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三岔路口的男人

那天，我終於又迷了路。

這是一件說出來有點荒謬的事。因為我一直認為自己不會迷路，就像那位紅衣婦人曾對我說的：「你以後永遠不會迷路。」但那天，我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卻突然發現，前方的路變得陌生起來。

周圍的建築模糊得像是浮在霧裡，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怪的氣味，像雨後濕漉漉的泥土，卻又夾雜著某種說不上來的甜味。我站在路口，試圖尋找熟悉的標誌，但無論向哪邊看，眼前的景象都讓我感到陌生。

我只能選擇繼續往前走。過了幾條巷子，我來到一個三岔路口。這地方像是城市邊緣的一處河濱公園，有長板凳，有低矮的欄桿，還有幾隻悠閒啄食的鴿子。傍晚的陽光灑在河面上，閃爍著金色的波光，顯得既溫暖又有些疏離。

而他，就站在那裡。

那是一個穿著灰色斗篷的男人，身形瘦削，臉上佈滿了細密的皺紋。他的眼睛深邃而安靜，像是經歷了許多故事。他站在一棵低垂的柳樹下，手裡握著一根彎曲的拐杖，似乎早已等著我。

「你也迷路了嗎？」我試著問他，聲音帶著一點試探。

他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然後緩緩走近我。他的動作很輕，很慢，像是怕驚擾什麼。他停在我面前，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力量：「不是迷路，而是來到該來的地方。」

我皺了皺眉，對他這句話感到困惑。「這是什麼意思？」

他看著我，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絲奇異的冷峻：「妳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存在嗎？妳以為妳只是在幫人指路，實際上，妳是命運的試煉者。」
「試煉者？」我被他的話搞得更加困惑。

「每個來向妳問路的人，都在尋找某種解答。但妳指引的方向，不只是地理上的，也是他們命運中的分岔口。」他頓了頓，抬起拐杖，指向三岔路口。「妳幫他們做了選擇，而每個選擇，都是一道試煉。」

我被他這番話震住了。心裡的疑惑和不安彷彿一瞬間被放大，我想起那些故事——年輕人找到了工作，吵架的情侶重新和好，那個女孩考上了理想的大學……還有，他們可能所承受的代價。

「可是，我只是隨便指了路。」我低聲說，語氣裡有些許辯解。

男人的嘴角浮現一抹微笑，帶著幾分神秘。「隨便的指路，也是一種選擇。妳要知道，每一次指引，改變的從來不只是他們的路，還有妳自己的命運。」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進我心湖的深處，激起層層漣漪。我突然明白，那些逐漸破碎的記憶，或許和這一切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如果這真是命運的試煉，那我又該怎麼辦？」我抬頭看著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安。

「選擇繼續，或是停下。」他低頭看著我，語氣平靜卻不帶任何情感。「但妳要明白，繼續的話，妳的代價是越來越模糊的自我；停下的話，妳的存在將不再具有意義。」

他的話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鎖，壓在我的心頭。那一刻，我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站在那裡，看著遠處閃爍的河面。

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男人轉身離開，只留下最後一句話：「記住，每條路都是妳的選擇，而每個選擇，都改變了妳的命運。」

我站在原地，任微風吹過臉頰，心中滿是矛盾與疑問。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我該如何面對自己的能力？是繼續接受，還是試圖擺脫？

那一晚，我沒有回家。我坐在河邊的一張長椅上，望著夜空，直到城市的燈火一點一點地亮起，將我的影子拖得更長、更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