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手機、鑰匙、錢包……」絕文細數身上的物品，確認有沒有漏帶任何東西，深怕一個不小心讓今天的行程搞砸。
她正站在一個小商圈的路口，沒有戴著安全帽，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護目鏡。
雖然也有遮蔽結緣之眼的效果，但缺少了安全帽的絕對屏蔽性，嗅覺、聽覺仍能感知到周圍的靈體在靠近，不過為了正常的逛街，只能將就著用了。
大概是第一次跟異性逛街，她緊張得雙手抱胸，來回踱步。
「啊……開始後悔了。」不過這街區這麼多人，陽氣這麼旺，應該不會有太難搞的妖魔突破這臨時的安全帽替代品吧？她摸了摸這護目鏡，暗自祈禱雨衣男孩今天不要來搗亂。
「嗨，讓妳久等了。」教科書般的約會打招呼方式，孫玄笑咪咪地拿了兩串糖葫蘆走過來「給妳，當作我遲到的賠禮。」
「喔、喔……謝謝。」是草莓的糖葫蘆！
「那……我們走吧。」孫玄很理所當然地領著絕文逛起街來。
這是甚麼情況？絕文自己也很想問自己，但這絕對不是甚麼吃回頭草的綠茶情節，這也絕對不是甚麼約會，更不是甚麼NTR，照孫玄的說法的話……這是約會見習！
「你真的沒有動什麼歪腦筋吧？」絕文咬碎披著糖衣的草莓，眼神遊移。
「是的，就如line上所說，作為朋友，我想幫助妳讓妳情人節的約會順利，所以我會將我過去的約會經驗分享給妳，相對的……」
「……？」
「我希望妳能治好我的性向問題，應該說……讓我更確立自己的性向。」
孫玄摸著自己的脖子乾笑。
「line上可能也沒有說得很清楚，總之我喜歡上妳這件事我認為應該更謹慎地確定，我究竟是喜歡男裝的妳還是喜歡女孩子的妳？我覺得……」
停下腳步，望著地面的模樣有些羞澀。
「這有助於判斷我究竟是甚麼樣的性向，說不定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誤會，又或者我能做出甚麼樣的改變。」
這段話他說得相當真誠，感受不到任何謊言，儘管絕文並沒有聽得很明白。
「也就是說……你幫我讓週六能約會順利，我幫你確定你究竟是彎的還是被掰直了，或者你根本其實不喜歡我……這樣？」
「是的。」孫玄燦爛的笑。
絕文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蘆「好吧，如果能重新成為朋友是最好，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嗯，我也是這麼想。」
「那麼首先該做些甚麼呢？」糖葫蘆好好吃。
「依據我的經驗，首先得改變一下妳的打扮。」孫玄很自然地領著絕文走進一間髮廊「不用緊張，這裡的設計師跟我很熟，而今天費用的部分都讓我幫妳負擔吧。」
「真假！？」第一次踏進這種地方，絕文畏畏縮縮的「確定不要去百元剪髮就好了嗎？」
「也許可以吧，但妳確定不想多努力一點嗎？」
「……」這就是所謂的改造野豬妹的既定路線嗎？「好吧。」
「您好，是預約的孫先生嗎？」店員一看他們進門便湊上前。
「是的，今天也拜託您了。」
『早就預約好了！？』絕文震驚。
過了約一兩小時，絕文的髮型煥然一新，原本枯燥的髮質有了明顯的改善，而雜亂的短髮已經有了造型，看起來更乾淨俐落，更重要的是，手裡多提了一袋頭髮的清潔與保養品。
「剛剛發生了甚麼……」腦袋跟不上。
「接下來這邊走吧。」孫玄自然的接過她手上的袋子，轉進了一間服飾店。
「喔！小玄玄你來了！」才剛進店門口，一位看起來相當幹練的大姐姐就快步走出來打招呼「旁邊這位是……」
「這是我朋友，麻煩幫她改造一下，拜託了。」
「痾，妳好。」絕文一臉尷尬。
「啊哈哈，還以為是新的女友呢，上次那個分了嗎？」女店員上下打量著她，這眼神有些強勢。
「是啊，跟妳說的一樣不太適合我。」
「這位……妹妹，妳的底子不錯呢，這個身板，這個膚質，國中生？」這位姐姐眼睛為之一亮，忍不住出手到處摸來摸去。
「啊？痾，是。」
「不錯不錯，好好培植的話未來很有潛力喔，啊，這眼鏡能先拿下來嗎？」伸手就想去取。
「啊，不行！」絕文驚慌的護住，剪頭髮時至少能閉上眼睛，但換衣服恐怕是不行的吧。
「啊，她的眼睛有些問題，不方便把護目鏡拿掉，不好意思。」孫玄趕緊圓場，伸手阻擋店員姐姐的手。
店員姐姐仍然笑臉迎人，並不覺得有被冒犯，點點頭，很快地就挑了幾件服裝給她試穿。
「確定只是朋友？」在更衣的等待時間，姐姐湊到孫玄身旁悄聲問。
「真的只是朋友。」
「你看她的眼神跟之前的都不一樣餒，要好好把握喔。」
「……」
更衣間的門打開了。
「這、這、這不太適合我吧？」絕文扭扭捏捏的站了出來，身上穿著充滿女孩子氣的洋裝。
「真是太可愛了！再配這件外套吧！喔！完美！再來是……」姐姐忙碌起來了。
約莫一小時後。
絕文雙眼無神的踏出服飾店，手提著許多袋子，而跟在身後的孫玄也提了不少。
「這樣不會買太多嗎？這樣花你的錢真的沒關係嗎？會不會很重？」
「沒事，穿著本來就要依照當天的天氣、心情以及地點去做調整，買多一點比較保險。」孫玄理所當然地說著。
「我的天啊……我到底都做了甚麼？」目前做的事都是絕文至今想都沒想過的。
「肚子會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是有點，但提這麼多東西不太方便吃飯吧。」
「說的也是，要不……」此時孫玄站在一間旅館前。
意識到了什麼的絕文，驚慌地揮起手「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你在想甚麼啊！？」
「妳才是在想甚麼呢。」孫玄捧腹大笑，無視絕文的阻止，踏入了……隔壁的KTV。
「啊……啊？」
「您好，我有預約小包廂，孫先生。」孫玄熟練的在櫃檯付錢，絕文在他身後傻住。
很快地就跟著店員進到包廂內，孫玄很紳士的將絕文身上的行囊逐一安放在一處。
「這間KTV的自助吧很不錯，我們可以不用唱歌，想點歌來聽也可以，就單純吃東西，想加點其他吃的也OK。」作為休息吃東西的地方，又能放很多行李，的確是不錯的選擇。
「你、你是生活駭客嗎？不對！是約會駭客！你到底還預約了多少地方？」
「在說甚麼啊？」孫玄乾笑「單純經驗比較豐富而已。」
「可惡，炫耀個屁，但這樣……你哪來這麼多錢？」
「我老家常常給我零用錢，供過於求，所以我也存了不少，偶爾還會做些臨時工，所以錢真的不是問題，妳不用在意的。」
「安餒……」扶額「我、我就不客氣了！」二話不說，她馬上衝出包廂快步地前往自助吧。
「自助吧在右手邊。」
「噢！」走錯方向的絕文隨即尷尬地轉身消失在門後。
沒一會兒功夫，桌上就滿滿的食物跟飲料，而孫玄很自然的點了幾首民謠當背景音樂。
稍微填飽肚子後，氣氛逐漸尷尬了起來。
「……第一次來KTV嗎？」孫玄拿了一個雞塊。
「嗯，畢竟我這樣很難交到朋友的吧。」她指了指自己的護目鏡。
「……」總是在臉上戴護目鏡或安全帽的確會被當成怪咖，不過交不到朋友的主因難道不是那些中二的行為嗎？雖然很想這麼說，但孫玄很有禮貌的藏在心中「妳會討厭自己的眼睛嗎？」
「蛤？」嘴裡含了一顆炸丸子。
「像是憤恨自己為何不能擁有個正常的雙眼，希望生活能過得正常一點。」他摸摸自己的臉。
「……說沒有是騙人的，但我現在不會再往這方向去想，因為於事無補啊。」一邊說著一邊擺弄手中的竹籤。
「……」
「這就是我，接受它，成就它，成就我，就這樣。」意外的是個很成熟的回答。
「但如果可以，妳還是會希望能不戴護目鏡去約會對吧。」
「……我只能盡力做到最好。」絕文似乎想到了什麼。
感覺被句點了，決定轉個話題。
「……待會兒有想去哪嗎？」
「嗯……比如？」
「看電影？電動場？娃娃機？轉蛋機？逛動漫周邊？打籃球？打棒球？……還有很多。」滿滿的口袋名單。
「很多都沒去過呢。」絕文深思。
這話讓孫玄有了興致「體驗一下，不為過吧？」
「……不。」絕文看了看他的眼睛，有點嚴肅的別過視線「約會見習這樣就夠了吧。」
「妳不想體驗看看嗎？剛剛說的那些地方。」契而不捨。
「我跟家威去就行了，謝謝你今天的幫忙。」那眼神變得冰冷。
孫玄意識到自己的意圖很可能被識破了，瞬間自我厭惡感席捲而來，自己是如此的卑鄙、自私。
「也是，抱歉，我太自以為是了。」
歌曲剛好播畢，包廂內陷入沉默。
明明知道不該往這方向想，但孫玄不由自主的……問出口。

「妳喜歡家威的甚麼地方呢？」

「痾！啊……說不上來耶。」絕文慌張地拿起飲料來喝「不知不覺就喜歡上了。」
也是啦，多少人能完美的分析自己喜歡上另一半的理由呢？
也許是外貌、行為舉止、知識內涵、幽默風趣，但這都無法解釋為何自己會認為對方獨一無二，儘管能達到上述條件的人數目不暇給。
重要的是心動的那一瞬間吧。
「那我呢？」
「蛤？」
「妳對我的感覺是甚麼？我跟家威有什麼不同？啊，別誤會，只、只是做為參考。」
「……你比他帥？哈哈……」
「那妳討厭我嗎？」
「……與其說討厭你，不如說討厭尷尬。」絕文放下手中的薯條「把話打開來說吧，其實我還是蠻喜歡你的，畢竟我曾對你一見鍾情，但……僅止於朋友，很多事情在深入了解後才會認清它真正的價值，一見鍾情終究只是一種幻想，儘管你真的很優秀……但……」
「但……？」
「那麼你呢？你確定你是彎的還是直的嗎？你對我的感覺究竟是甚麼確定了嗎？」說不下去了。
孫玄深呼吸一口氣「我……看妳穿女性的衣服時覺得妳很可愛、漂亮，但那出自於一種審美，我對於妳現在穿T桖、七分褲的中性打扮比較有感覺，也喜歡跟個性大辣辣的妳聊天，我想……」
「你想……？」
「這太詭異了，同性戀還會喜歡上男裝的女生嗎？」孫玄自己也糊塗了。
「也許你是雙性戀？」
「但我從來沒對女性抱有戀愛情感過。」
「……所以你承認你還是喜歡我？」
孫玄摸了摸脖子「不清楚，也許……得試試？」
「試試？」
「就當作一種測試，可以……讓我抱一下嗎？」
「蛤？」

「抱一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