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勘者與地下遺跡(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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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9-06
殘破的城市僅剩微乎其微的生機,半截的大樓想必也曾令人仰望到脖子酸痛。可惜美好的時光遠去,餘留大地遭到撕裂的痕跡。
巨大且深不見底的斷層分佈在世界各地,某些時候他們必須捨近求遠繞道而行。路途不是一條直線,有時必須左彎右拐才會到達終點。
這對於在末日前就過著這種不一定找得到終點的探勘者們而言如同家常便飯,所以他們不會抱怨,而是帶著興奮與期待之情不斷挖掘,直到看見盡頭為止。
而現在,出現在他們眼前的無遺就是自無限沙漠化以來最珍貴的寶物。
一大張泛黃老舊顯然是從某處拷貝下來的地圖被小心攤開,一群人圍繞地圖坐在樹蔭遮蔽處。
「你們看,這裡是諾里登國境線附近。以我們能取得的最古老地圖所示,那段時期這裡是一片廣闊的森林,附近甚至連城邦都還沒發展出來。」
「那就表示這個入口至少是一千年前左右的產物。」
森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發展出來的,若沒有長時間的淬煉生態系便不會成形。而這樣一個鐵定能震驚考古界與神秘學家的洞口,不可能至今為止都無人發現。最有可能且合理的結果就是它至今為止都被埋在不見天日的地底。
「要是裝備都有帶著就好了!」
蓄著鬍子第一個開口的男人抱頭懊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不把所有工具搬上要塞。
「就是因為我們的要塞小的裝不下那些,最後才決定帶走小型的測量工具不是嗎。」
「這些和那些能比嗎?無論是精度還是耐用度都是那些更勝一籌啊!」
「我怎麼記得這件事當初是你提的?」
「才不是我!」
蓄著鬍子的男人和另一名眼尾下垂的男人吵了起來。
「兩位大叔,要丟下你們囉。」
已經先一步踏進入口的青年小伙大喊著,兩位年過四十的大叔爭先恐後的跑步跟上。
他們只有領頭的青年提著舊式燃煤燈,照亮勉強能讓兩人並排行走的通道。好奇的眾人左顧右盼,領頭的青年突然停下腳步,後方的人一個撞上一個。
「幹嘛突然停下來?」
蓄鬍男不滿的探頭往前看,提燈照亮的地方是一面石砌長滿青苔或相似植物的磚牆。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要往下走了,小心腳下不要跌倒,不然我們都可能摔死。」
他把燈放低讓自己能盡可能看清腳下的位置,即將踏上的階梯只有半個腳掌的長度,他用沒有拿燈的手扶著略感潮濕的牆面,小心翼翼地放緩腳步前進。
看著不知何時會到盡頭的階梯,他開始覺得剛開興奮不已沖第一的自己太傻了。早知道前面的路這麼恐怖,就應該讓資歷深的前輩先走才對,至少不會像自己一樣雙腿發軟。
他不知道的是,包括他所謂的前輩在內,後面跟著的無一不是扶著牆像出生小鹿抖著雙腿前進的。
「看到盡頭了嗎?」
發出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彈跳一路衝下深不見底的漆黑中。
「不,到現在都還沒看見。」
眼尾下垂的男人回頭看了一眼來的方向,那裡被漆黑籠罩有一種無法回頭的錯覺。
他發現腳邊有一顆小石頭便讓其他人靠右站,一腳把石頭往下踢,聲音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到再也沒發出聲音。
「這鬼地方到底有多深啊!?」
「總之先繼續前進吧。」
青年深深呼出一口氣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繼續往深處去。
每往下一步空氣就變得更沉悶、稀薄,他們帶著裝備渾身被汗水浸溼,有人開始頭暈目眩靠著牆休息。
分不清究竟過去多久時間後,領頭青年的腳終於離開那讓人恐懼該死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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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許多遺跡一樣,這裡有著不算寬大的廊道,青年舉起提燈想增加能見度。可惜舉再高都是徒勞,照射範圍怎麼也不見擴大,但黑暗中隱約可見幾個分支。
蓄鬍男在周邊的岩縫採集形似蕨類的植物,眼尾下垂男則測量石頭,他們藉此分析這個地下遺跡的年代。
「哈、哈哈,不會吧…………」
蓄鬍男的笑聲充斥著難以置信與震驚,他這意外的語調引起其他人紛紛前來圍觀。
「有什麼發現嗎?」
「這隨手一拔小小的一株草,年代竟然可以推至紀元前三千五百年,你相信嗎?」
聽到蓄鬍男測出的年代,眼尾下垂的男人頓時傻住說不出話。他也沒料到這個意外發現的遺跡有這麼悠久的歷史,畢竟這裡保存得比以往見過的遺跡更完整。
「我們可沒時間浪費了,休息一下就把這層的結構摸清。」
所有人一致認為肯定能在此處找到與世界有關的秘密,心臟因興奮而前所未有的猛力跳動著。
他們人數少只能集體行動,這讓探索的時間拉長、效率降低,卻是保證安全的最好方法。
蓄鬍男在自己腰部綁上繩子,尾端交給好友也是損友的眼尾下垂男,千交代萬叮嚀要抓緊繩子被吐槽一番後走進第一個分支中。
燃煤燈的火光照亮腳下的路,同時將遠方的黑暗映的更深邃。恐懼從腳底爬上背脊,他仍選擇揹著恐懼邁步,只因他更好奇前方有什麼。
他一步步走著,恐懼讓他對時間感到模糊而反覆抬錶確認時間,直到返回到入口才鬆一口氣。
「還好吧?」
看他滿頭大汗的模樣,眼尾下垂男快步上前關心。
「沒事沒事。」
他擺了擺手擦去額間的汗水。
「裡面有什麼嗎?」
「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對。裡面是一個面積不大的方形空間,天花板只比我高出一個頭。空蕩又不見任何東西還充滿壓迫感。」
「神秘壁畫呢?古老雕刻呢?」
「我剛不是說什麼都沒有了嗎。以往能在遺跡中看見不管是壁畫也好、雕刻也罷,連有生物存在過的蛛絲馬跡都沒有。」
一行人失望地垂下肩膀,但男人很快提起精神說道:
「喂喂喂,現在還不到失望的時候吧,遺跡可不會只有這簡單的一層。何況我們連這一層都還沒走完呢!」
「那還等什麼,快去啊!」
眼尾下垂男推著蓄鬍男的背讓他趕緊朝下一個岔路出發。
迫不得已的蓄鬍男花費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踏過所有分支繪製簡易地圖,然後所有人圍著那張跟三歲小孩畫圖沒兩樣的地圖討論。
紙上的線條很抖,說實在除了本人之外應該很難看懂。
蓄鬍男解釋他們所在的這個空間是長方形的,左側有兩條路分別個通往一個方形的房間。靠近入口處的是天花板低的那間,另一條天花板則高的異常。右邊只有一條路,直行之後會有一個往右的拐角,拐進去不用多久會有一個往左的拐角。
「然後呢?」
「繩子就不夠長了。」
行動目標足夠明確。一行人揹起後背包由繪製者帶頭按照那張醜得不能再醜的地圖到繩子的終點。
兩側沒有其他岔路,在左拐的盡頭右轉之後再右轉,筆直的通路盡頭是一個梯形空間。整個空間很大,目測能容納不下百人。
梯形空間左側靠近短邊的地方有一條通道,蓄鬍男示意他們該繼續前進了。
先是直走接著左拐然後再右拐便進到下一個房間,和其他房間一樣,這裡也沒有任何東西,就只是一個意義不明的空間,連用途都無法猜測。
他們駐足於此,因為已經到了死胡同,沒有其他可見的路線。可他們不相信構造會如此簡單,其中必定有玄機沒被發現,因為這裡沒有往下的路。
眾探勘者皆知,不存在只有一層樓的遺跡。如果有,那就是你知識不足沒發現往下的路。因此他們攤開那張已經快要看不懂的平面圖,聚在一起討論可疑之處。
「作為下一任的年輕領導,裴多你先說。」
最初領頭的青年裴多手抵下顎沉思起來。
若要說哪裡有問題,看起來很多地方都有問題,但若真的問起有什麼問題他想自己應該答不上來。所以他發出低沉又冗長的「嗯──」來拖延給答案的時間,最終指向剛才進來的第二個拐角處。
「我覺得這裡有問題。」
「根據呢?」
「探勘者的直覺。」
老套的豎起拇指裝可愛讓蓄鬍男青筋暴起,隨手抓到東西就想往裴多砸去。幸虧眼尾下垂男從腋下扣住他的雙手,才免去看到見血的場面。
「要說正經話了嗎?」
「我很正經啊。因為相關知識尚淺,我只能靠直覺判斷可疑之處,這你們不都知道嗎。」
裴多覺得無辜,他入行時間很短相關知識也不充足,當初完全是基於突發興趣而入團。他當然也向在場的人說明過自己沒有太多關於探勘或考古的相關知識,現在想想或許只是因為缺人手才讓他加入吧。
不過,若只是缺人手又為什麼還要把自己選為下一任隊長?
此時蓄鬍男將手搭在裴多肩上語重心長的告訴他。
「我知道你習慣靠直覺做選擇,但這不是一個好方法。那會讓你逐漸忘記該如何思考。人類最不能忘記的就是思考的能力。」
「德里拉先生。」
裴多這才理解蓄鬍男德里拉一直以來的責罵與提醒是在告訴他不要過度仰賴直覺,就算直覺很準也要靠腦袋思考。如果仰賴本能不會思考,那和野獸有何不同?
他感動的一把抱住德里拉,這只讓德里拉露出嫌惡的表情。他才不想和渾身汗臭的大男人抱在一起。
德里拉拍了拍裴多要他鬆手,沉浸在感動中的裴多不僅沒有鬆開反而收緊手臂,這讓他從輕拍轉為猛力拍打。
「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能看嗎!」
德里拉整張臉皺成一團,身上不僅有自己的汗水還有裴多的。
「都是自己人有什麼關係。」
「你就不能考慮我的感受嗎?」
「四十多歲的大叔還是能擁有愛的!」
「誰在跟你說那個啊!」
他氣得大口喘氣,抹去頸脖上的汗水。
「空氣是不是越來越糟,或稀薄了?」
將亞麻色短髮剪得整齊的女性感覺自己需要越發用力才能吸得到空氣,她覺得自己因為氧氣不夠而產生暈眩感。
其他人也有同樣的感受只是不到那麼嚴重。那是否代表這條路是正確的?又或著這只是個陷阱?他們無從得知。
為了照顧隊員身體狀況,只好原路返回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