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話.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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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8-04
凝滯的黑夜,仿如無止盡的夢境。耀眼的霓虹燈,把城市照得透亮,是為被物質淹沒的世界。綺麗且脆弱的街景,猶如海市蜃樓般,迷惑世人的目光,在枯乾的大地失去方向。真正渴望的到底是什麼呢?或許答應早存於心底。
困惑的內心動盪不定,剩下的溫暖消散,空無一物的掌心顯得淒寒。纖長的指尖無聲息地輕觸,我抬起頭凝望伸手而來的那人。臉龐上洋溢溫柔的笑容,哥哥深刻地凝視著我。交還已經掛線的電話,偏差的指長隨之疊上。指頭略微交錯,他重新與我緊扣雙手,微溫的悸動在內心深處躍動,束縛著我的心靈。
盯著前方那抹灰白身影,我們在擠迫的人潮中穿插,以不徐不疾的腳步跟隨,而白迅則殿後。這個男人沒有姓氏,只有單名「影」,他是白迅的父親。之前在蛋糕黑店一事中,有過一面之緣。雖然他沒有實質幫忙,但總算是制止了裴爾桀的惡行,故此我對他的印象蠻好。
「就是啊!單就外表真的看不出,真是令人倒胃。」走在附近的白迅,一面以斜視打量我們,一面以手提電話聊天。
諸如此類的內容,未有止息的跡象。是我對號入座,還是自己亦認同,這份感情是錯誤呢?縱然白迅沒有指名道姓,然而當聽到他那不屑的語調,及偶爾傳出的譏笑之聲,沈甸甸的傷苦就揪緊靈魂。
或許未有人真正地指責,但我很清楚世上沒有人會去祝福,這份扭曲且不應該存的愛情。掩蔽耳朵,不要傾聽;闔上雙簾,不要發現;困閉心靈,不要了解。討厭如斯的感覺,我消極地逃避。用力緊握哥哥的手,加快步伐走上前。
穿過繁華的市中心,往漸漸息微的周邊走,人流猶如水紋擴散消失,稀疏得接近零。到底我們要去哪兒?然而大家都保持沉默,教我如何知道,你們到底有什麼打算呢!
走在最後方的白迅,原本好像吃飽散步般,慢條斯理地步行,霎然間走近靠在我身後。最近總被吃豆腐的關係,我戒備即時提升幾倍,以免他又幹出匪夷所思的行為。燃起怒意瞪著,他隨意地聳聳肩,揚起一抹令人頭皮發麻的笑意,進而撩起我的髮梢把玩。
在潛意識的影響下,我鬆開緊扣的手,哥哥亦向那傢伙一瞥。正當我舉起單手,要賞白迅一把掌之際,手腕就被意外的一方抓住。我皺起雙眉,抬頭盯著無聲無息靠近的影先生。他很快地放開手,再白了自己的兒子一眼。
「迅,別鬧了。」影先生以不耐的語調吐言。
「……是。」白迅沉默了半晌,還是勉強地回話。「被埃文斯知道,會很麻煩。」
埃文斯?這是英國頗為普遍的姓氏,但在我認識的人當中。應該沒有外國人吧?我睜大雙眼望向哥哥,欲從中得到答案。他輕輕地笑了一聲,隨即便低下頭,停在我的耳邊。
「『亞倫卡特.埃文斯』是爸另一個名字。」哥哥低喃,簡單地向我說明。「只有以前工作時才會用到,所以沒特別告訴你。」
頓時我感到有些納悶,連其他人都知道的事,身為女兒的我卻不知道啊!瞄向眼前的兩父子,影先生蹙起眉頭,雙瞳如若冰霜之寒,露出冷冷的怒意。白迅看似不太服氣,卻礙於父親的威嚴,便沒有放肆。
「走吧。」影先生轉身繼續邁步,淡淡地說道。
隨即我們繼續往前走,不知不覺間,就走到像是鬼屋的建築物附近。張望四周的環境,連綿未能看到消失點的鐵欄上,有不少攀沿植物根紮生長,而裸露的位置,則全已生鏽。
鐵欄內是一棟廢置的建築物,窗戶龜裂破碎,完好的則積聚厚厚的灰塵。強風颳起沙塵,虛空的寂寥中,慘鳴隱約從中傳出。草叢中還有不少石材及鐵支,但都皆被雨水風化及侵蝕,應該已經放置很久無人打理。
回望站在的影先生,他的身邊停泊著與這裡不搭的高級房車,手上提著一個長長的黑箱。跟在後方的那傢伙,一臉不爽地越過我們,走到他的父親身邊。二人淺談了片刻,白迅就賭氣地別開臉,逕自上車坐下閉目。
影先生把臉轉過來,淡然地望向我們。澄清的藍眼如同湖水般平靜,沒有刻意催促,亦看不出其情緒波動。這裡就是目的地嗎?突兀的感覺產生,周遭未見有爸爸的身影。難道我們被騙了?不過哥哥未有任何動作,相信應該沒有問題啦!
「你們先到車裡等,我先找清水徹。」影先生用平板的語調略為交代。
語畢,他便推開那破舊的大閘門,猶如回到自己家般,沒有半分猶豫地走進建築物內。望向這殘破的大樓,在稀疏的路燈映照下,更顯陰霾。從那句說話中可以得知,爸爸就在裡面嗎?擔憂地瞄向沉默的哥哥,他對我露出輕鬆的笑容,再以手撫著我的頭。
「不如我們都跟過去吧?」我有點緊張地抓著哥哥的衣角。
「嗯……但別魯莽行事啊!」他微微頷首同意。然後他拉起我的手走在前方,如同要為我擋去一切的危險。
就這十多年觀察得出的結果,會讓爸爸刻意去花費時間的,除了照顧、教導我們外,就只會花在媽媽身上。如今看來,爸爸並非因為要找我們,而來到這裡;反而是發生了需要處理的事,才把我們叫喚到這裡等待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瞇起雙眼,哥哥的神色漸漸凝重,略皺的眉頭如同上了鎖。建築物的大門已破爛不堪,漆黑的室內沒有半點燈火。唯有依靠那微弱的月光,勉強地觀察著地面的情況。牽起的那對手,掌心冒出冷汗。寂靜的環境中,呼吸聲變得異常清晰。空氣中有著噁心的怪味,包括沉重的濕氣、以及……很微弱的血腥味?
「嗚嘩!不要過來——」從另一側的破窗外,傳來刺耳的男性慘叫聲。
在腦海中,立即想到爸爸的安危。未有先問哥哥的意見,我便奪去主導,拉著他往發出尖叫的方向跑。雖然那聲音和爸爸的不相似,但不安感還是盤踞心頭。細微的怪聲響起,聽起來好像是射擊聲?
些許的猶豫令我腳步放慢,然後哥哥甩開手,把我一腦兒推倒在地上。在他緊緊地環抱下,我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反而是他……今天為我而受傷的手,再度溢出殷紅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