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3

「所有人注意！現在實驗基地已經目測到『黑尤』正在接近，預估在我們抵達時，實驗基地就會進入牠們衝鋒範圍。」
在直升機上，高空寒冷刺骨的冷風不斷灌入機艙，但為了降落後快速展開部署，他們並沒有選擇關閉艙門。
望著機艙外漆黑大地的秦姌，秦姌經歷戰火的髮絲末端，已經在低溫下凝結出一顆顆晶潔白細小的冰霜。
她看著放置在胸口前的平板，壓下手套上的發話按鈕，簡短的講解降落場的最新情報。
此次的任務只是一場簡單的撤離行動，但在無人機的航空偵照下，時間已經是他們無法奢求的珍貴資源了。
「二號機空中盤旋，使用榴彈和機槍空中壓制射擊，盡可能地拖延牠們的腳步。由李梁中校指揮。而一號機直接降落撤離所有實驗人員，做好近距離交戰的準備，以撤離實驗人員為最優先事項。有人有任何問題的嗎？」
「沒有。隊長我們趕緊上吧！」
「沒有問題，看來這次可以早點回去打牌了。」
與那些普通的步兵或裝甲兵不同，如果那些在前線不斷與敵人廝殺的部隊是把鐵鎚了話，那麼秦姌所率領的部隊就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他們正是隸屬於中國西部戰區，戰區司令部直屬的第二特種作戰大隊。
同時也是在這個時代的普通人類，能夠在常識的範圍中拿的出手的最高戰力。
或許就算面對的是人類的天敵，他們也能靠著人類平凡的身軀，擁有戰勝的可能性。
當機身表面的冰霜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逝，這代表兩架直升機正迅速的降低海拔高度。
沒過多久實驗基地就出現在了飛行員面前的多功能顯示器上，但同時出現的還有遠處如同潮水般湧來的黑色浪潮。
「隊長我們準備降落，但基地的狀況可能不太樂觀。」
視野最為良好的飛行員已經可以看見，基地圍牆上的自動機槍塔在猛烈的傾瀉火力，自動迫擊砲系統不斷的從基地的正中央，將如同流星般的砲彈轟進浪潮之中。
但這些看上去兇猛的火力，卻都只是在黑色浪潮中濺起些許的水花，然後很快就被再次的吞沒。
「繼續照原計畫執行，所有人做好降落準備，遇到敵人可以自由開火。」
當機腹還距離地面有些許高度時，幾名迫不及待的士兵就率先解開安全繩，從幾公尺的高度垂降下直升機。
他們解開手中步槍保險的同時，厚實的軍靴便已經紛紛落地。
「登陸區安全！陳，你跟我來。」
他們每個人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士兵，就算沒有明確的指令，所有人也都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做些甚麼。
儘管有著數挺機槍和迫砲形成的防線，但仍然有數量不少的黑尤已經進入了基地。
在確認降落區的安全後，秦姌迅速帶隊衝進實驗室裡，並在失去電源供應光亮的黑暗中交火。
人類無聲的腳步、火藥短暫的亮光與怪物的嘶吼聲，短暫的充斥在漆黑的室內。
幾個沉悶的呼吸過後，室內的光源被重新啟動，暗紅的緊急燈光隨之熄滅。
在碎裂且閃爍的燈光照耀下，清晰可見黑色的血液四濺在了各處。
但就算是在黑暗中，隊員們也相互掩護著，因此並沒有任何人受傷，頂多就是臉上沾到一點黑色血液而已。
「我們是第二特種大隊，是負責撤離你們的部隊，還有人倖存嗎？」
秦姌說著一腳踢開擋在前方的屍體，用力敲打著封閉的艙門。
儘管剛才黑暗中是一片的混亂，但她依然察覺到黑尤們對這扇門有著強烈的攻擊慾望。
如果來自女性的直覺沒錯了話，倖存者應該就在這裡了。
「謝天謝地，解放軍同志你們終於來了。等等，我立刻開門。」
在門後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後，一名實驗員吃力的將艙門推開。
「還有多少人倖存？」
「就只剩我們這些人了，其他人都……噁──！」
大概是想起了同伴被當場深吞活剝的場景，他話還沒說完就摀著嘴，對著一旁的桶子吐出今天的早餐。
這群科學家只有受過最基本野戰訓練，在人類天敵的面前，他們就跟普通人類一樣軟弱無力。
野獸的利齒輕鬆的連同骨骼，將四肢與身軀撕扯開來。
滿是血腥氣味的血盆大口，將仍然有意識卻無法動彈的同伴生吞下肚。
可能到被腥臭體液徹底消化前，那些同伴依然保有著清晰的意識，但他們卻無能為力。
「以防萬一，同志請先告訴我你的身分。」
「噁……我是實驗員涂文生，編號四四二五。」
雖然很同情他們這些普通人，但現在外面的情況並不容樂觀。
在涂文生抹去嘴角唾液說著的同時，秦姌謹慎地走進室內巡視了一遍。
這些實驗員很勇敢，他們深入了人類不敢抵達的大地，為了人類的未來尋找希望。
哪怕希望渺茫的跟漂浮在大海中的燭火一樣，他們依然勇敢的面對未知的黑暗。
因為即時的封閉了大門，實驗模塊的區域都沒被入侵，只是牆壁上到處都是從外部撞擊的凸起，能夠抵禦子彈射擊的防彈玻璃也被網狀裂紋給覆蓋成一片雪白。
「我知道了。阿偉，帶他們上直升機，我去記錄犧牲者。」
「收到。各位實驗員同志，請都跟我來。」
外頭的喧囂聲已經越來越明顯，儘管有二號機在空中用機載機槍火力壓制，但效果恐怕也不會太明顯。
在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下，秦姌迅速的穿越實驗區域，推開另一扇封閉的大門。
當大門被推開的瞬間，撲面而來的就是令人作嘔的刺鼻血腥味。
被反覆咀嚼又被吐出的屍塊到處都是，像似人類腸子的組織被懸掛在桌子邊緣，還在不斷地滴落暗紅的血液。
「該死，如果能早點來就好了。」
秦姌按耐著內心的憤怒，用記錄儀為血肉模糊的屍塊留存影像。
每時每刻，這樣的景象依然在不斷的發生。
只要這場戰爭沒有結束，充滿鮮血卻毫無意義的犧牲，就會不斷地重新上演。
「陳，報告外面的狀況。」
「報告隊長，你可能要加快速度了。黑尤的突破火力網，正不斷地逼近最後一道地雷陣地。」
「我知道了，我現在回去。這裡已經沒……」
碰──！
一聲微弱的物品掉落聲，這讓秦姌下意識的舉槍戒備。
「等等，我這裡有狀況。」
「要我們去支援嗎？」
「不用，繼續撤離實驗人員，我很快就會過去。」
倖存的實驗員都已經撤離，也沒有任何的士兵跟來，現在的室內除了她一名人類外，就只會剩下牠們了。
打開多功能護目鏡上的動態顯示器，秦姌小心翼翼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靠近。
顯示器很快顯示出一個明顯紅點。
方位三三二，距離一。
顯示器指引的位置是乾貨儲藏室，當秦姌走到門口，緩慢的推開簾幕的瞬間，漆黑的身影立刻從裡面衝出。
外型類似一頭雪豹，只是全身漆黑，並有著沾滿鮮血的血盆大口，以及充滿血絲的碩大獨眼。
這便是「牠們」。
在學名上，牠們被稱為多類型黑體生物。
而前線的戰士因為牠們就連鋼鐵都能撕咬開來，索性就將牠們稱為黑蚩尤，或者是更簡單的「黑尤」。
黑尤突然的襲擊加上沉重的力量，秦姌直接被撲倒在地上，手中的槍也被撞飛了出去。
幸好在距離腥臭的利牙距離秦姌的臉頰只有幾公分的距離時，她即時的用雙手支撐住了那沉重的力量，並一腳用力的踢向黑尤的腹部。
然而力量的差距是不同生物上難以逾越的鴻溝，身軀上的堅韌程度不是靠著意志力就能輕易彌補的。
就算秦姌不斷用力踢向黑尤脆弱的腹部，並用雙手死命控制住牠的頭部，但黑尤依然不願意放棄難得的獵物。
甚至當黑尤發覺自己的頭部被死死抓住後，牠便開始揮舞著前肢的利爪，胡亂的撕扯著秦姌的全身上下。
最新一代的纖維材料就算可以擋下中口徑子彈的射擊，也難以抵擋黑尤近乎瘋狂的利爪。
沒有多餘力量反擊的秦姌，只能不斷看著利爪撕扯著自己的身軀，忍受著來自全身上下宛如千刀萬剮的疼痛。
一塊一塊的血肉混雜著裝備的碎塊，被漆黑的利爪撕扯下來。
有著無盡吞噬慾望血盆大口，不斷的將充滿鮮血與腐肉的腥臭唾液，沿著秦姌滿是傷痕的手臂滑落下去。
再這樣下去，秦姌成為這場戰爭的下一名犧牲者就只會是時間的問題了。
人類在黑尤的面前一旦失去了工具，就只能淪為瘦弱無力的獵物了。
外頭黑色的浪潮已經快要抵達，不斷地爆炸大概是地雷的備觸發的聲響，這代表已經沒有繼續拖延的可能。就算可以繼續僵持在這裡，但之後就會有更多的黑尤出現。
無法動彈的獵物，最終只會被無數黑尤瘋狂爭搶，活生生被撕裂成無數的碎塊。
「看來到此為止了……」
「住手──！」
當秦姌準備放手一搏，想以左手臂為代價，騰出右手拔出手槍時，一個嬌小的白色身影突然從旁邊了衝出。
毫無防備的黑尤直接被撞上，但或許是因為力道太小，並沒有讓牠直接倒下，而是只有稍微的側身傾倒，但這樣的機會對於秦姌來說就已經十分充分了。
秦姌趁機抓住空檔迅速翻滾起身，同時用上全身的重量將還沒反應過來的黑尤一把撞開，緊接著拔出大腿上的手槍，毫不遲疑的瞄準扣動板機。
在與膛線高速磨擦的火光下，特製的穿甲彈迅速貫穿了黑尤的身軀與大腦。
直到槍機傳來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響，提醒槍手彈匣被清空後，秦姌才停了下來。
「呼……剛才到底是？」
隨後秦姌四處張望，尋找著那個白色的身影。
剛才他在撞到黑尤後，就直接被反作用力彈飛了，這讓剛才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秦姌也沒看清身影的真面目。
「嗚……」
這時傳來腳邊傳來了女孩的哭泣聲，秦姌這才猛然低頭，看見了被翻倒的桌子旁跌坐著一名白髮女孩。
女孩似乎是在剛才被彈飛的過程中撞到了桌角，所以正在帶著通紅的眼角撫摸著略為紅潤的額頭。
「咦？小妹妹你是……？」
秦姌剛準備上前仔細確認女孩的狀況時，她敏銳眼角注意到了黑尤屍體的晃動。
生物就算迎來死亡，通常都不會就真的立刻死去。
像是蛇就算心臟與大腦被徹底的分離，也能依靠著反射神經持續活動好上一段時間，甚至還有隻有蛇頭就咬死人類的案例。
而黑尤也有類似的特性，甚至在許多的報告中，還有反殺一整個排的士兵的紀錄。
注意到黑尤並未徹底死去的秦姌率先一步上前，在女孩驚嚇的尖叫聲中將她抱起，躲過了黑尤最後的反撲。
漆黑的利爪幾乎貼著女孩的皮膚滑過，所幸沒有造成任何的傷口。
「呀──！」
「沒事了，沒事了。」
為了安撫受驚的女孩，秦姌輕拍著她的背說道。
「嗚──……」
在女孩啜泣的同時，通訊器裡傳來了隊員的回報。
「隊長，實驗員都就位，已經可以撤離了。」
「知道了，我立刻回去。還有，幫我在增加一個位置，我們多了一名客人。」
有應對小孩經驗的秦姌，深知哭泣中的小孩短時間應該沒辦法回答任何的問題，雖然不確定女孩的來歷，但也不能將她留在這座岌岌可危的基地裡。
隨後秦姌在單手抱著女孩，撿起掉落到不遠處的步槍後，便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停機坪。
此時實驗基地的所有防線都已經徹底的崩潰，雖然自動機槍依然在不斷地阻止黑尤靠近，但黑色的潮水依然不斷地拍打在圍牆上。
不斷地有黑尤越過圍牆，張著血盆大口湧進基地中。
而等待著秦姌撤退的隊員們，正圍繞著停機坪台勉強構築出一道防線。
「大姐到底甚麼時候要回來啊！」
「不知道，但她沒回來前沒人可以走。我剩兩個彈匣，所有人回報備彈數。」
面對著持續湧來的黑尤，士兵們沒有任何保留的傾瀉著火力。
同時在全自動射擊的模式下，他們依然有著精湛的槍法，可以在保證火力的情況下，繼續在遠距離消滅黑尤，爭取著為數不多的時間。
「陳，除了我都到了嗎？」
就算有著沉重的裝備和女孩，秦姌也能跑出不遜色於短跑運動員的速度。
她直接翻過臨時堆砌起的拒馬，跳到停機坪上。
「都到了，就只剩下隊長您。」
「好，立刻撤離。對了，先幫我照顧她一下。」
儘管還再不斷的喘氣，但秦姌在將女孩放進另一名士兵的懷中後，她便立刻轉頭指揮著撤離工作。
身為隊長的她，她的責任就是這次的任務成功，以及讓所有隊員都平安的離開。
因此這座基地最後離開的人必定是她，特種作戰部隊隊長，秦姌上校。
在秦姌的指揮下，外圍陣地的隊員在火力掩護下有序的後撤，然後是停機坪上的剩餘隊員，最後才是秦姌。
當最後一名隊員登上直升機，秦姌才在直升機上的機槍掩護下登機。
只是在秦姌剛踏出腳步，被隊員們拉進機艙內的同時，她身後的圍牆也再也支撐不住的碎裂了開來。
連同圍牆上的自動機槍塔和鐵絲網，原本堅挺在大地上的圍牆被黑色的浪潮給沖出一大塊缺口。
很快如同潮水般的黑尤也迅速從缺口不斷湧進，並且用著漆黑的尖牙利齒與龐大的身軀，將所到之處的一切摧毀殆盡。
「快點爬升！」
雖然這嚴重違反飛行手冊，但飛行員還是將油門推到底，用力拉起控制桿，在千鈞一髮之際，直升機幸運地與洶湧上前的漆黑潮水擦身而過。
曾經頗具規模的基地，就在這樣的襲擊下化做廢墟。而這只不過是這場戰爭的一小部分，更大規模的浪潮此刻依然在拍打著人類的防線。
這場戰爭人類如果輸了話，那麼他們身後所守護中國大地大概也會變成這種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