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３

　　「確認委託完成，這是委託費和魔蜂結晶的費用。」

　　拿著幾枚銅幣的報酬在注目下離開公會。

　　天還亮著還不想回去，因為這恐怕是最後一天的自由，明天起就會被「學生」這一身分束縛。

　　「要不要來場潛入調查？」

　　「妳不會是要！？」

　　雷希緹婭以微笑代替回答。

　　於是他們在一時興起之下展開「王立艾利科澤學園潛入計畫」。

　　對自己施加視覺干擾魔法，如此一來即便不穿制服也能看起來像學生。但現在既非入校也非放學時間，果然免不了翻進去這一步。

　　富麗堂皇的校內設施、舉辦茶會的休閒空間，中庭還搭建了兩層式噴水池，與精心修剪的人工草皮。該說真不愧是「原」貴族學校嗎，一眼就能看出錢花在哪。

　　或許現在是上課時間，走廊上連個人影都沒有，想怎麼逛就怎麼逛。

　　施展無屬性魔法和周圍景色榮為一體，爬上靠近窗戶的一顆樹，用風魔法接收空氣中的震動藉此「預習」課程。

　　清風吹拂下解開緊繃的弦進入夢鄉，直到名為翠的鬧鐘拍打她的臉將她喚醒。

　　「一不小心就……我睡了多久？」

　　「不久，大概十五分鐘左右。只是裡面的人都走光了，我才想說叫醒妳。」

　　「應該是下課了。」

　　室內的人現在都在外面聊天，或前往下一個上課地點。

　　「等上課時間人少了在離開。」

　　「不聽了嗎？」

　　「內容太無聊，否則我也不會睡著。」

　　「妳的確沒在泰蒙大人的課上打過瞌睡。」

　　「在爺爺的課上打瞌睡太暴殄天物了，還可能讓我的生命受到威脅。別看爺爺這樣，在教育這塊可是很斯巴達的。」

　　作為前諾科德家主的泰蒙‧瓦札‧諾科德肯定有一定的威嚴，可翠很難想像那位面容和藹、寵溺孫女的泰蒙會用斯巴達的教育模式。

　　對別人斯巴達很合理，但對雷希緹婭……

　　翠搖了搖那顆小腦袋。

　　「要回家了嗎？」

　　「不，我打算熟悉一校內。」

　　聽見悠長的鐘聲響起，雷希緹婭從樹上一躍而下。

　　走進空無一人的教室，在學生餐廳撈了一頓、去圖書館逛了一圈讀過幾本書後離開。想著接下來去看看訓練場和外面的有何不同，結果在走廊上被一名擦身而過的男性叫住。

　　雷希緹婭熟捻的掛起一抹微笑轉身，直覺他或許是一名教師，說起話來也斂起幾分隨意增加一絲柔和。

　　「有什麼事嗎，老師？」

　　那優雅的氛圍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名好學生，但實際上絕非如此。

　　男性偏鉛色的瀏海稍長又不至於遮住那單片眼鏡下的黃綠色眼眸，有著金邊的單片眼鏡甚至為他增添不少貴氣。

　　「妳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

　　雷希緹婭睜圓雙眼。自己的「偽裝」沒有任何問題，魔法也沒有消失的跡象，他為什麼這麼問？

　　「老師您真愛說笑，我不是穿著制服嗎。」

　　「能告訴我妳是哪個班級的嗎？」

　　「特設班一年級。」

　　她記得父親是這麼說的。

　　聞言，男性彷彿窺見答案般的推了推眼鏡。

　　「的確如傳聞所說，妳有著極佳的天賦很擅長運用魔法，可惜對視覺相關的魔法對我效果只有一半。」

　　雷希緹婭很快便察覺到是那個單片眼鏡。沒戴眼鏡的右眼用於看見魔法，左眼則用於破解。

　　她聽說過某個家族有雙特殊的眼睛，而眼鏡大概是與之相似的產物。

　　「那個應該不便宜吧？」

　　「光是試作品價格就已經接近天文數字了。不過目前試作品僅有幾副尚未有完成品，對眼睛和大腦也會造成一定程度的負擔，所以不能夠久戴。」

　　意思是壞了之後很難在弄到新的。

　　「妳不會是在想該怎麼弄壞它吧！？」

　　「弄壞這個的話，就算是泰蒙大人也免不了被問責的！」

　　雷希緹婭想用微笑乎弄過去，誰知對方搬出殺手鐧。

　　提及祖父名字的瞬間，雷希緹婭就打消動手的念頭，隨之而出的是疑問。

　　「你認識爺爺？」

　　「泰蒙大人曾是我的老師，我們直到現在都還有定期聯繫，所以我才知道妳的事。」

　　「爺爺從沒說過自己有學生。」

　　「泰蒙大人只是抽空給我們上過幾堂課，這點小事不值一提。而且嚴格說來我們也稱不上是泰蒙大人的學生。」

　　那張精緻的臉蛋露出失落的表情讓男性緊張得不知所措，慌張地趕緊做出解釋。

　　「是這樣嗎？」

　　「絕對是這樣！」

　　「那好吧，我相信你。」

　　笑容再次綻開後，男性才鬆了一口氣。

　　「您知道特設班嗎？入學前我想先了解一下班級相關事宜。」

　　「我就是特設班一年級的導師喔。」

　　有這麼巧的事？潛入學校魔法被人識破就算了，對方還是自己的級任導師，感覺都能寫成一篇故事了。

　　「之後正好沒課，去我辦公室說明吧。」

　　雷希緹婭同意後隨男性一同去往教師辦公室。在那裡兩人簡單自我介紹，雷希緹婭也解除身上的魔法，反正對這位名叫那由多的老師也發揮不了效果。

　　那由多對特設班的說明與瓦蘭奇大同小異。

　　特設班如字面所述是特別設立的班級，其宗旨是為了縮減平民與貴族間的隔閡，以及讓有能力的人才不因身分遭到埋沒。但這類班級在實際運行上困難重重，畢竟有句話說「學校是社會的縮影」，在社會上產生的歧視在校園中同樣不可避免的發生。而班級相對於社會小很多，對立與針對會變得更加明確。

　　「意思是你們需要中立派從中調解？」

　　眾所皆知，諾科德家族不參與派系鬥爭，凡事實事求是不隨意偏袒任何一方且相當有手腕。正因如此貴族派才不敢輕易招惹。

　　「光是中立派還不夠，我們需要的是作為公爵的諾科德家協助。」

　　「我不要。」

　　過於果斷的三個字讓那由多忍不住蛤了一聲。

　　「雖然沒和父親提起，但我會暫時以平民的身分入學。因為您是級任導師加上視覺魔法無效我才說的，希望您不要接露我的真實身分。」

　　「方便問一下這個『暫時』大約多久嗎？我想先讓自己有個心理準備。」

　　「我還沒有定下明確的時間。」

　　如果可以當然是直到畢業為止，但她知道這沒有那麼容易，一定會有需要貴族身分的場合，至少在那之前她都會維持著平民的身分。

　　「這樣我們有點難辦呢。」

　　「我倒不認為現況會因為我入學有所改變，不如讓我以平民的角度觀察一段時間，再來商討可行的解決方法。」

　　「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道理。」

　　那由多就這麼輕易被說服從而忘了問「一段時間」究竟是多久。

　　計畫得逞的雷希緹婭在心裡止不住地笑著。

　　「既然今天正巧遇見，我就先把缺席期間的資料交給妳。」

　　說著便從桌子底下搬出各科上課用的課本與整理好的課堂筆記。

　　不用一一翻閱都看得出他猶豫不決不想回來的期間落下了多少課業，回家後的復習想來是不可避免了。

　　雷希緹婭雙手抱著課本和資料根本沒辦法繼續逛，只好提前結束不存在的行程回家。

　　✖✖✖

　　和離開家時一樣，雷希緹婭用風魔法避開眾人耳目飛行在高空中，將自己送往落地點的房間外露台。

　　意外卻在此時發生。

　　露台上有個優雅喝茶的人影，她本想在被發現之前逃離，不料卻與對方視線交會回不了頭，只好乖乖照計畫降落。

　　雷希緹婭剛落地女人便輕輕放下杯子，抬起的丁香色眼眸中映著一個像是做壞事被抓到的小孩。

　　女人僅是做出起身這個簡單動作，雷希緹婭本能地抖了下肩膀。

　　兩人一近一退雷希緹婭很快便在這小小的露台上失去退路。見機不可失，女人快速伸出雙手搭上圍欄阻斷出路。

　　「母、母親！？」

　　面前這位優雅的女人正是雷希緹婭的母親──賽蓮‧席因‧諾科德。

　　「原來妳還記得我是妳母親呢。」

　　賽蓮的聲音輕聲細語聽來非常溫柔。這份溫柔讓雷希緹婭瞳孔震的加速大腦運轉，只因她很清楚母親現在有多生氣。

　　但無論在腦內模擬多少種說法，結果全都不盡人意。

　　冷汗滑落，手裡的書成了一道防線，卻消除不了另一邊直逼而來的壓迫感。

　　「當然記得，怎麼會忘了母親！」

　　「可是有人離家十年寄回來的信寥寥無幾，要不是父親有聯絡我都沒有自己孩子的消息。我想聽聽當事人的說詞，妳說呢，雷緹？」

　　「她絕對不是故意不寫信，只是中間出了點狀況，恢復又花了不少時間才沒寄信回來！」

　　兩人的身高差不多，雷希緹婭能清楚窺見母親傷心皺眉的神情。

　　賽蓮有從泰蒙的信中得知雷希緹婭意外失憶，具體情況泰蒙怎麼也不肯透露。當時她強烈要求泰蒙帶雷希緹婭回家，泰蒙表示情況不合適拒絕了請求。直到收到下一封信為止，她的內心都忐忑不安，只能在家祈求女兒健康歸來。

　　「雖然沒有完全恢復，但健康方面是能保證的……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一個六歲的孩子沒有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長，而是在外頭經歷險惡的世界。我是真的真的非常擔心，擔心到吃不下飯睡不好覺的地步喔。」

　　起初確實無論是訓練還是生活都挺辛苦的，久而久之這些成為日常的一部份，也能學習從中享受過日子，也從沒挨餓受凍過，不僅如此來學了諸多生存必備技能，其實沒有那麼糟。

　　不過這些話絕對不能說出口。

　　「之後妳會一────直待在家裡的對吧？」

　　有拒絕之外的選項嗎？不，肯定沒有。

　　雷希緹婭眼神遊移不敢與母親對視，她無法給予母親想要的答案。

　　「陪我喝茶就放妳一馬。」

　　「我超級喜歡喝茶！」

　　沒有持續追問讓雷希緹婭放下懸著的心，坐下和母親一起喝茶。

　　雷希緹婭主動提起旅途中的見聞，看著她開心地訴說的模樣還怎麼氣得起來呢。

　　「妳很喜歡外面的生活呢。」

　　「因為很有趣啊，還能學到很多東西。」

　　那一瞬間，賽蓮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寂寞也有些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