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上 東沙事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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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1-08
陳儀聽到的突發新聞正是當天下午發生的一件大事!

那時,「南海特派復員船隊」經歷了大約17小時的航行,已經到達了東沙群島附近。

而在此之前的幾個小時,航行還是非常順利的。昨日平靜的夜晚,船隊所有的非值班人員和平民們都睡了個好覺,甚至板谷隆一大佐也難得稍微放鬆了一下,畢竟夜晚敵機出動的可能性非常小。
然而,另一邊的三艘軍艦上,值班的聲納和雷達操作員一刻也不敢鬆懈,尤其是涼月上的雷達操作員,畢竟涼月是全船隊的對空預警擔當。

第二天清晨到中午,海面依然風平浪靜。

船隊平穩航行,官兵們井然有序地執行著各自的職責。此時,涼月的CIC內,值班的雷達操作員、海軍二等兵曹佐藤康三郎剛剛打了個哈欠,正想起身給自己倒一杯咖啡,然而剛一拿到旁邊的杯子,就瞥到雷達螢幕上出現了一個不尋常的小點。他的疲憊感瞬間被緊張所取代,眼睛死死地盯著螢幕。

他迅速記錄下目標的數據,然後轉過頭向值班軍官報告:「北方發現不明飛機接近中,數量1,距離120海里,高度16400英尺,速度190節。」

因為AN/SPS-6雷達是美國貨,所以單位全部為美製。這個數據大概是220公里、5000公尺、355公里/小時,這對日本海軍來說挺煩人的,但簡單的計算對於海軍軍人來說很簡單,更何況艙室內到處貼著美製-公制轉換的參照表。
雖然這部雷達探測距離為270公里左右,但對於單架飛機,探測距離就沒那麼遠了。

很快,涼月的信號燈迅速閃動,將消息傳遞給鳳翔(船隊此時處於無線電靜默)。燈光在白天的海面上顯得並不顯眼,但在鳳翔的信號員眼中卻格外清晰:「北方不明飛機接近,數量一架……」

消息迅速送到了鳳翔的指揮室。板谷大佐此時正巧和航海長在看地圖,計算著到下一個航點的時間,聽到報告後立刻放下手中的地圖,即刻發令:「全船隊進入二級戰鬥警戒!按計畫做好準備!」

命令一下達,整個船隊瞬間進入了戒備狀態,四艘軍艦的警報聲刺破了中午海面的寧靜,響徹船隻的每個角落。艦員們立刻投入行動:
在涼月上的鳳翔FDO(戰鬥機管制官)小澤智彥中佐連忙調取之前擬定的戰術預案,隨時準備與鳳翔的航空隊協調戰鬥機出擊計畫;
岩井勉少佐召集航空隊成員集合,準備執行預定的計畫,同時督促地勤快速檢查所有戰機的狀態,確保烈風隨時可以升空;地勤整備人員迅速將戰鬥機拉到升降機上,飛行員們親自檢查座機的狀態,確保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升空。
高射砲組戴好頭盔、穿上防破片衣,跑向各自的砲位,將砲口對準了天際線;Mk.37 GFCS的操作組也迅速各就各位;
損管小組拿起滅火器、水管、急救箱,分佈在關鍵的艙室、通道口,準備應對可能的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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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庫裡的平民原本已經習慣了船上的節奏,正吃午餐或與身邊人閒聊,警報聲和不遠處地勤人員的緊張忙碌卻打斷了這份平靜。

「怎麼回事?」一名帶著孩子的中國婦女緊張地把五六歲的孩子抱緊在懷中,眼中滿是慌亂。

幾名撤離的日本僑民也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心神不寧,向一旁站崗的陸戰隊員詢問:「是有敵人打過來了嗎?」

領隊的上等兵曹用鎮定的語言安撫道:「大家不要緊張,這只是二級警備,說明目前並無實際的威脅。」
與此同時,他通過身旁的台灣人翻譯向中國人解釋了同樣的內容。翻譯儘量用輕鬆的語氣傳達,但他微微顫抖的手洩露了內心的不安。

機庫裡的孩子們也被這緊張的氣氛感染,一些小孩開始緊緊抱住監護人,大人們努力安撫著,但一切還是顯得有些慌亂。

鳳翔的指揮室內,板谷再一次向涼月確認了不明目標,並告訴對方隨時更新數據後,便冷靜地與參謀們分析情況:
「單架飛機,高度5000公尺,速度350多公里,看起來像是偵察機……」板谷一邊說一邊指著一個參謀剛翻到的蘇制飛機參考書的一頁,「嗯,應該是一架佩-2或圖-2偵察型。對方可能只是在執行偵察任務,還未發現我們。」

他迅速作出決定:「繼續保持無線電靜默和警戒狀態。如果目標靠近併發現船隊,就用無線電表明國籍,同時打破無線電靜默。」

軍官快速記錄下命令,然後傳達至每艘軍艦。

在涼月的CIC中,佐藤的眼睛始終盯著螢幕上的那個小點。這個點移動得並不快,卻緩緩靠近船隊的位置。螢幕上的綠色光點時明時暗,每一次閃爍都彷彿在提醒著某種未知的威脅。

「目標距離90海里,高度不變,速度不變。」他語速飛快地彙報著。整個CIC的氣氛壓抑到極點,連空氣都像凝固了一般。

儘管鳳翔上的陸戰隊員一再安撫,但平民們的心情仍然緊張。一位中國婦女手拿佛珠,嘴裡念念有詞地祈禱著;而一位顧問則對周圍人說:「別擔心,海軍知道該怎麼保護我們。」

不遠處,一個小孩拿著岩井昨天送的飛機模型,輕聲問母親:「媽媽,會有共匪來打我們嗎?」母親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會的,這些小…日本人會保護我們,畢竟這也是他們自己的船啊。」

警報聲暫時停息,海風吹拂著船尾的軍艦旗,而天空中,不明目標正在逐漸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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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隸屬於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第4團的一架佩-2R偵察機在晴朗的天空中巡航,三名機組人員的目光緊緊盯著波光粼粼的海面,機艙內的氣氛充滿期待又夾雜著幾分緊張。

「再往南偏15度,調整航線,」領航員對機長說道,手中的地圖上標注著船隊可能經過的區域。

陽光從稀疏的雲層中灑下,在平靜的海面上反射出亮光。突然,偵察員眼睛一亮,急促地喊道:「發現疑似目標!前方大約兩點鐘方向,有航跡和反光!」

機長立即調整飛行高度,準備靠近點觀察,同時通過無線電向指揮部報告了目前自己的具體方位。

與此同時,除了涼月以外,其餘三艘軍艦上的13號對空電探也已經捕捉到了目標。各艦的雷達操作員都在屏息盯著螢幕上正在接近的光點。

「目標距離45海里(約80公里),高度不變,速度不變,仍在接近中!」涼月的雷達操作員佐藤兵曹報告。

他正屏著呼吸繼續觀察時,螢幕上的光點突然移動得更快了。佐藤立刻調整雷達參數,更仔細地追蹤目標,並迅速報告:「目標提速,速度…210節(約390公里/小時),還在提速!」

涼月的CIC內,砲雷長阿部弘之少佐立刻命令:「火控雷達開機,對準目標方向,準備鎖定!」Mk.37 GFCS的操作組在指揮官高橋正一中尉的指揮下隨即進入戰鬥狀態,開啟Mk.22火控雷達,涼月的5英寸艦砲也快速調整角度,靜候命令。

板谷得知目標提速後,立刻下令:「全艦隊進入一級戰鬥警戒!準備防空火力!」

所有艦船的防空砲組迅速完成最後的檢查,砲彈上膛,砲管指向目標方向。砲手戴上防噪耳罩,緊盯可能出現目標的方向。
竹的火控和火砲操作組也進入戰鬥狀態,兩門5英寸艦砲與涼月配合,隨時準備開火。
八丈的3英寸艦砲和為數不多的防空砲組員也做好了準備。
鳳翔機庫內的戰鬥機繼續待命。岩井勉少佐、赤松貞明大尉等人也已經穿好抗荷服,隨時可以登機出擊。

只聽見艦隊內部更淒厲的警報聲四起。在鳳翔上,廣播中傳來黑田船務長的指令:「所有船員進入戰鬥崗位,注意聽從指揮!」在機庫內的撤離平民再次感受到濃濃的緊張氣氛,幾個孩子更緊張了,母親們急忙抱緊他們,輕聲安撫著。

面對徑直朝己方靠近、而且正在提速的偵察機,板谷判斷對方已經發現了船隊,於是決定打破無線電靜默並向對方表明身份。
他命令鳳翔的無線電操作員:「通知共軍飛機,說明我們船隊的國籍,並強調我們在公海上航行,警告他不要做任何敵對行為。」

無線電操作員立刻用英語、通過國際航空緊急頻率和國際航空無線電頻率進行廣播:「接近的未知飛機,這是日本海軍艦艇,正在國際水域航行,請勿接近或採取敵對行動!」

與此同時,板谷向涼月和竹下達指令:如果對方進入8海里範圍,就先用5英寸艦砲警告射擊。如果目標無視警告並進入攻擊航線,那就使用致命武力。

聲音在無線電頻率上清晰地傳遞開來,船隊的每個單位都屏住呼吸,等待對方的反應。

偵察機雖然已經注意到了船隊,但他們按照上級的指示,不要打草驚蛇,於是始終保持與目標50公里左右的距離進行觀察。他們遠遠觀察了船隊,其中有一艘明顯比其他船隻大得多的艦船,周圍還有2到3艘護航艦艇。

由於距離較遠,偵察機的觀察效果受限,他們既沒發現鳳翔是一艘航母,也沒看清這些艦船上懸掛的是旭日旗。先前收到的情報讓他們產生了先入為主的判斷,幾乎確信眼前的船隊正是情報中描述的大型運輸船及護航艦只。於是,機長向指揮部報告:「發現目標船隊,確認一艘為大型艦船和兩到三艘護航艦,規模符合情報描述,正進行遠距離觀察……」

機長話音未落,突然間,他們的無線電中傳來了船隊的廣播,英語的播報讓機組成員迅速豎起了耳朵。蘇聯人培訓的機組成員雖然對英語並不熟悉,但培訓中不多的英文訓練還是讓他們勉強聽懂了一些關鍵字,其中最重要的——「日本海軍」——清晰地傳入了耳中。

「這是……『日本海軍』?小鬼子?」領航員用帶俄語腔調的英文重複了一遍關鍵詞。他低頭看向偵察員,眼中滿是疑惑,「最近國民黨的船不都謊稱自己是英美的嗎?怎麼這次成了鬼子?要不要這麼下賤?」

偵察員一邊觀察海面一邊説:「或許他們知道假裝西洋鬼子的把戲被識破了,現在改用東洋鬼子的…可這也太突兀了吧?」

無線電中仍然在傳來播報,偵察機內一時靜默。機長打破沉默,一邊把音量調小,一邊用透著一絲凝重的語氣說:「還有一點,我們一直保持50公里的距離,他們怎麼會發現我們?要麼眼神賊好,要麼……他們裝備了雷達。」

偵察員點點頭:「如果是雷達,那這艘大船絕對不簡單。」

機長沒有多言,立刻通過無線電將發現和猜測向團指揮部報告。

不多時,指揮部就接到了偵察機的彙報。團長放下電報,眉頭微皺,目光在辦公室中環視一圈,沉聲說道:「國民黨船隻謊稱英美的事已經不是秘密,但這次自稱日本海軍……結合日本人宣佈撤僑的消息,很可能他們在利用這一點偽裝。如果真是日本人從海南撤僑,他們應該不會事先不公布具體的時間。」

政委接過話頭說:「我同意。而且,偵察機在50公裡外就被發現了,一般的國民黨船隻可做不到。如果他們真的裝備了雷達,那說明船隊中的大船確實很特殊,結合情報,基本可以肯定是裝了重要物資的。」

團長點了點頭:「管他國民黨偽裝成誰呢,無論是英美還是日本人,既然是『大魚』,我們就不能放他過去。」

他迅速走向牆邊的地圖,結合偵察機的報告,標注了船隊的當前位置和可能的航線,隨後當機立斷、語氣堅定地下達了行動命令:「等到我軍到達時,敵船應該會到東沙群島附近。我們必須採取行動,癱瘓或擊沉那艘大船,馬上按計畫出擊!」

按照事先制定的計畫:先出動第一波次攻擊編隊,直接癱瘓或擊沉大型目標;第二波次作為補刀,如果第一波次未完成目標,立即進行後續攻擊。
兩波攻擊中都有戰鬥機與轟炸機,因為是寶貴的作戰經驗,所以不能只出動轟炸機,也要讓戰鬥機部隊訓練如何護航,必要時可以也可以與轟炸機一起掃射敵船。

政委補充說道:「第一波務必要慎重,對方可能有雷達,說明船隊的防空能力或許不差。但根據我們之前的經驗,國民黨海軍的船員普遍訓練不足,只要第一波能做到精準打擊,第二波甚至都不需要出動。」

團長輕笑一聲:「國民黨的這些船表現一貫糟糕,除了訓練不足,裝備也不行,此前我們攻擊的船隻幾乎沒做什麼像樣的反抗,最多也就是讓我們一些飛機輕傷,何況他們從來沒有空中掩護,這正好是我們積累經驗的好機會。」

隨著命令的下達,駐扎在海豐機場的空軍部隊開始緊張地準備起來。樸素的機庫門被推開,塗著黃色圓環圍繞的紅五星標誌的佩-2轟炸機、拉-9戰鬥機一架接一架地被牽引至跑道上。地勤人員忙得滿頭大汗,麻利地掛載炸彈,檢查油箱、發動機和無線電設備。

年輕的飛行員們聚集在一旁,低聲討論著任務。有人興奮地說:「之前都是三兩架出擊,這次終於能打一場像樣的仗了。國民黨的砲艦算什麼!不過是紙老虎!」

另一人附和:「是啊,上次打船,砲彈都沒朝我們這邊飛,簡直就像靶場。」

一名稍年長的機槍手提醒道:「可別大意了。這次目標船隊裡有雷達,說不定會有些新花樣。」

年輕人不以為然地擺擺手:「再新能新到哪去?咱們的飛機又快又准,只要看得見,肯定炸得沉!」

機長們聚精會神地聽著團長最後的指令,政委在一旁鼓勵道:「同志們,這次任務不僅是一次實戰任務,更是我們人民空軍展示實力的機會。記住,主要目標是那艘大船,務必完成任務!」

隨著最後一架轟炸機的準備完成,機場的跑道上響起了發動機的轟鳴聲。一架架戰機整裝待發,機組成員們在地勤的幫助下進入飛機,系緊安全帶。

燈光閃爍,木頭搭成的簡易指揮塔台發出起飛命令。第一架佩-2緩緩滑行,隨即加速騰空,緊接著是第二架、第三架……然後是負責護航的拉-9,也迅速起飛。戰鬥的號角正式吹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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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海豐機場的緊張氛圍不同,船隊這邊反而逐漸變得輕鬆了起來。

從發現偵察機到現在過了一段時間,涼月上的雷達螢幕顯示,目標光點開始移動,逐漸拉開與船隊的距離,轉而向北飛去。佐藤緊盯著螢幕,看到目標距離拉大,最終徹底消失時,低聲自語道:「總算是走了……」隨後,他立刻向艦長橋本以行中佐報告:「目標正在遠離,已退出雷達覆蓋範圍。」

早些時候,竹、八丈、鳳翔的雷達操作員也做出了相同的判斷。板谷在指揮室內站直了身子,目送著螢幕上逐漸模糊的光點,直到它徹底消失,然後接到了涼月的報告。他深吸了一口氣,放鬆了些許緊繃的神經。他倒沒有太擔心,因為當偵察機保持徘徊在50公里左右的距離,沒有進一步靠近的打算後,他就判斷對方應該只是觀察。

板谷轉過頭,看向一旁被請來做可能的臨時翻譯的根本博和藤原岩市,臉上帶著有些不屑的神情:「看來他們只是來看看,不準備動手。這共軍連個回應都不給,連是不是看清楚我們就匆匆走了,真是不講禮貌。」

根本笑了笑,語帶調侃:「或許他們想讓我們捉摸不透吧,這可是他們的慣用套路——不打草驚蛇,卻偏偏讓人摸不著頭腦。」

藤原則輕輕點頭附和:「但也正因如此,他們越來越難對付了。不過至少現在他們沒有進一步靠近,我們可以鬆口氣了。」

板谷聞言輕輕一笑,隨即轉身向全船隊下達命令:「解除戰備,恢復待命狀態。」命令通過無線電在船隊中傳達,各艦船員們也開始從緊張狀態中鬆弛下來。

鳳翔上的機庫內,廣播中傳來的戰備解除命令讓緊張的氣氛迅速消散。岩井勉抬頭看了一眼,放鬆地解開了自己抗荷服的拉鏈,用手扇了扇風,輕聲抱怨:「真熱!如果剛才真的要起飛,恐怕得先去換打底衣咯。」
此時雖然還是三月,但南洋的氣溫顯然是比較高的。

赤松貞明靠在牆邊,咧嘴笑著說:「沒辦法,你也知道,等到了天上就冷了,這新式的抗荷服看著洋氣,但穿起來確實有些不習慣。我還是喜歡以前我們海軍的那種飛行服。」

岩井搖頭笑了笑,輕輕拍了拍赤松的肩膀:「真有空戰,這抗荷服能讓我們做出更大G的機動,所以我看還是衣不如新。對了,赤松,你不是還惋惜沒能起飛嗎?現在感覺如何?」

赤松嘴角一翹,開玩笑地說:「真遺憾啊,還以為有機會再拿幾個『戰果』回來炫耀呢。」

岩井一邊整理飛行服,一邊轉頭看向機庫內的戰機,沒再說什麼。倒是飛行兵曹長藤井武真覺得有點可惜,他是沒參加過實戰的新手,正指望建功立業呢。

一旁的收留區裡,看到船員沒了緊張的氛圍後,平民之中原本緊張的氛圍也開始變得輕鬆了起來。一些平民低聲交談,討論剛才的緊張變化;帶孩子的婦女抱著熟睡的孩子,輕輕撫摸他們的後背,彷彿在撫平自己的情緒;一名台灣翻譯與一位陸戰隊員聊了幾句,隨即站起來,用漢語對旁邊的中國人解釋:「各位可以放心了,共軍的飛機似乎已經遠離,沒什麼大問題。」

而在收留區的邊緣,一名年輕的陸戰隊新兵正在台灣翻譯的幫助下與一位中國年輕人聊得熱火朝天,似乎他們已經成了朋友。新兵指著年輕人手上的地理書,說道:「我們現在應該在這,離東沙群島不遠了。我聽說那裡還是中國軍隊控制的。」

那位中國年輕人顯然對這個資訊十分感興趣,問道:「真的嗎?我雖讓聽說過東沙,但不知道那裡什麼情況,不知道共軍會不會打過去?」

新兵笑了笑,擺了擺手:「至少現在不會,目前共軍主力集中在廣東…也就是海南對面,暫時沒空理會東沙,他們更想先打下海南。」

聽著新兵的解釋,周圍的幾個人也紛紛加入談話。整個船隊,雖然依舊保持警戒,但明顯開始彌漫著一股安全感和對目的地的期待,同時,中國人也基本都放下了戒心,開始與日本人友好交流了。

船隊上下逐漸恢復了平靜,船員們回到了各自的崗位,雷達螢幕上的光點早已消失。佐藤把工作交給了另一位雷達操作員,然後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自言自語道:「希望接下來的航程也能這麼順利……」

與此同時,板谷在指揮室內將剛才的事件簡要記錄下來,準備吩咐通訊官向東京發送例行報告。

危機終於解除,至少在船隊中的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沒過多久,一群更大的光點出現在了涼月的雷達螢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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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淒厲的戰備警報聲打破了船隊剛剛恢復的平靜。

這聲音突然襲來,剛才還和中國年輕人談天的陸戰隊新兵被突如其來的警報聲嚇得一陣顫抖,連掛在腰間的頭盔都差點掉到了地上。

這時一個兵曹走過來,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打起精神!別讓平民看笑話!」然後,兵曹趕忙與台灣人翻譯交代著什麼。

機庫中的平民們聽到警報後驚慌不已,剛才與兵曹交談的台灣人翻譯此刻轉過身來,語氣也帶上了顫抖對中國人說道:「大家注意!海軍士兵將交代緊急逃生安排,請大家保持安靜,聽從指揮。」
一些帶著孩子的婦女忍不住抱緊了懷裡的孩子,還有人悄悄墊起腳尖,試圖向機庫外張望。幾位年輕人則互相小聲討論,有人猜測這回是真有共軍接近了,也有人開始祈禱,希望這一切只是虛驚一場。

伴隨著警報聲,整支船隊像被按下了重啟按鈕般,所有海軍官兵迅速進入緊急狀態。

變成這樣的原因,是涼月上傳來的情報,這如同一盆冷水潑向板谷大佐——「發現機群,數量4到6,西北方向,距離145海里,高度19600英尺,速度205節,接近中!」

「機群……」板谷心中掠過一絲不詳的預感。他一邊迅速部署防禦,一邊與涼月進行復核。
涼月、竹甚至在還沒接到一級戰備令的時候,其上的Mk.22火控雷達已經重新指向了來襲方向。很快,各艦的廣播開始高聲呼喊指令:「一級戰備!一級戰備!全員就位!」

鳳翔的指揮室裡,板谷指揮得滴水不漏。他立即下達了幾個重要命令:船隊重新進入一級戰備;艦戰隊立刻按計畫出擊,在涼月上的FDO小澤中佐負責指揮他們進行攔截;無線電員繼續用多種國際頻率進行廣播,表明身份併發出更明確的警告。

收到涼月的通告後,板谷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做出了判斷:偵察機不僅是返航,而是呼叫了己方的打擊編隊,這就證明,對方可能壓根沒有收到自己這邊的無線電廣播,或者因為什麼其他原因無視了自己的身份。如果是後者的情況,這到底意味著中共方面什麼政治意圖?是來自北京的指示?還是前線指揮官的擅自決斷?……
來不及多想政治上的事,不管如何,共軍是決意發動攻擊了,那個機群絕不是來「親善飛行」的,自己這邊要立刻進行實戰準備,趕緊部署攔截才是當務之急。還有,板谷不打算立即通知海軍省和內閣,免得上頭在不清楚狀況的時候越級瞎指揮——這也是1950年很多參加過二戰的日本國防軍軍官的慣性思維,對文官缺乏信任,傾向於先斬後奏。

「用措辭更強硬的語氣警告他們,如果進入攻擊航線,我們會立即採取自衛措施。」板谷的語氣冷峻而果斷。
無線電操作員立刻進行廣播:「接近的未知飛機,這是日本海軍艦艇,正在國際水域航行,你正以可能導致碰撞的航向接近日本海軍編隊,請立即改變航向!否則我們將採取致命的防禦措施!」

隨後,板谷瞥了一眼風向標,馬上命令航母為艦載機起飛做準備:「全船隊調整航向偏向東北,迎風航行!鳳翔最大戰速,其餘艦艇緊隨,保持隊形!」
這是艦載機起飛的標準流程之一,迎風航行能增加機翼的升力,縮短起飛距離。此時的鳳翔迅速將航速提升至最大戰速24.7節,其餘三艘護航艦涼月、竹、八丈立即調整航向和速度緊跟其後,整個編隊呈現出配合嚴密的輪形陣,在南洋之上劃出整齊的航跡。
調整完畢後,艦隊的震動和傾斜改變了一些,甲板上的風速也隨之變化,其上的人員感受到了風力的增強,為即將起飛的烈風提供了更佳的條件。

下達完命令後,板谷暫時把指揮權交給鳳翔的副長,然後向飛行甲板走去。他知道,最需要叮囑的,是即將起飛的戰鬥機飛行員。

機庫中的平民也明顯感受到鳳翔的加速,船體的震動比剛才更加明顯。那個中國年輕人不禁皺著眉問身旁的陸戰隊新兵:「這是想加速逃跑嗎?船怎麼跑得過飛機?」
這話一下子讓新兵有些不爽,他趕忙解釋道:「這是為了艦載機起飛,不是逃跑……」他正想仔細說明迎風航行對起飛的重要性,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走過來的兵曹粗魯地拉了一把,被不耐煩地訓斥:「八嘎呀咯!鋼盔怎麼還沒戴上?!趕緊準備,別在這裡說廢話了!」
新兵一愣,立刻站直身子,「嗨!」了一聲后乖乖戴上鋼盔。不過在轉身前,他還是忍不住對中國年輕人說了句:「待會再聊!」便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航空隊也在緊鑼密鼓地做準備。岩井勉、赤松貞明、柳谷謙治等人已經整裝待發,地勤人員也圍繞著烈風緊張忙碌。飛行員們戴上飛行帽和護目鏡,整理好抗荷服,登上升降機。隨著機械臂的的啟動,機庫中的升降機緩緩升起,將他們和座機送往飛行甲板。

「航空隊準備出擊!」廣播裡的指令一遍又一遍地迴響,讓機庫裡的氣氛更加壓抑。

赤松的座機第一個升上甲板,岩井也在升降機上,他微微側頭向機翼上的九九式四號改二20公釐機砲瞥了一眼,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不安。透過升降機升起的縫隙,他看到甲板兩側的高砲組已經擺好陣型,正嚴陣以待。

赤松的聲音從身旁傳來,帶著一絲輕鬆:「岩井,我猜你早就盼著能飛上天了吧?」

岩井沉聲說道:「赤松君,這次可不是演習,我們必須小心。」

赤松則回應到:「小心是必須的,但我猜那群共軍應該不會這麼莽撞,實在萬不得已,我們幾個也不是吃素的,你一個擊墜王難道還怕共軍的小蝦米?」

岩井聽後給了一個自信的微笑,沒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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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甲板上,地勤正在準備啟動烈風的引擎,強大的發動機即將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板谷站在戰機旁,對著飛行員們說:「諸君,此次行動非常敏感,務必要謹慎,優先驅離。如果對方沒有明確敵意,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特別是,別忘了打開攝像槍,所有過程都必須記錄下來。」

岩井點了點頭,語氣沉穩:「明白,司令。不過,如果真有衝突……」

板谷目光如炬:「如果衝突真的不可避免,那就採取武力,必須保證你們和艦隊的安全,不能有任何損失!」

赤松聽到了這段對話,堅定地說:「司令,放心吧,我們可不想成為第一支被中共戰機擊落的部隊。」

板谷點點頭:「很好!祝諸君武運長久!」隨後雙方互相敬禮。

烈風的引擎已經準備完成,板谷的神情變得更為凝重,腦中閃過剛才的疑問:如果共軍一意孤行,那到底是共軍判斷失誤,還是更大的戰略意圖……

不容多想,發艦指揮官(発艦指揮官)跑過來用手勢告訴他:「準備完畢,可以起飛!」
由於鳳翔沒有艦島,是真正的全通式飛行甲板佈局,因此除了一些地勤,其餘人員都在甲板邊上。

此時,赤松已經爬上了自己的烈風,風速測量員在甲板上揮手指示著風向。這架烈風的普惠發動機咆哮著,全速運行,槳葉切割空氣發出的低吼震動了整個甲板。

赤松在駕駛艙內最後看了下儀錶板,確認沒問題,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機翼上標誌性的紅色日之丸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他抬頭看向遠處的海天交界處,目光深邃而冷靜,彷佛又回到了1938年的蒼龍號上,那時,蒼龍也在離這裡不遠的海域,參加日軍入侵廣東的行動。
不過,此時的赤松不為大日本帝國的軍國主義擴張而戰,而是為了西太平洋地區的自由、與擴張的共產主義戰鬥。

隨著發艦指揮官將手中的小旗子揮下,赤松鬆開剎車,地勤也抽離輪擋,只見烈風猛地沖出,向著甲板的前端沖去,甲板兩旁的人員則摘下帽子,拿在手中,向赤松揮舞,向他告別。

由於烈風較重,所以飛出甲板時還稍微向下沉了一下,但很快強勁的發動機把飛機拽了起來。赤松先是駕駛飛機在鳳翔上盤旋,等待其他僚機。很快,他的僚機緊隨其後,依次從甲板上飛馳而出,他們分別是:岩井勉少佐、柳谷謙治中尉、藤井武飛行兵曹長。剩餘飛行員和兩架烈風在航母上待命。

「攔截任務開始,」 無線電中,小澤的聲音冷靜而簡短,「全隊注意,保持高度,注意陣型,敵機仍在預警範圍內。」

鳳翔的甲板邊上,板谷注視著四架烈風編隊遠去的身影。他迎著海風,微微眯起眼睛。片刻後,他自言自語道:「但願我們這次能有驚無險。」


附錄

日本軍銜的命名規則

目前,日本國防軍基本沿襲了舊帝國陸海軍的軍銜制度,空軍的軍銜命名則與陸軍大部分相同,但是,海軍的軍銜命名與陸空軍相比,在士官兵階層中差別較大,因此可能會讓不熟悉的人第一次看到不同軍種士官兵軍銜的時候有點摸不著頭腦。

首先提一下國防軍尉官、佐官、將官的軍銜,在這三個階層中三軍的命名都一樣:

元帥:頭銜性質,是虛銜,不是實際的軍銜。戰後的日本在政治改革中撤銷了原本只屬於天皇的「陸海軍大元帥」軍銜,但只是剝奪了以後的天皇獲得此軍銜的權利,現任的昭和天皇仍然保留「陸海軍大元帥」這一虛銜;
將官:大將、中將、少將;
佐官:大佐、中佐、少佐;
尉官:大尉、中尉、少尉;

但是,在士官兵階層,陸海軍就使用不同的命名準則了,這個特徵即使到了國防軍成立後,還是沒有改變。

海軍准士官:兵曹長;
陸軍准士官:准尉;

海軍下士官:上等兵曹、一等兵曹、二等兵曹;
陸軍下士官:曹長、軍曹、伍長;
(都相當於其他國家的上士、中士、下士)

海軍兵:水兵長、上等水兵、一等水兵、二等水兵;
陸軍兵:兵長、上等兵、一等兵、二等兵;

空軍與陸軍的命名一致,不過,假如空軍中的下士官是飛行員,則會習慣性地在軍銜之前加上「飛行」二字來強調身份,比如「空軍飛行曹長」,但這只是習慣,不是規章制度。日本空軍中獲得飛行資格的軍官和士官會配發「飛行徽章」,可以別在制服領口以彰顯身份,士官可以藉此避免大頭兵叫錯稱呼。

這麽看下來有個容易搞混的地方:提到「海軍兵曹長」,實際上此軍銜與陸空軍的「准尉」是平級的,並非陸空軍中的「曹長」。與陸空軍的「曹長」對應的是「海軍上等兵曹」。
這對於不熟悉的人來說非常容易搞錯,因此有不少戰後入伍的新兵都犯過錯誤,惹來了批評或責罵。

此外,三軍還會根據兵科(中文譯為「兵種」),在一些軍銜前面加上兵科名稱,舉一些例子:
「海軍飛行兵曹長」,即這位兵曹長是海軍航空兵的飛行員;
「海軍二等整備兵曹」,即這位二等兵曹是負責地勤或艦船維護的人員;
「陸軍歯科醫少將」,即這位少將是陸軍牙科的將軍,是一位醫生;
「陸軍機甲少佐」,即這位少佐是陸軍裝甲部隊的一名軍官,機甲在日語軍事名詞中指的是「機械化裝甲」的意思,和鋼彈、詹伯A之類的玩意無關。

有一些兵科是沒有將官或高級佐官的,比如軍樂科,最高軍銜只到「陸/海/空軍軍樂少佐」;還有一些兵科是沒有士官兵的,比如與醫療相關的兵科,即軍醫、藥劑、牙科(歯科醫科)這三個兵科,最低級都是少尉起步。畢竟醫療專業非常難畢業,因此學生費那麼大的努力從軍醫學校合格畢業了就好歹給個軍官吧。
舊陸軍還有獸醫科,也算醫療相關,不過現在國防軍廢除了這一過時的兵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