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比當殺手難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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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9-27
  浴室內熱氣縈繞,恍若在保護那一絲不掛的身姿。濡濕的灰白長髮緊貼因熱水而染上一抹粉色的肌膚。在燈光照射下,水珠沿著身體曲線滑落,將經過鍛鍊的身材展現的一覽無遺。

  擰緊開關以浴巾包裹自己,愜意地坐在床緣擦拭還在滴著水珠的長髮。

  早起訓練的習慣是從兒時養成的,因為祖父總是告誡她「身體不用就會生鏽」。豈料回家後礙於殺手身份不能被發現,就改成早晨在庭院跑跑步暖身。

  擺放在書桌上的小鐘提醒她是時候該更衣⋯⋯正確來說是穿上衣服。

  穿上送來就一直掛在牆上的制服站到全身鏡前,鏡中穿裙裝的自己看起來十分彆扭。她不是排斥穿裙裝,只是除非工作需要否則平時不會這麼穿。

  「記得回來前爺爺塞給我一個小盒子,昨天沒時間打開,正好現在看看裡面裝什麼。」

  打開放在桌上的小盒子,裡頭裝著一對漂亮的耳環。樣式簡單不華麗,看著就是隨處可見的透明墜飾。

  她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寶石,而是自己必不可少的一種特殊寶石。這種寶石名叫「拉斐爾之淚」,是一種專門吸取佩戴著魔力的特殊礦石,需要無魔力或魔力低者才能從事這份開採工作。人力貴相對的礦石賣價就高,更別提還要找人加工成飾品,所以市場上數量稀少要價不菲。

  至於為何雷希緹婭會配戴這種吸取魔力的寶石,那當然是與自身體質有關。

  她開心地拿起左邊耳環戴上站到鏡子前檢查。這種寶石會隨觀看角度不同展現不同顏色,從正面看是能將周圍景色收入其中的透明。

  「上次潛入工作後就沒戴過耳環了。」

  上回的工作是潛入一場舞會,為此還學習新的禮法與練習穿高跟鞋走路。抱著至少會跌倒幾次的心理準備,最後展現出的成果超出想象的完美,還因此佩服自己。

  盒子裡還附帶一封信,寫著:

  「原石壽命差不多到了,耳環就當作沒事先和妳說入學一事的賠罪,原諒爺爺吧。」

  「居然想用耳環打發我。」

  看了一眼盒子裡僅剩單邊的耳環,她決定下回見到祖父要抱怨一番。

  「翠。」

  青鳥在呼喚下從敞開的落地窗飛來,停在雷希緹婭頭頂。

  「是泰蒙大人送的嗎?」

  「說是賠禮。」

  「既然這樣何不一開始就告訴妳呢?」

  「因為知道我不僅不會答應還會逃跑。」

  說著順勢用上魔法轉換身份。

  為了不讓此事暴露也不想接受專車接送,她從窗戶開溜提前出門去平民區吃早餐。

  ✖✖✖

  進教室前雷希緹婭去了一趟那由多辦公室,畢竟有個平民在這段時間入學太可疑了,而且她還想順帶瞭解特設班派別的主導者是誰,以及目前該朝哪方面去處理。

  「因為時間不多,我盡量長話短說。妳所在的特設班按貴族派、中立派、平民的佔比是7:1:2,貴族派之首是羅倫弗特家的獨生女。」

  「在皇宮擔任要職的羅倫弗特家啊。」

  「妳知道?」

  那由多以為雷希緹婭在外多年對本國的事情不了解,還想著該如何簡單說明羅倫弗特家,現在看來是多想了。

  「嗯。稍微記了一些需要知道的家族。」

  昨晚複習歷史筆記的時候順帶查閱了某些有提及的家族,其中就包含羅倫弗特和一個令她提起興趣的家族。

  「所以是她引發的問題?」

  「不,與其說是米莉絲小姐引發的,給我的感覺更傾向『受到誘導』而引發的。」

  「你的意思是她受到了誰的控制?」

  「我是這麼想的。」

  「我先觀察幾天看看,有問題再進一步回報。」

  她的說法就像上司派遣工作給下屬,那由多不禁搔了搔臉頰讓她別用這種方式說話,隨意一點就好。

  話題結束雷希緹婭遲遲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疑惑是不是有話還沒說完時,雷希緹婭接著開口:

  「我要這樣直接進教室嗎?」

  雷希緹婭的問題讓那由多浮現滿頭問號。

  「我的意思是就這樣進去會不會有點『突兀』。」

  「啊!抱歉,沒有意會過來。我會和第一堂課的老師說一聲,妳待會和那位老師一起過去吧。」

  那由多領著雷希緹婭去往第一堂授課老師的辦公室,簡單說明情況(撇除諾科德長女的身份),對方打了個呵欠表示理解,拿起課本讓雷希緹婭跟上。

  「這位是礙於家庭因素導致現在才入學的⋯⋯妳叫什麼名字來著?」

  「雷絲蒂亞‧諾爾。」

  老師語氣慵懶態度散漫的說明後,讓雷希緹婭自己找個空座位坐下開始上課。

  她在扇型教室中挑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按老師說的頁數翻開課本。周圍能聽見不少竊竊私語,話題本人將那些當耳邊風無視,開始講課後議論聲也嘎然而止。

  講台上老師那有氣無力的聲音讓人提不起勁。雷希緹婭單手撐著側臉視線漸漸被窗外吸引,輕輕搖曳的枝葉彷彿在風的帶領下跳舞,一片翠綠的樹葉脫離枝頭飛向遠方。宛如昨天之前跟隨祖父一同遊歷的自己。

  如果沒有許下約定、沒有回到這裡,今天的自己會去哪裡呢?

  思索之時,她看見躲在枝葉間整理羽毛的翠。翠也注意到紮人的視線,擺動翅膀要她專心上課。看牠那副監護人的模樣,她一笑將視線轉回黑板抄筆記。

  幾十分鐘的時間過去,下課鐘聲響起,還沒等雷希緹婭從座位起身就有人影先一步到來。幾名女學生交抱雙臂瞪著她,眼神彷彿在指責她做了錯事。

  「新來的,不知道應該先向班裡最尊貴的人打招呼嗎?」

  「入學的這──麼晚就算了,還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平民就是平民,只會拉低我們的水平、降低我們身為貴族的格調。」

  「別這樣,人家可是好不容易湊到錢才能來上學的,否則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裡的鄉下種田呢。」

  明目張膽的嘲笑卻無人制止。平民無能為力不說,貴族也是看戲的態度。

  雷希緹婭感嘆特設班就是這樣的金字塔型結構啊。她抬起視線,忽略剛才開口的三人,筆直盯著她們口中最為尊貴的人那雙桃紅眼眸。

  「喂,平民!誰准妳直視米莉絲大人了!」

  雷希緹婭肩膀被推了一下後默默低下頭道歉。

  「對不起,因為母親說和別人說話一定要看著對方的眼睛。」

  她要化身成對貴族唯唯諾諾的平民,如此一來才能看清貴族平時都怎麼對待平民,也便融入平民之中搜集證詞。

  所幸她過去大多時間都是以平民的身份生活,很清楚在貴族面前平民會有什麼表現,現在才能好好扮演那樣的角色。

  「米莉絲大人可不是妳這種人可以直視的存在,給我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立場!」

  「米莉絲大人也來說兩句吧。若是沒有及時樹立威信,他們兩三下就會爬到您頭上!」

  「是這樣嗎?」

  「當然,所以您快給這個不會看臉色的平民一點教訓!」

  三人在旁邊煽風點火,原先站在中間靠後的米莉絲往前站了一步說道:

  「平民是該好好惦惦自己斤兩,如果不想剛入學就被趕出學校,在這裡就要活得像空氣一樣。」

  「我、我會活得像空氣一樣的。」

  該怎麼樣才能活得像空氣?而且空氣不是人人需要的東西嗎,這是拐彎要我變成人人都需要的存在?肯定不是。

  嘴上這麼說的雷希緹婭心裡卻是滿滿的吐槽。她抱著雙臂假裝害怕得發抖,幾人看得很滿意笑著轉身離開。

  雷希緹婭坐回位置上打算熬完上午的課,看看她們找平民的麻煩純粹是出於好玩又或是另有目的。

  在那之後米莉絲每堂下課都會跟小跟班們一起來「樹立威信」。雷希緹婭沒把這種幼稚行為放在心上,但或許是同病相憐平民們很快就對她敞開心扉。

  據其中一人所言,自開學後他們就頻頻受到欺負,平白無故遭到指責、被叫去跑腿都是家常便飯,而且因為沒抵抗能力只能乖乖照做,否則就會被威脅退學。現在之所以有緩和是曾有老師發現並介入,當然不是所有老師都會制止這個情況,幸好還是有一些明事理的老師會幫忙。但雷希緹婭因為入學的晚又只有一人,自然變成好玩弄的對象。情況好的話說不定幾個月就膩了,慘一點⋯⋯想都不敢想。

  總之在貴族們膩了之前還是乖乖聽話比較不會受罪。這是他們一致認同給出的忠告。

  「謝謝你。在貴族大人對我失去興趣前,我會盡可能忍耐的。」

  「雖然幫不上忙,但我們都是站在妳這邊的。」

  他們都是好人。但我不能輕易交友。

  她是殺手,殺手不能輕易暴露身份,所以從成為殺手至今她也未曾交過朋友。不過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之中,是否有能稱之為朋友的人呢?或許有吧,只是本人從未發現過。

  話說回來,平民這邊或許是因為站在相同的立場彼此理解才能凝聚在一起,不像貴族間是優先考量家族利益,才演變成有人是旁觀者有人是欺凌者。

  還有一點讓人在意,米莉絲‧辛‧羅倫弗特的確如那由多說的不像主導者,只是空有身為侯爵家族的氣勢,反倒是跟班仗著這個優勢狐假虎威。

  唉,早知道不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了。

  雷希緹婭只能在心裡暗自後悔。

  ✖✖✖

  中午學生一窩蜂的聚集在中庭享用午餐與舒適的陽光。雷希緹婭同樣身在中庭,只不過她待在一棵大樹上等底下的人潮散去。

  比起熱鬧的城鎮她更喜歡恬靜的森林,雖然祖父常說人脈是必須的,但她討厭為此不斷陪笑臉。

  「好想翹掉下午的課。」

  「那可不行,妳不是答應不荒廢學業嗎!」

  雷希緹婭的喃喃自語換來高頻轟炸,她摀住單邊耳朵降低傷害同時抓住翠讓牠安靜。

  「別那麼大聲,你想被發現嗎。再說了,父親是說保持年級前段,又沒說不能翹課。」

  「泰蒙大人會生氣的。」

  「爺爺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據雷希緹婭所了解的祖父,翹個幾天幾堂課並不至於讓他大發雷霆。證據就是這些年來看見祖父生氣的次數寥寥無幾,除了「那次」真的非常火大之外。

  咕嚕────!

  小怪獸吼叫般的聲音從腹部傳出,正好與響起的鐘聲重合。

  「肚子餓了,去學生餐廳吃飯吧。」

  「第一堂課呢?」

  「餓著肚子可沒辦法打仗。」

  「學校又不是戰場!?」

  「學校就是戰場喔,尤其是充斥著貴族的學校。」

  不顧翠的反對雷希緹婭踩著歡快的腳步前往學生餐廳。點了幾份菜單上看起來不錯的料理,端著托盤選了個風景美氣氛佳的位子坐下。用餐前從隨身攜帶的包包取出小束口袋,倒出幾顆塔塔果當作給翠的封口費。

  動起湯匙嚐了一口呈現濃厚乳白色的奶油燉菜,濃郁的口感帶著適度的奶香,其中還蘊含清甜的蔬菜香氣。與在森林中自製的相比少了野性,森林裡的奶油燉菜終究還是輸給貴族學校的餐廳了。

  「諾科德同學。」

  突然聽見有人喊出自己的姓氏,她警戒的回頭發現是那由多正朝此走來。

  「請不要在公共場所說出我的姓氏。」

  「哈哈,就是想試著嚇嚇妳,看妳會有什麼反應。」

  「老師,開這種玩笑小心死於非命喔。」

  聽這犯罪宣言怎麼樣都是死於他殺啊。

  那由多沒有把心裡想的話說出口,因為雷希緹婭雖然在笑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

  「話說,妳現在是翹課嗎?」

  那由多尷尬地轉移話題。

  雷希緹婭點頭將吃完的盤子推到一旁,換上刀叉吃起且開後色澤粉嫩的牛排。

  「不愧是『原』貴族學校,連食物都是一流水準。」

  正所謂「沒有比較沒有傷害」,高檔食物吃多就回不去了,得小心味覺不被這裡的飲食慣壞。

  「妳該不會是為吃翹課吧?」

  「是喔。」

  「上學第一天就翹課,萬一老師問起我該怎麼交代?」

  「據實以告囉。反正爺爺只會笑說很像我的作風。」

  「我也要這樣回報給諾科德家主嗎?」

  「有何不可?」

  「別說的那麼輕描淡寫,我會死的!」

  不不不,再怎麼說父親都不至於因為我翹課而殺人。

  為了回報那由剛才嚇自己,她只是在內心吐槽沒有真的把否定的話說出口。

  那由多就這樣在膽顫心驚中走進教室,聽著學生交頭接耳的揣測新同學,他把書本重重放到講桌上,教室瞬間鴉雀無聲。

  「我知道大家對新同學很好奇,但今天的課程內容考試會考,想獲得好成績的同學和想避免留級的同學都要仔細聽喔。」

  講台上的那由多假裝不經意朝雷希緹婭那邊說,只見她蠻不在乎的撐著臉轉動手裡的筆。

  確定大部分學生準備好開始上課,他面向黑板拿起粉筆講課。

  雷希緹婭儘量忍著不打呵欠,邊在空白的筆記本上抄寫重點,另一隻手在隨身攜帶的小冊子寫下與課程毫不相干的「某種內容」。直到放學時間到來人都走光,那由多走道還留在教室的雷希緹婭身側。

  「有什麼事嗎,老師?」

  「只是看看妳有沒有認真作筆記。我可是被老師千叮嚀萬囑咐過,萬一妳留級了我會吃不完兜著走的。」

  說到一半那由多便雙手抱頭渾身顫抖。

  「撇除出席率的問題,其他部分倒是不需要老師操心,該做的筆記我也有好好完成。」

  雷希緹婭指了指尚未收進包包的筆記本,示意那由多可以親自確認。

  翻閱後那由多很驚訝,不僅字跡工整且內容完整,還有些部分按照知識做了註解。

  「回去後還會整理過一次,畢竟邊聽邊寫沒多少時間讓我分神整理。」

  「既然妳這麼認真那就專心應付不久後的升級考試吧,出席率的事就交給我來辦!」

  那由多拍胸脯保證,但雷希緹婭不放心只交給他,決定回家後和父親商量。

  與那由多分別後雷希緹婭前往校門。

  艾利科澤的放學時間是下午四點半,關門時間則落在七點,七點過後學住校生禁止出入。這都是為了確保住校生的夜間安全。

  不過絕大部分學生會選擇利用這段時間參加社團活動或舉辦茶會打好關係。當然這些都不是強制性參與的,也有不少人是屬於回家部的成員,例如雷希緹婭這種對社交毫無興趣的人。她不願把時間浪費在討論男性、八卦或現在的流行趨勢上,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看書或去安提拉森林練練身體。

  「你看,那不是新同學嗎。已經是學期尾聲了居然還有臉來,換作是我還不如繼續待在鄉下,免得出來丟人現眼。」

  「別這樣,那可能是他父母賺了一輩子的錢。」

  那位女學生不是要幫雷希緹婭說話,語氣中也沒有同情只有凝聚在一起的嘲笑。

  「是我就不會這樣浪費父母一輩子的積蓄呢。」

  這些人都只會提到錢嗎?還沒親自賺錢的貴族子弟就會說這種風涼話,現在吃的用的哪一樣不是靠父母的積蓄。

  雷希緹婭覺得好笑和窩在肩上的翠說道:

  「看樣子我會成為今天茶餘飯後的話題呢。」

  「妳就這樣放任不管嗎?」

  「沒必要特別去管,估計也不會持續多久,我還想看看事情會不會朝有趣的方向發展。而且平民怎麼鬥得過貴族,你說是吧。」

  「隨妳高興,我也攔不住妳。」

  翠知道說什麼都沒用,能做的只有一起觀望這齣戲如何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