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中 東沙事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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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1-08
赤松貞明大尉率領包括他自己在內的四架烈風二二型戰鬥機,在引擎的強勁動力下很快爬升到8000公尺的高度。他雖然軍銜比岩井勉低,但他的資歷和經驗更高,於是岩井就讓他在空中擔任長機,自己做僚機。
機艙內,氧氣面罩緊貼在每位飛行員的臉上,耳機裡傳來FDO小澤智彥中佐的冷靜指引聲和精準的座標數據。赤松一邊緊盯儀錶盤,一邊透過座艙玻璃快速觀察外界情況。帶有二級增壓功能的普惠R-2800-32W引擎的穩定性能,讓他們的烈風在高空依然保持優越的爬升和巡航能力。他默默在心裡承認,美國人的航空技術確實強大。
「FDO,這裡是赤松,已到預定高度,正在從東南方飛往目標。」赤松對著無線電確認了方位,同時轉頭環視著編隊中的三架僚機。他們排列整齊,嚴絲合縫地跟隨在他後方。這讓他點了點頭,畢竟這個隊伍中,雖然岩井勉、柳谷謙治都是王牌,但藤井還是個沒實戰經驗的新人,現在來看他沒拖後腿。
沒過多久,小澤通過無線電傳來了更新的目標距離和高度:「……目標在你們西北方80公里,高度6000公尺,速度380公里每小時,保持不變。」
赤松迅速按照指示調整方向,並按下了座艙內的一組按鈕,啟動了事先錄製的英文警告廣播音頻。
「注意!前方不明飛機,這是日本海軍戰鬥機,你們正在接近日本海軍艦隊空域,請立即改變航向,重複,請立即改變航向!」
錄音廣播在無線電中反復播放著。然而,所有飛行員的耳機裡依然只剩下沉默的背景噪音,對方完全沒有回應。
烈風機群繼續前行,目標越來越近,機艙內的氣氛越發緊張,尤其是對新人藤井來說,這是他第一次參與可能的實戰。
赤松此時有些納悶,為什麼對方不回話?沉思片刻後,他看了看儀錶盤,又抬頭瞥了一眼外界狀況,心裡有了決定,於是下達了進一步的命令:「繼續接近目標至目視距離,如果對方仍不回應,就通過亮明國籍標誌並搖擺機翼發出警告。但注意,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六點位置。如果對方不改變航綫,或試圖咬住我們的六點,那就不必再猶豫了,直接開火。」岩井等人在耳機裡簡短地回應:「瞭解。」
從後世來看,赤松的決策未免有些魯莽和想當然,但在1950年時,日本海軍並沒有建立完善的應對不明敵對飛行器的機制,更別提ROE(Rule of Engagement,交戰守則)。加上赤松和他的僚機飛行員們大多是二戰中經歷過無數生死對決的王牌,對於他們而言,面對潛在敵人,先發制人是最自然的選擇。更何況,對手是共產黨的飛機,而共產主義是日本全軍公認的威脅和敵對勢力。在這種情況下,赤松沒有絲毫猶豫,他更傾向於以行動來保護船隊,而不是無止境地等待敵人的下一步行動。
赤松的右手握緊了操縱桿,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的藍天。他在心裡默默說道:如果他們真的敢輕舉妄動,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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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不知道,決意發動進攻的解放軍編隊,為了避免聒噪,甚至已經換了無綫電頻率,懶得再聽「國民黨船」的「謊報國籍」了。
就這樣,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第4團的編隊在這廣闊無垠的海天之間飛行。在他們眼裡,陽光灑在湛藍的海面上,反射出點點銀光,彷彿是為這次任務鋪就了一條閃亮的航路。
四架佩-2俯衝轟炸機在前,三架拉-9戰鬥機以標準的V字型編隊護航,飛行員們一邊緊盯海面,一邊通過無線電閒聊著,氣氛顯得頗為輕鬆。
佩-2的駕駛員手握操縱桿,目光透過機頭下方的玻璃窗掃向下方的海面。對於這些機組成員來說,這些打船任務更像是帶著實戰味道的訓練,甚至沒有之前在演訓中那種被蘇聯教官盯著的緊張感。
「同志們,你們猜,咱們這次回去能不能上廣播?」轟炸機領隊飛行員徐解放笑著說道。他本名徐強,去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他給自己改了名。
「上廣播算啥,老徐啊,我看團部這次能給咱們記個集體二等功,沒准還能拿一等功!」轟炸機編隊中的二號僚機飛行員帶著笑意接話,似乎早已將任務的勝利視作囊中之物。
在轟炸機的後座,機槍手們握著別列津UBT機槍和施卡斯機槍,目光掃視後方,並沒有察覺到任何威脅。老徐身後的兩個機槍手甚至在心裡嘀咕,「國民黨的船隊要是真有這麼容易找,咱們也不至於飛這麼半天了。」
護航的拉-9戰鬥機飛行員們則顯得更為放鬆。他們駕駛著飛機,在陽光下的藍天中如同優雅的燕子,偶爾調整位置,保持與轟炸機的距離。他們每個人都經過蘇聯教官的訓練,技術過關,也執行過對地對海攻擊任務,但空戰經驗為零。此時他們也和轟炸機組一樣,精力放在對海搜索上,希望儘快找到目標。
年輕的戰鬥機飛行員王紹武打趣道:「國民黨那幫傢伙,不是號稱船上有速射砲嗎?可每次我們去炸船,頂多挨幾顆零星的槍彈,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打仗的。」
另一名戰鬥機飛行員孫健笑了笑,附和道:「這次也是一樣,咱們打完就走,估計連油漆都不會被刮掉。」
戰鬥機領隊李天強笑了笑,用稍顯沙啞的嗓音說:「那是當然,每次轟炸機都先把目標炸得破破爛爛,還怎麼刮掉我們的油漆?我們還是幫幫轟炸機,看能不能先一步找到敵人吧。」
他們的信心來源於過去的戰鬥經驗。與國民黨艦船交火時,對手往往火力稀鬆,幾乎沒有還擊,轟炸任務十分順利。飛行員們一致認為,這次任務只不過是另一次簡單的對海轟炸演習,完全沒有預料到對手可能帶來的新威脅。
解放軍目前經驗相對豐富的戰鬥機飛行員都集中在台海或者海南,第4團更是基本上都是轟炸機,全團只有9個戰鬥機飛行員,因此團部也希望以每次三架的出擊頻率讓戰鬥機飛行員積累實戰經驗。
因此,拉-9戰鬥機保持三機V字型編隊飛行,雖然在理論上這樣的編隊作戰效率比雙機、四機編隊低,並不適合迎戰空中威脅,更不適合新手,但在第4團看來,這次行動主要是對付海上目標,並無空中敵人可言。畢竟國民黨空軍此時已自身難保,很多人「起義投誠」,剩下的此時保護台灣還捉襟見肘呢,無法給他們的船隊護航,何況東沙群島距離台灣440公里,戰鬥機要飛過來所消耗的燃料和飛行員精力都很大,對於他們來說不值得。
至於東沙群島,只有主島即東沙島上有個簡陋的機場,但與其說是機場,實際就是一條平坦的沙土路,沒有任何支持航空部隊的基礎設施。所以,全團上下都不相信有空中威脅。
然而,以為這又是一次平平無奇的對海攻擊任務的人民空軍飛行員沒注意到,從他們東南方高空,赤松貞明大尉率領的四架烈風正在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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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井稍稍偏頭,看了看隊伍中的其他三架戰機,手心微微出汗,但仍然保持專注,畢竟這種任務他已經執行過無數次,而且之前大東亞戰爭時己方的條件還更差,往往連雷達引導都沒有。
「保持陣型,不要散開了。」耳機中傳來赤松提醒,語氣低沉而堅定。
「瞭解。」三架僚機的聲音冷靜如常第回答。
「等到距離5公里時,搖擺機翼示警,如果對方不回應,並表現出敵對行爲——」赤松頓了一下,語氣更顯堅定,「就沒有辦法了。」赤松再次強調先前的指令。
耳機中持續了一秒的短暫的沉默,只有飛機引擎的嗡鳴聲,但很快傳來三聲清晰的回答:
「明白。」
藤井武深吸了一口氣,在緊跟長機的同時,眼睛時不時檢查儀錶板。他知道自己是隊伍裡唯一一個沒有實戰經驗的飛行員,但此時他不能露出一絲緊張。他看了一眼另外三人的座機,心裡暗暗告訴自己,「他們都經歷過戰爭,跟著他們,沒問題的。」
赤松微微側身,透過艙蓋看向遠處的海天交界線,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他的耳機中傳來小澤從涼月艦上更新的資訊。
「目標更新,距離30公里,高度不變,速度不變,方向不變。」
「很好,」赤松回答,語氣沉著,「繼續接近中,」
而此時,解放軍的編隊依舊毫無察覺。海天之間只有飛機引擎的轟鳴回蕩在耳際,轟炸機機組的機槍手偶爾掃視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因為他們都在比較隨意地看著後方。飛行員們在頻道裡繼續著輕鬆的對話。
「老徐啊,你們今天回去是不是得請我們喝酒啊?」
「喝什麼酒,團長說了,這任務一完成就給咱們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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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領隊轟炸機的機背機槍手似乎像感覺到了什麼一樣,往右後方回頭,驚奇地發現遠處高空中拉長的白色航跡雲。常識告訴他那絕不是自然現象,隨即,他緊張地通過通話器向機長徐解放報告了這一發現:
「右後方高空有航跡雲!」
徐機長從低頭搜索海面的專注中回過神來,先是抬頭迅速確認,先是愣了一下,頗感意外,接著立刻向全編隊廣播:「十點鐘方向!疑似敵機接近!」
編隊內頓時炸開了鍋,機組成員紛紛抬頭觀察,終於看清了遠方四個黑點。後座機槍手緊盯目標,目測這些黑點正在迅速接近。他們立即提高警惕,握緊操控桿,開始調整UBT機槍和施卡斯機槍的射擊角度,心跳如鼓,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拉-9戰鬥機領隊李天強先是吃了一驚,仔細盯著「敵機」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來了!敵機!全體注意,轟炸機加速俯衝,我們拖住他們!……」
他的語氣充滿自信:結合剛看到的很像星型發動機的輪廓,這些能飛到高空的飛機很可能是國民黨空軍的P-47戰鬥機。憑藉訓練中瞭解的內容,以及老飛行員之前的講解,他有八九成把握這就是P-47「雷電」。對方從台灣飛到這裡,燃料消耗大,不拋棄副油箱影響戰鬥,拋棄了就等於放棄本就不多的燃料,滯空和戰鬥能力會受到極大影響,而且P-47低空機動性能也遜於拉-9。
己方有三架戰鬥機,對方只有四架,要分出戰機去對付轟炸機,必然會影響這邊的戰鬥;而如果全部追擊轟炸機,暴露六點又很危險;基於此判斷,李天強迅速做出戰術部署:
命令僚機擺出V字型編隊,調整航向迎向敵機,準備拖住對方;
轟炸機加速降低高度,對方如果追擊,燃料就可能不夠;
同時,向團指揮部求援,只要拖住對方,那自己就絕對有勝算。
佩-2編隊收到指令後立刻調整姿態,機頭微微向下傾斜,轟炸機的雙引擎全力輸出,機身震顫中飛速俯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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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放軍這邊做決斷的時候,遠處高空中,烈風編隊的飛行員們同樣看得一清二楚。赤松貞明通過耳機提醒道:
「注意!共機有七架,四架雙引擎不是圖-2,是佩-2,三架戰鬥機是拉-9。」
靠近了以後,圖-2和佩-2還是很好分辨的,前者是上單翼,後者是下單翼。
岩井勉緊接著補充:
「佩-2速度更快,但自衛火力較弱,小心機背的UBT。」
然而,當他們準備向對方亮明身份時,四架轟炸機突然開始加速俯衝,而三架戰鬥機做出了迎戰姿態。這下四名日軍飛行員都知道了,看來對方是打算來真的。
於是,不用等赤松的進一步指示,他們迅速明確了自己的分工:赤松、岩井負責對付拉-9;柳谷、藤井負責攔截佩-2。赤松還在通過無線電再次嘗試對敵機廣播:
「注意!前方不明飛機,這是日本海軍戰鬥機……」
然而,無線電裡傳來的只有雜音。
岩井語氣略帶一絲冷嘲:「看來他們要麼聽不懂,要麼壓根不想理會。」
赤松搖了搖頭,沉穩地回應:「沒辦法了,按照計畫行事!別忘記開攝像槍!」然後,赤鬆通過無線電對船隊說道:「共軍轟炸機進入攻擊航線,警告無效,要開始進攻了!」
四架烈風立刻分成兩個小隊,柳谷、藤井調整航向,機頭下壓,全速追向俯衝中的佩-2;而赤松、岩井則一同拉近與拉-9編隊的距離。烈風的普惠發動機在高空咆哮,增壓器全力工作,飛機像利箭一般紮向目標。
李天強很快注意到兩架「P-47」調整航向追向轟炸機,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這就中計了?三對二,優勢在我!」
他迅速命令隊友擺出攻擊姿態,三架拉-9朝著赤松和岩井迎了上去。他確信,另外兩架燃料不夠,很難持續追擊我方轟炸機,現在只要拖住這兩架「P-47」,轟炸機就能順利脫離並完成任務。
徐解放也是這麼想的,他判斷,雖然佩-2速度遠不如P-47,但這兩架追來的「P-47」很可能因為燃料不夠而無法全速追擊。他也考慮過將編隊分散,畢竟我方有四架而對方只有兩架,但這樣也會分散自衛火力,因此他決定暫時不分散。
與此同時,烈風的飛行員們屏住呼吸,盯著越來越近的敵機。赤松調整油門,迅速拉高姿態,尋找俯衝攻擊的最佳角度;岩井則緊隨其後,隨時準備掩護。
而在後方,柳谷與藤井的烈風戰機急速追向佩-2編隊,迎面陽光下轟炸機的金屬機身閃閃發亮,機背位置的機槍架微微擺動,似乎在瞄準他們。
兩支飛行隊伍之間的距離在快速縮短,雙方都綳緊了神經。天空似乎因這種迫近的衝突而更加刺目,南洋上空,一場誤會引發的空戰即將爆發。
突然!一架佩-2的機背機槍突然開火,一串曳光彈劃過天際,遠遠地朝他們的方向射來。雖然兩人清楚這樣的距離不可能被擊中,但曳光彈的出現無疑是一種強烈的信號。柳谷迅速通過無線電向船隊報告:
「共機開火,未受傷害,可以確認這是敵對行為。」
藤井補充道:
「他們開了第一槍,我們需要採取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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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先說赤松、岩井這一邊。只見他們駕駛烈風二二型,俯瞰下方三架拉-9的動作。他們並未急於俯衝接敵,而是繼續攀升至更高的高度,保持速度和能量優勢。此時,烈風的發動機發出低沉的咆哮聲,動力源源不斷,讓兩名王牌飛行員對手中的戰機信心十足。
「他們試圖把我們引入低空。」 岩井一邊觀察敵機的飛行軌跡,一邊通過無線電說道,聲音冷靜而沉穩,「以為我們開的是F-47嗎?這動作太標準了,教科書式。新手無疑,注意別被咬住。」
赤松點了點頭,接過話:「我看到有一架故意慢了下來,果然是想利用拉-9的低空優勢和數量玩剪刀戰。別上當,利用高度和速度優勢,逐個擊破。」
兩人一邊通話,一邊調整飛行方向。他們沒有直奔拉-9而去,而是選擇拉高到一個更安全的角度。
下方的解放軍飛行員李天強一開始對兩架「P-47」的反應頗為不解。他的戰術計畫是誘敵進入低空,在狗鬥中利用拉-9優異的機動性佔據上風。然而,當他看見敵機反常地爬升,似乎沒有打算靠近的意思時,不由得皺起眉頭。
此外,他還注意到一個細節,讓他心頭不由得一緊:眼前這兩架星型發動機的戰機雖然從遠處看像P-47,但越靠近,他越覺得不對勁——這機翼怎麼有點海鷗翼的風格,而且這機翼下方的青天白日顏色怎麼有點深?敵機背光看不清。他迅速意識到,這可能不是P-47。然而此刻,他來不及細想這些細節,因為戰場瞬息萬變,他只能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戰術上。
「這是怎麼回事?怕了嗎?」 李天強低聲自語。
實際上,岩井和赤松正在等待對方的破綻。赤松率先做出一個假動作,他降低速度,機頭稍微下壓,假裝失去高度控制。這一動作引起了李天強的注意,他判斷這是敵方飛行員的操作失誤,立刻推桿加速,試圖接近。
「看,他們來了!」 岩井通過無線電低聲說道。
赤松冷笑了一下,迅速拉升高度,重新佔據優勢位置。此時,李天強意識到自己上當了,他試圖急速壓低機頭重新拉開距離,但卻因為速度慢而陷入低能量狀態。
然而,李天強也不傻,並非孤注一擲。他的真實意圖是拖住兩架敵機,為僚機王紹武和孫健創造包抄機會。這兩人迅速調整飛行軌跡,從左右兩側朝赤松和岩井逼近,試圖形成「剪刀陣」——一種經典的夾擊戰術。
但解放軍的戰術意圖早已被經驗豐富的岩井和赤松識破。岩井猛推油門,利用烈風強勁的速度和能量優勢,瞬間從高空俯衝到李天強附近。他在逼近過程中迅速調整準星,保持短點射的射擊節奏,隨後按下射擊按鈕。
「咚咚咚咚……!」20公釐九九式機砲和12.7公釐M3白朗寧機槍噴吐出火舌,Mk.I高爆燃燒彈和M20穿甲燃燒曳光彈精準命中拉-9的左翼。敵機失去平衡,伴隨著濃煙和火花翻滾著朝下墜落。
在李天強的飛機劇烈震動並開始失去平衡的一瞬間,他透過機艙蓋驚愕地瞥見了敵機機身和機翼上清晰的紅色日之丸標誌,「膏藥旗!是日本人……!」這一發現如同一記重錘擊中了他的腦瓜子。他大聲在無線電中喊道:「小日本!是日本!」同時手忙腳亂地解開安全帶、拉開機艙蓋,掙扎著從不斷旋轉的飛機裡跳出來逃生。
正在做戰術動作的王紹武和孫健從無綫電中聽到一陣大叫後,轉頭親眼目睹長機的墜落,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赤松可不會給他們第二次機會。抓住他們分神的那一剎那,赤松趁機迅速從高空俯衝,對準王紹武駕駛的拉-9,熟練地調整射擊角度,在目標進入有效射程的瞬間開火。一陣猛烈的射擊後命中目標,拉-9淩空爆炸,殘骸如火球般墜向海面,成為了赤松戰鬥機飛行員生涯的第28個戰果。
最後剩下的孫健已經驚慌失措,他一邊向團指揮部呼叫增援,一邊試圖通過俯衝擺脫追擊。然而,已經完成BZ並改平的岩井豈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在赤松的掩護下如猛虎撲食般俯衝下來。孫健努力躲避,猛地向左急轉彎試圖擺脫。然而,岩井和赤松早已布下天羅地網:他們早就預判到他會向左或向右急轉彎,便一人一邊瞄準了孫健的兩側,他的急速轉彎直接就撞在了岩井的砲口上。捕捉到目標的岩井立刻按下射擊按鈕,一陣長點射後精準命中目標,撕裂了拉-9的機尾。失去平衡的拉-9隨即翻滾著向海面墜落。
這場二戰後日本海軍航空隊參與的首次戰鬥機對戰鬥機的實戰,以及冷戰時中日雙方戰鬥機的首次交鋒,就此落下帷幕。
重新組成編隊時,赤鬆通過無線電對岩井感嘆道:「對付這些菜鳥,真是勝之不武啊。」 語氣中帶著些許惋惜,隨後他補充了一句:「而且,這種BZ戰術,總覺得有點…不像我們當年的風格。那時教官說,真正的武士就應該格鬥,打帶跑是臆病戰術。」(日語中「臆病」是膽小的意思)
岩井聞言,語氣輕鬆但不失嚴肅地回應:「戰後我們已經吸取了歐美的經驗,早拋棄那些強調狗鬥的舊教條了。BZ是為了更高效地完成任務,現代空戰講究的是勝利,不是『武士道精神』,」他稍作停頓,語氣裡多了一些調侃:「不過,你剛才的BZ可比我還熟練,這不就是『臆病戰術』嗎?」
赤松沉默片刻,隨後笑著搖了搖頭:「或許吧,習慣是一回事,但還是留了點念想。不過,這次的臆病戰術確實乾淨俐落,不知柳谷他們那邊如何?」
「我被擊中了!引擎著火!」
無線電裡突然傳來藤井的聲音,瞬間讓兩人緊張起來,赤松腦子裡更是閃過一個念頭:「啊喏野郎(那個混蛋),怎麼打轟炸機也不小心點……」不過此時作為長機的他更關心藤井的死活,至於責罵可以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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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岩井和赤松對付戰鬥機的時候,柳谷謙治和藤武井朝那四架佩-2俯衝而去。
他們迅速在無線電中進行戰術分配:柳谷負責右邊的兩架轟炸機,藤井負責左邊的兩架。柳谷經驗豐富,冷靜地叮囑藤井:「別靠太近,螺旋俯衝的敵機不好打中,等他們改平減速後再攻擊。」藤井聽後答應了一聲,但目光始終緊盯著左邊的兩架佩-2。
儘管佩-2速度較快,但它的極速是不如烈風的。轟炸機領隊徐解放也知道自己的飛機極速不如P-47,但他認為對方燃料不多,不足以讓「P-47」全速追擊,於是他命令其他僚機採用螺旋俯衝,加大敵機的瞄準難度。但大出所料的是,那兩架「P-47」以極高的速度朝自己俯衝,距離迅速拉近,四架佩-2的後座機槍手都緊盯著目標,但幾人因為過於緊張或眩暈而提早開槍,試圖驅離敵軍戰機。
過了一陣子,佩-2因為俯衝速度接近極限而被迫慢慢改平,但徐解放相信還有機會,只要再次快速俯衝,就能拉開距離,但他有點高估了自己的僚機,雖然他們沒有因為高難度的螺旋俯衝而讓飛機失控,但三架僚機飛行員都因為過載而陷入了一定的眩暈,這令他心頭一驚,沒想到這些傢伙的技術不如自己扎實,這下有麻煩了。
果然,危機發生了:雖然有一架「P-47」沒有趁自己改平減速時俯衝下來,而是還在自己頭頂上,但另一架就直挺挺朝他的三號、四號僚機俯衝而去,他趕忙在無線電裡大叫:「三號、四號!敵機接近,準備規避!」然而,由於螺旋俯衝的高過載,三號、四號機的飛行員正在努力恢復狀態,動作稍顯遲緩。
此時,藤井發現目標開始改平減速後,立刻推桿俯衝,直接飛向了左側兩架佩-2的六點位置。他的動作乾脆而淩厲,但卻顯得有些魯莽。柳谷在無線電裡急切地提醒道:「太冒進了!注意自衛火力!」然而藤井已經進入了攻擊姿態,柳谷只能放棄繼續提醒,轉而集中精力應對右邊的兩架轟炸機。
說時遲那時快,就位的藤井瞅准了這個機會,拉直機頭,不顧對方自衛機槍火力,對準三號機的右引擎部位快速調整瞄準。伴隨著一陣猛烈的射擊,烈風的20公釐機砲精準地命中目標,三號機的右側引擎立即爆炸,失去控制的三號機拖著長長的火焰朝下墜落。但藤井的烈風也被轟炸機的自衛機槍擊中,一發彈片甚至在藤井面前的防彈玻璃(烈風的特色佈局:駕駛員正臉前方有一塊額外的防彈玻璃)上打出了個凹洞,出現了明顯的衝擊裂紋,不過看起來問題不大。
雖被擊中,但如果藤井此時脫離,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可是他選擇了繼續攻擊。此時擁有射界的、從眩暈中恢復的機槍手都在向他開火,尤其是四號機的機背和機腹槍手,他們角度最佳,便瘋狂向藤井開火,12.7公釐和7.62公釐子彈擦過藤井的機翼,突然,幾發12.7公釐BZF-46穿甲燃燒曳光彈命中了引擎,一瞬間,藤井的戰機突然冒出黑煙,警告燈閃爍,顯示引擎起火。「我被擊中了!引擎著火!」藤井在無線電裡大喊,但並沒有撤退,憑藉訓練中的應急操作,他迅速開啟引擎滅火裝置,遏制住了火勢。雖然引擎動力受損,但藤井沒有後退,而是咬緊牙關繼續追擊。
四號機飛行員此刻恢復了一些狀態,試圖通過急速規避動作擺脫敵機。然而,藤井依舊咬住目標,在大概瞄準後按住開火按鈕不鬆開,一陣不停歇的潑水式掃射命中了四號機的右翼、垂直尾翼與右側水平尾翼。轟炸機被擊中後火花四濺,機翼被打成了篩子,垂直尾翼更是被整個炸飛。飛行員試圖努力控制平衡但失敗,飛機不受控制地下墜了。藤井從碎片中穿過,機身再一次被彈片劃傷,但他仍舊控制著戰機保持飛行。儘管如此,引擎受損嚴重,機身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傷,目前這架戰機的情況不容樂觀。
在藤井向敵機猛衝的同時,柳谷也沒閑著,不過他採取了更穩健的打法。他知道,這種情況下沖過去咬六點雖然命中率高,但過於冒險,容易被後座機槍手擊落。於是,他輕輕拉起操縱桿,向上爬升了一點,然後調整角度,從敵機的自衛機槍射擊死角處斜向俯衝。這種打法對提前量預瞄有一定要求,不過柳谷經驗豐富,這對他而言不難。
一番操作行雲流水,俯衝角度精準得恰到好處,柳谷將目標鎖定在距離最近的一架轟炸機上,他在心中計算著提前量,然後按下射擊按鈕,槍砲一齊猛烈射擊,火力交織成一張致命的彈幕。
電光火石之間,這架轟炸機編隊中的二號機左側襟翼被撕裂,碎片隨著氣流四散而去;左引擎發出一聲劇烈的爆鳴後冒出濃濃黑煙,火光從引擎艙中竄出,機身劇烈顫抖著。雖然看起來沒受太重的傷,但致命的是,爆炸產生的破片毀壞了操縱鋼索,使二號機徹底失去控制,最終失控墜向海面。
柳谷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二號機的墜落,他卻沒有絲毫鬆懈,而是立刻將目光鎖定了他負責的另一架佩-2,那是領隊徐解放的座機。此時的徐看到僚機墜落、也聽到僚機機組甚至戰鬥機機組的慘叫,意識到任務顯然已經失敗,便急速轉向北方試圖脫離戰場。
柳谷冷靜地判斷了一下情況,果斷追擊。
他追著徐解放的佩-2進入俯衝狀態,但沒有貿然貼近,而是保持適當的距離,以免被機槍手射到。徐解放察覺到身後緊咬不放的「P-47」,急忙操縱飛機搖擺試圖規避,同時命令後座兩名機槍手展開防禦。子彈在空中織成了一道道彈幕,試圖逼退柳谷,但柳谷對這種情形早已習以為常,他一邊晃動戰機躲避,一邊耐心地等待敵機露出破綻。
機會終於來了。徐解放急於通過機動躲避敵機射擊,於是不停晃動機身,但因為動作過猛,一瞬間露出了機體的右側大截面。柳谷眼神一凜,毫不猶豫地按下射擊按鈕,猛烈的彈雨再次傾瀉而出……
但是,此時的柳谷被藤井報告的自己飛機被打著火所分心,加上徐解放果斷決定撤離,因此柳谷慢了一拍,導致距離被拉開,加上對方機槍手的干擾,因此這一輪射擊沒打中要害——幾發12.7公釐穿甲彈命中敵機,佩-2的油箱和引擎被擊中,黑煙頓時從右引擎冒出,但幸運的是,飛機未被引燃,轟炸機依然能保持飛行。
劇烈的震動令徐解放認為自己要完蛋了,但求生本能反而讓他更清醒了,他發現自己的炸彈還在,於是,他果斷拋棄了炸彈,全速撤退。
距離被拉開不少,加上轟炸機自衛機槍彈幕密集,更重要的是對方拋棄了炸彈,於是,柳谷沒有選擇繼續追擊。他通過無線電彙報:「目標拋棄炸彈,已失去攻擊能力。我去查看藤井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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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解放在駕駛艙內咬緊牙關,驚險地維持著佩-2的平衡,從後視鏡中看到「P-47」正在遠離,剛想鬆口氣,就聽到機背機槍手的震驚報告:「徐隊長!那不是國民黨!是日本飛機!上面有大紅點!」
「日本人?!」徐解放心頭一顫,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迅速要求確認:「你看仔細了?再看清楚點?」
「看得很清楚,不是P-47,是鬼子的A7M式!」機槍手的聲音中透著無比的驚愕。「那不是艦載機嗎?怎麼會有這玩意?」另一名機槍手更加錯愕的話音從耳機中傳來。
徐解放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他看著自己身後的尾煙和逐漸遠離的烈風,腦海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日本鬼子,居然是鬼子……」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通過無線電向團部發去緊急報告:「我軍遇襲!遇襲!襲擊我們的不是國民黨,是日本的艦載戰鬥機!」他的話音中透著不解、憤怒與震驚,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這短短幾分鐘內被徹底顛覆了。
然而,正當徐解放想繼續對團部說出自己的想法時,暫時脫險並冷靜下來的他突然想到一件諷刺的事情:就在他們出擊前,團裡的飛行員們還把「國民黨船偽裝成日本人」當成一個笑話,認為國民黨這樣做無恥又荒唐。畢竟戰爭結束才沒幾年,偽裝成英美船隻還可以理解,但假扮成曾經侵略中國、令無數中國人民痛恨的日本人,這無疑是不可原諒的。然而現在看來,這些所謂的「國民黨船」沒有撒謊——他們確實是日本人!而且是一支航母編隊,徐解放的腦袋飛速運轉著,「難道是葛城號……?」
想到這裡,徐解放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他望向剛剛遠離的敵機的方向,回想著機槍手說的對方機身上那個大紅點,越想越覺得不寒而慄。但他很快冷靜下來,決定不把自己後續的推測和想法告訴團部。如果他將這些主觀推斷報告上去,很可能會被上級追究「你明知道怎麼還一意孤行」的責任,甚至被當成引發政治糾紛的替罪羊。作為一名深諳政治之道的老黨員,徐解放清楚這種事情的風險。他謹慎地決定,只彙報自己所看到的日本戰鬥機襲擊的事實,不添加任何主觀猜測。
此外,戰鬥開始前切換通訊頻率,避免「謊言」帶來的聒噪,是出擊編隊內部擅自決定的,而這顯然是一個失誤。於是,他迅速調整無線電頻率,切到國際航空無線電頻率。雖然現在已經錯過了重要的資訊,但至少可以試圖避免因為私自行為而給自己帶來麻煩。
然後,他暫時切斷與團部的通訊,對機槍手說了政治風險,並叮囑他們不要說調整頻率的事情,就說沒聽見對方發出任何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