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之善》第十二章:有天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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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12-19
《謊之善》第十二章:有天無日。
彩帶亂散於漆黑的街道上,蟲鳴襯托著盛夏的夜晚,偶有幾聲狗吠伴入其中,也不在空蕩的王都內見到其影。
偌大的王宮佇立於此城正中,在今天顯得格外奇妙。
從外看去,整座王宮竟顯得明亮而炫目,就彷彿裏頭懸浮著一顆小太陽似地。
實際上,在多留歌準備踏入此處之前,國王就已吩咐眾多魔法師蒐集來極度昂貴,只需定時灌注魔力,就可永保明亮的「永明之石」。
國王吩咐下人將其裝飾在王宮主廳,以做為恭迎多留歌的光臨之用。
這副奇景看在多留歌眼裡倒是一點也不陌生,就他而言,這只是無異於地球上名為「電燈」的家用耗材罷了。
而這份不屑,多留歌倒也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只是語帶嘲諷地說道:「你習慣在舞會之中談論國家大事嗎?」
國王——蘭柏茨面對多留歌這無禮的態度,不僅沒有面露出不悅神色,反而展開了笑顏:「哈哈哈哈!傳聞中是個很囂張的小子,想不到面對國王也是如此啊。」
「畢竟是你先對我無禮在先的,那我對你講話自然也不會客氣。」多留歌踏著紅毯靠近王座,直至雙方僅餘五步之遙時,他才停下了腳步。「我就長話短說了,身為一國之君,你早就與我國的內奸有所勾結了對吧?」
面對多留歌這單刀直入的提問方式,蘭柏茨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地回問道 :「你何不說說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多留歌舔了舔嘴,神色無畏無懼地說道:「最一開始令我感到疑惑的是,我穿越於此僅過了一個晚上,騎士團上下便幾乎都知道了我的存在,這令我深刻地懷疑是否有人在用另類的方式向干涉軍權的我進行施壓。」
蘭柏茨以單拳托著腮,只是頗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哦?竟然這麼早就開始懷疑了嗎?」
多留歌加快了說明速度,口齒卻十分地清晰:「嚴格來說還更早。穿越至此的當下,我刻意說了一個顯然存在著陷阱的謊。本來是想大致推算施術者的性格是何種類型的,卻無意間讓剛好擁有『辯實之眼』的琉格麗特,間接向我展露出了她的特別之處……」
蘭柏茨聽到一半,突然心裡升起了一股惡寒。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種心理狀態,他只是靜聽著,希望這只是心理作用。
多留歌雖毫無停頓,但他的表達卻依舊流暢:「——於是我以她的能力做為反向推論,在當日就強迫她將所有有關於與能與高層會面的權限名單,從上至下的全部讓我看過了,最後我發現擁有最高權限的人是海瑟,而在隔日,在我與她的交鋒中讓我得以反推,這個人根本不是首個應該要得到我的情報者之中的最優選,卻彷彿像是有人『刻意讓她知道這麼多』似地,讓她在我更多地干涉軍權以前,先反過來牽制我。」
「你這是……」蘭柏茨無意識地改變了坐姿,這舉動無形間顯露出了他的不安。
「很奇怪對吧?如果要肅清深藏於王室裡的內奸,為什麼海瑟接觸到的,琉格麗特都接觸不到?歷代的大賢者與高層的會面權限和次數,可沒有琉格麗特來得這麼低吧?但琉格麗特卻出於對海瑟的信任而從未懷疑過這一點。」多留歌的眼神越來越銳利,向是要將一切黑幕都完全參破一般,不停地說著:「在穿越於此的當天,我的行動就已經博得了真正關心國家的雨的信任,在我提出我還未得到驗證的假說時,我便偷偷地在他的安排下,於深夜中隻身潛入了盜賊之森並與被流放十年的影接觸了。」
多留歌突然從懷中拿出了遞訊之石。「在那之後,包括讓影反過來叛變諾德薩路易,都是我指使的。因為我早就因為他,間接地驗證了我方與敵方陣營有所掛勾。」
眼見著國王無話可說的表情,多留歌開始變本加厲。
隨著多留歌眨眼的一瞬,他將凶暴的目光揭了開來:「過程中,為什麼還未開戰前,就有消息顯示『我方若是戰敗,就將我交於諾德薩路易陣營』處置?這種應對方針,不僅沒有穩定民心的作用,反而還有一種與敵方做交易的感覺。當然,倘若國王生性就擅於討好他國的話,這種方式也未必不合理,所以那個階段對你的懷疑還只是猜測。」
忽然間,多留歌的眼神彷彿從中激湧出了詛咒。他的面目猙獰地瘋狂,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地:「令人髮指的是!你這個死老頭是真的明知道有內奸的存在,卻仍選擇讓維爾果奇亞的中心思想任由敵國擺布!」
蘭柏茨突然被多留歌暴漲的氣勢得壓制了,一時間就連呼吸都感覺到了困難。
多留歌幾乎憤怒地要暴跳了起來,「你這個下賤的垃圾國王!戰爭開打時魔王的親自率兵、影加入戰局時雨的失蹤、我們戰後所俘虜的魔王軍被隔離、會答應我謁見的真正原因……一切的一切,都顯示著你的無能和放任,是多麼地沒有底線!淪為任人宰割的魁儡的你,竟然還有臉坐在那個屬於國王的王座之上!你的軟弱已遠遠凌駕於良心之上!因為本應該關心國民的那個你,已經不再譴責你的靈魂了!」他發狂地吼道,就像是已將自己當成是這個國土中的一分子一般。
驅使著多留歌對抗這份強權的力量,正是源於他深諳弔謊之道的靈魂,以及琉格麗特對己身的信賴和予以的勇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蘭柏茨就像是身中數箭似地,發出了扎心般的慘嚎。在遭到莫大的精神拷問之下,他開始著了魔似地胡言亂語:「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為了我的女兒!為了我的女兒啊啊啊啊啊啊!」
蘭柏茨突然身子一軟,整個人從王座上滑落了下來。他躺在地上驚恐地看著多留歌,懺悔的淚水當即佈滿了整個面目。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能知道這些事情的你不能早一點到來?
——你明明可以再多逍遙幾天的,明明數日後就可以設局將你流放的,為什麼你偏偏知道了這麼多?
「為什麼你不早點來救我啊啊啊啊!已經太遲了啊!你會死的!多留歌˙可可!你已經太遲了啊啊啊啊!」蘭柏茨撕心裂肺地痛哭著。儘管他的話語支離破碎,但是多留歌還是想要從中得到更多關於黑幕的情報。
「現在悔過還不算太遲!你剛才說你是『為了我的女兒』對吧?這是什麼意思?快點告訴我!」多留歌收斂起壓迫地氣勢,轉而試圖引導蘭柏茨透露線索。
突然間,一股殺氣自王座間湧現。
多留歌的背脊當即發寒,他甚至無意識地退了一步,就像是如臨大敵一般。
蘭柏茨仍然在哭叫著,絲毫沒有對王座上顯露的殺氣產生反應。
——就像是本就知道這是一個圈套似地。
伴隨著殺意湧動,只見王座的後方漸漸地站出了一個人,「呵呵呵呵呵,『為了我的女兒』是什麼意思是吧?你想知道嗎?多留歌˙可可。」顯露殺意的男人,長著一雙向外斜去的長眼,他斜分得刻意的瀏海,使得他本就顯得惡毒的眼神看起來更加地邪魅。
男人修長的手上持著一條看起來像是用於拷問用的皮鞭,整個人的氣場和外觀讓多留歌聯想到了一種動物——狐狸。
——竟然讓狡猾的狐狸來控制王政,混帳。多留歌的內心暗自發火道。
多留歌抑制著想問他是誰的衝動,先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你說說看啊?」
「哈哈哈哈哈!意思當然是這個老頭與諾德薩路易勾結的原因,就是為了他的女兒——海瑟˙貝菈啊!」男人發狂地笑著,而多留歌也從這個人的特徵中,推理出了他是什麼人物。
——巴道厄˙荷傑沃倫大公爵。本是輔佐王室的直系貴族。資料顯示,在國土銳減和人員短缺的時刻,他曾自告奮勇身兼起拷問官的職位。
——關於他的無數臭名,雖沒有直接證據能夠驗證,但此人的確是在我首要懷疑的名單之中。
「這樣根本就不算是回答我,你個王八蛋。」多留歌強忍著恐懼,他感覺得到自己的手心正在冒出汗水。
「呵呵呵呵,本想著如果讓你知道了太多,就將你打入地牢的。但這個半調子的死老頭,就偏偏希望用半調子的方式,硬是找出一個罪名將你流放至王國境外。」巴道厄用圈起的皮鞭拍打著自己的掌心,眼神就像是在觀賞著一件玩物似地。「知道為什麼要將投降至我方麾下的魔王軍隔離嗎?這老頭親自下了密令,訓練他們在數日後進行叛變,再將叛變的過錯在栽贓到勸魔王軍投降的你身上。你們兩個真是可愛,一個想給對方一條生路,一個親自登門來送死。」
多留歌瞪視著巴道厄。「將莫須有的罪名冠在雨和影的身上的人,就是你沒錯吧?」
巴道厄以更加凶暴地眼神回瞪向多留歌:「對!你不爽是不是?復仇的對象就在你眼前啊!來啊!有種就殺了我啊!」
「唔……」多留歌咬著牙。在這股殺氣的壟罩之下雖然不至於屈服,但他也十分明白自己無力對抗此人。
忽然間,一道男人的身影從王宮的入口處走了進來。
此人的身上穿著著不久之前,曾在此處裝飾上「永明之石」的下人服裝,但從此人極具武者之儀表和發散著遠在巴道厄之上的殺氣來看,此人的來歷就絕非是下人那般地簡單。
那個人脫去了潛入用的制服以後,當即顯露出一襲以白色絲線繡成瀑布造型的黑色的衣裳。「抱歉,多留歌。我來晚了。」影一邊說著,一邊俐落地抽出了腰間上的那把,寄宿著無數亡魂的妖刀——村正。
多留歌沒有轉身,但他還是笑著回道:「不,你來得正好。舞會正要開始呢。」
巴道厄看見走進宮內的人是影,神色不驚不慌,只是一貫地邪笑著:「哈!還找來了幫手啊?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你的死期就要到了嗎?」影的臉色不笑不怒,就像是闡述著一項事實一般。
對此,巴道厄只是攤開了雙手,仰天發出狂暴地笑聲:「哈哈哈哈哈!這意味著你們將要跟整個王國作對了!恭喜兩位!中大獎啦!」
隨著巴道厄的笑聲響起,整座王宮內的所有出入口、階梯間,甚至是暗門和窗戶,突然間就湧入了無數名穿戴著與維爾果奇亞戰士相反色系的深紅服裝的軍士,儼然就一副叛軍的裝扮和陣仗。
不一會兒,整座王宮幾乎都快被叛軍所填滿。
影冷靜地估算著敵方人數——已經遠超過了兩百人,即使是在神召˙祈術的加持之下,影也自覺自己不會是這群人的對手,更何況現在的自己只是處於一個普通的狀態。
但是影仍就擺出了戰鬥架式。他斜架於身前的武士刀間,隱隱地顯露出那雙彷彿預示的到血海之色的眼眸,大有一股一夫當關之氣勢。
雖然同樣被包圍的多留歌,也沒有被這股陣仗得壓垮心智,但他還是略帶歉意地說道:「抱歉,原本不想把你們捲進來的。」
影冷哼一聲,似是對眼前的危機毫不在意:「哼,我們都是自願為你效力的,別放在心上。」
巴道厄見到兩人被包圍,卻沒有顯露一絲驚慌,當即笑著補充道:「對了,可別以為只有你們陷入了這個絕境當中哦?我大『新維爾果奇亞』軍隊,已經分別向被錯誤的情報誤導的琉格麗特和海瑟殺過去了,她們大概在死前都不會知道雨被我關在哪裡吧?」
原本躺在地上的蘭柏茨,在聽完了巴道厄的補充後,眼神就像重新注入了生命一般,突然就從地上猛地爬起並朝巴道厄的身上撲了過去!
蘭柏茨緊抓著巴道厄的衣領,「混蛋!我不是說過不要對海瑟出手了嗎?」他的怒罵聲夾帶著口沬,然而,巴道厄卻只是以微笑相待。
瞬息間,伴隨著巴道厄將手中的皮鞭猛地甩出,蘭柏茨那略顯寬胖的身子竟就被他一擊得打飛了出去!
「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就知道扯我『新維爾果奇亞王國的國王』的後腿!如果不是你只將影流放而產生隱憂,前幾天那戰,我早就在諾德薩路易的加冕下,被封為一方霸主了!」巴道厄以冷眼看向倒在地上的蘭柏茨,眼中早已沒有一絲忠誠。
蘭柏茨趴在地上氣得顫抖著。「混蛋……居然自封為王……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
「那也只是跟你學的,只是我做得比你好罷了。」巴道厄再次回以微笑的同時,他高高地舉起了單手,當即喝令道:「殺了那兩個還站著的背叛者!」
這瞬間,殺氣騰騰的叛軍當即成群地朝多留歌和影殺來。
「多留歌!」影一轉身型,將背後交給了多留歌。
「我知道!」多留歌早在叛軍行動以前,就將手伸進了懷中。
只見多留歌將懷中的某件物品高舉過頭,接著便在叛軍僅距離兩人約莫五步之時,多留歌便當即將手中的那件物品奮力地甩下地面。
瞬息間,一陣七彩的煙霧當即往四處瀰漫開來,叛軍各個在迷霧當中面面相覷,似乎沒有人知道這陣七彩迷霧的作用是什麼,只知道多留歌和影彷彿就消失在了原處,完全不見蹤影。
忽然間,開始有叛軍的身形接連在迷霧之間崩倒了。
但眾人搞不懂,為什麼明明沒有找到多留歌和影的蹤影,軍隊卻會在這陣迷霧當中,像是遭受到攻擊一般接連倒下呢?
這個戰術效果之所以卓越,那是因為影是以曾在日本中習來的煙霧彈技藝,將其與稜鏡魔法道具加以製成的——一件從未在王國內展示過效果的獨門道具。
原本稜鏡道具的作用僅止於在定點中噴灑使用,多為在稻田中使鳥獸吸入過後,使其產生了稻草人的樣子被折射成多個的幻覺,進而達到驅趕鳥獸的效果。
然而被影加工並濃縮成煙霧以後,就搖身一變成為了其名為「霧稜鏡彈」的「秘術X魔法道具」。
多留歌與影的身影,在叛軍的眼裡頓時變成了我方的樣子,而多留歌和影由於事前有經由過溝通,在當下藉著閉氣並以長布綁住口鼻,自然在穿梭於叛軍之中殺敵是不受到影響的。
多留歌吃力地偷襲了數人以後,也沒能做到在真正意義上的殺敵。他時不時瞥向殺敵手法乾淨俐落的影,心中不禁感到一絲佩服。
——簡直就如割稻般地寫意啊,太厲害了。
就在多留歌和影合力殺敵的同時,就在兩人附近的巴道厄,當即發出了氣急敗壞的怒罵聲:「連自己的國王都認不出來了嗎?滾!」
巴道厄的身影當然也被折射成了叛軍的模樣,只不過,在他以皮鞭打飛了數名己方隊員以後,他也當即注意到了這件合成道具的破綻。
巴道厄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武器,高聲宣揚道:「給我看好了!我是你們的國王,巴道厄!我手上的武器是皮鞭!影的武器是如竹竿般地細長刀!非常地好辨認!只要看到手上拿著細長刀的同伴,就給我全力將他擊殺!」
影在聽完了巴道厄的宣言以後,當即快速地將手中的妖刀˙村正得投擲進了一名叛軍的腹中。這瞬間,所有見到那個腹中被插著武士刀的叛軍們,紛紛朝向那名叛軍予以一陣亂打,但影的身影也隨著這陣暴亂而被沖散到了人群之中。
巴道厄見到自己的叛軍紛紛團結地朝著同一個人發動攻擊,一時間誤以為影已經被確實斬殺了,竟然高興地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邪笑:「哈哈哈哈哈!這就是自作聰明的下場啊!還人稱什麼戰力僅次於海瑟團長的穿越者?現在還不是變成了一坨肉醬!」
多留歌聽聞,當即感到自己的理智被怒火得吞噬殆盡。
趁著巴道厄對戰局鬆懈了下來,多留歌輕而易舉地就潛入了他的附近,一瞬間,伴隨著多留歌手中的刀光一閃,雖然巴道厄即時反應到了這道攻勢,卻還是被多留歌在大腿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刀痕。
巴道厄沒有預料到戰鬥能力低下的多留歌居然能夠存活至此,一時間又氣又怒,卻又只得在受傷的情況下後退數步。
眼見多留歌又要朝他攻來,巴道厄當即喊道:「多留歌˙可可就在我眼前!殺他者將重重有賞!」
然而多留歌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早在第一道攻勢效果欠佳的同時,扔下了手中的小刀,並從崩倒者的身上換上了一件重複率最高的長劍。
不過,仍有幾名目睹這一瞬間的叛軍辨識出了此人正是多留歌。諒他以叛軍的外觀,拿著王國內配置的標準長劍,許多人仍是執意朝著多留歌發動了攻勢!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影總算是突破了重圍,硬是從後方朝欲攻擊多留歌的叛軍發動了攻勢。
儘管將多留歌成功救下了,但這一瞬間,同時也暴露了影的真身,就是掩護了多留歌的那個人。一瞬間,刀光劍影朝著影接踵而來,與多留歌的會合又再度被迫分了開來。
正當多留歌欲上前營救時,他身旁的巴道厄竟朝著王宮內的某一處暗道徑直地衝去,似乎有意從這場亂戰中脫身。
多留歌毫不遲疑地便追了上去。伴隨著狹窄的暗道逐漸向下,未知的恐懼也越發地佔據了他的心靈。
他緊追著巴道厄所滴落的血跡。此時,一股強烈地預感當即警告著多留歌——在前方等待著自己的,是無異於地獄的恐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