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十二點整—對比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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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11-30
「東雲!不要在意他們!」
我不知道為甚麼突然回想起那時候洋紅對我說的話。
但我仍希望守護那個瞬間,那是對我,對神谷東雲來說最重要的回憶。
「洋紅對你來說這麼重要嗎?」
坐在對面的黑崎小姐對我說,我從剛才就無法好好思考,店長小姐一直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希望我冷靜下來。
從坐下來開始,我的淚水就沒有停過,但我知道現在必須冷靜,不然就只是在給人們添麻煩而已。
同時我也認真思考黑崎小姐的問題。
我不敢跟長輩頂嘴,但這時候的我的心中卻又不想退讓,
說是退讓,不如說我有我的堅持。
我有根深在我心裡的想法。
「洋紅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說。
我努力停止淚水,然後抬起頭來。
黑崎小姐看著我,開口說:
「那妳就不應該幫助她做這種讓人擔心的事情。」
黑崎小姐說。
「因為她對我很重要,所以只要是能讓她快樂一點,甚麼我都願意做。」
我依舊努力讓自己不要再度落淚,堅持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就算給其他人添麻煩?」
「是的。」
「妳今天早上幾點起床發現這件事情的?」黑崎小姐並沒有對我的話多做回應,而是開始詢問有關於洋紅的問題,這隱約讓我有些緊張,我並不認為自己得到原諒,而是擔心這些話是在掩飾接下來可能會爆發的憤怒。
「今天早上九點半。」我說,我起床的時候就發現洋紅不見了,那時候的我一瞬間以為她是出門買早餐(畢竟我不覺得洋紅會用我家的廚房特地幫我準備早餐吧?)
「你們兩個昨天幾點就寢?」黑崎小姐繼續追問。
「將近一點半左右。」
我努力回復冷靜,一句話接著一句話,清楚認真的回答黑崎小姐的問題。
黑崎小姐聽完我的停下問題,可能是在思考想著這件事情是如何變成這樣。
但不管如何,我一定會受到應有的責罵和懲罰。
現在在心中的不安,說實在很混亂。
「我也出去找好了。」
坐在黑崎小己身邊的白田小姐起身,她說完這句話之後,也請藤井先生陪她一同外出尋找洋紅。
我看著兩人離開對比咖啡廳,不由得有些愧疚。
藍井店長也離開我旁邊的座位,回到吧檯去。
我希望黑崎小姐可以找到洋紅。
雖然是我給他們添麻煩,但現在卻又希望他們幫助我解決這個麻煩。
這樣厚臉皮的思考很不是我的個性。
但這時候,身為高中生的我們卻只能努力地拜託大人。
我們都不希望這件事情對洋紅造成更多的困擾、甚至說是傷害,但此時連我都希望可以報警。
「妳有聽說過洋紅的姊姊的事情嗎?」
黑崎小姐說,她似乎用手機在連絡誰,或許是在給洋紅傳訊息。
「我只知道她已經過世了。」我回答。
「她是我的高中同學,我們感情很好。」
或許是想說些甚麼,我也只是靜靜聽著黑崎小姐說到,甚至不想思考為何她要跟我說這些事情。
「洋紅是她託付給我的。」
看著桌上藍井店長為我端上來的維也納咖啡我一口都沒喝,不知不覺裊裊升起的熱氣已經不在。
「我對她有責任,對她的家人也有。我想妳或許也有類似的情感,所以才會想要為了洋紅不惜一切。」
桌上的咖啡已經冷掉了,而我只能靜靜聽著黑崎小姐說。
「洋紅對我們來說也很重要,知道嗎?」
「知道。」
我說,我非常清楚。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朋友』相處,從小我在班上都是被忽略、被孤立甚至被排擠的存在。」
我一字一句的說著。
或許是我心中也想告訴她,洋紅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黑崎小姐並沒有打斷我,而是讓我繼續說下去。
「原本我以為上了高中可以有個新的開始,但,卻不這樣。」
我回想起新生第一天的自我介紹,我說完名字來自哪一所國中之後就坐了下來。回想起來這或許就是我走不穩的第一步。
「我還是一個人,像以前一樣靜靜的在班上過著。」
極端的安靜。
強迫自己,無意間讓自己的身旁相當安靜。
內向者。
「當課程有第一次分組討論的時候我相當緊張。
我不知道有誰可以跟我一組,在這個強調團體的生活的校園生活中,沒有屬於我自己的群體。
甚只可以說是歸屬。
活在過去被孤立、被霸凌的陰影中的我,難以從自己的認知中尋找能夠讓我融入大家的方法。
過去我都是一個人,或許保持這樣下去會比較自在也說不定。
畢竟不是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一個人。
在這時候,走向我的人是洋紅。
對一般人來說,可能只會認為是班上『比較好』的同學願意『嘗試』跟自己相處,但在我的過去中,這樣的人最後仍是對我視而不見、惡言相向。
我懷抱一絲不安,加入洋紅他們。
但我卻不知道,這會是我人生中的一個轉機。
不好意思,我的年紀談人生實在言之過早。
但現在的我知道,如果沒有當時洋紅的親切,現在的我只會再度淪為班上排擠的對象。
我原本只是換個地方隨波逐流,但我在洋紅的鼓勵下,一點一點願意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是我第一次加入他們。
我感覺到不同於過去的惡意環境,這是一個可以讓我放下過去的地方。
不用看別人臉色,也不用轉學。
可以開心的笑,可以說自己想說的話。
不用被孤立,不用強顏歡笑。
可以發自內心,可以裝傻吐槽。
沒有惡言相向,沒有被師長忽視。
有開心的回憶,有快樂的周末出遊。
每天中午還有朋友可以一起吃午餐。
我不想說『這才是我本來就應該享有的生活』。
我甚至認為這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擁有朋友,有歸屬感的地方。
或許命運中就會走向那個地方,但對我而言,確實是洋紅在我的高中生活中製造了一個讓我改變的一個契機。
所以她對我而言,無可取代。」
我說完,看著坐在我對面的黑崎小姐,這是我第一次跟別人說有關我對洋紅的看法。
黑崎小姐既沒有反駁,也沒有斥責。
她靜靜地聽我說完之後,喝了一口咖啡。
「不管怎麼樣,我希望這件事情最後,妳可以好好跟洋紅的家人道歉。」
我沒有回答,畢竟這是應該做的事情。
「沒有人會希望自己身邊重要的人突然消失,這點你懂吧。」
面對黑崎小姐的話,我默默點頭。
「我並不覺得逃避是一件壞事。」黑崎小姐說。
「人們的人生中都會面對到一些挫折,或者說是讓人不願意麵對的事物。」
黑崎小姐並沒有看向我,而是靜靜攪拌拿在手中的咖啡。
「但不論怎麼樣,逃避不能解決問題,終將必須回來面對。」
她說話的感覺就像是老師對學生講課文一樣,讓我不由得專心起來。
「逃避頂多是讓人沉靜、讓人稍微沉澱的一種作法,但不論如何,這都不代表逃避的過程可以讓人擔心。我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不擔心是騙人的,不過逃避只是暫時放下問題,而不是放下那些在你身邊的一切。」
「我希望你明白,好好反省一下,然後了解洋紅在想甚麼。」
黑崎小姐將手上的咖啡放下,已經冷掉的咖啡就這樣放在桌上。
「妳也不希望身邊友人突然音訊全無吧?」
的確,但換言之我現在就是製造這種狀況的共犯之一。
黑崎小姐所說的話都讓我深深反省,但我卻感受不到嚴厲的指責。
她的口氣雖然聽起來像是毫無情感,但現在聽起來卻意外溫柔。
明明可以大聲罵我一頓,但黑崎小姐卻沒有這麼做。
我並沒有想要頂嘴,但靜靜地坐在這邊似乎於事無補。
這時黑崎小姐的電話響起,預設的鈴聲環繞在整間咖啡廳之中。
「黑田嗎?」
黑崎小姐接起電話,看來是黑田先生打過來的。
「甚麼事?」
「黃名子,幫我打個電話請白玫瑰回來吧。」
黑崎小姐突然說,坐在吧台的藍井店長也只是問了一聲「怎麼了?」
「請他們可以回來了,黑田找到洋紅了。」
「!?」
找到洋紅了?
在這時候,故事即將進入尾聲。
感覺還有很多話沒說,還有很多事情沒做,但卻又說不出這種空虛感是甚麼。只能說這次確實是自己和洋紅一起給大家添麻煩了。
但現在在我心中最為掙扎的是,接下來我該怎麼面對洋紅。
我該說甚麼,我該怎麼面對她。
明明我也是共犯之一,毫無立場去跟她說「妳這麼做不對」,或是「妳讓大家擔心了」,這些話是黑崎小姐他們能說的話,我沒那個立場和資格,我也不覺得我可以跟洋紅說「我們一起去道歉吧」。
這並非甚麼快樂的周末活動,我也不會將這件事當作是生活中的小小趣事一樣,寫進日記裡保存。
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些事情,一轉眼就發生,一轉眼就結束。
我們坐在對比咖啡廳中靜靜等待,白田小姐比起黑田先生和洋紅早一步回來,白田小姐的表情沒有憤怒,但看得出來一臉疲倦掛在臉上,一邊喝著從吧台拿來的檸檬水,白田小姐並沒有對我多說甚麼。
藤井先生坐在從隔壁座位拖過來的椅子上,他或許跟我思考著類似的問題,或許並不是洋紅親人、同學或是朋友的他也不知道要用甚麼樣的言語和表情面對待會兒回到這裡的洋紅吧。
「等等他們回來之後,請不要多跟洋紅說甚麼,或是問她問題。」
黑崎小姐說,雖然沒有人回應她,但或許是在場的人們都默認。
「有甚麼事情我來說就好。」
黑崎小姐說著。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或許隱約皺起的眉頭就是她現在所表現的情緒。
我不想一昧用自責來結束我所述說的故事。
我人要好好的去面對這件事情。
拿出勇氣,負起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