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沒有說要離開我,可是他正在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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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10-15

在時間暫停下萬物皆是死的,那死火山死得徹底,適合驟死者。王淨一秒沒花就抵達了豪宅,那豪宅燒去了屋頂,支離破碎,永生一看,竟然是當初市區那棟,一模一樣,想起那天逃跑的時候頭也沒回,晚上黑壓壓沒認出來。
「我討厭蟲,快點。」
三人降落在附近的樹林裡,花花緊張地環顧著周圍的蟲子。
「又動不了,怕什麼。」王淨無奈地說:「首先,為了提防豪宅裡的陷阱,我們要分成兩隊移動。」
「陷阱?時間暫停了還有陷阱嗎?」永生問。
「對,因為我們還不確定對手是不是具有跟花花一樣的能力,所以由我跟花花先進入豪宅,你在外面待命。」王淨說。
「為什麼?」
「很簡單,假如我們在裡面出了什麼事,在外面的你就能想辦法支援或是搬救兵。」花花拿下了她的金色手環,交給了永生,她的皮膚也瞬間變回了藍色。
阿凡達!
「這手環上的衛星對講機可以直接和總部通話,假如時間暫停解除,你就立刻用對講機通知總部。」花花說。
永生接過了手環,戴在左手上,「我之前都沒注意到妳有戴手環欸?」
「你們男生還會除了胸部還會注意哪裡?」這句話讓兩個男生都不敢吭聲。
「通知總部,知道了!」永生假裝測試了一下手環的性能,切回話題。
「好了,所以他們把傳武放在哪裡?」王淨也跟上。
永生具體說明了地窖的位置,三人仔細規畫好路線之後,便開始了作戰。王淨和花花從一樓的窗戶潛進了豪宅,往下一看,空無一物,大廳的磁磚地板上留有大片燻黑的焦痕,看上去真是歷經大火後廢棄的舊宅,兩人按照永生的指示順利來到了地窖入口,但地窖早已坍塌,沒有辦法下去。
「這裡已經沒東西了。」王淨在豪宅內四處查看,一無所獲。
「要不要上二樓找找?」
「不用了,你們已經找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兩人的後方傳來,猛然回頭,一把黑色的劍朝他們砍了過來,瞬間吸光了他倆的元能,耗盡元能後的兩人往昏迷而去,醒來時是一個男生的聲音。
「起床了,小蟲子。」一個化著紫花裝的男生踹醒了王淨。
「醒了是吧,醒了就叫醒隔壁那隻小蝴蝶。」王淨被不明物體掃了一巴掌,臉上劃出了幾道血痕,整個人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和花花背對背綁在一起。
他想馬上暫停時間,但是元能還沒恢復,手腳又被綁住,只好先聽話,叫醒了花花。
「勸你不要想搞怪,星術是沒用的。」
花花認出了這個男人的聲音,天蠍的鬼尾。
「是你,你是鬼尾。」花花看見他的模樣,心生強烈的厭惡感。
鬼尾留著一頭龐克,頭髮染成了紫黑色,穿著一件皮背心和皮褲,腳踩著龐克鞋,臉上畫著紫色的花妝,是花花最討厭的裝扮,但這些跟他最噁心的紫色嘴唇比起來,都算小巫。
「呦,你知道我啊,看來我已經聲名遠播了,哈哈。」鬼尾朝花花的臉吹了一口氣,臭地要命,他把她的瀏海吹開,好看清她的臉。
「你殺了多少永生者,竟然還笑得出來。」
王淨的牛脾氣暴起來也是很可怕的,他對著鬼尾咆哮,但對方卻好像越聽越來勁,讓王淨氣得快要抓狂。
「不曉得,二十幾個吧,不過,如果是算殺過的人,已經數不清了。」鬼尾一臉得不在乎,讓花花心裡也起了毛,這樣把殺人作為日常的敗類竟然會是永生者,她完全不想承認。
「我告訴你們,永生者根本就不該存在。」鬼尾蹲了下來,與花花平視,「現在我是驟死者,是革命軍,所有的生命都該死,你們也一樣。」
一條尾巴從地上爬來,花花嚇了一跳,因為那尾巴竟然長在了鬼尾的身上,紫黑蠍甲串起的外脊椎,尾端還鑲著一彎毒刺,那根刺刷地劃開了綁著兩人的繩子,隨後又慢慢回到了鬼尾的後背。
「可惜,時機未到。」鬼尾說。
花花見繩子鬆了,上前要攻擊,誰知王淨更快,搶先一步暫停了時間,雖然他的元能只夠他暫停兩秒,但是兩秒也足夠讓他揍一拳,暫停術解除的瞬間,他叫出金剛拳,對準了鬼尾的後腦揍了過去。
媽的!混帳!
沒想到鬼尾背後的尾巴自己動了起來,紫色的毒芒一閃,用比那金剛拳更快的速度刺了王淨的腹部。
怎麼可能有這種反應速度,我才剛解除……
王淨被蠍尾刺中了一下,幾秒之後,就感到全身麻痺,失去了知覺。
「傻蟲子,蠍尾的速度可是每秒十五公尺,就算你暫停了時間,也不會比我的反應時間快的。」
王淨的肚子被開了個洞,血染紅了水泥地。
「王淨!」花花見狀,趕緊上前治療。
好不容易用僅剩的元能勉強止住了血,但是王淨卻還是冒著冷汗,還發了燒,花花看了一下他的傷口,雖然不深,卻腫了起來,而且附近佈滿了紫色的斑塊。
是毒!
「小蝴蝶,我的尾巴上有劇毒,沒有清除的話一小時就死囉。」鬼尾又伸出尾巴,在王淨肩膀上扎了一針,說:「這是解毒針,我說過,你們還不能死。」
那一針扎完,王淨傷口上的紫斑漸漸褪去,體溫也降了下來,恢復了意識。此時樓梯間傳來了腳步聲,鬼尾聽見,連忙轉過身去迎接大人。
黑紫帶著剩下的成員來到了豪宅大廳。
花花認出了巨蟹、獅子和魔羯,唯獨剩下的黑長髮女,她從沒見過。
「那是天秤。」王淨小聲地在花花耳邊說。
冰清看見坐在地上的兩人,儘管面無表情,心裡卻十分焦慮,她知道永生現在和他們在一起,好在還有她放心的一點,永生沒有被抓。
黑紫特別穿了他最正式的服裝,量身訂做的百萬西服,表示對賓客的尊敬,他走到了王淨面前,張開了雙手迎接他們。
「歡迎,你們是我的貴客,抱歉讓你們坐在地板上,因為我們剛剛在整理房子。」說完,黑紫抬手打開了一扇黑色傳送門,門裡噴出強風,所有的傢俱都被灑了出來,在他的手下把傢具歸位之後,冰清展開星圖,把所有傢具的重量恢復了。
原本進來時徒剩四壁的老房,竟然瞬間變成了擁有高級裝潢的豪宅,就連燒破的天花板也補上了。
「兩位請坐,女兒,倒茶。」父親說完,女兒就進了廚房泡茶,其他人則是像士兵一樣站成一排等候差遣。
王淨沒有理會黑紫的邀請,他也不傻,甚至懷疑那沙發有藏針,他們的茶有下毒,總之,壞人的一舉一動都是壞的,他寧可站著渴死,死也不會相信他。
「我們昏迷了多久?」王淨問。
「不久,半天。」黑紫開朗的回答反而讓兩人有點不自在。
「你們的身體都還好吧?」黑紫問完,王淨就往鬼尾瞪了一眼,像是暗示黑紫自己剛剛差點被某人殺掉。
「如果在照顧上有疏失,我先向兩位道歉,兩位是十二宮的水瓶宮和金牛宮吧,終於正式見面了。」黑紫對兩人畢恭畢敬的態度,實在讓王淨不爽到了極點,因為他最討厭假鬼假怪的人。
冰清泡好了茶,芳香四溢,整間大廳飄逸著清香,她突然想起了廚房裡還有新買的甜點,於是藉故回到了廚房裡準備。
「你怎麼知道我們是誰?」花花反問了回去。
「剛才你們睡著的時候,檢查了你們的星印。」黑紫說。
聽到這裡,花花羞紅了臉,因為他星印的位子,要脫衣服才能看到。
「放心吧,是請我女兒看的。」
聽到這裡,花花鬆了口氣,卻換王淨紅了臉,因為他的星印也是要脫衣服才能看到。
黑紫拿起茶杯,吹散熱氣,茶香撲鼻,品了一口,彷彿遊覽在群山茶園之間,放鬆愜意,花花跟王淨被這舉止給搞糊塗了,因為眼前這人一點也沒有殺人魔的樣子,他殺人的手翹著小指拿著茶杯。
「這是高山茶,價格不斐,應該會合兩位胃口。」黑紫再次釋出好意,但兩人鐵了心要做對。
見兩人站著當樁,黑紫終於嘆了氣,放下茶杯,說:「竟然難得見到兩位,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我叫黑紫,多年前為了尋找我女兒,進行了宇宙航行,最後在貝塔宇宙找到了她,但是她已經被那個宇宙的人給同化,還獲得了不死的詛咒,我為了找她,花費了所有的時間,終於找到之後,生命也已經接近了尾聲。」
「可你現在不像是接近尾聲的樣子。」王淨插了嘴。
「沒錯,那是因為在我臨死之前,去到了魔獄。」
「魔獄?」花花問。
「是的,那裡是魔鬼的地盤,我和魔王做了交易,讓他延長我的生命,直到我找到女兒。」
魔王?
「和魔鬼簽下的契約,能換取絕對的保障,牢不可破,我答應魔王,只要我交出一位永生者,他就讓我多活一年。」
六十。
王淨馬上想到了這個數字,也就是確定在地球死亡的永生者的數字,應該就是他換到的歲數。
「那為什麼不殺我們?」花花不怕死,問了這題。
黑紫又喝了一口茶,站了起來,走向牆邊的戰爭壁畫,也就是張普通的畫,叫不出名字的。
「你們聽說過伊甸嗎?只要聚集所有黃道的使者,在伊甸施展封印術,就能永遠關閉這個不死詛咒。」
「伊甸?我們的永生是詛咒?」王淨回道。
「是的,萬物之生、萬物之死,凡生皆會死,但是永生這種絕對的權力,會導致世界秩序的失衡,誕生傑克這種人,所以我的目標就是封印這詛咒的力量,讓世界恢復和平。」
黑紫的這段話讓王淨爆炸了。
「和平?你所謂的和平就是殺掉那些無辜的人嗎?」他吼道整棟豪宅都聽得見。
「X,你殺了六十個人,然後跟我說你在追求和平?」花花也氣得爆粗口。
「水瓶的少女,你可能有些誤會,我已經獻祭了七十一位永生者。」
七十一!
王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數字,竟與原本的計算相差了這麼多,那些不知道下落的永生者大多數都已經被殺掉了。
不知怎麼地,豪宅的外頭傳來了聲音,所有人都往窗外看去。
「啊呀!」
廚房裡傳來了冰清的叫聲,像是打破了東西,所有人的注意又轉移到了廚房。
「望仔呢?」花花大聲地責問。
「什麼?」黑紫聽不懂。
「我問你,我們的朋友,望眼鏡座的望仔怎麼了,是你們把他抓走的吧,他也被殺了嗎?」花花握緊了拳頭,按耐住了憤怒。
「喔~他呀,他是個例外。」黑紫打了一個眼神,讓蹀血上來解釋。
「是,你們提到的那位永生者比較特別,他似乎事先知道了我們會去拜訪他,所以自殺了。」
那語氣稀鬆平常,讓花花和王淨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想到終於得知瞭望仔的下落,竟然是這種答案。
自殺……
「所以加上沒獻祭的一位,已經有七十二位永生者死亡,扣掉剩下的黃道十二宮,還有三位,也就是說,我最多只剩三年可活。」
「三年……」花花的元能恢復大半,星圖自動開啟,一旁的手下都衝上前保護黑紫。
「對你來說,他們只是數字嗎?」
大廳的展示水缸全都爆裂開來,水流自動匯聚到花花身邊,像要動真格,但王淨狀態還沒恢復,偷拽了她的衣角,示意要她冷靜下來。
「不,並不是,我認為他們都是我的一部分,是幫助我完成夢想的助力,所以我絕對會實現我的夢想,不會讓他們的犧牲白費。」黑紫令手下退後,回到喝茶的節奏。
「我希望你們也能了解,我的所作所為並不只是為了自己,我必須在活著的時間裡,解除我女兒的詛咒,完成和魔王的約定,否則我們的靈魂將被永遠封印。」黑紫放下杯子,用手帕擦了擦嘴,喚女兒收拾。
「一旦消除這個詛咒,讓這些所謂的永生者傳承終止,就再也不會有人需要承受永生帶來的悲痛,」他語重心長,因痛苦而存活,因存活而痛苦。
「永生者必須要看著身邊的人都相繼死亡,自己的家人、朋友、愛人,自己卻沒有辦法解脫,因為身負著重任,必須活著,這就是詛咒。」
不光黑紫本人,他的手下每一個都經歷過傷痛,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對他們來說,不能死比死了還痛苦,每個人在精神崩潰的熱鍋裡煎熬,是他給了他們信仰,所以他們才願意跟隨他,幫助他一起完成理想。
「所以,我誠摯地歡迎你們的加入我們,我們再也不是永生者,而是,『驟死者』,迎向死亡的人。」語畢,黑紫身後的五人散發出了驚人的黑暗能量,整間客廳都瀰漫著魔力。
「如果你們願意幫助我們,我們就能更接近這個目標,同時解開兩個詛咒。」黑紫說完,張開了惡魔化的黑眼紅眸,銳利得像是能刺穿靈魂。
王淨和花花突然被莫名的氣場給震壓住,看著蹀血的頭上長出了一支巨大的犄角,崖邊的右手化成了黑色的蟹螯、鬼尾的尾巴現形、炎刑的義肢掉落,長出了新的手臂,但卻是惡魔的鱗甲臂。所有人的外貌都變成了惡魔,那些畸形的器官正侵蝕著他們的身體,吞噬他們的靈魂。
「如何?你們願意加入嗎?」黑紫說的另一個詛咒,便是魔鬼的詛咒,包含他自己,所有人都逐漸地魔鬼化,這就是和魔鬼交易的下場。
王淨根本沒有聽見黑紫的問題,因為他僅存的思緒全都在思考著如何逃離這裡,這個人間魔獄。
「不是的,永生並不是詛咒。」花花說,「因為我的生命,就像你的一樣,是由大家的命共同組成的,所以我的生命是大家的希望,不是詛咒。」
王淨看見花花眼角泛光,心中的緊張也被她抹去,的確像她說的一樣,站在她身邊,他就能感覺到希望。
「我想要的,是不辜負他們的生命,是用我的機會,來實現他們曾說過的理想,我也是為了夢想而必須活著的人,就跟你一樣,但是,我是為了他們的夢想,為了能夠記得他們……」
黑色的靈魂之淚從她的眼角流下,她的靈魂因友情而完整,她被寄託的精神與希望,都是她活著的動力,是她作為水瓶的永生者,真正的力量來源。
王淨笑了,牽起花花的手,徑直跑出豪宅,鬼尾見狀想行動,卻被黑紫一手攔下。
「讓他們去吧,我遲早會說服他們的。」
事情說回王淨和花花潛入豪宅之後,永生一人躲在樹叢待命,出於無聊,四處張望找尋新奇的事物,還真讓他找到了。那是樹幹上的定格畫面,一隻螳螂的鐮爪捕到一隻蝴蝶,下一秒就要被吃掉,他連忙湊過去觀察這個奇異的捕食現場。
救,還是不救?
現在的他就像是神明一樣,在暫停的世界裡,他能操控一切事物,為了享受這一切,他幾乎沒有思考就做了決定,用一隻手輕輕的搬開了螳螂的前臂,然後用另一隻手抓住了蝴蝶。
他就想靠特權改變點什麼,不然豈不是跟凡人一樣。
那蝴蝶被救下後,輕輕拍動著翅膀,顯然還有生命跡象。
太好了。
永生就想觀察失意的螳螂錯愕地咬下空氣的模樣,要比什麼都滑稽。
「抱歉啦,螳螂先生,去找其他獵物吧。」當過了神,心滿意足,看見蝴蝶飛舞……
糟了!
他才剛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就被一隻手從後面摀住了嘴,整個人也被制服住,怎麼掙扎都無法掙脫。
他成了被捕的蝴蝶。
「安靜!不要出聲!」他認得這聲音,抓他的螳螂不是別人,正是冰清。
「咦怎麼會在呃裡?」永生被摀著嘴,硬要問。
「我才想問你,怎麼會回來?」
這個問題卻難倒了他,因為他不確定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他的身分。
「我已經知道你是獵戶了。」冰清說完,聽見遠方同伴的信號,於是也打了信號回去,告訴他們這裡沒人。
「我剛剛和他們說這裡沒有其他人,所以我們先暫時不要移動。」冰清說。
「妳……」永生突然抱住了冰清,讓她很驚訝。
「我好想妳。」
他緊緊地抱著,他知道這樣的機會可能不多了。那隻蝴蝶正好停在她的頭上,拍了拍翅膀,像是在道謝。
「我也想你。」她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背,他才放開她。
「對了,王淨,他的時間暫停!」永生想跳下樹去找他們,卻被冰清阻止。
「他們被鬼尾抓住了,等我爸回來之前,都先不要輕舉妄動。」
「那……我必須先通知總部才行。」永生好不容易才用對講機聯繫上了總部。
「X你的王淨,又出狀況。」琳恩先輸送了一頓髒話,原本淑女的形象蕩然無存,「所以呢?去哪裡找你們?」 「到觀星山來,觀星山的霧林中間,有一棟白色的豪宅。」冰清對著手環說。
「誰啊,花花嗎?」琳恩不認得冰清的聲音。
「呃……」被問到這個問題,兩人都咕噥了一下,堂塞過去。
「總之,快點過來。」永生說完,迅速地把對講關機。
「現在我們怎麼辦?」他問她。
「你的兩個朋友是十二宮嗎?」
「對,都是,怎麼了?」
「那你放心吧,我爸爸有交代,不能對十二宮出手,所以他們兩個最多就是被關起來而已。」
「那我要進去救他們。」永生說。
「不可以!」冰清抓住了他的袖口,「你不懂嗎?現在最危險的就是你。」
「我?」
「你不是十二宮,要是被其他人發現,會被殺掉,還好是我先發現你。」
「總不能待在樹叢裡什麼也不做吧。」
「必須待著!」她說:「你現在應該連基本的星術都不會吧,進去了也沒用,你就在這裡等你的同伴,我會進去觀察情況。」
冰清正要走,突然被永生拉住。
「等一下,妳……妳是永生者嗎?」他問。
「我是天秤座……」
天秤……
悲喜參半,因為他們一樣,卻又不一樣,一樣是永生者,卻是不一樣的陣營。
註定孤單。
「大小姐!」不遠處傳來了炎刑的聲音:「大小姐,你跑到哪去啦?」
冰清聽見炎刑來找自己,趕緊和永生道了別,臨走前還千叮萬囑他不能隨便行動。
「我在這裡。」冰清走出樹叢,支開了炎刑。
「這附近都沒人,我找過了。」說完就拉著炎刑回到了豪宅裡。
永生者總部的人接到通知後,傾巢而出,阿龍跑到外頭,往地上扔了一台玩具車,車子瞬間變大,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上了車,趕往觀星山上營救三人。
「王淨竟然會失敗,」凱文想不通,「到底有什麼術可以破解時間暫停?」
「有啊,花花不就可以。」琳恩說。
「他這個人,做事都是靠一股腦衝,他才剛講完要找傳武,就直接暫停了時間,連討論都不討論。」阿龍開著車,在馬路上橫衝直撞。
「但是除了水瓶,還有什麼方法破解時間暫停?」小雨坐在後座中間,把頭探到了前座,「從來沒有人破解過這招,不是嗎?」
「對,這表示對方有人的能力跟花花一樣,可以自由控制身體能量流動。」琳恩說。
還是說有其他方法……
阿龍一路飆到了觀星山,連續轉了好幾個山路急彎,所有人像脫水機裡的衣服被甩來甩去,半小時後,來到了霧林外。
「等一下看見豪宅,女生先去找永生,然後男生負責把豪宅包圍起來,等我攻堅的暗號。」
琳恩在副駕駛座講解作戰,她被公認為頭腦最靈光的人,是隊上的軍師,每當王淨不在時,她就自動成了當家,平時隨心所欲的她,做起事來反而比誰都認真。
「如果發生了狀況,就隨機應變,目標是救出三人,目標達成之後就要立刻離開,避免正面衝突。」
眾人在霧間林間展開搜索,琳恩用手環和永生聯絡,很快就找到了永生,得知王淨花花被抓,於是躲在了樹叢裡,商討下一步計畫。
「現在是什麼情況?」琳恩問。
「我也不清楚,我從剛剛到現在都不敢亂動。」永生指著豪宅說:「他們在裡面。」
「沒關係,我來看看。」此刻凱文已經繞到了豪宅的後門,透過對講機和琳恩聯絡。
雙子.遊星。
他閉上一隻眼睛,召喚了一顆眼球衛星,利用它觀察豪宅內部的情況。
「剛才那個女生是誰?」琳恩問。
「呃……」永生特別不會說謊,只好說了實話,「是黑紫的女兒。」
「黑紫的女兒!」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結果這一騷動,讓眼衛星撞上了後門,傳出了聲響。
糟了!
這下裡面的人一定聽見了聲音,琳恩下令所有人散開,從房子的四面準備攻堅救人。
冰清也聽見了外頭的聲音,從廚房窗戶看見了他們,於是把手上的瓷盤往地上一砸,轉移了室內所有人的注意。
沒看見有人出來找他,凱文才鬆了一口氣。
「為什麼黑紫的女兒會幫你?」琳恩的心裡充滿了疑問。
「呃……這說來話長啦。」永生有點不好意思。
「你該不會是間諜吧?」小雨問。
聽見自己被誤會,永生只好告訴他們自己曾經救過黑紫的命。
「天啊!」凱文簡直要瘋了,眼前這男人竟然救了自己的仇人,這矛盾的情況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回去再說,救人要緊!」阿龍說著,已經來到了屋頂上。
凱文透過衛星看見了裡面的情形,正好看見王淨抓著花花的手逃命,於是不等命令衝了出去。
「走!」琳恩看見他行動,從手環發動攻堅信號,所有人一起往豪宅裡衝了進去,沒想到豪宅的門正好打開,王淨和花花一起跑了出來。
「琳恩!」王淨對他們的出現感到很意外。
「他在哪?」凱文根本不管其他人,他打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目標。
「等一下,凱文。」琳恩發佈了撤退信號,但凱文已經失去了理智,自顧自地衝進了豪宅裡,完全忘了先前說的「避免衝突」。
一衝進大廳,看見坐在沙發上的黑紫和他身邊的鬼尾,怒火中燒,展開一頓叫罵:「鬼尾!我殺了你!」
「是你啊。」鬼尾魔鬼化的黑眼與凱文四目相對,模樣驚悚駭人。
但凱文身陷憤怒之中,忘卻了恐懼,沒有猶豫,舉起雙手,張開了雙子星圖,那雙子座中還出現了另一個星座。
「歌頌!」
強力的聲波有如飛機的渦輪聲,瞬間在室內爆炸開來,原本想衝進去助陣的永生被聲波轟了回去。
是那隻蝴蝶的……
看見這招,鬼尾露出了奸笑,那笑容卻如一根針,刺進了凱文的心裡,鬼尾沒有任何動作,光是笑就能傷害他。
音爆震碎了所有玻璃窗,天花板的吊燈碎落一地,大廳瞬間暗了下來,這發最大力量的歌頌打過去,即便沒死,也得剩不到半條命。凱文把所有力量一次用上,筋疲力盡,左耳流出了鮮血,是剛才的聲波造成的反傷。然而煙塵散去之後,他發現室內的壞人竟都毫髮無傷,甚至連一點灰塵都沒有沾上。
大爆炸之後,永生又跑了進去,花花等人也折了回來,男爵從破窗跳了進來助陣,小雨也在樹上瞄準黑紫,等待射擊的時機。
所有人都進入了備戰狀態,除了永生,因為他心裡想著的是守護,不是戰鬥。
陰暗的大廳裡,日光透過滿地的玻璃為地毯點上了星星,黑紫和五個魔人站在這昏暗星辰之中,身後出現了一個大黑洞,彷彿要把所有人吞噬掉。
永生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但卻彷彿看見另一個人。
冰清!
他沒有喊出她的名字,因為他認不得她的樣子,跟長在她背後的那一對惡魔翅膀。
冰清看見永生,百感交集,但她魔化的臉孔卻沒有反應,那美麗的容顏如今成了恐怖的,她的心也逐漸隨著外表而變化,與他對望的那幾秒之間,她徹底地死了心,親手粉碎了她的過去。
「是獵戶,要殺掉嗎?」炎刑上次追殺任務失敗,心裡累積了許多悔怨,如今看見獵物自己送上門來,按耐不住內心衝動。
「可以,去吧。」黑紫話音剛落,炎刑的腳底飛出火輪,速的一聲衝了過去,永生這才回過神,意識到危機。
上次見面還是個人,這次卻成了魔,炎刑的整隻左臂燃起惡魔的黑火,想一發帶走他,他完全反應不及,手都還沒摸到背後的弓,炎刑的魔爪已經伸到他的喉嚨。
死了!
風火輪在地上刮出了兩條火蛇,炎刑發動了迅雷不及掩耳的速攻,只差一步就要撕裂目標,卻在攻擊命中的前一秒突然失去了平衡,撲了個空,凱文看準破綻,立刻操縱衛星,撞飛了他。
見裡面打了起來,外頭埋伏的小雨趁機對黑紫射出了一發穿心箭,卻被鬼尾察覺,用尾巴擋下了。
「哼!」他甩出了那條巨大的惡魔尾巴,準備到外頭抓人。
「鬼尾,帶炎刑回來,今天先撤退吧。」
黑紫的命令是絕對的,一旦下了令,沒人敢違抗。
「是。」鬼尾閃現到了炎刑旁邊,這個小舉動卻比剛才的速攻更可怕。
好快啊。
才眨了一下眼,鬼尾就出現在他身後,如果他現在想殺他,他根本躲不掉。
竟然比炎刑還快。
鬼尾用尾巴拎起了受傷的炎刑,又瞬回了黑紫身旁。
「獵戶,我向來不欠人情,一命換一命。」黑紫還了當初他為他治療的情,帶著手下穿過了身後的黑洞,消失在了豪宅裡。
永生早已嚇出一身冷汗,雙腳失去了知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切都發生的太快,黑洞沒有消失,持續在豪宅內大力吸引,永生者們急忙逃出,直到把整間屋子都吸了進去,黑洞才不見。
包含永生在內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只能乾瞪著滿地的碎玻璃,回想剛才命懸一線的過程。
呵……
一想到他剛剛竟然離死亡這麼近,就覺得永生者三個字實在可笑。
「那個男的就是天蠍的鬼尾,就連時間暫停解除的幾微秒之間,他都能反應過來,只能說,他不是一般人。」王淨跑到他身邊安慰他,但想起剛剛中毒的事情,自己也心有餘悸。
「回家!」琳恩如釋重負。
回到了總部,花花為所有人進行了水療,永生重新解釋了一遍他和冰清的關係,但永生還沒說完,凱文就拽住了他的衣領。
「你救了黑紫,為什麼沒說,你知道他們殺了多少人嗎?」凱文高舉拳頭,準備開揍,但花花和王淨上前阻擋,一陣推擠後才平息下來。
「好了,人沒事就好了。」琳恩當起了和事佬,她出來說話,凱文只好算了。
「呿!」也不顧著花花正幫他治療,凱文臉一翻,跑到了外頭抽菸。
所有人都心力憔悴,只怕多一條資訊或多一件事,身心都要承受不住,草草結束了會議,回到了宿舍。
王淨怕永生落單,就帶他回宿舍和大家守在一起。
一座大瀑布的後面藏著一個大山洞,山洞的最深處就是永生者的宿舍,因為最開始建立這個家的人是阿龍、王淨、望仔和花花四人,所以這裡又叫「龍王望花」。
花花一分掌把瀑布從中切開,開出入口,進到山洞裡,映入眼簾的是精緻的巨龍石雕玄關,是男爵雕刻的作品,地上擺了許多工具,根據他的說法,在瀑布旁比較能讓他專心;再往裡走一點就是露天訓練場,雖然只有幾十坪的大小,但是器具充足,所有的訓練都在這裡進行。
龍王望花的宿舍就是一棟巨大的穴中屋,起初還只是個小木屋,由四位元老攜手打造,他們一塊一塊地敲掉地上的石筍、打下天花板的鐘乳石,好不容易挖出了一個蓋房子的空間,後來人變多了,所以又加蓋了許多房間,才成了個大宿舍。
「這裡是沒有被人發現的天然洞穴,隱蔽性高,而且有水的地方對花花來說是最方便的。」王淨向永生介紹著他們的家園,「聽花花說,瀑布對人體也有好處,好像是有負離子什麼的。」
進到了客廳,是一座LED吧檯桌和一張皇家系列撞球桌檯,往裡走還有撞球檯、水族箱和電影廳,看上去就像高級酒吧,永生和王淨坐在吧檯前,琳恩走進了吧檯幫大家準備飲料。
「喝什麼?」她問新來的。
「有茶嗎?」永生看著滿櫃的酒,一點興趣也沒有。
「有。」琳恩打開了冰箱,拿出一壺冰紅茶,「甜度冰塊?」
永生看著架上的空杯子,一直沒說話,王淨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你愛錯人了。」他直接了當,早死早超生。
永生沒理。
「幫你做微冰微糖。」琳恩端了一杯紅茶上來,底下墊了陶瓷的繪畫杯墊,那幅畫在水珠的折射下顯得格外真實。
她幫王淨調了一杯Punch。
「她跟敵人是一夥的,你看到她的臉了。」王淨說。
永生根本不願再想起那張臉,因為在他的記憶裡,她是完美的,是仙女,不是魔鬼。
看永生持續沉默,王淨就繼續說:「剛才你看到的那招歌頌,不是凱文的招式。」
嗯?
「歌頌是天鵝座築妃的招式,凱文只是用雙子術複製了這招而已。」王淨喝了一口酒。
好苦……
「為什麼?」永生終於回應了。
「築妃,曾經是他的摯愛,後來被鬼尾殺了,所以凱文看見他才會失去理智。他已經被仇恨侵蝕了,表面上大方,其實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王淨又喝了一口酒。
還是苦,但習慣了。
「調的真好喝,謝謝妳。」他對琳恩這麼說。
永生這才發現自己的桌上放了一杯紅茶,看著那漂浮的冰塊,想到是環境改變了她的顏色,她的本質是澄澈透明。
「說是被仇恨侵蝕,不如說是被愛沖昏頭,勸你不要像他一樣,被感情蒙蔽,人不需要戀愛來證明自己,感情在生命中更不是必要的一環,尤其對於我們來說,無窮的人生裡會有多少過客,沒有什麼是值得留戀的。」王淨的勸說雖然很直接,卻也讓永生聽出了心虛。
「還有,你也不要跟他一樣,想對炎刑報仇。」
說到這裡,永生才想起來,他還有一個仇要報,奇怪的是,在他提起之前他甚至沒有想過,在豪宅時也沒有注意炎刑。他被灌輸了罪惡感,殺親之仇竟被他遠遠拋到腦後,難道在他心裡,紀伯還不如一個見兩次面的女生?
「我們創立永生總部,是為了對抗驟死者,中間發生了很多事,我們失去了很多家人,但是,那些人並沒有消失,只要我們還活著,就會記得,現在你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竟然是家人,就要站在一起,這是連冰清都懂的道理。」王淨語重心長,一字一句都暗中流露情感
聽到這些話,永生心裡是感動的,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得到除了紀伯以外的人的認同,但同時,也是感傷的,因為這表示,他必須在愛情與友情之間做出選擇。
「所以不需要把凱文的事放在心上,他只是因為無處發洩,所以才會那樣,明天就忘了。」王淨一口把酒乾了。
永生想了一下,問:「那你呢?你愛過人嗎?」
這題讓王淨沉默許久,畢竟有些事情說一次就傷一次心,但已經破碎的心不過是變得更碎而已,他嘆了一口氣,還是說了:「曾經有過,但就是因為有過,才明白愛情的不必要,在我談戀愛的時候,明明沒有暫停時間,卻總覺得停滯不前,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有在進步、有在成長。」
永生沒有談過戀愛,感情世界的門還沒打開,一切對他都是未知,那些他還沒有體會過的情傷,他想像不出來。
所以他也不知道分過手的人待的是不同的世界。
「身為永生者,必須清楚明白感情對人的影響,為了避免受傷,人會潛意識地收斂情感,不讓情緒影響自己,我們都是,約定好就算有人死了,也不可以意氣用事,必須以團隊為優先。」王淨的果決和信念讓永生重新定義了這個人,原來他的溫柔都是來自於痛苦,是對痛苦感到習慣的人。
喝完了飲料,也結束了男人的對話,王淨帶永生參觀他的房間,他把倉庫的雙層舖搬了進來,那原本是阿龍和望仔的床。
「棉被在櫃子裡,你自己鋪一下吧,這個下鋪是你的了。」王淨說。
「好。」
王淨走出房間,想到外頭看星星,但又突然折了回來,「別碰我桌上的錢喔。」
「好啦。」
房裡只剩他,反倒給了他時間與空間回想,他還是想見她,但卻不知如何面對她,是作為對手還是朋友,仙女或是魔鬼;他也想到紀伯,那劇烈的悲痛感乍現,壓力鍋終於爆發,止不住的淚水溼了一枕頭。
孤獨總是能找到機會,侵入一個人的世界。
林永生、獵戶、永生者,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一切都如此沉重,全部的事情堆在一起促成一場惡夢,每當他在電影裡看到那些感情片段,都會按下快轉,如今他正獨自上演著感情戲,無法快轉的悲傷劇情,甚至像慢速播放,讓他深刻體會到悲傷是如何肆意地啃食他的心肉,吸食他的心血。
他想,冰清也是吧,她也是孤單的,那天在窗邊,他從她的眼神看出來了,那一定就是他現在的眼神,兩個吸盡光線的黑洞,裡面沒有靈魂。
那晚,龍王望花的大家,都帶著傷心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