上第二大反對黨改進黨也不認為這次事件中海軍的處理有問題,所以他們都沒問什麼尖銳的問題。因此,主要挑戰來自第三大反對黨,左翼的社會黨,以及他們與日共等黨派組成的左翼聯盟。

果然,社會黨的一個議員站了起來。他是社會黨的執行秘書長淺沼稻次郎,是堅定的和平主義者和同情中共者,聲音尖銳且帶著攻擊性:
「總理閣下,請問您如何解釋此次海軍在南中國海的軍事行動?根據中(共)方與部分國際媒體的報導,這是一次對主權國家的公然武力挑釁,政府難道已經違反了日本的中立政策嗎?」

吉田面無表情,調整了一下話筒,語氣冷靜且堅定地回應道:
「此次行動,完全是基於人道主義的撤僑行動,嚴格遵守聯合國憲章和國際慣例。我們的艦隊在公海上遭遇了無預警攻擊,海軍完全是正當自衛。這一點,我們已經向國際社會公開各項記錄,絕無違反中立的行為。」

「那麼,請問岡崎大臣,」 淺沼轉頭看向岡崎勝男,語氣依舊尖銳,「為何事前沒有與中國(共)進行外交溝通?中國方面稱,日本此舉是在協助國民黨政權,是一種干涉內戰的行為。難道你們在事件發生前沒有預估到可能發生此類衝突?這難道不是你們的外交失職嗎?」

岡崎勝男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語氣有些無奈,或故作無奈:
「首先,我國與共產黨並無外交關係;其次,本次行動因為要緊急撤僑,按照國際慣例,為了保護撤僑行動的安全性,因此未提前公開具體時間表。事後,我方已通過駐印度大使館與中共進行了接觸,但遺憾的是,中共拒絕接受我方的解釋,反而一味地在輿論上攻擊日本。」

除了首相和外務相,國防大臣與海軍大臣也被反對黨議員重點質詢。除了社會黨議員,戰後好不容易獲得合法地位並得到議席的日共也不會放過表現機會。

淺沼問完話後,共產黨議員神山茂夫也站了起來,語氣嚴厲地對木村國防相質詢道:
「國防相閣下,軍隊的行動直接關乎國家安全。此次事變引發了國際關注,甚至使我國的外交處於不利位置,國防省是不是沒有在事前對這次行動做出了足夠的風險評估?為何沒有提前向國會通報此類高風險軍事行動?」

木村回答:「議員閣下,本次行動屬於緊急任務,符合《國家防衛行動規範》第二條,即『在突發情況危及本國公民生命財產安全時,可在緊急狀態下動用國防軍執行人道主義救援』。由於行動性質的特殊性,提前公開計畫將危及撤僑人員的安全,因此未提前通報國會。至於風險評估,參謀本部已做出充分的評估,且艦隊嚴格遵循既定作戰指導方針,沒有主動挑釁任何一方。」

「既然如此,」神山提高了音量,「你的意思是,國防省可以在未通知國會的情況下,自主決定對外動用武力?這樣可能會讓政策失控啊!」

「閣下,我需要再次強調,」木村也提高了音量,「此次行動並非我軍主動使用武力,而是在遭到了無預警的攻擊後採取了必要的防禦行動。國防省所有軍事行動都嚴格遵守憲法和法律,在內閣指導下進行,絕不存在所謂『政策失控』。」

「但是國防軍確實主動開火並殺了人…雖然閣下的回答在法理上或許自洽,但道義上的責任恐怕很難迴避啊。」神山找不出明顯漏洞,便試圖在道義上壓過對方。

眼看神山有點處於下風,淺沼立刻站起身接過了質詢的「大棒」,對山崎海軍大臣開火:
「山崎大臣,請問撤僑行動為何派遣戰鬥軍艦?選擇一艘航空母艦執行撤僑任務,這難道不是一種軍事威脅嗎?」

山崎回答:「閣下,鳳翔作為一艘老船,早已改裝為練習空母,其裝備和狀態根本無法參與一線戰鬥,主要用於訓練任務。此次選擇鳳翔,主要基於兩點考慮:第一,鳳翔具有較大的收留空間,能夠安置撤離人員;第二,其搭載的戰鬥機僅能用於防禦性攔截,絕不具備主動攻擊能力。」

淺沼:「然而艦載戰鬥機確實在空中擊落了多架中國飛機,難道這不是主動交戰嗎?」

「閣下,」山崎嚴肅地說,「根據作戰報告,船隊在抵達指定區域前一直嚴格保持無線電靜默,並在發現未知飛機接近時,多次通過國際通用頻率廣播表明了國籍與立場。然而,對方未作回應,還派出了編隊朝船隊直沖過來。基於此,船隊司令官板谷大佐才批准戰鬥機出動攔截。事後證實,對方確實未回應任何警告,還通過螺旋俯衝進入攻擊航線,且共軍轟炸機的自衛機槍首先朝我方戰機開火。因此,我方戰機的攻擊完全是自衛反應。」

「即便您的解釋在技術層面上成立,」淺沼搖了搖頭,「開槍殺人,而且是擊殺中立國的飛行員這種事情,還是很難讓廣大國民信服,我認爲,您的辯解仍有待考驗。」

聽完這一輪質詢,場內一陣騷動,有些議員開始竊竊私語,街上的和平主義者似乎聽到了政府官僚的辯解,他們的示威聲也越發高漲。

下一輪質詢,輪到海軍軍官。海軍參謀總長保科大將首先發言,他站起來,自信地說:
「作為海軍參謀總長,我確認,與共軍的交戰完全符合國防軍的自衛規定。根據我方公開的雷達與無線電記錄,共軍戰機在我方多次表明國籍和警告後,仍準備攻擊,這與山崎大臣所述一致。因此,這次戰鬥是一次不得已的正當防衛行動。」

隨後,作為現場指揮官板谷隆一大佐被問到了戰鬥經過。他簡潔但詳盡地復述了戰鬥前後的情況,再次強調了船隊發出的無線電警告,以及對方無視警告後繼續接近的事實。

但這時,共產黨議員宮本顯治提出了激烈的質問:
「請問,在沒有明確攻擊命令的情況下,海軍飛行員的主動攻擊行為難道不是過度反應?這是未經許可擅自使用武力的舉動!」

四位飛行員之一的赤松貞明大尉站了起來,表情帶著對共產黨人的厭惡,語氣堅決地說:
「議員閣下,在戰場上,我們無法以事後的角度判斷『反應是否過度』。我需要再次強調,我們已多次發出廣播警告,但對方無視且繼續接近。因此,我方根據交戰規則,在對方進入攻擊位置且無視警告後才採取了攔截行動。這是符合戰鬥準則的。」

接下來,佐世保鎮守府司令長官長澤少將被問及艦隊的戰術管理與情報溝通。提問者是日共領袖,議員德田球一。

德田:「長澤少將,你作為船隊的上級指揮官,在本次行動中,你的情報管理有沒有疏忽?為何未能提前知悉解放軍空軍可能存在的威脅?」

長澤語氣冷靜地回答:「議員閣下,根據參謀本部提供的情報,中共在南海的航空力量極為有限,沒有夜間作戰與遠海打擊能力。而本次行動已採取最高防禦等級部署,包括隨時保持無線電靜默和對空警戒。事後判斷,這次襲擊是一次低強度的區域性突襲,可能是共軍對政府軍(國軍)襲船戰的一部分,缺乏明確的指向性。」

「但事實是,船隊仍遭到了襲擊,並有飛行員受傷,這是不是你們準備不足啊?」一貫要求撤銷國防軍和毫不掩飾親近中共的德田此時開始裝好人了。

長澤也帶著明顯厭惡共產黨的情緒,但還是控制脾氣回答:「閣下,我方船隊在共機接近後第一時間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成功攔截敵機並確保了全體撤離人員與船隊自身的安全。飛行員受傷是在複雜空戰情況下發生的單一事件,並不能說明艦隊整體準備不足。而且根據戰鬥記錄,敵機先行開火,這一點已有攝像槍記錄可作證。」

…………

在這一系列問答中,儘管左翼反對黨議員多次試圖從戰術細節與外交失誤中質疑政府與軍方,但由於證據充足且回答堅定,聽證會的氣氛逐漸趨於平穩。提問議員們雖然嘴上不饒人,表示遺憾或失望,並暗示要進一步調查或保留追究權利,但總體來看,政府和軍方算是過了這關。

議事堂外的示威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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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證會結束後的議事堂顯得比開場時安靜了許多,但走廊裡依舊回蕩著一些議員低聲討論的嗡嗡聲。

赤松、岩井和藤井三人憋了好一陣子,這時一起走向洗手間。邊走赤松邊低聲嘀咕著:「阿共仔(共産黨のヤツメ)可真是會找茬,剛才那個刁難我們的宮本議員,不知道哪來的自信,一副事後諸葛亮的模樣,真是可笑,他那麼有種就該自己去面對敵人,看看他的『過度反應』是不是嚇尿褲子。」

藤井聽到共產黨相關話題,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說道:「話說,我最近聽到一些小道消息,說共黨似乎處在分裂邊緣。聽說黨內的一些人比那幾個議員更加激進,還想效仿中共搞什麼『農村包圍城市』,甚至有傳言說他們在暗地裡籌建武裝組織,準備清洗黨內反對者,搞武裝鬥爭。」

「哦?」岩井挑了挑眉,「武裝鬥爭?那幫傢伙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別說日本國防軍,還有駐日美軍呢,因此岩井實在想不明白日共武鬥派在做什麼白日夢。

赤松正準備接話,突然,背後傳來一個老人爽朗的笑聲:「哈哈,如果共產黨真敢這麼搞,那我敢打賭,他們在後年的總選舉裡,連一個議席都保不住!」

三人一驚,迅速回頭,發現說話的是國防大臣木村篤太郎,他出生於明治十九年,已年逾花甲。只見他一邊挽著西裝袖子,一邊慢悠悠地走進了洗手間,顯然也是來如廁的。三名飛行員見到他馬上立正敬禮:「長官!」

木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放鬆,隨後走到小便池前一邊解開皮帶一邊繼續說道:「你們剛才聊的我都聽到了,共產黨內部確有派系之爭,剛才問話的宮本和德田就不是一派的,至於武裝鬥爭我們還沒發現明顯證據。那些激進派根本不了解我國的實情,農村包圍城市那一套,之所以在中國行得通,是因為當時中國戰亂頻繁、軍閥割據,百姓苦不堪言。但看看現在的日本,生產恢復了,社會穩定了,政府也重建了秩序,哪有他們搞事的餘地?他們以為還能『槍桿子裡出政權』?呵,愚蠢。」

聽到這番話,藤井似乎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長官,可他們在議會裡好像還是挺活躍的,而且……民間也有輿論同情他們。」

木村笑著搖了搖頭:「輿論?輿論只是攻擊執政黨的武器。他們今天質疑你們開槍,明天如果蘇聯的飛機炸到橫濱,他們就會反過來指責你們無法保衛國家了。」他停頓了一下,語重心長地說:「你們要記住,國家安定不靠那些演講台上的嘴炮,而是靠像你們這樣的軍人,用實際行動來守護日本的安全。你們做得很好,今天在聽證會上表現得也很出色,別讓那些政客影響了自己的判斷。」

赤松、岩井和藤井聽了這番話,心頭都一陣溫暖,連赤松那點對聽證會的不滿也消散了不少,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是!長官!」

木村笑了笑,系上腰帶,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洗手,然後對藤井說:「你受傷了,下次小心點。你們大家都辛苦了,幹得不錯。以後日本的復興,還是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說完,他擦乾凈手上的水,鄭重地向三位飛行員點了點頭,然後走出了洗手間。

三人目送木村離開,赤松低聲感歎:「真不愧是個劍道大師啊,比那幫政客靠譜多了。」岩井則微微一笑:「可惜,這個國家還是得靠他們來決定我們能不能開火。」藤井看著洗手間鏡子裡的自己,默默地拉了拉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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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京國會議事堂舉行聽證會的前後,在北京的中共高層也沒閑著。

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中革軍委)的會議室裡,氣氛顯得十分凝重,長長的會議桌兩側坐著中共軍政要員。一側是參與審查「東沙群島事件」的第四野戰軍兼中南軍區調查小組組長、四野兼軍區政治部主任陶鑄,以及空軍的高級指揮官們,另一側是朱德、劉少奇、周恩來、彭德懷等中革軍委領導人,首席位置坐著主席毛澤東,他們正認真聽取陶鑄的彙報。

陶鑄起身,遞交了一份厚厚的報告,語氣嚴肅地說:「經過全面調查,空軍第4團在此次『東沙群島事件』中,存在嚴重的指揮失誤。編隊指揮員徐解放同志以及團指揮部完全忽視了日本艦隊的警告廣播,主觀臆測對方為國民黨船隻,基於先入為主的判斷發動了攻擊,導致了不必要的損失。」

毛澤東微微皺眉,帶有濃重湖南口音地說:「陶鑄同志,你認為應該如何處理?」

陶鑄回答說:「根據四野內部調查得出的結論,第4團團長和政委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考慮到當時的情勢複雜,且確實存在國民黨艦船謊報國籍的記錄。因此,建議對團長和政委給予黨內嚴重警告處分,調離一線部隊,回後方任職。同時,要求第4團全體指戰員進行深刻自我檢討,反對個人英雄主義和主觀主義,在全團範圍內開展『反對驕橫、破除自滿』思想教育運動。至於沒有犧牲的機組人員,需重新在蘇聯顧問指導下進行戰術培訓,以防止再次發生此類情況。」

毛澤東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思索片刻,緩緩說道:「這個處理意見是符合實際的。打仗嘛,總要出點意外,總要出點問題,這也難免。不過……」他眯了眯眼睛,語氣逐漸加重,「對外一句話都不能透露。同志們要明白,這不僅是個戰場上的問題,更關乎我們國家的形象,關乎民族的尊嚴。要穩住,要統一口徑,該怎麼說,不該怎麼說,都要考慮清楚。」

周恩來也點頭附和:「主席,我再補充一句。反日宣傳必須繼續進行,要繼續強調日本帝國主義妄圖染指南海,粗暴干涉我國內政的行徑。同時,外交部要積極行動,主動向第三世界國家解釋我們的立場,讓世界輿論理解並支持我們,形成更有利的國際輿論態勢。」

彭德懷聞言,立刻點頭道:「主席,軍事上我們也得早做打算了。這次的教訓也說明,解放海南不能再拖了,戰鬥必須儘快展開,避免外部勢力進一步干涉。國民黨軍此刻士氣低落,兵力分散,擋不住我們太久。我建議,讓四野加緊準備,按照原定作戰方案,提前發起對海南島的總攻。我們要速戰速決,把南海局勢牢牢掌握在我們手中。」

…………

不久,在東京的首相官邸,吉田茂捧著最新一期的《朝日新聞》,眉頭緊鎖。報紙的國際新聞板塊赫然寫著——「中共軍對海南島發動全面攻擊!」

吉田放下報紙,長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終於開始了……看來,薛岳那邊恐怕撐不住了。」

他轉頭看向辦公桌上的國防省軍事情報課送來的報告,裡頭寫著:「根據軍情課估算,海南島上的國軍只能抵抗一個半月,最多兩個月。」

吉田的心情愈發沉重。他知道,海南一旦淪陷,共產黨的勢力將徹底進入南海,日本期待的「第一島鏈」防禦體系將被撕開一個大口子,直接威脅到台灣的安全。

吉田合上了文件,閉上眼睛,彷彿能聽見遠處的波濤聲和喊殺聲。他緩緩睜開眼,想到:「不論如何,台灣必須保住,即使和美國鬧翻,也不能讓共產黨徹底控制整個大陸沿海。」

這時,秘書敲門進來,報告說:「總理,中國大使館傳來消息,董顯光大使希望與您就海南戰局進行緊急會談。」

吉田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回答:「告訴大使,我會親自接見他。」

不到半小時,董顯光大使走進了首相官邸,神情嚴肅而焦急。他鄭重地向吉田行了一個禮後,便直入主題,帶來了國民黨政府的最新請求。他強調,鑒於海南戰局危急,國府希望日本加大對台灣方面的軍事援助力度,同時隱晦地暗示,希望日本能夠直接派遣海軍協助台灣防務,甚至更為大膽地試探,提出日本是否能直接介入海南戰局,協助國軍抵禦中共的請求。

吉田聞言,面色沉了下來,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大使閣下,加大軍事援助可以,但直接協助防務的請求,我國實在愛莫能助。我們的外交立場是保持中立,絕不能讓日本直接捲入中國內戰。」他的語氣堅定,但隨即又緩和了一些,目光銳利地看著董顯光,「但請您轉告蔣總統,日本絕不會對台海局勢坐視不管。如果中共真的試圖渡海侵台,日本海空軍會立刻介入。」

董顯光聽到這裡,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但他仍不滿足,繼續試探:「總理閣下,能否以正式的書面形式,給予我們一個明確的安全保障承諾?」

吉田沉吟片刻,臉上的表情更為凝重。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我理解貴方的擔憂,但此事牽涉太多,需要與內閣其他成員共同商議後方能決定。我個人的立場已經很明確,但請閣下稍安勿躁。」

儘管沒有立即得到明確的承諾,董顯光還是禮貌地向吉田道謝,心中卻略顯失望。然而,他沒有預料到的是,不到三天他就獲得了答復。

吉田迅速召開了緊急內閣會議,在會議上,他詳細說明了台海局勢的危急程度,強調了日本的戰略利益,並指出若台灣像海南那樣落入共產黨之手,勢必會直接威脅琉球及本土安全。最終,內閣成員在一番爭論和權衡利弊後,迅速達成了一致意見:與中華民國簽訂一份絕密的防禦協定,史稱《日中秘密協定》或《日台秘密協定》。該協定明確寫明,如果中共對台灣發動全面渡海攻擊,日本海空軍將立即參戰,但此協議將嚴格保密,不得公開,以免刺激中共與蘇聯導致進一步惡化局勢。
但是,由於日本憲法第73條明確規定,內閣有權簽訂條約,但必須得到國會批准。因此,這份繞過國會的密約是以行政協定(Executive Agreement)的名義簽署的,法律地位類似於《美日安保條約》附屬的《駐日美軍地位協定》。

當董顯光接到吉田首相親自送來的密函時,激動得差點失態。儘管這只是秘密協議,但已足以讓台北方面倍感振奮。消息傳回士林官邸,蔣介石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雖然戰局危急,但至少他清楚了一件事——日本已經暗中站到了他們這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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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軍方也沒閑著。海軍、空軍大臣在決定簽訂密約的內閣會議上表示,兩軍的參謀本部早就擬定好了介入台海的預案。

山崎海軍大臣向內閣成員彙報:「根據海軍參謀本部的緊急戰爭預案,一旦共軍越過台海,海軍可以立刻投入兩支部隊:第2艦隊和第1航空戰隊。」

他走向牆上掛的地圖,繼續說明:「第2艦隊可以提前在佐世保灣完成集結。旗艦為重巡洋艦高雄,下轄第3驅逐隊,有花月、初霜、桐、樫四艘驅逐艦;第10護衛隊,有笠戸、福江、屋久、羽節四艘護衛艦。此外,海軍會抽調重巡妙高或輕巡酒匂增援,以確保火力充足。而作為日本海軍的象徵,戰列艦長門也可以根據需要出動,以威懾中共沿海目標。」
「至於第1航空戰隊,核心為空母葛城,但她目前仍在進行飛行甲板改裝工程,恐怕暫時不能行動。因此,目前可以馬上按計劃投入作戰的只有第2艦隊。」
山崎頓了一頓,補充道:「另外,在佐世保基地的第5潛水戰隊隨時待命,可以劃歸第2艦隊管轄,其中有伊36、伊47、伊14、伊1四艘潛艦,她們可在24小時內展開行動,執行台海封鎖任務,專門負責破交與偵察作戰。」

空軍大臣上村健太郎隨即接話:「空軍方面也有預案。第4航空師團下屬的三個航空團可以馬上進入戰備狀態,隨時從九州轉場至台灣的機場。包括F-84戰鬥機、A-26轟炸機和F-51戰鬥轟炸機,已經準備完畢,只待命令一下,就能參與奪取台海制空權或攻擊敵船。」

會議室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地圖上的艦隊編成圖和空軍部署圖,但陸軍大臣林敬三顯得有些尷尬。
因為,這些行動方案完全是海空軍的部署,陸軍在台海地區幾乎沒有任何直接作用,但他還是表態:「陸軍雖未立刻直接參與,但我軍參謀總長服部卓四郎中將也做好了預案。若事態升級,陸軍將做好戰術支援或後勤支援工作。」
林的這番表態是為陸軍爭取存在感,還特意強調服部已經是中將了。

首相吉田因為個人經歷,導致服部升遷比較慢,一直是少將,統合參謀本部開會時也低於海空軍參謀總長的軍銜,但一周前他總算升了中將,相對地能與其他兩位參謀總長平起平坐了。

內閣會議結束時,吉田站起身,總結道:「既然所有的軍事力量已經做好準備,我希望你們都記住,我們不是大日本帝國時代的侵略者。此次行動,是為了保護日本的安全與和平,謹記我們的責任!」

會議結束,整個東京的政軍高層都繃緊了神經,靜待接下來局勢的變化。但是,這種等待不會持續太久了,因為此時已經是1950年3月下旬,很快,更大的風暴就要在東北亞颳起。


附錄

日共的路綫鬥爭

1950年3月,日共內部處在分裂的邊緣。起因是年初共產黨和工人黨情報局發表的一篇文章,《關於日本的情勢》(日本の情勢について),直接點燃了日共內部的路線之爭。

這一年1月6日,這個類似於共產國際的組織發了這篇文章,批判日共現在的和平選舉的道路,以及日共把駐日美軍當成進步力量的觀點。針對這一批評,日共內部分化為兩派:所感派和國際派。

前者,是支持日共政治局發表的、反駁情報局批評的文章《〈關於日本的情勢〉的相關所感》(「日本の情勢について」に関する所感)的一派,因而被稱為「所感派」。以德田球一、野坂參三為代表。
後者則是對這個處在外國的情報局的批評表示接受,因而被稱為「國際派」。以志賀義雄、宮本顯治為代表。

但有趣的是,國際派雖然接受了批評,但實際上的真實態度是「接受,但不執行」。宮本甚至還在後來成為日共領導人長達40年之久,一直在執行議會路線。

反倒是德田、野坂等在幾個月後迅速轉向武裝鬥爭路線,組織「中核自衛隊」、「鄉村工作隊」等非法的武裝組織,甚至還設法偷渡到了中國,成立所謂的「北京機關」,試圖遙控日本國內的共產黨活動。

「北京機關」的出現,標誌著日共正式分裂。德田等人的舉動也因為具有明顯的叛國性質,以至於在現實世界中,日共中央至今也一直與之劃清界限。

至於爲什麽所感派領導人出現如此劇烈的立場變化,與兩件事有關:朝鮮戰爭,以及所謂的「團規令事件」。

朝鮮戰爭自不必多說,雖然台灣稱為韓戰,但日本也稱其為「朝鮮戰爭」,此故事中用日本稱呼。「団規令事件」是1950年5月日共反對《団體等規正令》這一法案的事件。
在真實的歷史中,駐日盟軍總司令麥克阿瑟利用此法案,在5月直接試圖讓日共非法化,於是大量日共黨員在皇居前廣場上示威,與GHQ佔領軍發生衝突,即「人民廣場事件」。最後GHQ直接對日共中央委員德田球一等人祭出公職追放,日本政府也以違反団規令為由要逮捕一批共黨,於是部分日共領導人直接轉向了武裝鬥爭路線,甚至偷渡出國勾結中蘇。
本故事中,由於日本早已解除佔領狀態,因此,此事件的主導者將從麥帥改為日本政府,人民廣場事件中的鎮壓者改為警察。

PS:
長澤浩、幣原喜重郎、淺沼稻次郎、神山茂夫、宮本顯治、德田球一、陶鑄、董顯光、威廉·西博爾德是真實歷史上存在的人物。
長澤在真實歷史上是海自的第二任海上幕僚長,曾參與過籌備重建日本海上防衛力量的「Y委員會」。
幣原在戰爭時期也是個反戰分子,真實歷史上曾在戰爭剛結束時出任日本第44任首相,與故事中一樣,他在現實中的1950年3月也確實是眾議院議長。
淺沼是日本知名政治人物,社會黨的領導人,後來被山口二矢刺殺的就是他。
神山在真實歷史中也是此時的日共議員,後來明確反對武裝鬥爭路線,並且公開反對中共和蘇聯,因此一度遭到日共除名。
宮本在歷史上曾長期擔任日共領導人,與故事不同,他在1950年還不是議員,歷史上他直到七十年代才成為參議院議員,權力比眾議院議員小,此外,他在歷史上多次捲入刑事糾紛,其中涉及一些日共內部清洗致人死亡的案件。←共產黨即使在和平且他們不掌權的國家,一樣在字面意義上殺死自己人和無辜平民,在任何國家包括美國、智利、秘魯的共產黨都一樣!
德田是日共領導人,中央委員,也曾是眾議院議員。
陶鑄是中共著名高層人物,此時的時間點,他也如真實歷史上一樣擔任解放軍第四野戰軍兼中南軍區政治部主任,後陷入權力鬥爭,於文革中病死。
董顯光在真實歷史中是中華民國在戰後的第一任駐日大使,不過在歷史上他要到1952年日本結束佔領狀態、並與各國重新建交後才被任命的,本故事將他的任命提前了。
西博爾德歷史上是麥克阿瑟的顧問,並非駐日大使,真實的戰後第一任美國駐日大使是羅伯特·丹尼爾·墨菲,與1952年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