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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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10
儘管露出了對於貓頭頗有意見的微妙神情,因泰倫最終還是用白西裝的外套將牠們裝了起來,扛在肩膀踏向大堂前窗,像是個心事重重且滿懷惡意的聖誕老人。
而江玄依然蹲踞在原地,雙肩緩緩向前垂落,十個指尖安靜點在地面,側耳傾聽身旁鐵門的聲響,以及從任何方向而來的侵略腳步。
琥珀色的眼睛平靜張闔,他眼底映著虛擬的陽光,瞳孔最深處卻沒能被照亮——江玄記得這扇鐵門,記得自己曾經眼睜睜見過這扇門被關上,即使遊戲現在照耀著正午的太陽,他卻依稀能感受到那股深不見底的黑暗。
按在地面上的手指微微扣緊,他的指甲裡卡入細小沙粒,扎實刺痛了藏在甲縫盡頭的皮肉,也喚回江玄的思緒。
分神只有短暫數秒,他抬起眼,直勾勾望向眼前的戰場。
陷阱被觸發的聲響依然斷斷續續傳來,頻率比起上一局因泰倫的程度要稀少,卻還是證明有人正不斷的吃癟、再襲擊而來。
是白暮,還是童心未眠?
江玄的視線剛對到窗邊保鑣的後腦,他便回答了這個問題,湛藍的眼睛卻一瞬也不敢離開窗外,滿是詫異:「老大,我這次不是開玩笑——那個小公主,她是魔法師嗎?」
一皺眉,江玄還來不及說什麼,窗外忽然響起微弱的鈴聲,彷彿那夜暴雨裡懸吊屍體的鎖鏈鋃鐺作響,在音量倏然增大的同時,數條細鐵鍊竄入平房窗口,朝因泰倫的臉上削去。

愕然「哇唔」一聲,遊獵之狼的反應極快,手掌交錯揮出,金屬狼牙飛速架開第一波攻勢,細鐵鏈被彈開後的力道依然驚人,碰一聲就倒插進牆面,甚至連邊緣都被撐得龜裂,眨眼間就釘死進去。
江玄動也沒動,定眼一看,察覺這鐵鍊就是上一局見過,綑在童心未眠袖口與恩古盧彎刀之間的東西;當時雖然已經感受到這絕不只是為了固定武器才裝備的,但親眼看見這樣的襲擊之勢,他立刻修正了想法,這可能才是她最強力的武器。
「到屋外去!」厲聲道,江玄猛的一側過臉頰,驚險閃過毒蛇般刺來的細鐵鍊,剎那間看見鎖鏈前端尖利致命的鐵刺:「她要把整間房子都扎穿!」
環環相扣的鐵鍊在半空極其刁鑽的一扭,轉瞬就再次彈向不同方向,剛從江玄的肩頭閃過,就差點刺進因泰倫的膝蓋裡,毫無定律可循,甚至不像是人類所能操控的。
甚至該說,因泰倫的說法非常貼切,這些鎖鏈、以及操縱它們的童心未眠,全都在這一局中展現絕非現實可以達成的獵殺能力。
僱主發出指令的下秒,遊獵之狼嘶鳴一聲,金屬狼牙劃破空氣,彈開襲來的鎖鏈,直接翻出窗口外,朝院子之中直撲而去。
如同鐵鞭般揮舞的鎖鏈也在同一刻劃出弧度,全數被迅速而急促的收回身邊——童心未眠要對付這個區域Boss也需要全神貫注。
江玄的雙手依然沒有動搖過,指尖平穩按在地面上,等待一個自己心知肚明的人來,眼中的黑暗卻更加深沉,隨著記憶越發肯定了另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事實。

漣漪細微的波動著,那個人在暴雨夜裡,涉過死人的血水,一步一步靠向江玄。
「嘶——!」他劇烈的呼吸著,口中的破布堵住碎裂呼喊,四肢再怎麼粗暴掙扎也依然被牢牢鎖在鐵桌上。

「沙……」漂浮屍臭的水面濺起聲響,那個人在靠近,黑暗裡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血肉上,心臟鼓動著,耳裡除了翻動的惡水嘩嘩,就只剩發熱的血液汩汩跳動,連耳膜都要迸裂。

浸在水裡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安靜下來。
江玄停頓了下,一股彷彿凍結的恐怖倏然從背部升起,鑽向胸口。
那個人已經走到他身邊,在黑暗裡站著。
濕冷的手掌猛然扣住他的腳踝,將死者的血與脂肪一口氣全都抹了上去。

喉嚨裡迸出的厲喊被破布堵死,江玄渾身遽震起來,他被扣死在鐵桌上,倒吊屍體的鎖鏈、綑綁獵物的束帶全在暴雨夜裡響起淒厲尖響,光聽見就叫人魂飛魄散。
電光自破損的屋頂裂縫中閃過,他拚命抬起脖子,看向自己的腳。一閃而逝的白光中,黑暗的人影站在那兒,一手抓在他的腳踝上,冰冷濕黏的掌心貼在皮肉上,五隻指頭宛如鐵鉗,被這樣一扣,竟然就將那一腳緊緊壓在鐵桌上,再也無法動彈。
江玄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在黑暗裡睜大眼,試圖在急促的呼吸中喊出嘶啞話語,被抓住的腳踝猛烈震動著,卻再也不能掙脫桌面一毫釐。
彷彿對於這般的恐懼再中意不過,那個人的手握著江玄腳踝,再次發出了低沉而冰冷的笑聲,夾雜在暴雨裡,宛如鐵絲穿進他的耳中,鑽破耳膜,刺進大腦。
轟然,雷聲乍響,掩去滲入骨髓的笑聲。
卻也在電光再次閃過的剎那,江玄看見那個人握緊自己腳踝,舉起手裡的一把剪刀,張開刀口。
刀刃貼上他右腳的小趾,在任何恐怖的求饒吼叫之前,那個人向前傾身,猛力壓下刀把。
尖銳的痛楚瞬間貫穿全身,連骨髓都被攔腰剪斷,趾骨碎裂的聲響在黑暗中微弱,卻又清晰的響徹在江玄腦中。
大口抽吸著空氣,他瞪大眼睛,已經再也抑止不了全身的抽搐,扯動鐵桌淒厲的敲擊著地面,磅磅巨響在暴雨夜裡卻傳不出這幢吞噬活人的屋舍。
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腳趾——整個腳掌都感覺不到了。被強硬截肢的痛楚淹沒整條腿的感官,江玄只知道像是整隻腳都燒了起來,劇毒與尖刀全都在傷口凌遲,血管痛苦的噴湧滾燙鮮血。
輕柔的笑聲再次響起了,那人在黑暗裡鬆開他的腳踝,輕輕提著剪刀,在還闔緊的刃口上摸了摸,像是取下了什麼東西。
江玄拚命的呼吸著,頭腦僅存的理智卻不受控制,直逼著自己忽然意識到那是什麼東西;那個人手裡拿著的,是自己被剪下的小趾!
指尖捏著那小小的肉塊,那個瘋子輕描淡寫的翻轉了兩下,把那根趾頭隨手一放在鐵桌上。
然後再次一抬手,抓住了他的腳踝,重重摔在鐵桌面,連著流滿小腿的血都一起扣死。
「唔嗚……!」霎那間睜大眼,江玄猛力踢腿,疼痛帶來的恐怖撕心裂肺,這一踢他甚至聽到大腿肌肉被甩傷的斷裂聲,但那個人的壓制卻毫不動搖。
腳踝上的力量再次緊壓住,黑暗裡,笑聲迴盪著。
鎖鏈與鐵桌的尖銳聲響中,江玄感受到冷涼的刀尖擦過小趾斷口,輕輕戳在無名趾上。
刃口張開來,細細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