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_兩界本來就不存在著道理
本章節 3623 字
更新於: 2018-11-17
「我說，我們加快腳步，趕在下班前交過去吧？」於是他這麼提議。
「唉唷，急什麼，就像是銀行不是三點關門嗎？」路希安依舊吊兒啷噹的晃著身體，「但是就算到了三點硬擠進去，保全還是會讓你進門的啊，一樣的道理。想理解的奧客的心態，就得先成為奧客才行。」
根本聽不懂這傢伙在說什麼。
「況且今天平日，管制局一樓櫃台營業到五點啦，用不著這麼急。」
「……平日……」青時聽到了關鍵字，難怪今天街道這麼冷清，是因為上班日的緣故，「我問你，靈魂管制局的天使死神和一般上班族沒兩樣吧？」
「嗯啊。」
「工作時間怎麼算？」
「朝九晚六周休二日責任制，國慶原則上見紅就放，不過由於兩界的靈魂來自世界各地，時代國籍文化風俗不盡相同，國慶日多到整本月曆都快被塗成紅色了，因此現在正處於爭議中難以立法。」
青時找出了當中的盲點，用充滿鄙視的眼神瞅了對方一眼，「換句話說今天是平日，你應該在上班才對吧？為什麼沒事會跑到長橋去鬼混啊！」
被一個新生菜鳥給瞧不起，這個菜鳥甚至還是剛死不久的無業遊民，路希安身為前輩的自尊當場碎個精光，結結巴巴地開始辯解：
「業、業務員也是有很多苦衷的嘛！人、人家在工作了這麼久，也是會有想犒賞自己的時候，或是想偷懶的時候啊！唉唷，你這還沒出社會就先死翹翹的無業遊民不懂啦！」
這副模樣根本和被裁員了但不敢告訴家人，只好依舊每天早上裝作出勤，結果跑到公園去買吐司餵鴿子的中年失業上班族沒兩樣。
「哼、哼！快走啦！動作快點，不要拖拖拉拉的！」翹班被抓包的路希安惱羞到開始遷怒。
「你是幼稚園生嗎？」
「聽好了，要是等等進到局裡被人追問的話，你就說我是因為去接你才沒去上班的！懂了嗎？這是男子漢之間的約定，不可以食言！」
「為什麼我要替你圓謊啦！」
「──唉唷，這不是小路路嗎？」
兩人相互爭吵時，突然有道高亢細嫩的女聲介入其中。
一位撐著洋傘的嬌小少女從大樓正門方向蹦蹦跳跳走了過來，擦拭光亮的瑪莉珍鞋鞋板隨著她的步伐朝地面一踏，輕巧地停在青時和路希安面前。
青時還來不及問這位少女是何方神聖時，路希安早就拋開剛才無理取鬧的姿態，像是彈簧一樣飛越到少女面前，跳到對方的陽傘傘蓋裡，雙手環抱住對方，欣喜大叫：「哇──！是小弗羅！」
「小路路好久沒見到你了！想不想人家呀❤」
「真是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喔喔，小弗羅，妳這件洋裝好可愛──」
上一秒還被逼迫要圓謊翹班的事實，現在卻馬上被扔到一旁去，青時只好呈現死魚眼狀態，旁觀這場美少年與美少女的狗血重逢戲碼。眼前這對男女顯然早就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沒打算顧及他的感受。
被路希安稱呼為「小弗羅」的少女有著一頭介於藍與綠之間的深色水鴨色長髮，帶著柔美捲度的長髮一部份綁成了雙邊高馬尾，和其餘沒束起的長髮一同落下腰際，蓬鬆的髮型有點像是美國可卡犬垂落的耳朵；濃厚眼部妝容及細長睫毛下的雙眼眼珠呈現寶藍，眼線勾勒細長，睫毛刷得濃密的眼瞼下方還貼著星形造型貼紙裝飾。
不只是精緻又費工的醒目妝容，連身上的服飾都不甘示弱，衣領胸口打了個大蝴蝶結、衣袖口內綴滿荷葉與裝飾蕾絲，下方則是蓬鬆撐起的蛋糕裙及對比色橫條紋長襪，腳下踩著高跟鞋。整身裝扮奢華，更加襯托出水鴨色的長髮與白皙肌膚。
就是這麼一個妝容與裝扮均醒目至極，說是浮誇也不為過的少女，她手上還撐了把花俏高調的華麗洋傘。濃妝下的五官還算端麗，搭配一身洋裝和洋傘，有點像是從書本跳出來的妖精。
看少女這副打扮，青時一時間還以為是什麼萬聖節之類的節慶盛典。
「小路路，今天的打扮依舊這麼新潮❤哎呀，人家好喜歡這個新的胸章！好有設計感，你最近新買的？」
「哼哼，妳也覺得很棒對吧？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就是它了！』回過神的時候就買下來啦──小弗羅，妳今天的妝也很適合妳呀！眼角下的星星貼紙，質感真好……哇，還有這新鞋，妳又買東西啦？」
「嘿嘿嘿──❤」
「嘻嘻嘻──❤」
「喵喵☆」
「咩咩☆」
「……」青時快要耐性告罄，等待眼前這場鬧劇逕自告一段落。
路希安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眨眨眼，「哇，青時，我都忘了你還在。」
「……你現在把手上的文件還我，我就立刻走人。」
「好啦，不要鬧彆扭嘛──」他自以為親暱地用手肘撞撞青時的手臂，接著五指併攏，將手推向身旁的少女，「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摯友，也是我引以為傲的時尚好夥伴，弗羅倫斯！」
「你好──叫我小弗羅就可以囉，嘻嘻❤」名為弗羅倫斯的俏麗女孩咯咯笑了幾聲。
這女性的笑容只限於臉皮表面，完全猜不透心思，是青時最不擅長應付的人種。青時基於禮貌，稍微點點頭，「……我是新來的季青時，請多指教。」
「小弗羅是冥界獵魂課的死神之一，今後應該有不少機會可以見面，你們先認識認識也好。話說回來，小弗羅妳怎麼會突然來到天界呀？」
「嗚嗚嗚，當然是被叫來跑腿囉──現在送完東西，正打算回冥界呢！」弗羅倫斯裝模作樣地做出哭泣的表情與手勢，隨即神情一轉，「下次如果有機會到冥界，就來找人家吧！人家會好好帶你去玩的，那麼人家還有急事就先走啦──下次見，小路路！阿時時！」
「掰掰，路上小心！」
「嗯，剩下的再用手機聊囉──♪」
弗羅倫斯就像是旋風一樣，兀自介入他們，又輕巧不著痕跡地離開了。
青時回頭一看，頂著水鴨色長捲髮的少女步伐相當快速，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街道中。
「……天使和死神關係很好嗎？」青時忍不住問道，目前為止他確實將路希安這個新手教官利用得淋漓盡致，問了不少問題。
按照之前紫苑與夏佐井水不犯河水、勢不兩立的惡劣狀態，他原本以為天冥兩界的業務員們都是不共戴天等級的仇敵呢。
「還過得去啦。」路希安停頓了幾秒，「應該。」
「……」
「俗話說今日的敵人說不定就是明日的戰友，職場和外交一樣沒有永遠的敵我之分！牢牢記住這個道理吧。」
一群盡作表面功夫的笑面虎……青時開始有點擔心往後的生活了，該不會每天都得處於這種勾心鬥角的水深火熱之中吧？
「不過我和小弗羅是真的交情不錯喔！我也不會突然暗算可愛的晚輩，你就放一百萬個心吧。」
「喔。」通常就是讓人無法放心的事才會刻意叫人放心，青時決定把對方的話當耳邊風。
兩人這時總算抵達天界市街深處的高聳塔樓門口。青時站在號誌燈的轉角昂首一看，是棟少說有二十層樓的巨大建築物，外觀呈現十九世紀常出現的紅磚風格，效仿當時的維多利亞風建築物樣式，又添了股輾轉到亞洲才出現的東洋韻味，就是這種東西交融、又彼此互不衝突的聳大造物。
紅磚與白色石材羅列形成的水平橫飾帶包裹住外觀，中央尖頂塔的的鐵灰色尖端台直衝天際，塔樓上掛著月亮般的巨大報時鐘，切割成橫長方形的寬廣入口則有著裝飾石柱。就外觀而言，讓人感受到宏大的歷史悠久，卻又沒有過時的破舊感。氣勢、沉著與莊嚴共存的韻味。
「那麼──恭喜抵達天界靈魂管制局！」
路希安興致高昂地引導青時走上管制局的石砌台階。果然沒錯，這裡就是負責主宰並運作生死輪迴機制，大名鼎鼎的靈魂管制局。
青時暗忖，既然現在是當年十九世紀東西文化相容的風格，那麼更早以前呢？管制局說不定會隨著時代不同而改建外觀。
「和我過來吧，我帶你去櫃檯辦手續。」路希安領著他走入管制局內。
穿越門口與短暫迴廊後，視野霎時間變得豁然開朗。映入眼簾的是四方型的寬敞大廳，挑高天花板掛著低調而樣式華貴的水晶吊燈，頭頂的樓層呈現樓中樓狀態，抬頭一看就能瞥見樓中樓的圍欄。大廳中央則佇立著將近五公尺高的台柱，石柱上方鑲嵌著大小不一的時鐘與機械齒輪，時鐘指針各自擺盪搖動，齒輪彼此嵌合運轉的聲響造成迴音，隨即又被人語聲淹沒。
那些各自運轉的時鐘究竟是象徵何處的時間，青時決定暫時不追問。
青時踩上黑青色基調、光滑發亮的大理石地板，跟隨路希安來到一樓大廳一隅的櫃檯。有別於充滿舊世紀感的懷舊建築，櫃檯的設計感倒是格外現代，桌檯裡確實坐著一位看似是服務員的女性。
「夏佐那痞子把文件上的基本資料都填好了，不知道該說是貼心還是噁心呢。」路希安把牛皮信封裡的文件全部倒了出來，一個粗魯野蠻的混混竟然破天荒地做好前置作業，世界大概快要毀滅了吧，「所以青時要補充的資料不多，應該很快就能填完了吧，慢慢來，我在這裡等你。」
「謝謝。」青時拿起櫃檯上掛著的原子筆，這下他終於有機會一覽申請資料上的內文，他錯愕了，「……中文？」
喂，這也親切過頭了吧。
「不要小看死者世界。」路希安猜得出來他要說什麼，搶先一步回答：「為因應來自世界各國的亡魂，我們可是提供多國語言服務。」
「所以無論是你、夏佐或紫苑，你們這群怎麼看都不像是現代人的傢伙才有辦法跟我溝通？」
「嗯，死人的世界不存在著語言障礙，你所擔心的那些都是假的，假的。燒毀既定印象，斷開魂結，斷開鎖鏈吧。」他丟出有點年代，不知道是哪裡學來的台詞。
青時信服了，應該說他懶得去在意了。套句紫苑以前說過的話：兩界本來就不存在著道理。
「唉唷，急什麼，就像是銀行不是三點關門嗎？」路希安依舊吊兒啷噹的晃著身體，「但是就算到了三點硬擠進去，保全還是會讓你進門的啊，一樣的道理。想理解的奧客的心態，就得先成為奧客才行。」
根本聽不懂這傢伙在說什麼。
「況且今天平日，管制局一樓櫃台營業到五點啦，用不著這麼急。」
「……平日……」青時聽到了關鍵字，難怪今天街道這麼冷清，是因為上班日的緣故，「我問你，靈魂管制局的天使死神和一般上班族沒兩樣吧？」
「嗯啊。」
「工作時間怎麼算？」
「朝九晚六周休二日責任制，國慶原則上見紅就放，不過由於兩界的靈魂來自世界各地，時代國籍文化風俗不盡相同，國慶日多到整本月曆都快被塗成紅色了，因此現在正處於爭議中難以立法。」
青時找出了當中的盲點，用充滿鄙視的眼神瞅了對方一眼，「換句話說今天是平日，你應該在上班才對吧？為什麼沒事會跑到長橋去鬼混啊！」
被一個新生菜鳥給瞧不起，這個菜鳥甚至還是剛死不久的無業遊民，路希安身為前輩的自尊當場碎個精光，結結巴巴地開始辯解：
「業、業務員也是有很多苦衷的嘛！人、人家在工作了這麼久，也是會有想犒賞自己的時候，或是想偷懶的時候啊！唉唷，你這還沒出社會就先死翹翹的無業遊民不懂啦！」
這副模樣根本和被裁員了但不敢告訴家人，只好依舊每天早上裝作出勤，結果跑到公園去買吐司餵鴿子的中年失業上班族沒兩樣。
「哼、哼！快走啦！動作快點，不要拖拖拉拉的！」翹班被抓包的路希安惱羞到開始遷怒。
「你是幼稚園生嗎？」
「聽好了，要是等等進到局裡被人追問的話，你就說我是因為去接你才沒去上班的！懂了嗎？這是男子漢之間的約定，不可以食言！」
「為什麼我要替你圓謊啦！」
「──唉唷，這不是小路路嗎？」
兩人相互爭吵時，突然有道高亢細嫩的女聲介入其中。
一位撐著洋傘的嬌小少女從大樓正門方向蹦蹦跳跳走了過來，擦拭光亮的瑪莉珍鞋鞋板隨著她的步伐朝地面一踏，輕巧地停在青時和路希安面前。
青時還來不及問這位少女是何方神聖時，路希安早就拋開剛才無理取鬧的姿態，像是彈簧一樣飛越到少女面前，跳到對方的陽傘傘蓋裡，雙手環抱住對方，欣喜大叫：「哇──！是小弗羅！」
「小路路好久沒見到你了！想不想人家呀❤」
「真是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喔喔，小弗羅，妳這件洋裝好可愛──」
上一秒還被逼迫要圓謊翹班的事實，現在卻馬上被扔到一旁去，青時只好呈現死魚眼狀態，旁觀這場美少年與美少女的狗血重逢戲碼。眼前這對男女顯然早就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沒打算顧及他的感受。
被路希安稱呼為「小弗羅」的少女有著一頭介於藍與綠之間的深色水鴨色長髮，帶著柔美捲度的長髮一部份綁成了雙邊高馬尾，和其餘沒束起的長髮一同落下腰際，蓬鬆的髮型有點像是美國可卡犬垂落的耳朵；濃厚眼部妝容及細長睫毛下的雙眼眼珠呈現寶藍，眼線勾勒細長，睫毛刷得濃密的眼瞼下方還貼著星形造型貼紙裝飾。
不只是精緻又費工的醒目妝容，連身上的服飾都不甘示弱，衣領胸口打了個大蝴蝶結、衣袖口內綴滿荷葉與裝飾蕾絲，下方則是蓬鬆撐起的蛋糕裙及對比色橫條紋長襪，腳下踩著高跟鞋。整身裝扮奢華，更加襯托出水鴨色的長髮與白皙肌膚。
就是這麼一個妝容與裝扮均醒目至極，說是浮誇也不為過的少女，她手上還撐了把花俏高調的華麗洋傘。濃妝下的五官還算端麗，搭配一身洋裝和洋傘，有點像是從書本跳出來的妖精。
看少女這副打扮，青時一時間還以為是什麼萬聖節之類的節慶盛典。
「小路路，今天的打扮依舊這麼新潮❤哎呀，人家好喜歡這個新的胸章！好有設計感，你最近新買的？」
「哼哼，妳也覺得很棒對吧？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就是它了！』回過神的時候就買下來啦──小弗羅，妳今天的妝也很適合妳呀！眼角下的星星貼紙，質感真好……哇，還有這新鞋，妳又買東西啦？」
「嘿嘿嘿──❤」
「嘻嘻嘻──❤」
「喵喵☆」
「咩咩☆」
「……」青時快要耐性告罄，等待眼前這場鬧劇逕自告一段落。
路希安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眨眨眼，「哇，青時，我都忘了你還在。」
「……你現在把手上的文件還我，我就立刻走人。」
「好啦，不要鬧彆扭嘛──」他自以為親暱地用手肘撞撞青時的手臂，接著五指併攏，將手推向身旁的少女，「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摯友，也是我引以為傲的時尚好夥伴，弗羅倫斯！」
「你好──叫我小弗羅就可以囉，嘻嘻❤」名為弗羅倫斯的俏麗女孩咯咯笑了幾聲。
這女性的笑容只限於臉皮表面，完全猜不透心思，是青時最不擅長應付的人種。青時基於禮貌，稍微點點頭，「……我是新來的季青時，請多指教。」
「小弗羅是冥界獵魂課的死神之一，今後應該有不少機會可以見面，你們先認識認識也好。話說回來，小弗羅妳怎麼會突然來到天界呀？」
「嗚嗚嗚，當然是被叫來跑腿囉──現在送完東西，正打算回冥界呢！」弗羅倫斯裝模作樣地做出哭泣的表情與手勢，隨即神情一轉，「下次如果有機會到冥界，就來找人家吧！人家會好好帶你去玩的，那麼人家還有急事就先走啦──下次見，小路路！阿時時！」
「掰掰，路上小心！」
「嗯，剩下的再用手機聊囉──♪」
弗羅倫斯就像是旋風一樣，兀自介入他們，又輕巧不著痕跡地離開了。
青時回頭一看，頂著水鴨色長捲髮的少女步伐相當快速，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街道中。
「……天使和死神關係很好嗎？」青時忍不住問道，目前為止他確實將路希安這個新手教官利用得淋漓盡致，問了不少問題。
按照之前紫苑與夏佐井水不犯河水、勢不兩立的惡劣狀態，他原本以為天冥兩界的業務員們都是不共戴天等級的仇敵呢。
「還過得去啦。」路希安停頓了幾秒，「應該。」
「……」
「俗話說今日的敵人說不定就是明日的戰友，職場和外交一樣沒有永遠的敵我之分！牢牢記住這個道理吧。」
一群盡作表面功夫的笑面虎……青時開始有點擔心往後的生活了，該不會每天都得處於這種勾心鬥角的水深火熱之中吧？
「不過我和小弗羅是真的交情不錯喔！我也不會突然暗算可愛的晚輩，你就放一百萬個心吧。」
「喔。」通常就是讓人無法放心的事才會刻意叫人放心，青時決定把對方的話當耳邊風。
兩人這時總算抵達天界市街深處的高聳塔樓門口。青時站在號誌燈的轉角昂首一看，是棟少說有二十層樓的巨大建築物，外觀呈現十九世紀常出現的紅磚風格，效仿當時的維多利亞風建築物樣式，又添了股輾轉到亞洲才出現的東洋韻味，就是這種東西交融、又彼此互不衝突的聳大造物。
紅磚與白色石材羅列形成的水平橫飾帶包裹住外觀，中央尖頂塔的的鐵灰色尖端台直衝天際，塔樓上掛著月亮般的巨大報時鐘，切割成橫長方形的寬廣入口則有著裝飾石柱。就外觀而言，讓人感受到宏大的歷史悠久，卻又沒有過時的破舊感。氣勢、沉著與莊嚴共存的韻味。
「那麼──恭喜抵達天界靈魂管制局！」
路希安興致高昂地引導青時走上管制局的石砌台階。果然沒錯，這裡就是負責主宰並運作生死輪迴機制，大名鼎鼎的靈魂管制局。
青時暗忖，既然現在是當年十九世紀東西文化相容的風格，那麼更早以前呢？管制局說不定會隨著時代不同而改建外觀。
「和我過來吧，我帶你去櫃檯辦手續。」路希安領著他走入管制局內。
穿越門口與短暫迴廊後，視野霎時間變得豁然開朗。映入眼簾的是四方型的寬敞大廳，挑高天花板掛著低調而樣式華貴的水晶吊燈，頭頂的樓層呈現樓中樓狀態，抬頭一看就能瞥見樓中樓的圍欄。大廳中央則佇立著將近五公尺高的台柱，石柱上方鑲嵌著大小不一的時鐘與機械齒輪，時鐘指針各自擺盪搖動，齒輪彼此嵌合運轉的聲響造成迴音，隨即又被人語聲淹沒。
那些各自運轉的時鐘究竟是象徵何處的時間，青時決定暫時不追問。
青時踩上黑青色基調、光滑發亮的大理石地板，跟隨路希安來到一樓大廳一隅的櫃檯。有別於充滿舊世紀感的懷舊建築，櫃檯的設計感倒是格外現代，桌檯裡確實坐著一位看似是服務員的女性。
「夏佐那痞子把文件上的基本資料都填好了，不知道該說是貼心還是噁心呢。」路希安把牛皮信封裡的文件全部倒了出來，一個粗魯野蠻的混混竟然破天荒地做好前置作業，世界大概快要毀滅了吧，「所以青時要補充的資料不多，應該很快就能填完了吧，慢慢來，我在這裡等你。」
「謝謝。」青時拿起櫃檯上掛著的原子筆，這下他終於有機會一覽申請資料上的內文，他錯愕了，「……中文？」
喂，這也親切過頭了吧。
「不要小看死者世界。」路希安猜得出來他要說什麼，搶先一步回答：「為因應來自世界各國的亡魂，我們可是提供多國語言服務。」
「所以無論是你、夏佐或紫苑，你們這群怎麼看都不像是現代人的傢伙才有辦法跟我溝通？」
「嗯，死人的世界不存在著語言障礙，你所擔心的那些都是假的，假的。燒毀既定印象，斷開魂結，斷開鎖鏈吧。」他丟出有點年代，不知道是哪裡學來的台詞。
青時信服了，應該說他懶得去在意了。套句紫苑以前說過的話：兩界本來就不存在著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