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是你的誰?

本章節 3332 字
更新於: 2018-11-14
  茶几上,戒尺靜靜放在。
  肖冬完全不敢看,趴在沙發上埋頭一直哭,哭得像開學前一天還沒寫完暑期作業的小朋友。
  哭累了,便吞著口水嗚嗚半晌,嗚到一半就是他媽的難受委屈,又嘩地放聲哭出來。
  顧景天懶得理他。
  把人狠狠教訓完一頓後,便拎著他按在花灑下洗乾淨、換上新睡衣,再丟到沙發上給他的屁股大腿塗傷藥──上藥時才是肖冬哭得最厲害的時候,沾滿藥膏的手指只是輕輕一碰,他就蹦噠起來又哭去半條人命。好不容易塗完讓他繼續趴下,現在就光著屁股等風乾,順道讓他嚎到心滿意足。
  而顧景天也換了一套居家服再出來收拾飯桌,應該說把肖冬尿了一地的地板擦乾淨,然後到廚房準備晚餐。
  飯菜的香味飄到客廳,肖冬哇了兩下就閉嘴,驀了小草一樣默默哭餓。
  等顧景天煮好飯、炒好菜,抹著手走過來,肖冬的肚子已經咕嚕咕嚕地打鼓。
  他繼續趴著裝死,不時打個哭嗝。
  屁股風乾得差不多,顧景天拿了張薄被子給肖冬蓋一下,坐在茶几上靜靜看著他。
  故意別過腦袋的肖冬被盯得後腦發麻,不禁瑟瑟發抖。
  男人說:「看著我。」
  肖冬不敢不聽,反射動作一樣扭頭,下巴埋在抱枕裡,雙眼濕潤眨巴著看向顧景天,但就是不敢看他的臉,垂下眼眸看著他胸口。
  男人還穿著圍裙,深藍色,簡約款,怎麼就一條進廚房炒菜的圍裙能在他身上穿出知性凌厲的學者氛圍?肖冬沒力氣去懂。
  顧景天習慣開門見山。
  「我是你的誰?」
  肖冬乾著喉嚨也乾巴巴地回:「……哥。」
  「不想認,對吧?」
  「……」肖冬心裡發怵:你叫他怎麼回答?又想討打是吧?但再不開口恐怕又會被打……
  顧景天緩和了語氣:「不管你願不願意,稍微聽聽我的話吧。」
  肖冬又是不說話。
  顧景天也不指望這人有反應,緊緊盯著小青年乾淨好看的臉,他才剛挨了打,此時臉色蒼白,然而哭腫雙眼,連鼻尖也哭紅了,又把他那張很能騙人的俊俏臉孔柔弱了幾分。
  漂亮的人哭得再狼狽,還是好看得要緊。
  凝視片刻,顧景天目光一歛,才意識到自己不由自主地看著肖冬眼角那抹濕潤緋紅。
  「你以前做過太多不要得的事,真指望以後一輩子靠騙女人的錢活下去嗎?」顧景天沒有移開目光,他多少知道為什麼那麼多女人搶著包養肖冬。
  小青年只要不說話,垂下長長眼睫毛再裝個可憐,乖巧聽話的模樣確實很有魅惑性,就像一頭還沒長出利爪的溫馴小貓在扒你褲腳。
  可惜這頭野貓只是偷偷藏起爪子,看見不順心的人時會伸出來張牙舞爪,被逼急了更拚死拚活撓你一身。
  「想說什麼你直說。」沒有看漏肖冬敢怒不敢言的不滿神色,顧景天補充道:「我不生氣,不打你。」
  顧景天沒什麼好,就是說到做到這一點在此時特別好。
  猶豫半晌,肖冬才蚊叫一樣小聲開口,聲音全悶在抱枕裡:「我不是騙,真的……我沒有花心,沒有同時和她們交往,都是一個一個來。雙方都是你情我願,真要說……我認,姑且是交易,我付感情她們付錢,有來有往,這樣不犯法吧?我沒傷天害理,又沒有殺人放火,我、我問心無愧……」
  越說越心虛,更怕得偷偷縮起來,因為頭上的目光根本成了刺,直勾勾地扎在肖冬身上,最後他忍不住再說兩句。
  「就剛開始那兩年沒什麼經驗,老惹事,進過幾次警察局還被告,所以才查到那麼些刑事紀錄,但我走運都脫身了。我沒案底,我很乾淨……」
  顧景天只是聽著不說話,可眼裡分明在說「現在還打算為自己開脫有什麼意義嗎?」,肖冬馬上閉嘴。
  讓周臨淵查的文件還放在房裡床頭,這小傢伙有什麼老底顧景天哪不知道?然而肖冬還在閃爍其詞,絞盡腦汁想要美化並昇華自己的過往劣跡,顧景天一針見血地戳穿他。
  「你只是想一輩子躺著賺錢。」
  只要巧言令色就能輕輕鬆鬆有人養,誰不樂意?肖冬不置可否,小聲嘀咕:「你不想嗎?」
  顧景天倒是認真地懟他:「我有能力站著,沒必要像廢人躺一輩子。」
  某廢人蹙眉,行,你是仙女你最清高。
  某仙女說:「你不是只『想』躺,而是只『能』躺,你沒有那個站起來的能力。」
  廢人安靜如雞,趴在沙發裡快要融為一體。他當然知道剛剛自己的辯白說得比唱的好聽,顧景天三兩句就把他嗆回五音不全,他哪有臉去反駁?
  不管肖冬肯不肯回話,顧景天只管他還聽著,「我先前讓你找工作,你有想過自己能幹什麼嗎?」
  肖冬更不敢說話,他當時什麼都沒想,只想起謝亭妃給他的大房子。
  他想吃女人的住女人的睡女人的花女人的。
  這麼一來,連肖冬也遲來地覺得自己挺可悲,真心廢。
  但又如何?能躺著一勞永逸地安享生活,這也是他的本事啊。
  顧景天又是一眼看穿他,「別說能站,你連想也沒想要站起來。」
  也不跟他廢話,顧景天下最後通牒。
  「現在我可以讓你再躺一下,之後好好給我站起來,不然我讓你以後一輩子就像現在一樣。」
  瞟了一眼茶几上的戒尺。
  讓你永遠趴著。
  肖冬遭了雷劈一樣發抖。
  顧景天:「嗯?」
  肖冬瘋狂點頭。
  顧景天敲了敲茶几,把最初的問題又問一遍,「我是你的誰?」
  意識到是要看著男人的眼睛回答,肖冬怯怯地抬眼,老老實實地回:「我哥……」
  「我要聽到你的承諾。」
  肖冬從來也是個聰明人,只是一直用錯地方,自然知道顧景天想聽什麼。他抿了抿唇,在男人平靜的凝視下一字一頓地開口,不敢滲進半點水份。
  「不幹了,我再也不找女人跟她們要錢。以後都聽哥你的,留在你家裡,你說什麼我幹什麼……」
  顧景天挑起眉頭。
  以為他還不滿意,肖冬連忙補充:「我犯錯,你可以打我,我不說髒話罵你……」
  顧景天反而給氣笑出來,也只是輕輕一笑,融化臉上大半冰冷。他揉了揉肖冬那頭小捲毛,不意外小青年又怕得縮起脖子。
  「錯了。」顧景天只花兩個字就嚇出肖冬一身冷汗,但男人放輕了眼裡天生的戾光,竟帶一絲親近與柔和。掌心摩娑在他頸後,拇指揉了揉他發紅的眼角,低低淡道:「不是我說什麼你就幹什麼,是你有什麼真正想做的,我會支持你去做。等你能自己好好站起來了,以後想去哪也沒所謂,所以在那之前,我會陪著你。」
  肖冬倏然一怔。
  看他那呆裡呆氣的,這才是真正的一臉乖巧,顧景天忍不住捏一下他的臉頰,居然有點兒小肉,薄薄的捏著舒服。
  捏多了還是會痛,肖冬登時回過神來,差點以為又要開揍了,卻見男人依然神色淡然柔和,問他:「要不要吃飯?」
  吃過早飯後就睡個昏天暗地,之後又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小青年現在肚子裡直打鼓。
  顧景天又忍不住失笑,當他回答了,「嗯,我拿晚餐給你。」
  肖冬叫下他,「不……」
  男人剛離開又回頭。
  肖冬弱弱道:「不要吃粥。」
  看他委屈可憐的,顧景天再捏他一下,「好,這個聽你的。」
  看著男人走進廚房,肖冬繼續發呆。
  這老混球是怎麼回事?
  摸他腦袋,捏他臉蛋,揉他眼角。這些撩妹必備的標配動作,怎麼顧景天就若無其事地對他做了?
  是他想太多嗎?但總覺得……給裡給氣?!
  肖冬想起在牙醫診所時,顧景天再招蜂引蝶也是一副雲淡風輕,準備羽化登仙的毫無興趣。
  不對,真要說到底怎麼回事的,是他到現在都十萬個不懂:這男人曾經露骨地討厭他、嫌棄他,就算沒說出來也知道顧景天恨不得把他押到十八層地獄抽死算了──畢竟肖冬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有時也挺討打。
  但之後又會照顧他,顧慮他,甚至勸勉他,像現在那樣摸他腦袋,撫慰他……這是對他溫柔對他好嗎?
  沒多少人真正對他好過,所以肖冬實在不懂,這算是哪門子對他的好?又為什麼要對他好?
  是因為來自孤兒院李院長的囑咐,畢竟仙女再清高也總得聽從聖母的指示……誰他媽信啊?
  更不可能因為你是他所謂的哥?別說鐵打了,這上心的程度拚得上真金。
  作為流水的弟,肖冬反而難以安心。
  他猜得透女人心,但摸不清顧景天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
  明明非親非故,明明不喜歡他,卻在沒有利益條件下收留他,還面冷心熱地教化他,不著痕跡地予以溫柔。
  肖冬寧願從頭到尾都被罵被兇被打,被誰一門心思想要弄死他。
  至少這樣,他能知道自己是被討厭的。
  犯不著因為毫無理由的「好」而惶惑不安。
  ──這世上沒有人會對你好的。
  曾經有個女人如此跟他說。
  ──就算有對你好的人,也是騙你的。
  女人承受著來自身後的虐打,緊緊抱著他,像要把他塞進肚子裡,淒厲哭道。
  ──你能算個什麼東西?到最後還不是會恨你,厭你,只想早點扔掉你?
  眼淚裡帶著血腥味。
  ──媽媽說的,絕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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