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長城

呼嘯的狂風、冰冷的雪花這是女孩睜開眼後看到的世界，沒人能想像在這總環境下會有新生的生命誕生。
「好冷……但冷是什麼？」
女孩此時的頭腦與外面寒風刺骨的天氣相比，身體內卻異常溫暖。
她的腦袋一片混亂，就好像不是她的知識不斷湧入腦海中，腦袋不斷傳來疼痛感。
在頭腦稍微舒緩後，她用力推開了身上的積雪，邁開步伐迎著寒風走出山谷。
山谷外頭的雪堆上散落著許多帳篷、盒子的碎片，當中甚至有些許的屍體以及暗紅的血冰。但女孩並不清楚這些東西的異常，只是在雪堆中找了一件白色的上衣穿在身上就離開了。
她並不清楚要往哪裡走，就只是腦海裡有個聲音要讓她向前走。持續的走。
獨自的……
孤獨的……
不清楚自己為何出現在這裡，只知道自己誕生了，知道自己是人……應該吧？
腦中的記憶就好像是裝飾一樣，只是被放上去的，毫無真實感。唯一有真實的感就只有黑暗……無盡的黑暗。
在少女睜開雙眼從深眠中醒來前，不同於此刻來自肌膚的刺骨嚴寒。
儘管她是赤裸著身軀，但來自閉上雙眼的黑暗中，卻是母親般的溫暖與安全感。
那感覺就如同新生兒靜靜沉睡在母親的子宮中，不用去擔心外界一切，不用去煩惱世界的惡意與善意，只要靜靜沉睡下去就好。
令人安心的黑暗中，有著黏稠觸感的液體在少女的肌膚上，沿著潔白光滑的表面蔓延開來。
有著精緻睡顏的少女，就這樣毫無負擔的浸沒在黑暗中。但並沒有普通人預想中的窒息感傳來，熟睡的少女反而能夠緩慢的起伏著略微隆起胸口，在黑暗中平靜地緩慢呼吸。
「這就是她嗎？」
「好可愛啊！」
「如果可以，真希望可以抱抱她。」
「嗯……她這樣應該算是我們的妹妹嗎？」
「女兒比較合適吧！」
「不、不、不，如果從年紀上來講，各位都可以當曾祖母了。」
少女四周的黑暗中，各種輕聲細語的呢喃從四面八方傳來。
他們為了不打擾到熟睡中的少女，說話的聲音都十分輕柔。
「看著她的臉蛋，好想捏看看。」
「小心別吵醒她了，之後還有機會的。現在就讓她自然醒來吧！充分的睡眠是有助於成長的。」
聲音有男有女，有年長的，也有年輕的。
但彷彿都是經過時代的沉澱，他們說話的語氣都有些老沉。
「噓──！安靜，她好像快醒了。」
「我想我們是時候該走了。」
「真是可惜，不知道下次看到她是什麼時候了。」
「那麼再見了，我們最後的……女兒。」
當注意到少女的睫毛晃動時，黑暗中的聲響迅速再次沉寂回黑暗中。

「小妹妹，該醒醒了。」
士兵輕輕搖動著粗壯的手臂，將躺在他手臂上的女孩給溫柔喚醒。
女孩緩慢的睜開雙眼，用手把散落在眼前的長髮撥開，並柔了柔還有些睏倦的眼皮後，她原本昏暗的視線一下明亮了起來。
隨後在安全帶的限制範圍內，她好奇地用手壓著士兵的大腿撐起嬌小的身軀，使勁的把自己扶正爬到窗戶旁，好奇地望著窗外的景象。
「哇──！」
當女孩鮮紅的雙眼適應了沒有風雪遮擋的陽光後，壯觀的景象使她控制不住的驚呼出聲。
「喜歡嗎？」
剛才手臂被當枕頭的士兵湊過來說道。
女孩被外頭的景象深深吸引，因此沒有開口回應，只是用力點了點頭。
此時映入女孩雙眼中的景象，是人類地表上最為壯觀的建築奇觀。
高聳的山峰化作堡壘，山峰間的稜線化作高牆。
為了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人類重拾了古老先祖的智慧。
沿著地球屋脊的青藏高原邊緣，中國、巴基斯坦、不丹和尼泊爾聯合建立起了又一條阻擋黑色浪潮的長城。企圖將黑尤猛烈的浪潮阻擋在已經淪為廢墟的南亞大陸上。
人類千年沉澱下的工法加上自然歷經萬年的鬼斧神工，這樣的組合無論是怎樣的敵人，想必都無法輕易的跨越。
「長城三五、長城三五，這裡是禿鷲一號，請求降落引導。」
「長城三五收到。禿鷲一號，進場雷達已鎖定，請跟隨引導指示。」
「了解，開始遵循進場導引。」
沿著部署在山稜線上的進場導引燈，加上雷達的定位調整，直升機在風雪中緩緩下降。
而當在下降過程中，將原先面向著高原那側機身轉向了南亞大陸時，女孩看著逐漸改變的窗外風景頓時顫抖了一下。
她鮮紅的瞳孔在恐懼中放大並顫抖，而原因正是那城牆之下那無盡的黑暗。
「小心！」
不知為何女孩突然向後一步，好在有安全帶的牢牢束縛，女孩才沒有跌下座椅。
但就算女孩沒有安全帶束縛，四周圍的士兵也都眼疾手快的伸出手以防萬一，所以大概也不會出現問題。
「謝……謝謝。」
「別擔心了，這座長城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可能被攻破的。」
「但……」
冷靜下來的女孩隱約感覺到，她顫抖的原因並非全是恐懼。
底下的戰場，在工業級液壓泵浦的輸出下，成噸的可燃液體被從掩體碉堡中被潑灑，化作火龍奔騰在戰場上。
有著空炸引信的砲彈，在雷射引導下不斷在空中下起金屬的暴雨。
放置在完善陣地中的各式機槍、榴彈砲與迫擊砲，就算槍管、砲管已經通紅，但依然無休止盡的裝填……然後開火。
每當一點火光在戰場上閃爍，那麼就會有上千隻的黑尤在痛苦的嘶嚎聲中，在現代武器的重火力下失去生命。
女孩摀著胸口，想要不去理會那種異樣的感覺。
好燙……好疼……但她無法阻擋那些感覺的襲來。
她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彷彿就是不斷有某種東西再衝擊著內心。
從無盡深邃的黑暗中，湧現對於人類沒有緣由的憤怒。
野獸的嘶吼迴盪在腦海中，身軀被灼燒的感覺爬滿身軀，這一切就像她是正身處在底下戰場的黑尤一般。
隨時都有可能被戰火給吞噬，再次的沉淪回黑暗中。
正當女孩被內心的異樣感給吸引注意力，呆呆坐在位置上發楞時，這時她身旁的士兵突然輕拍了她的肩膀說道。
「小妹妹，沒事吧？」
「嗚……咦？我沒……沒事。」
「我們快降落了，等下會顛頗一下子。」
「嗯。」
女孩抹去額頭上的冷汗，然後點了點頭。
「如果會害怕可以抓著我的手臂。別擔心，一下子就會結束了。」
士兵說著挪動手臂，好方便女孩隨時抓握。
「大家坐好了，開始降落。」
與士兵預料中的一樣，越接近地面氣流的擾動就愈加嚴重，機身的顛頗就如同地震一般。
就算飛行員的技術高超，又加上各種輔助降落的設備，但在這種風雪交加的天氣下，對於小孩子還是太過苛刻了。
機身的晃動程度就如同地牛翻身一般，如果是解放軍的新兵，恐怕會再也沒有膽量在這種天氣下再乘坐一次。
「嗚──哇！」
女孩在機身劇烈的晃動下，一頭將自己的頭埋進士兵的手臂下，並用著瘦小的雙臂緊緊抱著士兵的手臂。
她就像大多數普通的小孩一樣，緊閉著雙眼不願去面對令她恐懼的世界。
這時帶著有規律節奏的輕輕撫拍，從女孩的後背緩慢傳來。
節奏不疾不快，而且每一下都十分的溫暖。
這讓女孩混亂的心跳緩和了下來，用力緊閉的眼皮也漸漸放鬆。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石中尉，我記得你老家還有兩個妹妹吧？沒想到你這麼久沒回家，還能記得怎麼照顧小孩。」
石中尉溫柔撫拍著女孩的後背，這讓旁邊的士兵打趣著說道。
「沒辦法，照顧久了自然就記起來了。上尉，等嫂子有喜之後你就能體會了。」
「那到時可能就要多請教你了。秦姌隊長，要不要到時也學學啊？」
聽見聊天的內容，坐在艙門邊緣的秦姌回頭說道:
「我就不用了，畢竟到時照顧孩子的肯定不是我。」
「咦？難道隊長已經有人選了！是誰啊？」
「難道是隔壁班那位班長？」
「也有可能是空軍的那個小夥子。」
秦姌不經意的一番話，瞬間勾起所有人的興趣，這甚至包還另一台直升機上聽著通訊頻道的隊員。
「停停停，這都什麼跟甚麼？你們是都從哪裡聽來的？ 別在小孩子前面亂說話。」
儘管機身依然劇烈晃動，外頭風雪中依然夾帶著戰火聲。
但戰場上唯有返程的短暫時光，是他們能夠將一切短暫放下，放鬆心情肆意聊天時刻。
「我會這樣講是因為，就算我的孩子誕生了，我也會為了給予她一個和平的世界繼續奔走在戰場上。那這樣照顧孩子的任務，就自然會交給其他人了。」
「哇！這樣聽起來，當隊長的孩子會很辛苦呢！」
「的確，看來隊長是沒有希望了。」
「不知道隊長的孩子如果聽到這些，會不會對有這樣的媽媽很無奈。」
聽著大家在通訊頻道不斷的高談闊論，秦姌看了看距離地面的高度然後說道:
「差不多了，那麼剛才有發言的，這次任務報告就交給你們負責。」
「咦？欸──！」
秦姌關閉通訊器後，短暫的幾秒內哀嚎聲便在兩架直升機內到處響起。
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秦姌朝向外頭用手遮蓋的嘴角上，揚起了一絲笑容。
當直升機安全的降落在寬闊停機坪後，秦姌和她的隊員們逐一從機門跳下。
而那些到現在仍然是滿臉驚恐的實驗員們，大概都是第一次搭乘那麼顛頗的航空器。他們之中的許多人都已經腿軟的動彈不得，直到有人上前攙扶，他們才能抱著珍貴的資料安全走下直升機。
「秦姌隊長，那麼她該怎麼辦？」
石中尉抱著仍然緊抓著他手臂的女孩，來到秦姌面前。
女孩在降落的過程也同樣被嚇的不輕，但比起那些實驗員已經好上很多了，她甚至連半滴眼淚都沒流出。
「就按照民政部的收容流程就好。你先帶他下去坐全面檢查，等下在跟我們會合。如果中途有狀況，特別是武警他們，就直接用通訊器聯絡。」
「知道了。小妹妹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