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馴化

這陣子還是陸陸續續在下雨，不過對我沒什麼影響，鏢局的準備也差不多了，裝修店面、還是找人搞個招牌和Logo，但這總歸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在這個自我意識尚未覺醒的時代人工其實非常便宜，而且奧萊的物產豐饒，依山傍水，氣候宜人，物價大概只有提埃的一半，月薪我訂在30銅幣，透過騎士團的人脈我很快就找到願意幹這份工作的人，其實還真不少，有和騎士團差不多的底薪，一樣有分紅，但可以額外兼職，聽起來確實不錯

今天金屬Logo也被釘上去，最後的前置工作也都準備完成，於是我讓員工們把摺成紙鶴的傳單放在城市裡的各個角落，接下來就等下個禮拜正式開始營業吧

摺紙鶴的行銷效果立竿見影，隔天的晚餐克萊兒就說起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找到小紙鳥的事

利奧波德看向我，「是妳做的嗎？」

「您不是上回給了我一筆錢讓我拿去玩嗎？我就試著作了一點小生意，那是廣告的一個小手段，您別擔心，紙張和墨水都是沒有毒性的，泡在水裡幾天就會化開，動物吃了也不會怎麼樣，數量不多，而且都藏在小角落裡，不會影響市容。」

「什麼樣的生意啊？」「幫人運貨的，從中抽一部份傭金，我想試試看這種商業模式行不行得通。」

感覺利奧波德眼裡充滿興奮，他是真的很想試試，克萊兒則對此則興趣缺缺，反而比較擔心這樣到底能不能獲利

「試試就知道啦，失敗就當促進經濟吧。」

我打算先從奧萊境內開始

吃完晚飯後克萊兒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教堂

「呃……認真的嗎？」

這個邀約確定沒錯嗎？她是不是受到什麼衝擊了？

「是啊，他們今天說要研究星象，妳有興趣嗎？」「好呀！」

嚇死我，還以為她為找公主打算委身打入敵營內部了

不過我覺得我今天應該會聽到很多奇葩的東西，譬如地球是平的，地球是宇宙中心之類之類的

利奧波德送還我們到門口，「結束了就早點回來吧。」

「是，父親。」「好咧。」

之後我跟著她來到位於城郊的教堂，因為奧萊人普遍不信教，所以信眾的集會場所通常都是在對方家裡或是直屬的小辦事處，是近年利奧波德才被硬坳要建一座正統的教堂，於是就在城外建了一座

「不是，怎麼跟小孩子一樣『我要就是要』……」

「就是啊，而且父親還答應了。」「不答應也不行吧。」

穿過鑄鐵圍籬就是典型的歐式尖塔教堂，前面有一大片草坪，上面擺了一張很大的桌子還有和桌子一樣大的紙張，看來是要用於紀錄的

「哎呀，有幸見在此到克萊兒小姐……」還笑呢維科特，再過段時間你就徹底笑不出來了

「嗯。」她冷漠的回道，看來是真的很不喜歡教會的這幫人耶，接著跟我到距離他們稍遠一點的地方

說真的，其實我對天文也不到很感興趣，但難得克萊兒都開口了對吧，老婆問我要不要約會，不答應是狗

「妳知道嗎……星星就和太陽一樣，是在遙遠的地方燃燒的氣體。」

「是嗎？那占星術要怎麼解釋？」

「這麼說吧，我們所生活的大地是圓的……」

「怎麼可能是圓的！」旁邊一個修士馬上反駁我

洛倫佐果然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你如何證明地球不是圓的？關於地球是圓的這點，我可以一步一步慢慢推導給你看。」

維科特過來拉走那個修士，「好了，這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說不定是三角形的呢，三角形穩定……」

兩人走後克萊兒還是很震驚，「真的嗎？」「地球是圓的？是啊，太陽是圓的，月亮也是，水珠也是……」

反正大概把日月季年的產生原因都說了一遍

「就因為有這個偏轉才有春夏秋冬，而這個偏轉會導致我們在特定季節看不到特定的星星，所以古人就用星星的出現來標記氣溫、降水等等的變化，這就是占星術的核心原理。」

「原來不是魔法……」

「當然是魔法，魔法是尚未被探究的科學。」

我們坐在草地上看著星星，克萊兒一聲嘆息

「總覺得這個世界太小，容不下妳。」

「也挺好的，我在這個世界可以是支撐天地的巨人，在其他世界裡也許只是亙古冰川的一顆氣泡裡的灰塵碎屑，連滋養大地都做不到。」

「還是聽不懂……妳會和其他人這麼說嗎？」

「不會說出這麼悲觀的話吧……可能我覺得在妳身邊很安全吧。」

她摸摸我的頭，不管來幾次都很快樂啊

不過有件事我很好奇，難道教會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個她喜歡的嗎，除了洛倫佐之外，但現在也不喜歡了

「妳去過大禮拜堂嗎？」「去過，去找狄恩的時候，別說那個人……真是令人噁心。」

「我覺得他的形象倒是挺像一種動物。」「什麼？」「糞金龜。」

她一下就笑了出來，「什麼啊……」

說到這個，大家似乎對這種生物有一種誤解，那就是以為牠只在非洲有，但實際上廣泛分佈於南極洲之外的各大洲

「很像不覺得嗎？全身包著一層有光澤的硬殼，努力推著一坨……黃金走。」

「這種話千萬讓別讓父親聽到。」「我知道。」

之後我們繼續看星星，其實比起星星本身，星座背後的故事其實更有意思，尤其是西方，充滿著亂倫和亂倫，還有搶人家老婆

「克萊兒有聽過什麼有關星星的故事嗎？」

她想了一會，「好像沒有……妳呢？」

「那我教妳另一種占星術……」

先從三垣開始，介紹距離她生活最接近的太微垣開始說起，一一對照現實生活的人

「妳就是太子，我應該算幸臣，達西算謁者，常陳是騎士團……所以哪邊的星星亮度有所變化，或是哪一天被什麼東西擋住了，古人把天上的星象對應到人事物上，甚至對應到地表，就會產生穴，也就是能量場，這些穴連在一起就會產生氣脈，會順著山走，遇到水就會被阻擋，這就是所謂的風水，風水會影響人的運勢。」

「這樣啊……但這是真的嗎？」

「占星術不一定，但風水是真的，是地理、氣候、建築學等等的綜合，如果房子蓋得不好會影響身體，像是奧萊的房子的門幾乎都是朝南，這是因為南面有河水，夏天會帶來徐徐微風，不朝北是為了屏蔽冬天的寒風，也不朝西是因為日落的陽光和海洋的水氣，這就是風水最普遍的知識，房子要坐南朝北。」

「好像真是這麼一回事……」

我們這麼聊著天，再回過神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

這個時間走城裡可能會被醉漢騷擾，為了不惹麻煩，克萊兒就帶我繞北邊的樹林邊緣回去

看來在她眼裡人比魔物可怕的多，不過想想也是啊，騎士團平時都有在掃蕩魔物，數量肯定不多，而且在城內是不能隨便亮武器的，亮出武器就是刑事，而奧萊的法律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只要犯了刑事罪，那縱使有通天的的人脈都救不了

不過我也覺得挺訝異的，克萊兒竟然會覺得醉漢比魔物還危險

「妳知道索爾的背景嗎？為什麼他想加入騎士團的原因……」

「不知道，為什麼？」

「他有個表妹，小時候兩人在酒館門口外的空地上玩，結果女孩在他面前被人擄走，他自己也受了傷，兩天後才在城外的密林裡被發現，發現的時候還有一口氣，但因為傷勢過重還是在找到的那天傍晚死去，他之所以加入騎士團也是未免這樣的悲劇再次發生。」

原來真的有發生過這種事，討論區裡果然臥虎藏龍

「人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動物，想想我自己能毫不眨眼的殺死敵人就覺得……」

「猴群、蟻群、狼群、蜂群，這種生物其實也會在物種內爆發衝突，因為人類是世界上殘殺同物種最多的生物，所以人類很殘暴是偽命題，物種種群不同、使用的工具也不同，層次當然不一樣，大多數人類彼此之間的殺戮是源自於生存，與動物並無不同，只是動物的生存壓力來自於有限的資源，而我們的生存壓力來自於體制，國王要是親自下令要對提埃發動戰爭，妳也會參戰不是嗎？因為順服群體和統治者，因為不這麼做會被排擠，甚至會被處死。」

人類的暴虐往往與權力息息相關，因為他們離真正餓死、病死、燒死、戰死的場景太遠太遠，它們已經不再敬畏和尊重生命，它們不是我們的一員，它們就是天災本身

聊著聊著，話題不知怎麼地變成了上次沒說完的南柯一夢

「劇場建成後妳會找劇團演出這個故事嗎？」「會喔，我還有很多的故事。」

什麼鍘美案、烏盆記、貍貓換太子、說岳全傳、白蛇傳、牡丹亭、西廂記、邯鄲記、紫釵記、女駙馬、罪惡之家、三日雨、悲慘世界

「我很期待。」

城堡的陰影呈現在我們面前，一想到接下來一路都是爬坡就戴上痛苦面具

「累了嗎？要我背妳嗎？」

雖然有點心動，但我還是拒絕了，我雖然挺小隻但還是有點分量，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所以我還是硬著頭皮爬回房間了，差點沒被累死

「晚安，奧奇德。」克萊兒拍拍我的頭，「有個好夢。」「妳也是，晚安。」

———

鏢局的第一個案子是菲碧的，一要送一批銀餐具到安瑟爾的莊園，銀這種貴金屬可是硬通貨

「你們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規矩吧，能讓就讓，能不起衝突就不起衝突，人命最重要，其次才是貨物。」

「是。」「準備好就可以出發了，貨物千萬不要離開視線。」「是。」

接下來利奧波德要找我去看看戈爾他們的進度怎麼樣了

模擬機已經建好了，只能說這些人真的是天才，只有最簡單的原理和是意圖就能把東西搞出來，感覺我給個薛丁格方程和海森堡不等式他們明天就能開始研究量子力學

「但是問題就在這裡……銅很容易被鏽蝕，不可能單單讓這些器具泡在海水裡吧？」

「罩個鋁殼，發電機的核心原理在『感應』，鋁不會受到磁場影響，磁力能夠穿透鋁殼到達內部，所以……」

戈爾抬起手，「停……鋁？什麼東西？妳在開玩笑嗎？」

「明礬知道嗎？利奧波德大人，請問我們有進口明礬嗎？」「有……怎麼了？」

「明礬產自礬土，礬土的主成分是氧化鋁，只要讓氧原子還原掉就能產生金屬鋁，方式很簡單，問題是要找到一種叫做氫氧化鈉的強鹼。」

突然挺感謝我國中的理化老師，上課的時候都會說一些奇怪的知識，怎麼提煉鋁金屬就是其中之一，那個時候她就說了，如果哪天穿越到異世界可以透過離煉鋁來發價致富，因為在找到拜爾法和霍爾－埃魯法之前鋁金屬的價格堪比黃金，金屬可以拿來炒，但不是每個時代的人都有用肥皂的習慣

「還有別的選擇嗎？」

「當然，但是鋁是最好的選擇，因為耐腐蝕，延展性好，本體顏色還漂亮。」

利奧波德想了一會，「我再看看吧。」

這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把利奧波德單獨拉到旁邊，「是說……這個世界有人會魔法吧？康拉德會魔法不是嗎？奧萊沒有這樣的人嗎？這種問題不能用魔法解決？」

他仔細想了一會，「到也不是沒有辦法……維科特在教會應該有人脈。」「那就交給他了。」

離開時，利奧波德對我願意讓教會人士插手這件事感到驚訝

「討厭歸討厭，不能否認他們在團結國家力量和儲備知識的價值，我聽說教會有個很大的藏書庫？」

「是啊，妳怎麼知道？」「我聽洛倫佐說的，教會手上一定有很多會顛覆宗教世界觀的知識，但他們也知道這是對的，在『說不定哪天會有用』的心態下，他們就會把這些知識偷偷藏起來，而且這是國家建設，要以國家的利益為第一優先，為了自己的立場而放著大好資源不用是件很蠢的事。」

「難得遇到願意這麼想的人……」

「其實我知道大家以為我離開提埃的原因是因為拉爾夫弒君殺友而選擇不與他走同一條路……實際上一是因為我該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想看看不一樣的風景，二是因為我已經再三勸告過他了，我能做的都做了，再等個兩三年就能解決糧食的問題，他不願意等，我能做點什麼？有點賭氣的成分在吧……」

有的時候真的覺得洛倫佐跟著拉爾夫根本是屈才，但那怎麼說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只能尊重他

之後我們回到城堡，我最後詢問利奧波德可不可以研究一下他的族譜

「研究族譜？」「嗯，可以嗎？」「這個……」

他看起來有點為難，那就不強求了，裡面肯定有秘密，而且秘密不小，如果我的推測是正確的，那這將會事能顛覆整個王國的秘密，不過現在知道這些也沒什麼用處

「沒關係，我知道這種要求有點唐突，我就是隨口一問，還請您不要在意。」「我不介意，但妳以後別再其他人面前提起這件事……不過如果妳覺得妳無聊我倒是有件事能讓妳做。」

「什麼？」

他帶著我來到一個房間，裡面擺了各種各樣的動物標本，而房間的一個櫃子上擺著一個金色的籠子，裡面是一隻灰背隼，眼睛又大又亮，但羽毛卻很雜亂，看起來像是撞的

「妳不是喜歡小動物嗎？這隻老鷹送給妳吧。」

感覺利奧波德是因為這隻太桀傲才不願意養的

「牠是隼，牠應該棲息在山川穀地，在麥田的欄桿上小憩，牠屬於荒野。」

放生不是問題，問題是牠被眷養多久，如果有需要還要進行訓練，讓牠再次獲得捕食和飛行的技巧和能力

「啊……二月初有人送的。」

「那時間不長，確認一下狀態就能放飛了。」

利奧波德有點失望，「還以為妳馴服的了牠呢……」

「我是跟人學過馴鷹……但按照傳統，冬天也得放回去，不過正常來說，馴鷹在抓到的當天晚上就得開始熬鷹，現在才開始太晚了。」

他很驚訝，想不到我也學過馴鷹，還是之前去中國東北做調查時候有問過當地所剩不多的馴鷹人，因為動物保育的問題這種古老的狩獵方式幾近失傳，雖然一開始敖鷹和控膘的過程確實有點殘忍，強迫熬夜＋減肥，是我我也會崩潰

說完這個之後，利奧波德去花園看花，我則回到房間準備開始寫戲劇的故事大綱，突然覺得該搞個打字機

「欸～」

是個好東西，記得結構不複雜，一條墨帶，然後刻有各個字母的鍵盤和相對應的圖章，跟鋼琴的結構差不多，敲擊一個按鍵，觸發對應的圖章打在墨帶上，印上對應的字元，這個時代還沒有鋼琴，但鍵琴應該出現了，草圖畫一畫丟給利維坦應該就有人會弄出來了

嗯，如果弄出來了，下一個就是恩尼格瑪機，這時代的人可能連多字母加密法都不知道是什麼，恩尼格瑪對他們來說簡直是降維打擊

幸好我學的林學和生態學，我要是腦子再好一點讀的是物理學或是化學說不定連核彈都搓出來了，直接把科凱塔夷為平地，保證世界核平

當然，眼下最該解決的是把南柯一夢的故事大綱寫完，然後等劇院建成媒合劇團演出，然後再來寫鍘美案

晚上吃飯時，利奧波德說起六月要去黑石山莊的事，他心裡還是擔心發電廠被夏議會叫停，因為到目前為止開發所投下的錢已經遠超過他的想像，銅是很貴的，而且因為製作的都是精細的零件，所以只能找特定的工匠製作

我知道他這是在委婉地抱怨，於是就提出了另一個神奇的方法

「缺錢……缺錢可以賣彩券，一張兩元，累進獎金池。」

「什麼意思？」

「讓民眾買一串數字，一次兩枚銅幣，然後每兩個月由政府抽一串數字，如果選的數字正好和政府抽的數字匹配，那就可以拿走獎金池大多數的錢，而沒拿走的部分則用於公共建設和彩券發行的成本。」

看利奧波德的眼神，這招彷彿為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因為這本質上就是無本生意

「妳有這個方法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我本來想拿這個為建立奧萊自己的海軍籌資。」

克萊兒無奈地笑了，「妳還沒放棄這個想法。」

「這很需要，一個依海而建的國家沒有海軍和海巡，科凱塔三四年前不就是因為海上軍備太薄弱才從奧萊南方入侵的嗎？」

這下兩人都有點笑不出來了，這對他們，尤其是利奧波德來說確實是有點羞恥的事

「我覺得等發電廠建好再進行設計吧，這樣就能裝備有電力驅動的設施，例如無線電或聲納之類的，就可以進行實時通訊和海底地形探測。」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還有點太早了，晚餐吃的是雞胸，後來就說起折斷叉骨可以許願的事

說到這個就可以賣弄一下我的學識了

「在很久以前，雞的祖先跟我們一樣，鎖骨跟胸骨是分開的，但後來牠們演化獸腳目的恐龍，為了在奔跑的時候穩定前肢所以把胸骨和鎖骨結合再一起，這就是為什麼幾乎沒有看過鳥的一對翅膀往兩個不同的方向運動，永遠都是同步的原因。」

這種東西真的很好玩

利奧波德清了清喉嚨，「奧奇德，妳會覺得無聊嗎？」「最近有點，怎麼了？」「妳明天跟我去一趟騎士團的訓練場。」

嗯……我怎麼覺得這個要求有點恐怖

———

我的預感是正確的，利奧波德果然打算教我劍術

雖然讓星芒教導應該是其他人八輩子也求不來的事，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很害怕，利奧波德是苦練型的，但我吃不了這種苦

我搖搖頭，「拒絕，拒絕！」我躲到克萊兒身後，「姊，妳確定要讓他這麼對我嗎？我這小身版他一下就能把我劈死……」

克萊兒看看利奧波德，「父親……也許她年紀還太小……」

「妳不也是差不多這個年紀就開始習武了嗎？」

我從克萊兒背後探出頭，「人與人之間不能相提並論，我為這個國家做的一切貢獻其他人做得到嗎？」

利奧波德那個眼神就像是在說：「好啊，兩個人竟然聯合起來……」

僵持一會後，利奧波德暫時打消了教我劍術的想法，但也只是暫時，看他的眼神不像完全放棄的樣子

果不其然，晚上就把我叫去辦公室做思想工作了

「妳真的是害怕嗎？」

「是啊。」

「妳是懶。」他正色道

跟我前世的媽說的話一模一樣

「妳不是笨，妳是懶得念書。」「妳不是真的不好看，妳是懶得打扮自己。」「妳不是交不到朋友，是懶得社交。」

反正我人生但凡有一點接近失敗者的現象，她就篤定是我懶

「您不是我，您怎麼知道我不是真的害怕？」

「明知道效果甚微，妳依然試圖扭轉局勢，面對獅鷲那種隨時能把妳撕成碎片的敵人，妳依然舉起弩箭與之對峙，妳身上有著可貴的品質。」

又是這一套說詞，爹味有點重了吧

「也許在您眼裡我是和克萊兒洛倫佐一樣的潛力股，但我就是不想，您可以覺得我不上進什麼的，我並不在意。」

If I like ,I will try.

我只會嘗試我有興趣和喜歡的東西，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自己的劣性，不是我打從心裡喜歡的，我根本提不起興趣，只想逃避

「奧奇德，我不要求妳多優秀，但妳至少要有一定近戰自保的能力。」

「我就喜歡龜著，躲起來打游擊不好嗎？安全。」「妳總有到空曠地方的時後，我相信妳的很多知識也是出自於『萬一哪天我用到呢』的想法才去學習的，萬一有一天克萊兒需要妳的保護呢？」

「我不行，您看我這副細皮嫩肉的樣子一點都不耐操，我吃不了苦。」

「妳吃不了苦？來到王都見我們也不是什麼容易的過程，提埃那麼寒冷的環境妳都忍下來了，我不這麼認為妳是不能吃苦的孩子。」

可惡，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妳不用想著反駁，我知道妳能做到，而我希望有看見的那一天……時間不早了，妳回去休息吧。」

「晚安，利奧波德大人。」「晚安。」

晚上我一個人在床上想了很久，想這個技能對我到底有沒有用，有用是有用，但用處不大

算了……也沒做什麼貢獻，白吃白喝這麼久……

隔天早餐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利奧波德囑咐克萊兒要做的事，順帶提了一些買賣藥物的傳聞，問我對此有何看法

本來我是要說答應訓練的事情，被利奧波德這麼一扯就我的腦子就飄到對活動劇情的回憶上了，我記得那是一種能增幅體能的藥，叫做迴響，簡單來說就是興奮劑

如果他們能用魔法合成興奮劑，那也許能做止痛劑、迷幻劑、麻醉劑、鎮定劑等等的藥物，這一定是一個大時代的進步

「奧奇德？」

「啊？喔……抱歉走神了，我覺得找到製作這些藥物的人，讓他們進行研究，藥物可以害人，當然也可以救人……」

利奧波德搖搖頭，「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一個想法，別太較真。」

「唉……」

看利奧波德嘆氣，克萊兒有點疑惑，「父親？怎麼了嗎？」

「沒什麼，我先離席，妳們慢用。」

我開始擔心他是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氣了，這有點反常啊，他通常還會再陪我們聊一會，害怕

不然待會去找他談談？

像拉爾夫那種看起來兇狠的通常都不會對小孩子太兇，反倒是利奧波德這種平時看起來笑笑，長得特別好看的那種，兇起來卻很可怕的那種，我不相信有人的小學時期沒遇過這兩種人，尤其是體育老師，兩極分化的相當離譜

吃完早餐後我到他辦公室門前，經過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後還是敲了門

「是我……」「奧奇德嗎？進來吧。」

我打開門，桌上還放著小點心呢，果然是蓄謀已久的

「您那一聲嘆氣就是在暗示我對不對？」

「妳似乎很在意我和克萊兒的看法。」「畢竟是衣食父母。」

「一旦我稍微表現出否定的意思，妳會馬上縮回去，難道妳打算繼續這樣下去嗎？一旦有人和妳意見相左，妳就要退讓嗎？妳到底再害怕什麼？」

這我也沒辦法，真的是衣食父母啊，我能不順著他嗎，而且萬一惹他不高興，他能追殺我到天涯海角

他看著我，那種眼神很複雜，我無法準確形容，因為真的這兩輩子還沒看過這樣的眼神，要說像吧，有點像我高中分完組後我爸第一次看到身為理組，但物理、化學、數學學期成績沒超過四十分，但所有文科都在八十分左右成績單的表情

我承認我那個時候有點故意了，因為他不讓我讀我想念的高職，拿我還沒成年沒有經濟能力和完全責任能力這件事來壓我

我至今都記得我媽是怎麼敘述他的心態的：「恨鐵不成鋼」

「吃點點心吧，味道很特別。」「謝謝您。」

———

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

奧奇德真的是個很神奇的孩子，乍看之下平平無奇，普通中帶著點可愛，眼睛又圓又亮，但時不時會露出一些特別的表情，跟克萊兒簡直是兩個極端，但利奧波德總覺得這孩子肯定遭遇過什麼，撇去那些驚人的才識，她身上總有兩股水火不容的特質相互碰撞

對他自己和克萊兒的熱情，對教會的敵意；對拉爾夫的體諒和婉惜，對王家的恨意；對動物的溫柔善良，對人類的鄙夷

她就像孩子一樣對最簡單卑微的野草都充滿熱情，卻也像老人一樣總能道破世間種種不堪的真實

看著她一如往常地吃著點心，利奧波德自己也開始有點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真正走入過這孩子的內心，本以為經過和克萊兒的相處，和奧奇德這樣開朗機敏的孩子交心也絕對沒有問題，但昨天卻徹底打破他一廂情願的以為

「那個忘了問了……克萊兒呢？有她的份嗎？」「啊……她不是很喜歡這種新的東西，但我覺得妳應該會喜歡。」

「嗯，我確實喜歡。」「喜歡就好。」

果然喜歡這種奇怪的口味……不過她也好像不怎麼挑食，難道是被父母遺棄挨餓過？

———

雖然大蒜口味的馬卡龍有點詭異，但很奇怪還挺好吃的，不過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哪個天才甜點師想出大蒜乳酪馬卡龍，真的想打他一頓然後告誡他不要玩食物

這時我看見壁爐上掛著一組茶具，嗯……是不是人到了一定年紀就喜歡把盤子掛在牆上？我記得上輩子的爸也有這個症頭

「那組茶具……」

利奧波德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

「那個啊……是幾年前從東方帶回來的，原來是茶具嗎？一直想不懂這是什麼器皿……」

這是汝瓷，絕對的好東西，中世紀對應中華文明史上起南北朝，下至明朝，是中華文明的第二個高峰，所以出現類似汝瓷的東西也是合情合理

「雨過天青雲破處，這般顏色作將來……」

「什麼？」

「這種瓷器的來源，是因為有個皇帝有一天在夢裡夢見大雨過後雲層裂隙的清澈天空，於是他就吩咐臣子去找到這樣的顏色，最後在一處鄉村找到這一座製作瓷器的小鎮，裡面的瓷器都是這樣溫潤清澈的青色。」

突然想到可以表演一下洗茶碗這個無聊的小遊戲

「我需要一點茶葉，示範一個非常無聊的技能給您看……」

把茶葉和熱水倒入杯子裡，等顏色和氣味出來後傾斜蓋子在杯緣轉幾圈，讓雜質和浮沫隨著水流流出，這叫刮沫

下一步讓杯蓋沿著杯子內部繞圈，擠壓茶葉稀出香氣和茶色，這是搓茶

蓋上蓋子，傾斜角度旋轉杯子讓多餘的茶水溢出，叫做搖香

接著將茶水倒入旁邊的杯子裡叫做入海

將托碟倒扣放上茶杯叫做蝶舞

倒扣並取走茶杯讓茶葉留在倒置的盃蓋上叫做展茗

最後將茶具歸位，叫做歸一

利奧波德眼睛都看直了，「這是……還有這種玩法？」「對喔，還有，這種瓷器最好還是拿來泡綠茶白茶或青茶這類顏色淺的茶，不然顏色會吃進去。」

「妳從哪裡學來的。」「我外公教我的。」

當然是上輩子的外公，絕對是個奇人，這輩子有三大愛好，茶、花、香腸，靠關係在國家公園工作，在保育林地裡烤香腸，只要有漂亮的花就順回來，最詭異的是他養什麼活什麼，保育植物跟路邊的大花咸豐草一樣丟著就能活

「真有意思……」「是吧～這種神奇的東西我還知道很多……」

猶豫後我覺得還是就順著利奧波德的意願，學劍就學劍吧，他說的也有道裡，萬一哪天就用上了呢

「還有……我想過了，我覺得您說的有道理，所以我還是會學劍術的。」

他笑了笑，「很高興妳願意嘗試，妳別擔心，我不會太苛求妳的，如果妳真的不喜歡我也不勉強妳。」

「我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