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圈層

後來禮儀課改成一周一次，但我能感覺到，波可倫在觀察好一段時間後發現我沒有告狀之後就開始想方設法的要挑我的刺，像是要在我面前把場子找回來一樣

但殊不知，西餐禮儀是小學課綱的一部分，而我小時候念的是私立學校，這部分確實教的特別嚴謹啊，再加上喜歡查一些有的沒有的資料，基本的知識都懂

想不到吧……

「表現的很好啊，奧奇德。」

「利奧波德大人。」

波可倫心虛的隨意找藉口離開，利奧波德雖然還是有點疑惑，但也沒對此做出什麼反應

「想一起喝下午茶嗎？」「我有這個榮幸嗎？」「當然，來吧。」

原來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貴族生活嗎？我之前再提埃確實過的有點簡樸了，或拉爾夫本來就不喜歡這些東西，環境使然嘛，想想也挺正常

「我以前真沒嘗試過這些。」

我小心翼翼的點了一下，利奧波德溫柔的笑了笑，「妳不必刻意迴避，我和妳一樣，在提埃公國都留下許多愉快的回憶。」

他眼神飄忽了一陣，隨後重新落在茶點上

「拉爾夫……和提埃的人民，本質和我們是不同的民族，生活方式也和我們有所不同……」

「他們看不慣這種過於鋪張的生活，不追求沒有意義的社交，但這其實是一種界定圈層的門檻，對吧？」

「想不到妳還懂人情世故？」

「我有很多秘密您根本猜不到。」

「茶點還合妳口味嗎？」「對我來說是有點甜，不過確實不錯吃。」「這樣啊，那我以後請廚房單獨幫妳準備一份。」「沒關係，這樣吃也行，甜點的配比會影響到口感，真受不了就少吃點吧。」

之後我們聊了一些有關表演場地的事情，奧萊城外確實有一些空置的宅邸可以改裝，他一想，反正每年顧人維護清掃也是一筆開支

「不過為什麼會有這些空置的房屋？」

「每年十二月到二月和六到八月會召集封臣開會，六到八月會去歐比錫丹山的黑石山莊，十二月到二月則會在奧萊城開會，稱夏議會和冬議會，那些宅邸就是早期用於招待前來參會封臣家眷的場所。」

「社交季的概念？」「是。」

有點意思，因為根據過往的理解，夏季才應該是貴族的社交季，而冬季是狩獵季，目前看來是反過來的，可能是因為奧萊位處南方的關係吧

「那後來怎麼會空置？」

「因為近幾年有許多人逐漸轉向教會，也相對注重王都的活動，也有些本來是作為居所的，後來家族逐漸壯大或凋敝，或是修建新的宅邸，或與其他家族合併，就把房產捐贈給政府抵稅，結果……」

「如嚼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呵呵，就是這麼一回事，妳真會形容啊。」「嘿嘿，謝謝誇獎～」

之後我們又聊了一點別的事，包括眼下的政治局勢之類的，這些話題克萊兒不喜歡，利奧波德也自然不會和她談起，但他也需要和別人討論這件事，問問別人的意見

「除了妳說的水稻，妳還有沒有想從遠東買什麼東西？」

「蠶、桑樹，可以做絲綢，黑豆、黃豆、蔥、薑，可以食用和藥用。」

「做絲綢？」「試試嘛，也許有機會自產？」「嗯，確實是個不錯的想法。」

———

隔天我把衣服的示意圖拿給幫我做衣服的裁縫，他看了一會

「好，我大概知道怎麼做了，第一次看到這種衣服呢……」「如果我穿起來好看那就給克萊兒也做一件，她的身材穿這種貼身一點的一定很香。」

裁縫徹底不講話了，本來看我就像看他孫子一樣慈祥，現在有一種看路邊醉漢一樣無奈無言又帶點嫌棄的感覺

算了，我不在乎，怎麼看就怎麼看吧

回城堡的路上，我看見一間空置的的店鋪，那個鏢局的想法又再一次從我腦海深處蹦了出來

利奧波德也有給我零用錢，再加上之前存下來而且有帶上的積蓄，盤下這間店鋪應該剛剛好，能砍價的話應該還能省下一點錢

說幹就幹，隔天我就拎著小金庫去了騎士團的總部，單獨把索爾和史蒂夫拎了出來，我知道這兩人都很敬仰克萊兒，尤其是史蒂夫，所以我拿著將兩人引薦給克萊兒當誘餌，讓他們兩個陪我去找賣家

「欸？」「我們嗎？」

「對的，你們幫我這個忙，不用擔心其他的，我後面是利奧波德大人，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就幫我這一次，拜託。」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輕鬆可以見到女神的機會和品德的維護上掙扎許久，最後還是拒絕我了

有點懊惱，不過沒關係，我還有廚師長，再不然也可以拉上那兩個蠢萌蠢萌的學徒啊

這個時候就有點想念艾貝爾了，她一定會覺得很有意思

不過廚師長還是願意跟我一起去的，順便想看我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談的過程很順利，帶著廚師長主要是擔心賣家覺得我一個小孩是來亂的，但賣家好像急著賣的樣子，也不管簽名的是誰，價格也比我預想中的低

「不會裡面死過人之類的吧？賣這麼便宜……」我把合約捲一捲收起來

「女兒要結婚了，不想把財產留給不知道哪裡來的親戚，不如換成錢給女兒，她婚後說話還能大聲點。」

原來是這樣，還覺得有點心酸

不過照這樣看來，這裡的貴族是沒有所謂限定繼承的，但平民適用，或至少大多數都會遵循這條準則

那得虧沒有限定繼承，不然之前在討論去上看見艾米莉安×賽拉弗的CP可能就會是真的了

「那預祝令嬡婚姻美滿。」「哈哈，謝謝啊小姐。」「告辭。」

終於辦成一件事，感覺世界都充滿色彩了，下午回去開始規劃下一步的動作，我想搞一個貨物運送、書信往來和有金融相關服務的機構，其實簡單來說就是綜合版的郵局

最大的困難點還是要有足夠龐大基數的起始資金和具有完備武裝力量的隊伍

等克萊兒回來再問問好了……

———

這種興奮的感覺一直持續到隔天清晨，我心血來潮就跑到城樓頂端，看著一片紫色薄霧輕輕壟罩在海面上，星星即將隱入破曉的雲塵，帆船依然在向他們的歸處奔波

「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

「喔？」「啊！！！」

想不到利奧波德也在這裡，有一瞬間看見李清照在河的對岸向我招手

「妳也失眠了嗎？」「有點吧……不過能看到這樣的景象也是早起的好處？」

「妳剛才唸的……」「喔，不是我寫的，就跟之前與您接頭的暗號一樣是我在夢裡夢見的。」

對啊……到時候就叫大雁鏢局吧……

「能把夢裡的一切記的如此清晰也是一種本事啊。」

感覺他對我給出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的解釋已經不打算較真了，也好，也許一切都改保留成這樣朦朧的樣子

「之前接頭的暗號……後面還有嗎？說的是什麼樣的一個故事？」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爲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這首詩叫《俠客行》，說的是一個在江湖間自在逍遙的俠士，前面描述的是他的形象，他的穿著、武器、坐騎，接下來描述他的行為，他與交好的朋友所做的壯舉，雖然最後並沒有達成目的，他的芳名依然流傳在江湖上，成為不朽的傳說。」

剛好和利奧波德年輕時的抱負搭上了，看他一臉嚮往和婉惜的樣子，也不知道如果沒有那場瘟疫，他會不會真的就踏上那樣的一條路

「您好像很嚮往。」

「哈哈，說來真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年輕時確實憧憬這樣的生活。」「嗯……怎麼說呢，好像並不是很意外？那您還會想……實現這個夢想嗎？」

「到這個年紀，夢想也是拿來回憶的東西了，妳現在還年輕，有什麼想做的就放手去做。」

我點頭，我哪一次不是這樣幹的？

「您的傷還好嗎？」「還是會隱隱作痛吧……但到底來自於身體，還是來自於內心……我也不清楚。」

思來想去，我還是把鏢局的大致概念告訴了利奧波德，以後他想的話可以讓他當一次鏢師玩玩，他兩眼放光，感覺特別興奮

這就是傳說中的男人至死是少年嗎

我打了個哈欠，睏意不合時宜的找了上來

他笑了笑，「真是小孩子呢，說累就累……我送妳回去吧。」

———

時間來到十二月，陸陸續續有些封臣來到城堡，氣氛也開始變得熱鬧起來，但我真的不喜歡這樣的氣氛，我討厭人群，於是天天都跑去潮間帶淘貝殼，順便找個安靜的地方繼續寫一些發展計畫給利奧波德，讓他在議會上提案

不過每天做一樣的事情還是會有點膩，於是我跑到城外想看看有沒有魔物可以練練手，結果繞了一圈什麼都沒有

「唉～」

我把玩著從路邊隨手摘的禾本科草莖，單子葉植物的莖大多都是中空的，所以我會把表皮撕下來再塞進中間的空腔裡打發時間，非常無聊且幼稚的一種行為

「好～無～聊～」

吶喊聲漸漸消散在北風和曠野中，在提埃至少還有茂密的樹林讓鳥類和齧齒類可以棲息躲藏，但奧萊除了靠近城堡和牧場方向作為屏障的一小片樹林之外，其他的地方幾乎都是原野，這個時間，大多數的候鳥也應該都已經遷徙到路徑終點的薩卡朗姆島去了，之前在地理誌上看過，這是位於奧萊最南端的島嶼

「欸？」

薩卡朗姆……Saccharum……

這不就是甘蔗的屬名嗎？所以奧萊境內可能有甘蔗，但為什麼從來沒有看奧萊有過甘蔗？

可以找時間去看看

這時遠遠的看見一個影子向奧萊城的方向走來，這身影我可太熟悉了

老婆！

「克萊兒！」

我朝著人影跑過去，果然是她，克萊兒看到我也很驚喜

「妳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預感。」她笑了笑，翻身下馬把我扶上去，「牠有點高，妳要坐穩。」「好。」

啊啊，最喜歡克萊兒了

「克萊兒大人路上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嗎？」「很平淡，沒什麼值得一提的，妳呢？妳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這一批的新兵裡面我有注意到兩個特別的存在，一個叫史蒂夫，另一個叫索爾，那個時候遇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好像在進行新兵訓練吧，被盜賊襲擊，史蒂夫先發現他們被盯上了，讓另外三人先去叫支援，但索爾堅持留下來與他一起奮戰。」

「妳一直在旁邊看著嗎？」「那個時候手邊沒有武器，我總不可能拿貝殼砸壞人吧？」「說的也是，妳下次帶我去見見他們如何？」「好。」

我們一路閒聊著到了城門口，奧萊城有個規定，除了奧萊的進衛兵團之外任何人不準在城內騎馬

回到城堡的時候差不多是下午茶時間了，感覺克萊兒看到利奧波德狀態好了之後很開心，本來我是打算先離開的，但利奧波德把我留下來了，這就是不把我當外人的意思囉

雖然不喜歡人群，但這種有歸屬感的感覺還挺不錯的，在提埃的時候洛倫佐和拉爾夫每天忙的都找不到人，一個懶得理我，一個沒空理我

克萊兒說了王都的人事異動，跟我印象中的有點不一樣，印象中康拉德是被派鎮守邊境，現在則是打算去旅行，感覺真像這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這兩年嚴冬對艾奎弗利亞應該造成不小的衝擊吧？」「是啊，農產一年本來就賣不了多少錢……」

說著兩人把目光投向我

「這你們就問對人了，可以做成果醬或果乾，乾脆開觀光果園也可以，還可以養蜂，賣各種水果的蜜。」

「觀光果園？」

「就是讓有錢人體驗一下幹農活的感覺。」

「會有人接受這種活動嗎？」「當然，小孩子特別能接受，帶他們作一些餡餅或水果塔之類的點心，因為平常沒有接觸過所以會覺得很稀罕。」

不過我自己好像都沒怎麼吃過艾奎弗利亞的水果，我怎麼說也在那裡生活五年竟然都沒吃過？

「艾奎弗利亞都有什麼水果？」

利奧波德想了一會，「草莓、梨子……好像還有很多其他的，但因為我對水果沒什麼需求，所以沒怎麼吃過。」

有點可惜，本來還想讓艾米莉安送一點過來給我的說

後來克萊兒問了有關明年夏宴的名單，但艾米莉安等三人都不再邀請名單裡，克萊兒聽了之後明顯有點不高興，喝完這杯茶後就藉口離開了

利奧波德嘆了口氣，看看我

「妳呢？妳對此是怎麼想的？」

「有道理啊，現在他們三個都是教會的眼中釘，他們也有家庭，有家人，有要守護的人，我認為這才是真正對他們好的選擇。」

他欣慰地笑了笑，「感謝妳願意理解。」

「要是我，我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我會去和她談談的。」「謝謝妳了。」「不會，那我先離席了。」

我來到克萊兒房間外面敲敲門，「克萊兒大人妳在不在？」

等了一會她開門出來，「怎麼了？」「我之前有撿到一些漂亮的貝殼，妳想不想要？」

她愣了一會，「那些妳留著吧……但去看看也不錯。」

我把最近蒐集到的貝殼都做成標本，有些上面還留著原本的顏色，有些就只剩下碳酸鈣結構，還有之前找到的鯊魚牙齒

這時她看見我窗台上放的一個盒子

「這是……骨頭嗎？」

「對啊，這是河豚的骨骼，因為失去皮肉組織後棘刺會和本體分離，所以我打算找個時間慢慢拼回去，喜歡嗎？喜歡我可以再幫妳做一隻。」

「不用了，真有意思……」

「河豚的還好，蛇和魟魚的才漂亮。」

「蛇啊……」克萊兒笑了，「父親害怕蛇、蜥蜴、青蛙這些……」「烏龜呢？」「這個啊……不知道呢。」「那我們改天可以抓一隻回來看看。」

然後我給她看了一些我從野外採集回來的植物，打算掛在窗戶邊，這樣天氣好的時候光線透過葉子的綠色就會被折射到整個房間裡

「現在冬天光線不太好，春夏就會很漂亮，克萊兒大人如果有喜歡的部分可以跟我說，我可以幫您也弄一些。」

「謝謝妳的好意，還有，以後叫我克萊兒就行了。」「好耶～」

開心，跟老婆的關係又更進一步了

「我一直很擔心你們覺得我不知分寸。」

「怎麼會，我和父親一直都很喜歡妳，都覺得妳聰明熱情又很有想法。」

欸？刺探一下克萊兒對洛倫佐的反應……

「不討厭我就好，一開始洛倫佐……」

克萊兒的眼神一下就變了，怕爆

「咳……對不起……」「他欺負過妳嗎？」「欸？也沒有，一……」「沒有就好，下次再見面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她說的絕對是認真的，因為按照原劇情，她在接下來的六七年間都無時無刻想弄死洛倫佐和拉爾夫

「對了，他留了一些東西給妳。」

「他也去了嗎？」「不知道，但我認為是他。」

她去樓上拿了一封信和一張紙下來給我，那張畫應該是羅賽塔給我的，信上面的很明顯是洛倫佐的筆跡，字如其人，乾淨工整，但拆開來後我有種好氣又好笑的感覺

第一次看到有人寫信給別人像在寫公文的，條列式的報備他回到提埃做的事

「我要瘋了……他每次都是這樣寫的嗎？他母親是怎麼忍受他這麼多年的？」

此話一出點燃了克萊兒的好奇心

「想看嗎？」「妳不介意？」「嗯，不介意，看吧。」

看著看著，克萊兒忍不住笑了一下，之後又刻意按下上揚的嘴角，把信還給我

「果然是個沒有情感的人……」

可是妳剛才在笑耶……

就當沒看到吧

不過這個人也真的挺迷的，這麼喜歡看書卻寫不出一封讓人看起來舒服一點的信，但感覺他也不像敷衍啊

反正信裡寫的就是，他把我之前放著的東西都收回去他自己家堆著，艾貝爾已經向拉爾夫申請調職到晚霜，把文件也一併帶去林場了，順便講了一下在路上莫名其妙撿到一個迷路的小孩然後她占走了我原本的房間

拉爾夫也是真的挺無情的，真把我當寵物唄，跑掉了再找一隻代替，器具都重複使用

算了，反正我在利奧波德這裡吃香喝辣過的也挺開心，就不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