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能力的代價

我總是忍不住去想，那些向我問路的人，他們的生活真的因為我而改變了嗎？

我並不是一個會胡思亂想的人，但市場裡那些七嘴八舌的傳聞，還有那些感激的微笑，讓我無法完全忽視這種可能性。幫助別人找到路，原本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如果它真的能改變他們的人生，那麼，改變會不會也帶來某些我看不見的代價？

這種想法在我心裡紮根，是因為一個女孩的話。

那天，我在市場附近遇到她。她看起來就像個高中生，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色連衣裙，手裡拿著一份報名表，看起來有些不安。她問我某個補習班的地址，我告訴她怎麼走，還順便提醒了一句：「補習班附近有家咖啡店，檸檬塔很好吃，有空可以試試。」

過了一段時間，她再次出現在市場裡，主動向我打招呼。「阿嬤，還記得我嗎？那天問您補習班在哪裡的。」

我點點頭，笑著說：「當然記得，後來順利嗎？」

她的眼睛裡閃著一種奇異的光。「不僅順利，我還考上了我夢寐以求的大學！這一切都要感謝您，如果不是您的指引，我可能還在原地徘徊呢！」

我愣了一下，連忙說：「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啊，和我沒關係。」

她搖了搖頭，語氣堅定：「不是的，阿嬤，您真的很特別。我聽人說，向您問路的人都能得到好運。」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笑著點頭。但接下來她的話，卻讓我久久無法忘懷。

「可是……」她的聲音低了下來，眼神中帶著一絲憂鬱，「也許是因為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學業上，考上大學後，我發現自己和朋友們的聯繫越來越少了。他們好像覺得，我變得不一樣了。」

我沉默了片刻，心裡忽然有些發沉。「那妳覺得值得嗎？」

她低下頭，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過了很久，她抬起頭，微微一笑：「也許吧。人生總是要做選擇的，不是嗎？」

她的笑容帶著一絲苦澀，讓我感到隱隱的不安。我看著她走遠，腦海裡的疑問像漣漪一樣擴散開來。

如果我的指引真的能改變別人的命運，那麼，這些改變是純粹的好，還是混雜著某種不可見的代價？他們的「好運」，是否也像那位女孩的經歷一樣，是一種選擇的結果？

我把這些想法告訴了市場裡熟悉的老朋友。陳姐聽完，擺了擺手說：「阿嬤，您想太多了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妳只是剛好幫了他們一把，哪有什麼代價不代價的。」

「是嗎？」我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下去。

但回家的路上，這個問題卻一直纏繞著我。幫助別人是我最自然的本能，但有時，它又讓我覺得沉重，甚至有些矛盾。

那位紅衣婦人的聲音再次浮現：「幫助別人，也是幫助妳自己。」可是，如果幫助別人也意味著某種犧牲，那我究竟是在幫助他們，還是在把他們推向某種未知的方向？

那晚，我翻來覆去，直到夜色徹底吞沒了房間，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夢裡，我看見了一條沒有終點的路。路邊站滿了那些曾經向我問路的人，他們的臉上帶著微笑，但那微笑背後，卻似乎藏著什麼我看不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