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凝視彼岸的觀測者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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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15
  「久等了,兩位的咖啡!」一名女服務生小心翼翼地將咖啡送上,出乎兩人意料地,她又多補上兩份香氣四溢的乳酪蛋糕:「今天特別招待的,是我們副店長開發的新口味喔!可以的話吃完後還請告訴我們感想!」

  「喔……謝謝。」渥塔表情有些尷尬地笑了下,用眼角餘光關注著離去的服務生背影,總覺得對方也不斷地在注意他們的各種動作,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楓榭!可以幫我到倉庫再拿一些砂糖嗎?」「知道了,店長。」

  直到服務生被交付其他任務,渥塔才感覺芒刺在背的感覺稍歇。而他面前的亨利克已經迫不及待享用起來。

  「怎麼?不吃嗎?味道很不錯耶!」亨利克嘴角還沾著蛋糕屑,一手拿著小巧的蛋糕叉,像個雀躍的小孩似地邀約著。

  「你吃吧,我對奶製品過敏。」渥塔邊說邊把盤子推了過去。

  「那我就不客氣嘍!」

  渥塔自己則悠悠地啜了口咖啡,擱下的咖啡杯和底座奏出清脆的聲響。他滿意地享受完喉間的溫潤後才開口:「那麼我能告訴你的都說得差不多了,接著換你吧。」他倏地回復認真的神情:「雖然形式不大一樣,但你到底是怎麼預測到兇手會在二月二十一日有所行動的?」

  「那個喔?只是個無聊的謎題啦。」「啊?」看亨利克講得雲淡風輕,渥塔不禁納悶起來。

  「無聊歸無聊,兇手倒也挺執著在那上面的。」亨利克調皮地笑了笑:「反正你也帶著平板電腦,把所有兇手行動的日期排起來,說不定你也會有什麼發現喔!」

  在亨利克享用著茶點之際,渥塔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整理著。

  「9/19、10/25、12/26、1/11、2/12、還有最新的,2/21。有的月一次,有的月沒有,偏偏二月又有兩次,中間隔的時間也沒有什麼規律。」

  「之前想得太複雜了,實際上說不定小學生能一眼就看出來。」亨利克把最後一塊蛋糕優雅地放進嘴裡後,指著第一個日期:「你看,九月十九日的九,不就是一乘以九嗎?然後十月二十五日,十也就是二乘以五。」

  「欸?」渥塔詫異地驗算著其他的日期:「就這麼簡單?」

  「大概是兇手小小的玩心發作也不一定呢。」

  「那麼照這樣推算,接下來輪到──三月十三日?」

  「應該八九不離十了──啊。」亨利克點點頭,卻突然想起那天也恰好是春之祭的舉辦日期。在渥塔追問前,他便直接解釋道:「沒什麼,當天系上湊巧有活動──先不說那個了。就算知道那天兇手會行動,但不知道被害者是誰、在哪裡也是白搭呀!」

  「就像二月二十一日那天一樣。」渥塔嘆了口氣:「很久沒有這麼難纏的對手了,還能查出二十年前的案子,到底想做什麼呀,那傢伙。」

  「如果是說動機的話,我認為這次的結果是個有趣的提示。」亨利克一手倚著窗檯,望著外頭因微雨而朦朧的街景:「或許他和我們意外地相似也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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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你上個禮拜要我查的事情,已經都查好了。結果都和你說的一樣。那教授果然盡搞些骯髒事,真不懂他怎麼有臉當人的老師。你知道嗎……」

  繞過咖啡館所在的轉角,銀髮少年圖魯斯和衣著輕便的艾洛薇亞並肩走著。在艾洛薇亞絮絮叨叨之際,圖魯斯只是漫無目的地前行。春日細雨灑在純黑的傘面上,圓潤地閃著光芒,卻照耀不到傘下的身影。

  「……你看起來不太高興哪?」艾洛薇亞看圖魯斯心不在焉,也只能嘆口氣:「奇怪耶,聽到自己的推理都是對的,不是應該要很開心嗎?」

  「因為都只是些Trivial的東西,對是理所當然的。」圖魯斯不以為然地回道,同時也回頭看了眼背後的行人和景色。

  「Trivial?我看再久也看不出來你的結論。」艾洛薇亞一手還提著剛才買的咖啡,身旁的圖魯斯也沒有要幫忙拿的意思。她好奇地問道:「哪,連二十年前的事件你都能查出個所以然,你腦袋到底怎麼運轉的?」

  我才好奇你們的腦袋是不是裝飾品。圖魯斯暗自想道,他一手叉在口袋,望向被雲塞滿的天空:「事出必有因。」

  「嗯?」「所有的事情之所以會發生,背後都有道理可循。這是世界的鐵則。」圖魯斯看似漫不經心地說著:「反過來說,當世界順著鐵則流轉之際,也一定會留下痕跡。我只不過是踩著線索的踏腳石,讀著鐵則繪出的地圖,溯溪而上。」

  「聽起來很便利,鐵則什麼的。」

  「人類的力量如此微弱,有些事物憑著人類的力量,是無法追溯出原因的。只好勉為其難地接受它,再催眠自己一切不會有問題。而世界就依憑著這些鐵則與公理,建立起萬物都難以違反的、勻稱合理的運轉機制。」

  「所以我們現在會走上這條路,也是這些鐵則下的產物嗎?」

  艾洛薇亞的問題讓圖魯斯一時陷入了黯然的沉默。他在亮著紅燈的轉角停下了腳步,鞋子踏在廣佈的積水上,發出一道好似貫通現實和鏡射世界的清脆響聲。

  「呿。」他不悅地回頭瞥了眼,隨即不管交通號誌和往來的車輛就向前走去。

  又生氣啦?老是讓人搞不懂。艾洛薇亞覺得有趣地笑了聲,同樣跟上前。

  「所以在你眼中,犯下罪行的人違反了世界的鐵則嗎?」

  「沒這回事。人類為了自己難以控制的情慾,偶爾就是會做出些瘋狂的選擇。說到底,法律只不過是人類懼怕社會平衡崩毀而定下的遊戲規則,和世界的鐵則本身毫無關聯。人類還沒偉大到能扭曲它們。」圖魯斯毫無猶豫地回道:「那些瘋狂的選擇是對是錯我沒興趣知道,只不過──」

  「不過什麼?」艾洛薇亞見眼前的圖魯斯突地停下腳步,也停了下來,但注意到腳下踩著一大片水漬時,她忍不住看著腳上的高跟鞋,皺起眉頭。

  「我說那位老兄,你打算跟著我們到什麼時候?」

  艾洛薇亞連忙回過頭,只見一名中年男子慌張地把手機塞到口袋裡。

  圖魯斯冷笑了聲,緩緩地走到男子面前,語氣冷淡到讓人感到一絲比風刺骨的寒意:「把你拍的東西都交出來。」

  「臭小鬼!你在說什麼?」男子蠻不在乎地瞪了回去。

  「注意你很久了。這一帶一遇雨就容易積水,每當我們走到大片的積水處,你就會掏出手機。」圖魯斯隨意地用大拇指指著身後的艾洛薇亞說道:「再加上她今天穿的是有點蓬的迷你裙,你大概是利用積水反射來拍──」

  「不要說出來。」艾洛薇亞立刻明白圖魯斯的意思,抿著嘴提醒道。

  「要是只拍個一兩張,我大概就算了,反正也沒什麼好看的。但你也太貪得無厭了吧?」圖魯斯伸出手,嘴角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男子下意識地退了幾步:「你、你不要亂講!我──」他的眼神遊移一陣,隨即轉過身。在他正要逃跑之前,圖魯斯狠狠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哼,要是什麼都沒做,把手機拿出來不就好了嗎?何必心虛地逃跑呢?」

  「你這小鬼──」男子朝圖魯斯臉上就是一拳,沒想到圖魯斯卻搶先一步拋掉手上的傘,硬是用手掌接了下來。

  「什麼──唔啊!」在男子能反應之前,圖魯斯就朝他的腹部一記膝擊,緊接側踢,又扳著他的手臂,用全身的力道把他壓倒在地!

  圖魯斯一膝壓在對方的胸口,看著對方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龐,嘴角忍不住上揚:「你這傢伙,想死嗎?惹了事可別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可以了,就這樣吧。」

  「嗯?」圖魯斯不耐煩地瞥了出聲的艾洛薇亞。

  「反正用積水拍出的,也只是些低質素的相片。」艾洛薇亞絲毫沒被眼前的景象嚇著,優雅地拾起圖魯斯扔在一旁的傘:「這樣就夠了。」

  「隨便妳。」圖魯斯鬆開男子。對於突如其來的反擊,男子仍反應不過來似地全身顫抖著。

  「既然受害者本身都說夠了,就到此為止。但是我還得告訴你一件事。」圖魯斯鄙夷地瞪著倒在地上的男子,雙手抱胸,好似勝戰的王者般宣告著。

  「一切的罪行和選擇,都必須支付相應的代價。這就是世界的鐵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