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_請勿與死者直接接觸
本章節 2768 字
更新於: 2018-11-10
當初差點被某個西裝痞子一槍斃命，外加險些摔死在遮雨棚上的記憶，青時可是一丁點也沒忘記。
「我也有事想問你，夏佐那傢伙說的『禁止直接的肢體接觸』是什麼意思？」
「哼哼哼！想知道嗎？真是拿你沒辦法，誰叫我是體貼新生的好前輩呢！」
路希安雙手插腰，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竊笑，看來早就期待青時會提出疑問了，果然是個表演慾旺盛的少年。
「生前懷抱強大執著與遺願，死後無法納入輪迴的靈魂才會來到兩界，這點你已經明白了吧？」
「嗯。」何止明白，他還切身體驗中呢。
「換句話說，無論再怎麼改變形體，倚靠幻覺，或是以死者的身分繼續『活在』兩界，我們的存在本質終究都是靈魂。靈魂與靈魂之間的碰觸，將會引起記憶的流動與漣漪。」
「記憶的流動？什麼意思？」
「殘存在靈魂上的記憶與情感會流動到與之接觸的靈魂上……還真難解釋，總之實際讓你體驗一次比較快，舉例來說的話就是這樣。」
路希安脫下手套，當青時還沒反應過來時，對方早就將白皙的手心服貼上他的臉頰。
路希安的指尖，以及青時的臉頰，肌膚與肌膚互相碰觸的同時，彷彿有某種電流傳導至青時的腦內，眼前的視野扭曲轉變，形成煙花化散了開來。
視界一片朱紅。
最初，青時以為是油畫顏料的顏色，然而當朱紅色像是一滴墨汁落入清水、進而擴散蔓延時，他才發覺──那是唯有火種高溫燃燒時才有辦法凝聚的灼熱之紅。眼前的火紅夕霞隨著溫度一併爬上青時的眼窩，幾乎要燒毀他的皮肉。
是火。漫天大火爬上青時的身軀，將他吞噬殆盡。
好燙，那是足以融化骨頭的高溫，青時險些驚叫出來。
路希安搶在他發狂嘶吼前立刻抽回了手。
路希安的指尖脫離青時臉頰的剎那，就像咒術解除般，眼前的火勢登時煙消雲散，青時的世界再度恢復成烏雲密布的天界市街。無論是剛才的朱紅視覺、甚至是爬上骨頭的高溫焚燒感，都惡作劇似地不留蹤跡。
「懂了嗎？就像這樣。」路希安好整以暇地戴回手套，「靈魂一旦產生了直接接觸，生前的記憶與情感就會流向彼此，就像剛才你看見的東西。」
「那是、什麼……」恐懼感造成的冷汗沾濕背後，明明只是幻覺，青時卻覺得身後傳來的涼意格外真實。
「不過我也不知道你看見什麼就是了，當事人沒辦法控制記憶的流向與內容。或許青時看見的是我想不起來的回憶也不一定。」路希安搶在青時打算說些什麼時，煞有介事地一手按住自己的臉，一手朝青時揮動，「用不著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王者是孤獨的，無須拘泥過去！」
原本被追憶逼迫到心生憐憫，此時又被眼前的美少年給壞了氣氛，青時決定就算目睹的回憶是殘酷的大火燃燒，也不再可憐這傢伙了。
「因此，在天冥兩界，直接的肌膚接觸可是大忌！我是不太在意啦，不過誰也不想要被窺探過去吧？還是這種不知道會看見什麼生前往事的狀態下。」
「你說的沒錯，但是……」青時思考了一會兒，理所當然發現了其中的弊端，接著問道：「兩界的居民不都呈現失憶狀態嗎？既然想不起來的生前往事有辦法流動到對方身上，那用這種方法就能找回失去的記憶了吧。」
「是沒錯，不過在這種完全不知道會被挖出什麼底細的情況下，你會想嘗試嗎？透過他人口中道出的往事，你又會真的相信嗎？應該只會覺得那是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他人往事吧？」看來這個疑問也在預料之內，路希安從容自在，「再說就算強迫恢復了記憶，反而因為領悟到遺願永遠無法實現而發狂的靈魂也是大有人在，照這樣看來，不如一輩子也別想起來還比較安穩呢。」
他的口氣未免也太過悠閒鬆散，不愧是兩界的長期居民，青時反而佩服起這位少年了。
總之他明白了，夏佐稍早說過的「要是敢直接碰我，就讓你再死一次」原來就是出自於這個道理。說來也對，那個痞子肯定有著什麼比沼澤還漆黑的過去不想被人揭發。
「這麼說來……你剛剛也看見了我的回憶了嗎？」路希安也碰到了他的肌膚，那麼他一定也看見了某些記憶才對，「你看到了什麼？」
「唔──不是什麼好東西耶……」
「不要賣關子了，快說啦！」說不定和他的死因和遺願有關聯啊！
「……青時。」路西安用著有些嫌棄的眼神鄙視他，「都畢業了還死賴在學生宿舍不走，這樣不好唷？」
「……」
「反正就算說這個你也不記得了吧？總之就是這樣啦，你生前一定是個無所事事的無業遊民。」
「……不，我記得。」青時坦承。
「嘎？」
「我說我記得啦！」
無論是那個處心積慮想把他轟出門的養小鬼房東，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卻又被某個闖進廢棄大樓的殺人犯給刺傷，在醫院死底逃生、和殺人犯搏鬥的記憶，青時都記得一清二楚──不，甚至說從小到大，他生前的各種往事都清晰地歷歷在目。
除了促成他真正死亡的兇手以外，他記憶的拼圖碎片一丁點也沒有流失。在他累積了二十三年歲月的思緒裡，唯有殺害他的兇手呈現模糊狀態，好似被麥克筆塗黑的人像照片般盤據他心靈一隅。明知有那塊空缺，卻怎樣也想不起來對方的輪廓。
「你說什麼？！」
「……生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還有死因，我都記得。」青時沉默片刻，重申了一次自己的特殊境遇，「所有事情我都記得，只有兇手的臉想不起來，還有強烈的執著或遺願什麼的……我根本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那種東西。」
「什、什什什什麼！」路希安驚愕到下巴差點掉下來，支支吾吾了幾聲後，又很在意麵子地扭過臉，「哼……哼！人、人類什麼的，果然很有趣！」雖說是在故作鎮靜，但是發抖的肩膀早就露了餡。
「你就老實說你嚇到了吧，我不會怪你。」青時是有聽說過來到兩界的亡魂居民會遺忘生前的大半記憶，但沒想到竟然會誇張到這種地步，「擁有生前記憶是很怪的事嗎？」
「嗯，超級稀有生物，我只有聽說過，這還是第一次遇見……我想到了，這就當成我們的祕密吧！約好了，絕對不能說出去喔！」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會被嫉妒，你可是擁有大家所沒有的生前記憶啊，要是被知道了絕對會成為箭靶子。」路希安用鼻子哼了聲，驕傲地用拇指比比自己，「不過放心吧，前輩我的心胸就和大海一樣遼闊，不會因為眼紅就欺負你的。」
青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簡單回了句：「……還真是謝謝。」
兩人一面對談一面行走，這時恰巧來到了類似是市街中央的廣場，青時沒多想地瞅了廣場的高塔時鐘一眼，才發現現在已經快要下午三點了。看來他們的步調太過悠閒，在這樣磨磨蹭蹭下去，恐怕天黑了都還沒辦法把相關手續辦理完。
廣場遠方的直線道路盡頭有著一棟遠比其他市街景色來的高大氣派的宏偉建築，青時猜想，那或許就是獵魂課所在的「靈魂管制局」。看來目的地已經近在眼前了。
「我說，我們加快腳步，趕在下班前交過去吧？」於是他這麼提議。
「唉唷，急什麼，就像是銀行不是三點關門嗎？」路希安依舊吊兒啷噹的晃著身體，「但是就算到了三點硬擠進去，保全還是會讓你進門的啊，一樣的道理。想理解的奧客的心態，就得先成為奧客才行。」
根本聽不懂這傢伙在說什麼。
「我也有事想問你，夏佐那傢伙說的『禁止直接的肢體接觸』是什麼意思？」
「哼哼哼！想知道嗎？真是拿你沒辦法，誰叫我是體貼新生的好前輩呢！」
路希安雙手插腰，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竊笑，看來早就期待青時會提出疑問了，果然是個表演慾旺盛的少年。
「生前懷抱強大執著與遺願，死後無法納入輪迴的靈魂才會來到兩界，這點你已經明白了吧？」
「嗯。」何止明白，他還切身體驗中呢。
「換句話說，無論再怎麼改變形體，倚靠幻覺，或是以死者的身分繼續『活在』兩界，我們的存在本質終究都是靈魂。靈魂與靈魂之間的碰觸，將會引起記憶的流動與漣漪。」
「記憶的流動？什麼意思？」
「殘存在靈魂上的記憶與情感會流動到與之接觸的靈魂上……還真難解釋，總之實際讓你體驗一次比較快，舉例來說的話就是這樣。」
路希安脫下手套，當青時還沒反應過來時，對方早就將白皙的手心服貼上他的臉頰。
路希安的指尖，以及青時的臉頰，肌膚與肌膚互相碰觸的同時，彷彿有某種電流傳導至青時的腦內，眼前的視野扭曲轉變，形成煙花化散了開來。
視界一片朱紅。
最初，青時以為是油畫顏料的顏色，然而當朱紅色像是一滴墨汁落入清水、進而擴散蔓延時，他才發覺──那是唯有火種高溫燃燒時才有辦法凝聚的灼熱之紅。眼前的火紅夕霞隨著溫度一併爬上青時的眼窩，幾乎要燒毀他的皮肉。
是火。漫天大火爬上青時的身軀，將他吞噬殆盡。
好燙，那是足以融化骨頭的高溫，青時險些驚叫出來。
路希安搶在他發狂嘶吼前立刻抽回了手。
路希安的指尖脫離青時臉頰的剎那，就像咒術解除般，眼前的火勢登時煙消雲散，青時的世界再度恢復成烏雲密布的天界市街。無論是剛才的朱紅視覺、甚至是爬上骨頭的高溫焚燒感，都惡作劇似地不留蹤跡。
「懂了嗎？就像這樣。」路希安好整以暇地戴回手套，「靈魂一旦產生了直接接觸，生前的記憶與情感就會流向彼此，就像剛才你看見的東西。」
「那是、什麼……」恐懼感造成的冷汗沾濕背後，明明只是幻覺，青時卻覺得身後傳來的涼意格外真實。
「不過我也不知道你看見什麼就是了，當事人沒辦法控制記憶的流向與內容。或許青時看見的是我想不起來的回憶也不一定。」路希安搶在青時打算說些什麼時，煞有介事地一手按住自己的臉，一手朝青時揮動，「用不著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王者是孤獨的，無須拘泥過去！」
原本被追憶逼迫到心生憐憫，此時又被眼前的美少年給壞了氣氛，青時決定就算目睹的回憶是殘酷的大火燃燒，也不再可憐這傢伙了。
「因此，在天冥兩界，直接的肌膚接觸可是大忌！我是不太在意啦，不過誰也不想要被窺探過去吧？還是這種不知道會看見什麼生前往事的狀態下。」
「你說的沒錯，但是……」青時思考了一會兒，理所當然發現了其中的弊端，接著問道：「兩界的居民不都呈現失憶狀態嗎？既然想不起來的生前往事有辦法流動到對方身上，那用這種方法就能找回失去的記憶了吧。」
「是沒錯，不過在這種完全不知道會被挖出什麼底細的情況下，你會想嘗試嗎？透過他人口中道出的往事，你又會真的相信嗎？應該只會覺得那是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他人往事吧？」看來這個疑問也在預料之內，路希安從容自在，「再說就算強迫恢復了記憶，反而因為領悟到遺願永遠無法實現而發狂的靈魂也是大有人在，照這樣看來，不如一輩子也別想起來還比較安穩呢。」
他的口氣未免也太過悠閒鬆散，不愧是兩界的長期居民，青時反而佩服起這位少年了。
總之他明白了，夏佐稍早說過的「要是敢直接碰我，就讓你再死一次」原來就是出自於這個道理。說來也對，那個痞子肯定有著什麼比沼澤還漆黑的過去不想被人揭發。
「這麼說來……你剛剛也看見了我的回憶了嗎？」路希安也碰到了他的肌膚，那麼他一定也看見了某些記憶才對，「你看到了什麼？」
「唔──不是什麼好東西耶……」
「不要賣關子了，快說啦！」說不定和他的死因和遺願有關聯啊！
「……青時。」路西安用著有些嫌棄的眼神鄙視他，「都畢業了還死賴在學生宿舍不走，這樣不好唷？」
「……」
「反正就算說這個你也不記得了吧？總之就是這樣啦，你生前一定是個無所事事的無業遊民。」
「……不，我記得。」青時坦承。
「嘎？」
「我說我記得啦！」
無論是那個處心積慮想把他轟出門的養小鬼房東，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卻又被某個闖進廢棄大樓的殺人犯給刺傷，在醫院死底逃生、和殺人犯搏鬥的記憶，青時都記得一清二楚──不，甚至說從小到大，他生前的各種往事都清晰地歷歷在目。
除了促成他真正死亡的兇手以外，他記憶的拼圖碎片一丁點也沒有流失。在他累積了二十三年歲月的思緒裡，唯有殺害他的兇手呈現模糊狀態，好似被麥克筆塗黑的人像照片般盤據他心靈一隅。明知有那塊空缺，卻怎樣也想不起來對方的輪廓。
「你說什麼？！」
「……生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還有死因，我都記得。」青時沉默片刻，重申了一次自己的特殊境遇，「所有事情我都記得，只有兇手的臉想不起來，還有強烈的執著或遺願什麼的……我根本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那種東西。」
「什、什什什什麼！」路希安驚愕到下巴差點掉下來，支支吾吾了幾聲後，又很在意麵子地扭過臉，「哼……哼！人、人類什麼的，果然很有趣！」雖說是在故作鎮靜，但是發抖的肩膀早就露了餡。
「你就老實說你嚇到了吧，我不會怪你。」青時是有聽說過來到兩界的亡魂居民會遺忘生前的大半記憶，但沒想到竟然會誇張到這種地步，「擁有生前記憶是很怪的事嗎？」
「嗯，超級稀有生物，我只有聽說過，這還是第一次遇見……我想到了，這就當成我們的祕密吧！約好了，絕對不能說出去喔！」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會被嫉妒，你可是擁有大家所沒有的生前記憶啊，要是被知道了絕對會成為箭靶子。」路希安用鼻子哼了聲，驕傲地用拇指比比自己，「不過放心吧，前輩我的心胸就和大海一樣遼闊，不會因為眼紅就欺負你的。」
青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簡單回了句：「……還真是謝謝。」
兩人一面對談一面行走，這時恰巧來到了類似是市街中央的廣場，青時沒多想地瞅了廣場的高塔時鐘一眼，才發現現在已經快要下午三點了。看來他們的步調太過悠閒，在這樣磨磨蹭蹭下去，恐怕天黑了都還沒辦法把相關手續辦理完。
廣場遠方的直線道路盡頭有著一棟遠比其他市街景色來的高大氣派的宏偉建築，青時猜想，那或許就是獵魂課所在的「靈魂管制局」。看來目的地已經近在眼前了。
「我說，我們加快腳步，趕在下班前交過去吧？」於是他這麼提議。
「唉唷，急什麼，就像是銀行不是三點關門嗎？」路希安依舊吊兒啷噹的晃著身體，「但是就算到了三點硬擠進去，保全還是會讓你進門的啊，一樣的道理。想理解的奧客的心態，就得先成為奧客才行。」
根本聽不懂這傢伙在說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