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嗚呼!各為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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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8-29
隔著車隊不遠處的林間,鬱鬱蔥蔥,樹影遮日,幽暗的特別適合隱藏。
樹林交錯間為數不少的男子群聚隱身在其中,幾人吱吱喳喳地小聲說話,孰不知正是這樣的聲響,在夜深人靜之下,仍干擾了夏季壽長不多求偶的夏蟬。
每個人穿著滄國大街上滿街跑的百姓常見的服飾,放在大街上,全然不會引人注意。
但仔細聽,他們交談的語言卻是使用嚴國的語言。
「老大,我們前幾天便被發現,需不需要再躲一陣子,不然等何仁恪反應過來,恐拿我們出氣。」
老大慍怒:「還不怪你,出門打個獵還被振武軍的斥候發現。」
「我們一向都很小心,只是跟了這麼久,大家都有點嘴饞,才會去打獵,而且他們一直沒發現,怎麼知道這次振武軍的斥候竟然這麼機警。」
老大無奈道:「你們以為振武軍是什麼人?總之是你們大意了。」
「現在該怎麼辦?我們奉命接應邪書生,現在被發現行蹤,可能會影響邪書生的任務。」
老大苦腦地皺起五官,「邪書生前日給了暗號,讓我們拿重要的情報回嚴國,讓我們冒險再多待一日,等拿到東西,我們立即離開滄國。」
「老大,不然我們化整為零,喬裝成獵戶、樵夫、百姓,等過一陣子再跟著車隊走。」
老大:「不行,這次情報非常重要,一旦經手,必需立刻帶回。」
手下驚訝道:「我們後續不用再接應邪書生?那他裏有重要消息要如何傳出去?」
老大:「我們都是只會行軍打仗的大老粗,或許邪書生之後有他的管道,可將消息傳出,總之我們再繼續待在這裡太過危險。」
「危險?有這麼嚴重嗎?」
老大:「本來我們可以假冒鏢師或其他身份搪塞過去,但最近振武軍的人及馬被人下毒,故而何仁恪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手下愕然,道:「可……我們沒有下毒啊!」
老大無奈道:「我知道我們沒有下毒,這顯然是有人順勢想栽贓給我們,讓我們背黑鍋,所以明日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隔日,夜幕降臨,又是一夜安寧。
林間卻顯得隔外安靜,連蟲鳴都沒了幾聲。
老大墊了墊手上的東西,重量不重,但裡面的內容卻可擋千軍萬馬。
月光透過樹蔭斑駁照耀,能看出那東西愕然是一本冊子,冊子封面上大大出現「振武軍人事甲歷"。
他慎而重之的將東西揣在衣衫胸前最深處,隨即撫平胸襟處的皺褶,不著痕跡的將東西藏好。
他眺望著遠處雲霧半遮著皎月,幽暗不明的光線,暗暗淡淡。
直到手下走近身,他才壓低嗓音道:「所有人集合,半個時辰後,我們出發回嚴國。」
手下掃視了老大上下,然未發現有身上有任何多出的物品,於是乎狐疑問道:「東西拿到了?」
「拿到了。」
老大點了點頭,想到光線昏暗,隨後又道:「邪書生已將重要的情報送到,我們立刻出發。」
「邪書生身份沒有暴露吧?聽說振武軍對叛徒很殘忍,會公開處刑,叛徒會被反復生剮,且讓人生生受著,活著卻生不如死。」,手下有些擔心道。
老大眼神幽暗,對著眾人慎重道:「沒有暴露,所以大家都小心些,不要辜負邪書生拚死送出的情報,一旦被振武軍捉了,記住死也不能供出他的身份。」
眾人眼神堅毅道:「是。」
所有人在國與國之間,沒有熟是誰非,都是立場不同罷了!
軍令如山,一個時辰,就真的是一個時辰,所有人均已整裝待發,準備就序。
老大大手一揮,「出發!」
一群黑鴉鴉的人自林間竄出,跟老大背後,悶聲朝西奔馳,腳步極輕,沒發出多大的響動,看得出每個人均有良好的輕功底子。
做為取代信鴿的人運子,目的就是怕信鴿半路被人攔結,所以這群人功夫或許不是頂好,但輕功必是一等一。
此刻所有人不到一刻便穿出了樹林,過了一小段平原,後方便是層層疊疊的山脈,所以過了平原,基本上就安全了。
眾人剛離開樹林,甚至尚有幾人未完全離開林間,平原處便圍上了一圈又一圈身著軍服的神情肅殺的隊伍,隊伍中的人個個好整以暇的從野草中站起來。
隊伍裏的人早就等的不耐煩了,隱密身形,幾天幾夜地躺在野草堆中,刻苦又難受。
此時,終於等來自投羅網的一群人,振武軍埋伏的眾人自然急不可耐的躍身而起。
他們眼神冷厲,對著準備離開的一群人,就像是看等待以久獵物,嘴角揚起一抺嗜血的興奮。
何仁恪命人在這裡待命多日了,只要敵人不離開,他們不會主動出擊,主要想知道這些人到底想做些什麼,目的為何。
但今日他們準備離開,如此,自然就得將人留下。
振武軍個個精神抖擻,原本就是身經百戰的軍隊,眾人覺得過了幾年安逸的日子,身子骨都快生銹了。
他們想今個終於可以動動身手,眾人興奮的扭動脖子,壓了壓指節,發出了咔咔骨節磨擦的聲音,隔外駭人。
老大等人看此情形,心中短暫惶然,人數差異,敵方早有準備。
他心裡有數,此戰不易,唯有命搏。
老大目光如炬深深地看向夥伴,這群夥伴他是十分了解,除了自己功夫不錯,其他人則輕功了得,硬功夫一般。
面對一般狀況,憑藉著一身輕功,想要逃保絕對沒什麼問題。
但此戰面對的是精良訓練有素的一方,如狼如獵犬般的虎視眈眈,勝負難料,損兵折將看來難免。
他心道,能走一個是一個。
他斂著雙眸,謹慎的向他們點了點頭,眾人默契極好,均明白他眼中透露的訊息,拚死殺出重圍。
「殺——」
一聲急促的軍令下,雙方即刻陷入混戰,不惜自身,但求將藏匿的軍情送出。
混戰中,振武軍中有人喊到,「小心點,將軍說要捉活的,人不要弄死了。」
「不行啊!那些人像不要命似的猛攻,不弄死,我們受不住啊!」
「對啊!捉不了活的….」
老大冷冷回應道:「想捉我們,以命換命吧!」
幾人豪氣干雲跟著老大大狂吼道:「以命換命,哈哈哈……」
整個佈局輔以人數優勢,振武軍的數人圍攻一人,裏外三層,採用各個擊破滴水不漏的戰術。
想是為了留下來人早有籌謀,算的便是輕功再好,也難以突破重圍。
老大等人很快不敵的只能節節敗退,索性老大大開大合向前擊發,身上掛了不少彩,為求一個突破口,能讓兄弟走一個算一個。
他嘶喊道:「與我一起突破重圍,回家的路就在眼前了!」
但事實總與願違,他的嘶吼並不能帶來阻斷敵人的猛烈攻勢。
不知何時,突然有人在老大背後高聲喊道:「老大….快走,這裡有我們,你先走,我們之後會跟…..」上。
最後一字「上"字未落,老大沒有回頭,耳力好的他連續聽到。
噗疵噗疵——
刀劍穿透皮肉的聲音,爾後漸漸隱沒沒了的聲響。
另一人哽咽道:「快走,快走,身雖死,靈魂就靠老大帶回家了。」
有人哭喊道:「是啊,臨了,我不甘心魂魄還要客死異鄉,老大帶我們的魂魄….回家…..回家….」
「快走….」
「快走…」
催促老大離開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隨著時間也一聲少過一聲。
老大武力相較於對手確實高出於許多,配合著手下在後斷路,一路殺向前方,眼框內已蓄積的水漬,紅著眼框硬生生沒有落下。
他明明知道後方發生什麼,他在心裡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
不該回頭,不能回頭。
聲聲的呼喚,令他無法忍耐,忍不住疾速地猛然一回頭。
孰不知那眼終是看透,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的悲涼。
這輩子註定抺剎不去這血淋淋濃重的刻畫,他喘著粗氣,吐出一口血沬,身子一度趔趄。
夥伴身形殘缺地一個繼接著一個緩緩倒下,最後殘留的意識是腥紅的眼,巴望著他眼中駐滿了期望。
眼中再無生機,卻承載著祈望,送魂歸故里,來世稱兄弟。
他赤紅的雙眼蓄著薄霧,再回首,大手一揮格擋住來人刺過來的刀劍,雖然身心疲憊,卻影響不了他的腳步。
停不下來,不能停。
這些都是跟著自己刀劍中一路闖過來的兄弟,他一手摀著胸口感覺裏內保護的物件,另手奮力還擊,不惜一切代價突破重圍。
「啊———」,他大喊著發洩堵塞於胸膛的澎湃情緒,唯有如此,他才能堅持繼續舉步向前。
拋下同生共死的兄弟,他們卻要讓他帶著自己的一抺幽魂回歸故里。
兩道無聲的水潤終是順著臉頰清透浸濕了衣衫,他哭腔地喃喃道:「大夥跟好了,我們回家……」
黎明時分。
一排排的屍體停放在大帳前的廣場,赫然是那群客死異鄉,期待魂歸故里的嚴國人。
留下了無限的孤寂與沈默,等不來遠方思念的親人。
大帳內,眾人也並未曾因為一場勝戰而好過,迎接的是另一場風暴。
何仁恪眸中透著寒芒怒不可遏,道:「都沒留活口?」
一名單膝跪地的身著軍裝的青年道:「稟將軍,這些人拼了命的廝殺,就沒想過活命,想將人留下,就難以留下活口。」
何仁恪眸色一凜,神色輾轉道:「倒是些漢子,火化了吧!」
青年隨即顫顫巍巍又道:「將軍,有一人殺出重圍,逃了。」
何仁恪雙目微斂,不怒自威道:「守了這麼久,竟然還讓人逃了!看來你們骨頭真的都鬆了,往後,所有人增力訓練二個時辰。」
眾人大氣都不敢喘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二個時辰的訓練,那是會被操死脫一層皮的節奏啊!
所有人一陣嗚呼哀哉,當初就應該拚死將那人留下,就沒有之後二個時辰的問題。
跪地的青年頭壓的更低,面對何仁恪更是不敢吱聲。
何仁恪敏銳地嗅出一絲怪異,這些人為什麼急著突然拔營返回嚴國?
他問:「這些人可有異常?」
青年是振武軍裏的經驗豐富的小將,他道:「這些屍首並未發現藏匿有特別之物,連脫逃的領頭,目測也未有發現。」
他繼而沈思片刻道:「屬下在敵方札營處一隅發現奇怪之處,下風處遠方發現奇怪的石疊,石疊與札營處相差甚遠,但由札營處的一處卻能清楚看到石疊處。」
何仁恪:「石疊?」
青年道:「嗯,用石頭堆疊成一摞摞,石頭摞成有高有低,不知是隨為之還是刻意為之。」
何仁恪:「石疊距我方營帳距離為何?」
青年道:「石疊離我方營帳不及一里。」
何仁恪瞬間眸色肉眼可見的陰沈,冷峻道:「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青年知道此事可大可小,但依將軍的表情及下令封鎖消息看來,恐怕軍中是真的出現細作了,他慎重回應道:「是。」
就在青年走出帳外之時,胡不言剛好緩緩從走了進來。
何仁恪對著胡不言問道:「這些都是些什麼人?」
胡不言神色凌重道:「看起來有些像嚴國人,不過嚴國人與滄國人長像相差不多,很難辨認。」
適才胡不言便是在帳外仔細觀察這些屍體,試圖尋找蛛絲馬跡。
何仁恪點了點頭後道:「柳前人呢?」
胡不言道:「昨日感染風寒,現在還燒著,現在恐怕昏睡過去,無法前來。」
何仁恪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胡不言沈著聲音道:「對方目的未明,又突然匆忙離開,如今人都死絕,一切的線索都斷了。」
接著說道:「事情越發不可收拾了,昨日樂王那處的人又死了兩個。」
何仁恪嚴峻著一張臉,冷酷而寒厲道:「連日來已經是第五個了,看來對手真是個不好對付的狠角色,可有頭緒?」
胡不言道:「對方是有目的性的針對樂王身邊的人下手,兇殘的不留後手,死者像是沒有防備的被一刀斃命,因此,犯案之人很有可能是死者熟識之人。」
「與外面那些屍體有關係嗎?」
「不確定,昨晚那群人在拼殺,而樂王那邊就出事,有可能是趁機作亂,亦有可能是相互掩護。」
何仁恪問道:「樂王那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暫時沒有,路欽竹讓其他人以五人為一單位,相互監督確保安全,而他自己及弄月姑娘隨時待在樂王左右,保護王爺安全。」
「也是,他們個個戰力不比我們差,若是熟人所為,就算是我們過去也無濟於事。」
胡不言思索片刻後,道:「我懷疑是細作所為,而此前之細作具我猜測亦可能出自於樂王身邊之人,才能無聲無息的將人殺害。」
「軍中身形矮小之人可清查過?闖入你軍帳的人可有眉目了。」
「清查過了,無明顯符合之人,想避開層層守軍,將書信放入我的帳內,輕功肯定不錯,但清查中並沒有發現類似的人。」
何仁恪道:「你剛剛說細作可能是樂王身邊的人,唯一留下的線索是身材矮小。」
胡不言腦海中驀然浮出一道女子身影,脫口而出道:「會不會是嚴雪?」
何仁恪疑問道:「何人?」
胡不言再次重覆道:「嚴雪,柳前的師妹,現在的樂王侍女。」
咳咳咳…..一陣的咳嗽聲音從帳外由遠而近傳來,與此同時瞬間加快腳步的速度,但仍能感覺腳步輕浮,輕重不穩。
柳前病容憔悴,眸框泛著絲絲紅意,眼眸壓抑著濃郁的憤怒,喘著粗氣道:「胡軍師怎就喜歡在人後閒言碎語,嚼人舌根呢?」
胡不言緘默地站在一旁,明顯不想與柳前挑唇料嘴。
柳前見此氣不打一處,更加腦火。
生生轉頭便向何仁恪行了大禮,道:「師妹自小在梨花院長大,就算學點拳腳功夫,亦都是不入流的把式。」
接著狠狠瞪了胡不言一眼,說道:「若真能潛入胡軍師的帳內,也不致於在外被人欺負了不是,這點胡軍師不是最清楚。」
柳前早就知道胡不言重點調查過了嚴雪,故用此趁機譏諷胡不言。
胡不言道:「嚴雪在離開梨花院後去了那裏,做了何事?你可知曉。」
柳前怒極反笑道:「當然,不就一直待在開州嘛,這您不也查了清楚了。」
胡不言撇過頭去不發一語,他確實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嚴雪有問題,這一切的一切都僅僅只是猜測。
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何仁恪頓時沈著一張臉,冷眸一掃道:「有嫌疑的都給我查,否則三日之約不期而至,你倆屆時如何不用我再說一遍吧。」
雪裳獨自一人佇立窗前,盈盈一笑地擺弄著十指紅蔻丹,眸光隨著晃動鮮艷的光影搖動,愛不釋手的把玩。
朱唇悠悠道:「貓捉老鼠,雞吃蟲…..」
隨即嘟起小嘴,帶著點哀怨,「真沒意思,那些小蟲本想著可以多玩兩天,竟然這麼快就被捉住了,不過,死了也好,線索就斷了。」
接著眸色隱隱一黯,嘴角帶著盈滿的惡意,無厘頭道:「師兄可真是個好人啊!」
接下來,該讓暗夜軍出場,還是再多解決幾個人?
這些人真不經誘惑,隨便一哄便找不到北,隨手一刀……就死了呢!
只不過那個路欽竹有兩把刷子,想出同時讓五個人同進同出,自己及弄月則貼身在樂綏身邊的法子。
這要再下手有些難辦,樂綏身邊更是有了多一層的保護,不易單獨親近,想要將人盜出,變的更加困難。
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等樂綏身邊只剩下路欽竹及弄月,就有機會與暗夜軍裏應外合。
至於振武軍就由暗夜軍來對付,僅是將一人隱密帶走,不是問題。
呵….
就不知道,這些自以為事的蠢貨,什麼時侯能發現這些都是我做的!
想著就令人歡躍,雪裳亢奮的抱著身子抖擻不已。
如果這次能把事情辦好,夜王殿下會不會獎勵我。
如果能多吸收一些魔氣,實力肯定能增加不少。
等滄國成為魔界,喔!不,是等整個世界都成為魔界,我便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