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新春

時間來到二月，總算沒再繼續下雨了，知道連續下兩個月的雨有多難過嗎？整個房間都有一種霉味，我有的時候真的會想去燒炭除溼一下

今天我要跟利奧波德去農莊談新糧食政策，已經派人去打探過誰可能願意簽約了，但這不是重點，主要是想帶我去巡視領地，雖然只有首都周遭這一小片農業區，挨個拜訪名單上的農夫至少要一天多一點的時間，所以得外宿

但這片就挺大了，根據利奧波德之前無意間自己提起的，沿著奧萊邊境繞一圈要花五天時間，而且所謂的邊境還是指四分之一是山嶽地形的情況下，就知道整個公國有多大，雖然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大，當中有不少土地都是從王國的落魄貴族手上購買的

利奧波德親自來除了趁機帶我熟悉奧萊城周遭的環境外，另外的目的是想再次出力自己的威信，表達自己的對國內人民的重視

游戲裡其實有很多主線和活動劇情都沒出現過的小配角，但因為過完他們的第一張角色故事可以拿到寶石獎勵所以我都有過，其中有個人我有特別留意，因為這人是利奧波德最大的黑粉，他認為身為大公，利奧波德卻一直把心思放在王國上，根本沒有重視過奧萊這些真正為他帶來收益的人民，所以最後跑到提埃去了

反正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第二第三章我就沒過了，看了不舒服

不過我覺得利奧波德自己心裡其實也是知道這點的，他受傷辭職這些事難免遭人非議，藉由這個機會，他也許是想向奧萊的人民表示自己並沒有因此一蹶不振，也會把心思重新放回奧萊的百姓身上，也可以同時恫嚇教會，表示：老子不是不能管，是不想管

一天下來，大多數人都是樂意接受這樣的契約，看來前兩年的冬天真的有嚇到這些人

少數不同意的也是因為懷疑有詐不敢簽或想要更高的價格，不過利奧波德也打算花心思去說服他們，今年冬天開始執行標準定價之後也許就會後悔

晚上我們是借宿在一其中一戶農莊，晚上我拿著提燈準備出去夜觀，已經好久沒幹這件事了

但是剛走出圍籬，我就感覺到背後有一雙不屬於動物的眼睛看著我，這冰涼的感覺……絕對是利奧波德

「這麼晚了要去哪裡？」

果然是他

「我去旁邊林子看看，不會很危險的。」「我跟妳去吧，以防萬一。」

既然他想跟，我也沒辦法阻止他，反正就這樣吧，我走進樹林，利奧波德跟在我後面，他的腳步很輕，真的就像貓一樣

「妳想看什麼？」「貓頭鷹之類的夜行性動物……」

當然還有青蛙、蛇、老鼠、蛾之類的

這時我聽見旁邊的草叢傳來低鳴，我心裡已經大概有個猜測

「果然是捕獸夾……」

一隻狐狸躺在草叢裡，被夾住的前腿在掙扎中已經接近分離，僅剩一層薄薄的皮連接，碎裂的骨頭清晰可見

我從靴子的按層裡抽出小刀，走上前去抱起狐狸，然後再利奧波德驚駭的目光中把小刀刺進狐狸的後腦

「牠……死了嗎？」「血都快流乾了，不如給牠個痛快。」

我打開捕獸夾，把狐狸的屍體拖到旁邊，然後去旁邊拖來一枝和我的小腿一樣粗的樹枝

「您小心眼睛……」

樹枝輕輕碰到觸發裝置的一瞬間，巨大的咬合在寂靜的夜林發出尖銳的巨響，那支樹枝也幾乎快斷成兩截

「別說動物，萬一小孩子不小心踩到呢？這個捕獸夾，還有那邊樹枝上掛的野豬吊都應該被禁止，動物觸發後是被活活折磨至死的，我曾經看過有一頭鹿在野豬吊上，牠還剩一口氣，但繩索以經深深嵌入皮肉裡，這是很殘忍的。」

這種畫面就連一個看慣生死的軍人都覺得恐懼和不忍，就知道到底有多血腥

不過我覺得更有意思的是後面樹上掛的一條橘色的藤蔓，還有黑色的虎紋

「別動……過來一點，別回頭。」

但偏偏利奧波德就是不信邪，轉頭就看到那條虎斑帶子放聲尖叫躲到我後面

傻眼耶，看到蛇就喊成這樣，雖然我知道有毒但利奧波德不見得知道，這下是徹底沒形象了

「介紹一下，這是毒蝰，還有您別害怕，蛇類的性情通常都很溫馴，不會主動攻擊人的。」

「回去……回去！」

「呃……好吧。」

回到農莊，克萊兒一看到是我和利奧波德出去就露出那種「逐漸理解一切」的表情

隔天清晨下樓時，我正好碰見晨練回來的克萊兒，他們父女倆的自律真的是我可望而不可及

「早安克萊兒。」「早安……昨晚森林裡……是蜥蜴還是青蛙？」「蛇啦……」

利奧波德也拿著鏟子回來了，「您去埋了那隻狐狸嗎？」「是啊，準備好了嗎？準備好就上路吧。」

來到下一家，農場主很順利地簽約，不過像利奧波德抱怨了有關傳染病的事，因為過去的瘟疫，利奧波德對這些事相當重視

不過聽到「麥子發黑」就我就大概猜到是什麼了，這可是個好東西


「這樣，您能不能把那些黑色的麥子蒐集下來給我呢？我想帶回去做研究。」

農夫去拿了一大罐出來，「給妳吧……」「謝謝您。」

利奧波德無奈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這孩子的想法比較特別。」

「呵呵，您說什麼呢，這正是孩子聰明的表現呢。」

離開後利奧波德也想知道我到底拿這個東西想做什麼

「這是麥角，一種感染禾本科植物的真菌，具有藥用價值，裡面的麥角二乙胺可以致幻，只要劑量掌握得當就可以變成吐真劑，麥角新鹼可以用於止血。」

克萊兒也很好奇，「致幻？」

「吃了之後會看見神奇的東西，五彩繽紛而扭曲的世界，理智中帶著瘋狂，會有人利用這個來逃避現實，以人性的角度來說不是個好東西。」

傍晚我們終於回到奧萊城，剛回到城堡達西就來匯報，說有個叫摩提摩爾的人要找他

利奧波德點點頭，「知道了，妳們先回去休息吧。」

我記得摩提摩爾這號人，他是維科特的老師，是教會在奧萊的最高主管，他有事找利奧波德，在結合現在這個時間點，應該到灰皮病爆發的時間了

所謂的灰皮病是王國一場小規模的瘟疫，從一個王國中部的一個村莊莫名開始爆發，以點狀向東北部零星擴散，最後一直到洛沙領北邊的一個村子就沒有再繼續爆發，至於感染人數當時有學醫的玩家推算應該不會超過一千人

灰皮病的症狀一開始是皮膚乾癢，出現轉白斑塊，硬化，出現裂紋或脫皮，這些裂口會流出紫灰色的液體，然後皮膚開始轉變為灰色，然後開始高燒，最後死亡

推測是皮膚失去功能導致感染和脫水最終死亡，而這場瘟疫沒有大爆發的原因推測是因為病原透過體液接觸傳染，因為患者患病後的外觀非常恐怖，而且教會宣稱這是魔女的詛咒，因而導致患病者排擠，間接創造了良好的隔離條件

不過這和後續劇情給予的暗示有所衝突，我本人是更傾向於劇情暗示的真相，因為我親眼看過這位「零號病患」

吃晚餐時利奧波德也沒有隱瞞有關灰皮病的事

克萊兒聽了暴氣，「什麼？與魔女勾結而被詛咒？這是什麼荒唐的說詞？」

「因為他們懶得解決問題，不想面對問題，只能放任他們自生自滅，這就是無能的領導者會幹出來的事。」

充滿既視感的事件

「那些都是鮮活的生命啊……」

「嗯，死了一個人是家庭的悲劇，死了五十個人是社會的悲劇，當死了一千個人時就變成統計數字，『使一個國家變成人間地獄的，恰恰是人民試圖將其變成天堂的願望。』。¬」

「願望？」克萊兒不理解，「什麼願望？」

「我們不信這一套，所以我也無法明確地告訴妳所謂的『願望』，但願望的本質不同於夢想，『願望』是有人替你實現夢想，想要的東西不靠自己去爭取，是為貪婪和怠惰，當一個國家的絕大多數人都失去為自己拚搏的想法，仰賴他人協助時，那這個國家也就距離崩毀不遠了。」

席間一片沉默，感覺說這個有點太沉重了，最後還是利奧波德打破這份沉默

「所以妳認為這是國民自己導致的結果？」

「當然，等消息傳播開來您在找人問問，看他們會覺得教會的行為是正義的，還是罔顧人命？」

「好了，別說這個了，奧奇德，妳認為還有哪些陷阱應該被禁止？」「那得看奧萊常用什麼陷阱了？」

之後的話題變得輕鬆起來，還是講一些小動物的相關話題，這就讓我很好奇，難道在我來之前克萊兒和利奧波德是不聊天的嗎？感覺父女倆沒什麼話題

吃完晚餐後我回到房間，躺在床上腦子裡想的還是灰皮病的事

魔女，說的真好聽，在給人民帶來災難方面還是海娟吉亞的王室擅長，教會都沒這夥人厲害，而且重點坑自家人，迫害人民只是順便

「對耶……」

我從床上坐起來，穿上外套下樓，沿著迴廊走到圖書館，從圖書館可以看見對面利奧波德和克萊兒的辦公室都還亮著燈

既然這樣，那去做點消夜好了，順便可以問問利奧波德能不能研究他們家的族譜，有件事我一直想弄清楚

就做水餃吧

做好後克萊兒已經回房間了，掙扎了一小會後我還是選擇去找克萊兒

到門口，我聽見克萊兒和薇薇安的聲音，但因為聲音壓得很低所以聽得不是很清楚

有點想貼在門口聽，但真不敢想像被薇薇安抓到的下場，所以還是乖乖站著等薇薇安出來

出來後她一副在質問我為什麼在這裡的表情，但什麼也都沒有說，轉身就離開

「克萊兒？我可以進來嗎？」

「啊……當然，請進。」

感覺她也不太高興，我推門進去，她一臉懊惱的坐在梳妝台前

「我做了消夜，妳吃吃看。」「這是什麼？」「水餃，麵皮包著肉餡，有牛肉、豬肉跟雞肉的，牛肉和豬肉夾高麗菜，雞肉夾蘿蔔，試試看？」

「啊……謝謝。」

完蛋，感覺她的表情不太對，是因為沒看過這種食物覺得詭異所以不敢嘗試？

「那個……妳……」「薇薇安說了什麼嗎？」

她很驚訝，那看起來確實是薇薇安在背後說我什麼了，她真的不要太誇張，不然我能玩死她，我保證

「嗯……倒也不是，是我自己最近在做的一些事一直沒有結果有些氣餒，和妳沒有關係的，大家都很喜歡妳。」

「怎麼了？」「妳會告訴父親嗎？」「妳不希望我說的話我當然不會。」

「我一直在尋找失蹤的公主……薇薇安勸我不要在糾結下去，說就這樣繼續下去也很好。」

按照原本的劇情，克萊兒找公主是很合理的行為，她的權力被削減，遭遇政治迫害，想找件事情做來逃避喪父的痛苦，人在極度痛苦的情況下確實會找某件事情偏執的重複，不論是出於榮譽感還是現實、心理因素，她想把公主找回來這件事是非常合理的舉動

但現在來看完全不合理了，利奧波德都沒動作，以她的個性應該是會覺得利奧波德自己肯定有想法啊：「他這麼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之類的

「確實啊，就像我在晚餐的時候說的，這個國家的人民對教會的依賴不改，這種事只會一再發生，而且現在找到公主也沒有任何用處，我記得她和我年紀相仿對吧？找到她，她又能做到點什麼呢？到最後只是兩個魁儡背後的操線者的黨爭，只會搞得朝廷烏煙瘴氣，甚至引發內戰。」

「不可能……父親還有諸位大人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看過《龍族前傳》就知道這都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國王韋賽里斯就是一直抱持著這種態度才導致公主雷妮拉和王后亞莉賽特為了爭奪繼承權搞出黑綠黨爭，最後變成坦格利安家族衰敗的開始

有首歌是這麼寫的：「都道是寄身雨驟風狂人來往，營營場怎敵這高崖萬丈幾尺朝堂，怕辜負仁義一場損清望，背綱常到頭來也空作文章。」相當貼合他這個人

利奧波德的個性就是這樣，他會寧可相信有其他人會出手解決問題，相信一切問題都有自己解決的一天，即便他本身確實具有可以解決問題或達成目標的能力、人脈、才智和手段，但為了避免可能損害到自己的問題，他會下意識地迴避，這也導致維拉米爾離開王都後國王漸漸暴露本性，被教會腐蝕

不論怎麼說，我自己認為利奧波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利奧波德大人必須這麼做，否則國家將再度落入教會手中，那就與現狀沒什麼差別了，一山不容二虎……好吃嗎？」

克萊兒笑著點點頭，「很好吃，是從來沒嘗過的味道。」

「喜歡就好。」

「奧奇德，如果妳是我，妳會怎麼做？」

臉蛋漂亮身材又好，家財萬貫又有一堆榮譽加身，我肯定會過上酒池肉林的生活，就讓身邊的花蝴蝶往我身上貼吧，玩完一個再換一個，生活多美好啊

「享受青春和江南地區的安寧，跟三五好友出去玩，把菲碧硬留在奧萊城，然後時不時寫信去騷擾艾米莉安，我這麼不正經的人肯定會想把她也拉出來一起玩，反正王都現在都是教會騎士的天下了，就讓大家一起沉溺吧。」

克萊兒這下徹底安靜了，滿臉都是一言難盡的表情，幸好沒說想玩男人的真實想法

「妳看……所以我們的層次不一樣，果然是星芒騎士，不像我，俗人一個。」

她笑了笑，「妳只是嘴上這麼說，妳所做的一切都與妳所說的話背道而馳。」

我聳聳肩，「也許我的目標真的是只是為了自己高興呢？」

「妳不是這樣的人，我很清楚。」「好吧，我是為了妳，妳開心我就開心。」

她也只是笑笑沒有說話，可能還是當我在開玩笑吧

呵，天真，但請妳繼續這麼天真

「對了，妳之前找索爾問的事怎麼樣了？」「單純好奇一些事而已……想知道他的觀點。」「這樣啊……」

之後我和克萊兒談起提埃的那張大的立體地圖，她說奧萊也有一個，也在圖書館，但平時沒多少人在意，偶爾還會被拿來堆雜物

「對了，妳好像很少去圖書館，我和父親都以為妳喜歡閱讀。」

「書上會有粉飾太平的謊言，而自然是誠實的，走在泥灘上會看見一隻鳥搶奪另一隻鳥築巢的樹枝，但看不到一隻鳥壟斷所有的樹枝，剝削其他鳥抓魚給牠以換取樹枝，然後美其名曰合作或雇傭。」

克萊兒笑了，「很貼切的比喻。」

「所以除非我要找一些資料的時候我才會去吧，例如歷年的財務報告，糧食產收等等的。」

看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房間了

———

「嗯？吃的？」

利奧波德放下手上工作，是沒看過的東西，那就是奧奇德的手藝了

「真是可愛的孩子。」「老爺，您都不擔心她接近您和小姐是有目的？」

他自己也不是沒想過，但他確實也想不出奧奇德會有什麼加害奧萊的動機

「目的啊……說不定她的目的只是為了吃到想吃的東西，她寫給船隊的清單上寫的都是吃的，蔬菜、水果、主食、香料甚至家禽家畜，還指定品種，真會享受。」

達西自己是有點畏懼奧奇德的，她在薇薇安口中和在大公口中是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前者眼裡是邪惡魅惑的狐狸，後者眼裡是靈性聰慧的牧犬

「對了，王都那邊怎麼樣了？」「教宗把艾弗里召進王都了。」

「老爺子德高望重，教宗不敢對他動手的……艾米莉安比較棘手……不過有巴奈特在也應該不會有事。」「老爺，您知道小姐……」

「喔，我知道，讓她有點事情忙也好，免得到時候出現什麼不可控的狀況。」

不過自從奧奇德來之後，克萊兒的性格確實變的更沉穩了，這也算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