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點三十七分—對比咖啡廳

本章節 4260 字
更新於: 2024-11-30
  「藤井先生、藍井小姐,非常抱歉。」
  
  坐在座位上,神谷東雲對我和藍井店長說了抱歉。
  神谷同學對我們說的「洋紅不見了」並不是昨天我們所知道的「洋紅沒有回家」這件事情,而是借住在神谷同學家中的綠川,今天早上不見了。
  「很抱歉,是我幫助洋紅離家出走的。」神谷同學說,聽神谷同學敘述,綠川離家出走這件事是她們在周四晚上策畫的,綠川則是在周五早上上學的時候跟神谷同學碰面,拿到神谷家的鑰匙之後,就直接到神谷家去。
  而神谷同學在學校就先幫洋紅抵擋一些負面評價,也盡量別讓事情鬧大。
  當昨天晚上我們四處找尋綠川的時候,因為眾人的意見開始偏向聯絡警方尋人,神谷同學也就聯絡洋紅讓她連絡黑崎小姐。
  讓黑崎小姐放心,也避免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這整件事情說起來也就三言兩語,但昨天卻是勞師動眾,人仰馬翻。
  而且我們全都受到神谷同學的隱瞞,甚至可以說是欺騙,她不僅是知道這整件事情始末的人,更算是綠川逃家的共犯之一。

  黑崎小姐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開心,雖然說坐在旁邊的白田小姐並沒有嚴厲的斥責或是責罵,但剛剛那句「你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嗎?」卻讓神谷同學低下頭來,不發一語的在座位上默默流淚。這的確是很嚴重的問題,協助朋友翹家,別說是讓對方家人麻煩了,更是讓我們這些大人奔波了一個晚上,更重要的是,原本還在自己家中的綠川突然不見,現在這種狀況真的沒人知道綠川在哪了。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有情有義,或者說一種包庇。
  但我確定的是,神谷同學做了一件不正確的事情。
  或許現在不管是追究綠川離家出走的理由,或者是沒有看好綠川的責任都無濟於事,真要說起來這件事情神谷同學有沒有必要對我們、甚至是綠川的家人說聲抱歉,都已經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了。
  
  「你有聯絡洋紅了嗎?」
  黑崎小姐說,不過並沒有得到坐在對面的少女回覆。
  神谷同學的眼淚停不下來,藍井店長坐在她旁邊安慰她,而我幫藍井店長將掛在門口的營業招牌轉回休息(Rest),但卻不知道回到座位後要坐哪裡,我原本的座位上現在坐著藍井店長和神谷同學,對面則坐著黑崎小姐和白田小姐,無奈之下我也只好從旁邊的座位拉一張椅子過來,坐在中間。
  白田小姐剛才似乎有點沉不住脾氣(我想也是),她深呼吸之後,稍稍將身子前傾,看著眼淚始終沒有停下來的神谷同學說:
  「神谷同學,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
  白田小姐說,但神谷同學依舊沒有說甚麼。
  感覺會需要一點時間讓神谷同學冷靜一些。
  這種時候令人擔心的已經不只是綠川了,也感覺這次的事件在根本上或許比我原先認為的更加複雜很多。
  但現在神谷同學的心中不只是自責,更多的是無助吧?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綠川身邊的人們。
  老師、同學、家人、朋友、對比咖啡廳的人們,還有自己。

  看著藍井店長和白田小姐一邊安慰著神谷同學,我心中卻隱隱覺得有其他更加讓我在意的事情,在我認真思考的時候,黑崎小姐說:
  「你為甚麼要這麼做?」
  「白實,先別說這些吧……」
  「我從剛剛就在想,為甚麼你要幫助洋紅離家出走,甚至不惜欺騙昨天才初次見面的我們。」
  黑崎小姐不顧白田小姐的制止,繼續向神谷同學問話。
  但語言中卻感受不到任何起伏,或許平時黑崎小姐的情緒起伏就不是那麼大,但現在感覺上更像是一種無情。
  「晚點再帶妳去跟洋紅的家人道歉,先回答我吧。」
  黑崎小姐感覺相當不悅,或者說是苦惱嗎?總之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狀態的黑崎小姐。

  或許是和我一樣被黑崎小姐的態度嚇到,神谷同學就沒有將頭抬起來。
  她靜靜低下頭,時間也感覺像是凍結了一樣。


  ……
  ……
  ……


  「我…………

  非常抱歉,但我現在也不知道洋紅會去哪哩,我來這裡的路上已經打過她的電話了,我只是想到昨天黑崎小姐跟洋紅說要回來,所以我想她應該會先到對比咖啡廳來……」

  神谷同學說著,她沒有回答黑崎小姐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說著,或許她現在還是很混亂,不過願意開口說話已經算是好事了。

  「那妳為甚麼要這樣做?」黑崎小姐也沒有理會神谷同學的自白,再度丟出一樣的問題。
  「白實,先別問這些,應該先去找洋紅吧!」坐在一旁的白田小姐說,我也不覺得現在是坐在這邊訪談的時間,但或許就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我們都不知道洋紅人在哪哩,而在這段時間中唯一有跟洋紅有交集的人就是神谷同學,或許在與神谷同學的談話中可以對洋紅的動向略知一二,如果黑崎小姐是以此做為考量像神谷同學問話,以黑崎小姐的邏輯思考或許真能從中發現一些關鍵,進而打破目前的僵局吧。
  「不用擔心,我已經請黑田今天在外面找了,他中午會過來。」
  黑田先生?
  我看著白田小姐,她的臉上跟我一樣掛著不解的表情。
  「如果洋紅還在神谷同學家的話當然找不到,不過既然離開神谷家,那黑田在外面尋找就不會是徒勞了吧?」
  黑崎小姐說,我馬上理解她的意思,現在綠川已經離開神谷家,那代表說一定是在外面逗留,所以黑田先生如果現在是在外面四處尋找綠川的話,碰到或是聽到消息的機會一定比原本留在神谷家的情況會多一些。
  但是等等,黑崎小姐是甚麼時候請黑田先生幫忙找洋紅的,今天我都沒看見黑崎小姐動手機啊。
  
  「洋紅對妳來說這麼重要嗎?」
  黑崎小姐說,因為語氣沒有起伏,猶如質問的口氣讓坐在一旁的我感到有些害怕,用不寒而慄來形容或許剛好。
  我將視線轉回神谷同學身上,她已經停停止哭泣,但卻沒有將頭抬起來。
  洋紅對你很重要嗎?
  這個問題如果要我回答,我或許說不出甚麼內容。
  但如果說問我「御堂對你來說重要嗎?」我或許可以說上好久。
  誰對誰重要嗎?這樣的問題終究是一種自由心證,旁人無法多說甚麼。
  我想這些事情黑崎小姐也知道,但她卻將這個我也曾經面對過的問題問向眼前這位低頭不語的高中少女。
  或許是在問「為何不惜為了綠川也要欺騙我們」的原因吧。
  藍井店長似乎不希望繼續這樣的談話,正準備出聲打斷話題的時候,神谷同學靜靜地將原本低下的頭抬起來,用微微紅腫的雙眼看著黑崎小姐。

  「洋紅對我來說很重要。」
  黑崎小姐看著她,開口說:
  「那妳就不應該幫助她做這種讓人擔心的事情。」
  神谷同學停頓了半響,繼續說:
  「因為她對我很重要,所以只要是能讓她快樂一點,甚麼我都願意做。」
  
  「就算給其他人添麻煩?」

  「是的。」

  我看著神谷同學,她的眼眶泛紅,夾帶著淚水。
  但眼神卻無比堅定。

  「你今天早上幾點起床發現這件事情的?」黑崎小姐並沒有過多的理會,而是開始詢問有關於洋紅的問題,我暗自覺得或許黑崎小姐已經感受的神谷同學的心情了。
  「今天早上九點半。」
  「你們兩個昨天幾點就寢的?」
  「大概一點半左右。」
  黑崎小姐聽完並沒有立刻提出下一個問題,或許是在猜測這段時間洋紅離開神谷家的可能性,以及可以去的地方吧?但午夜時間一個人在外的十六歲少女,不論是單純在街上閒晃或者是投宿旅館都會引來注意吧?
  而且說實在很危險,現在這個社會說不上多安全,半夜獨自遊蕩別說是綠川那樣的高中女學生,連我都會有點緊張。
  就在我一邊胡自亂想的同時,白玫瑰小姐說:
  「我也出去找找好了。」
  「拜託妳了。」
  黑崎小姐並沒有多說,她也將手機拿出來,或許是連絡黑田先生。
  「藤井先生,可以請您陪我一起去找找嗎?」
  我轉頭看像白田小姐,她的態度不像是我昨天見到她的時候有的親切感,應該說這時候誰都不耐煩,也因如此白田小姐的語氣讓我覺得與其說是詢問我的意願,比較像是在直接命令我隨行。

  我將桌上的手機拿起來,確定腳踏車鎖的鑰匙和錢包在口袋中。
  就這樣和白田小姐離開對比咖啡廳。

  「我覺得白實快生氣了,所以想逃離一下現場。」
  「欸?」
  黑崎小姐生氣之後很可怕嗎?應該說剛剛是在忍著不動怒嗎?還是說那已經是生氣的前兆?我完全摸不著頭緒的跟在白田小姐後面走著。這個方向好像是要前往商店街的方向,現在還不到午餐時間,所以不論如何我們都不是出來跑腿買午餐的。
  「藤井先生不好意思,硬把你拖出來。」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該說甚麼作為回應,只能單單的說聲「沒關係」。
  「我稍微跟藤井先生說一些事情好了,或許昨天黃名子已經跟你說過一些有關洋紅的事情了,但我希望可以讓你再多了解一下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這件事情到現在還不夠嚴重嗎?我心中暗自說著,對我來說我僅僅只是個來這家咖啡廳的客人,終究不屬於對比咖啡廳的一份子,我不用知道這麼多,這對我來說有種偷說別人閒話的罪惡感。應該說,我甚至不明白為甚麼藍井店長也好白田小姐也罷,他們都希望我「稍微」多了解一些有關綠川的事情,這樣就算明天綠川回來了,我也會相當尷尬。
  還是說希望我可以對這件事情的參與負責任嗎?不希望我突然不說一聲就離開協尋綠川的行列嗎?我不希望自己把她人想得這麼壞,但我對於這樣意料外的善意相當不安。
  「其實沒關係,我不會不幫忙的。」
  我說,但白田小姐卻是投以疑惑的眼神。
  「你在說甚麼啊?」
  
  「會告訴你些是因為我們沒有把你當作局外人。」

  「會想跟你說,會覺得你應該知道是因為我們把你當作我們的一員,雖然我們也不是甚麼奇怪的團體就是了。就算我們昨天才第一次見面,但是我們覺得藤井先生已經是我們的一員了,所以我們會希望你多了解我們一些。」
  我有點錯愕。
  「說來非常不好意思,我其實已經從白實和洋紅那邊聽過有關你的事情了,包括你那位過世的朋友的事情。」
  我原本以為白田小姐對我的事情一無所知,原來已經有所耳聞,但在我的認知裡黑崎小姐應該不會私下說有關我的事情吧,而且是如此隱私的事情。
  還是說其實黑崎小姐私下比我想像中的八卦?
  不,應該說更為直覺的,應該是綠川說的吧?
  就算綠川並沒有跟我們去御堂家,也沒有去找荒木學姊。但這些事情或許是黑崎小姐跟她有所提及吧?
  「或許這樣你會有點生洋紅的氣吧?不過洋紅跟我說的時候,卻是相當認真的跟我分享,啊!說分享有點冒犯了,但她絕對不是用平時說笑的心態在跟我說你的事情。」

  「雖然說一開是算是我先問起的,但他們在說有關你的事情的時候,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又多認識了一位新朋友,連黃明子都笑說你是位堅強的人。」

  「你不用想太多,請把我們當作是朋友就好。」

  白田小姐說完繼續往前走。
  我一時想像不到綠川說我的事情的時候的樣子,但或許就像藍井店長跟我說過的,綠川她也失去過重要的人,她也經歷過無法挽回的生死離別。或許比起其他人來說,她是最能體會我心情的人也說不定。
  
  「洋紅甚至問我要怎麼樣幫你打起精神,我就說:『妳就找他一起畫圖吧』!後來還很開心的跟我說你幫她畫的圖相當受好評呢。」
  「原來那是您的主意啊。」我想起那天在對比咖啡廳幫綠川畫的圖。
  「她都偷偷跟我說這麼多您的事情了,我們也來偷偷說一些她的事情吧,她既然都把藤井先生當作朋友了,之後洋紅一定不會生氣啦!」
  白田小姐笑著說,雖然說是苦笑的表情,但或許她是希望我不要生氣,或者說太過見外。
  我其實也沒在意那麼多,但還是覺得這樣偷聽有點不道德。
 

  算了,當作她偷說我的事情的小小報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