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的底線_２

　　舒適的椅子配上一股清淡的花香讓雷希緹婭眼皮重的幾乎要闔上，是依靠僅剩不多的意志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等托爾沏好一杯紅茶遞上時，她已微微側過頭打起瞌睡。

　　昨晚回到家時天邊以泛起一抹白光，洗完澡睡意被沖刷的一乾二淨。以前也因為工作之故一天只睡一兩個小時或兩三天沒睡，這些事情她都習以為常，所以會打瞌睡跟睡眠時間長短沒有絕對關係。差別在於當殺手的那段日子沒有纏人的同齡人，這比工作更讓她疲憊不已。

　　托爾安靜放下茶杯在正對面坐下，暗自竊喜能獨佔那張稀有的睡顏，想誓死守護這段美好時光。可惜好景不常，托爾炙熱的視線讓雷希緹婭果斷放棄補眠。

　　「不多睡一會嗎，看妳好像很累的樣子。是爺爺給的工作太難了嗎？」

　　考慮到或許需要托爾協助，雷希緹婭將泰蒙有一份工作給自己的事告訴知道自己殺手身分的托爾。工作內容是什麼她還沒有說出口，因為那樣會增加不必要的風險，只能在需要的時候透漏。

　　「不，不是工作上的問題，那方面進行得還算順利。是你說不來報告就不幫我打掩護，我來報告你居然叫我睡覺。」

　　雷希緹婭瞪了托爾一眼。不知道是誰給他的膽子用這種事威脅自己。

　　「而且我不想浪費特地泡的紅茶。」

　　手指勾上瓷杯的杯耳，紅茶已成了好入口的溫度。

　　「那妳今天願意和我透漏工作內容了嗎？」

　　「確實有件事需要哥哥幫忙，但工作內容暫時還無法透漏。」

　　「沒關係，我什麼都幫，就算要我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我需要貴族男性的照片，年齡落在四十五到五十歲之間，身材豐腴留有八字鬍。還要一份目前監獄關押的組織名單，先從有名的盜賊團開始找起。我打算邊決定作戰方案邊縮小目標範圍。」

　　「好。我晚點派人處理。」

　　「盡可能找信得過的人，難保不會有人被錢收買。」

　　這屬於個人經驗談。不僅是缺錢的人容易被收買，想變得更有錢的人也會。畢竟只聽過煩惱缺錢的人，從沒聽過有人成天喊自己錢太多沒地方花。人往往都是貪心的，還是小心為上。

　　「我會讓迦穆或拉法默去。他們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拉法默？」

　　「妳在安提拉森林跟哥布林洞穴見過，墨綠色頭髮比迦穆要矮一點的人，記得嗎？」

　　「好像有過這樣的人。哥哥你信得過就好，這件事你辦會比我辦更有效率，在這期間我會揪出那個人的小辮子。」

　　首先得先打聽到生意的具體時間，還有房子裡藏著什麼樣的商品才能決定下一步動作。至於打聽對象嘛，思來想去也只有那個迫不得已戴上項圈的男人而已。

　　今天就以這幾點為目標努力吧！

　　✖✖✖

　　夕陽將天空染成火紅色的傍晚，雷希緹婭越過安提拉森林進入伯爵領南方的森林，在距離房子五百公尺外的樹上消除氣息隱藏身影，直到太陽沒入地平線仍做著乏味的觀察與等待。

　　「遠目。」

　　白色微型魔法陣在瞳孔中展開。下一秒，她的頭頂被尖銳物不斷敲打，這是翠進行的無聲抗議。

　　「我知道了啦，不要一直啄我的頭。」

　　「不都是為了給明知故犯的妳一點教訓嗎。」

　　翠沒好氣的用翅膀打在雷希緹婭頭上，像極了愛嘮叨的老父親。

　　將法印在脆弱器官上所帶來的效果會得到少量提升，相對的負擔也很大。用在眼睛上容易造成視力減退，嚴重甚至會導致失明。

　　魔法被推移到眼前，效果減弱了一些可還是足以看清楚那棟房子的入口附近，正好看門犬已經經靠近了。

　　今天沒看見貴族的身影，本想確認長相預防認錯，看來今天是沒機會了。

　　看門犬的數量寥寥無幾，加上先前和貴族一起的男人也才五人，周圍也沒有其他人的氣息，人數上顯得太少了。憑藉貴族的財力應該有能力招到更多人手，穿著方面也不像是沒落貴族，或許他是個行事風格小心謹慎的人，僱用的人不多只是想降低事跡敗露的風險。

　　趁男人把人召集在門口，雷希緹婭從空中緩降在房子後方從事先推開一點縫隙的窗戶溜進二樓。悄悄關上窗就聽見一行人進入屋內的聲音。

　　「二樓是接待客人用的，要是不想因為惹怒貴族大人害得大家都拿不到錢千萬別上去。一樓只能用最裡面那一間，不要放多餘的東西和私人物品。」

　　四人沒有多做回應，只是朝著男人說的那間房間走去扔下帶來的隨身物品躺在床舖上。

　　男人不滿的砸舌，撇眼看著躺在床上我行我素的傢伙自己心裡很不是滋味。

　　隨便招來的烏合之眾怎麼比得過和自己一同經歷風雨的同伴，而作為雇傭者的貴族始終不願意先把同伴從監獄弄出來，明明他們都是遭到陷害的。他明白僱主是想以此威脅自己幫他做事，這是那些貴族的慣用手法他都懂。要不是關乎到同伴的性命，他早就掐住那肥短的脖子讓他求饒了。

　　搖了搖頭甩開那些想法，他現在必須做好被交代的工作。

　　人在二樓的雷希緹婭觀察到鋪設地毯的部分只有樓梯和二樓，地毯這種東西不會常態性更換，所以上頭會留下不少可以稱之為線索的東西。好比留在上面淺淺的腳印，鞋印的大小少說有五六種，看起來腳步凌亂的應該是屬於來打掃的人的，比較深的鞋印代表鞋子主人的腳步偏重身材也不會太精瘦，最明顯的就是女人的高跟鞋踩出的鞋印。鞋印不多代表這種交易無法頻繁進行，必須把握這次機會否則不曉得要等多久。而且上次聽見那人說魔法行政局有動作，他又是從哪得知的，明明這件事幾乎等於只有托爾知道，也因此才不排除有內鬼嫌疑。

　　等夜深人都開始外出分散行動，雷希緹亞才下到一樓。經過昨天她對哪邊可能有隱藏通道心裡已經有底了，答案就在進行過加厚處理的地毯下方。

　　雷希緹婭走到樓梯側面輕敲幾下，聲音沒有回傳代表裡面有一定的深度。

　　「沒有鑰匙不知道能不能靠魔力本身突破。」

　　完好的牆面沒有任何鑰匙孔，估計要用特殊方式才能打開。如果是驗證式的魔法鎖倒是有方法可以解。

　　把手貼在石牆上，魔力透過掌心沿著內部的迴路流竄，結果和她所想一樣必是那種對應魔力式的門。

　　就在準備突入時，她放下手轉過身。一道影子被月光拉的細長，男人一身輕便裝束，右手搭在腰間的短劍上。

　　「回來看看果然是正確的，還真有老鼠偷摸進來。」

　　「說是老鼠也太過分了，誰知道森林裡的房子居然有主人。」

　　雷希緹婭裝傻的聳了聳肩。

　　「唉，所以才說偽裝方面不要小氣啊，光弄外觀有屁用，根本沒多少人在乎這些。」

　　男人自顧自的喃喃抱怨後提醒道：

　　「如果是要偷值錢的東西去賣勸妳還是打消念頭，我的僱主可不是什麼好人。要是他發現了可是會把老鼠扔進蛇窩的。」

　　這句提醒讓雷希緹婭有幾分驚訝，幫著貴族做髒事卻還算有點良心不想把無辜的人捲入。這樣的人還是有點用處，可以拉攏來當自己的臥底加速情報蒐集。重點是該用什麼方式讓已經有主人的狗靠過來呢？果然還是應該用他喜歡的東西來當作誘餌。

　　「多謝你的關心。」

　　「誰關心妳了，我只是不想增加工作量。要是有個萬一被問責的可是我，只要妳乖乖離開我可以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那就難辦了。再找到我要找的東西前我每天都會來打擾，何況現在東西近在咫尺又怎麼能放棄離開。你才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雙方都好。」

　　「我收了錢，該辦的事還是得辦。妳不想走的話我就用武力驅逐。」

　　男人對這房子有什麼一無所知，他是幾個月前才被雇來的，雖然僱主偶爾會提到交易，也偶爾會有其他人來這裡待幾個小時，但他們在房子裡經歷的事他一概不知。既然如此，那做好份內工作便是。

　　他右手抽出短劍扔向雷希緹婭，飛馳的短劍突然轉了九十度威力不減反增的衝向天花板，直挺挺的插在那。

　　「就這樣？」

　　徐徐的風讓髮絲微微揚起，手裡的風也隨之消散。

　　「只有這點程度我也不會被僱用了。」

　　「可是其他人只要我動動手指就會掉腦袋耶。」

　　「錢給不夠也只能找來那種貨色了。」

　　「那你呢？聽你的說法雇傭者不是什麼大氣的人，你為什麼要因為小錢替他做事？難不成有把柄握在他手上？」

　　雷希緹婭知道他的把柄是什麼，這個時候提出來只是為了刺激他，那樣他就會像發怒的猛獸一樣一頭栽入陷阱。

　　「和妳無關！」

　　他右腳一蹬縮短距離，掏出第二把短劍由下往上讓光影劃出一條弧線。

　　雷希緹婭後仰閃避順勢空翻落地隨即轉身側踢，男人注意到抬手擋下踢擊反手抓住腳踝將其扔出。她故意撞上牆壁表面上給男人一個機會，實則佈下一層層的陷阱。

　　只見對方手握短劍步步逼近，那雙混濁之中還有著微光的眼眸倒映在暗處的異色瞳孔中。

　　「你的覺悟還不夠。」

　　「什麼意思？」

　　男人不解雷希緹婭為何突然這麼說。

　　「換作是我，即便重要的人事物被奪走也不允許有人給我套上枷鎖。就算套上枷鎖那也只是一種讓對方放鬆警惕的手段，一有機會我就會撕開他的喉嚨。」

　　雷希緹婭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男人被套上了無形的項圈，是貴族手下說一不二的一條狗。

　　她眸色一沉起身輕踏地面，幾個直徑十五公分的冰藍色魔法陣展開。先是從中次出一個主體冰柱，接著從冰柱宛若樹上的枝枒冒出細小分枝，它們彷彿有生命一般架開男人握劍的手，擦過他的腹部、大腿、頸脖其中一支刺穿右肩。

　　此刻男人意識到如果對方有意，自己根本不可能好端端站著。

　　「妳是為了什麼來這裡調查？為了國家？為了正義？」

　　「都不是喔。或許間接幫了國家又同時實現了正義也說不定，但我所做的一切、所選擇的路都是為了自己。」

　　並不是因為這件事關乎國家或什麼了不起的正義，也不是因為這是泰蒙交付的工作，倘若這份工作違背了自身，她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真自由啊。不過我不能那樣，我背負著那些傢伙的性命，要是我跑了他們都會因為莫須有的罪名死在監獄裡。」

　　「你擔心的問題我可以設法幫忙。」

　　「我憑什麼相信妳？」

　　「我沒有在說服你，只是覺得比起你的僱主我說的話可信度更高。其實你心裡也清楚他不會遵守約定不是嗎。」

　　當然知道，他可沒蠢到那個地步。可就是因為別無選擇才會抓住那根點燃的繩子，就算眼前的人說的話更可信，誰又能保證那不是另一根一抓就斷的救命繩？

　　「繼續糾結下去也於事無補，互不退讓的結果是我會在殺掉所有人之後完成我想做的事。所以我有一個提議，你可以做完這件事在做選擇。」

　　「妳真認為一打五能贏？」

　　「我不會對做不到的事誇下海口。別看我這樣，我還是挺愛惜生命的。」

　　「…………好吧。」

　　男人不得不在雷希緹婭的自信上賭一把。管他是爛繩子或蜘蛛絲，只要比滿嘴謊言的僱主更值得信任就夠了。

　　「那就跟我去一探究竟吧，共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