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小隊集合

本章節 7345 字
更新於: 2024-08-01
  那之後的村莊才真正意義上的陷入一片混亂。

  村長身後的魔導師是他的後繼者,第四代並沒有慌了手腳,有條有理地承擔起領袖的責任。他迅速組織起冒險者,登記在公會的成員有義務在災難發生時進行協助,儘管這裡沒有正式的公會管理層,他仍然以村長的名義發佈任務。

  擊殺惡龍?制服勇者一行人?第四代沉默了一下,懇求冒險者們保護村莊。

  這項決議引來身旁長老的不滿,他們有其他人的幫助,站在優勢的一方,面對著罪魁禍首,為什麼要在這時候退讓?殺害村長乃是重罪,勇者與他的夥伴該為此付出代價,惡龍的出逃象徵著羞恥布的揭開,藉此湮滅他們或許還能讓事情有所轉圜。

  真相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沉默,知道真相的人早就在過程中學會冷漠,接著從知情者變成加害者。違背良心這件事變得麻木,當謊言成為了常態,迷失自我也變得理直氣壯。

  歷代將錯誤的作為繼續傳承,罪惡藏在人性之中,將傳說生物踩踏到腳下的優越感讓靈魂墮落。他們將守護者當成祭品,合理化所有行為——剝奪、奴役、虐待。

  荒謬的故事一直沒有停止。

  白龍的雙生子其兄名為塔季楊,取自東方祥瑞之光;白龍的雙生子其弟名為岡薩雷斯,取自西方守護之意。

  第一代村長是埃伯利帝卡的孩子,他還維持著對龍的尊敬。負責照料的村民感念雙龍的付出,小心翼翼剝下鱗片、放血後為其塗抹草藥。他們充耳不聞龍的質問,戰後的村莊甚麼都缺,這些象徵財富的素材被當作救命稻草。

  有傳奇大魔導師坐鎮,不長眼的盜賊都會被輕易地收拾。

  隨著時光的流逝,為了保護村莊,傳奇的大魔導師殞落前向外宣稱龍已經離去,並散佈謠言:龍的祕寶已經不再。
  長老會底下修建出祕密的地牢,這裡將成為龍的安眠之地。埃伯利帝卡用最後的生命作為代價,燃燒自己的肉體,讓雙龍的契約與帝卡村永生綁定。

  他們將永遠滋補這塊土地,這塊土地會永遠肥沃,帝卡村不用再擔心任何的戰爭與飢荒,所有的破壞與污染都會流入龍軀中。

  第二代並沒有與龍共同的回憶,他不再效仿先人們的惺惺作態,揭開了虛偽的面具後,人類的貪婪再也無法遮掩。暴露於空氣中傷口再也無法獲得治療,沸騰的熱水澆淋在潰爛的身體,滾燙的烙鐵能更快速地剝下龍鱗。

  龍的掙扎與反抗毫無作用,第二代冷漠地令:為了避免傷害村民,摘下他們的指甲。

  為了方便獲取更多的金錢,他們被迫於維持人型,成為人形的寶物庫。

  白色的鱗片被逐漸染黑,能夠治療百病的鮮血如今連生命力頑強的雜草也承受不住,草葉的前端捲縮,萎縮發黃;悅耳的聲音變得粗啞,祝福與詛咒給同化,哪怕是呻吟,都能孳生恐懼,與災厄毫無區別。

  過程中折損的村民成為原罪,看啊、看啊!他們終究是一群愚蠢的野獸,不值得善意對待。香甜的樹果不再出現,生肉裡頭殘留蠕動的蛆蟲,高傲的龍倒臥在地上,如家畜張口吃著腐爛的肉塊,負責照顧他們的工作不再是榮耀,連村莊裡頭的小乞丐都害怕前往。

  第三代從小目睹雙龍被對待的方式,恐懼著龍的報復。

  他從典籍上得知,龍可以隨著時間慢慢繼承傳承,身為受到世界祝福的傳說生物,即使在睡眠也能成長。為了避免被仇恨吞沒的塔季楊毀掉逐漸繁榮的村子,他決定殺掉溫和的岡薩雷斯,讓束縛的咒術全部落在兄長身上。

  喀!喀喀!

  傲慢的長老拿著法杖敲擊著地面,姆利修長老是長老會最年長的成員,經歷過第二代村長的執權時代,也陪伴過第三代村長。他在村子裡頭可是有名的愛龍人士,那枝法杖用著龍骨與龍鱗製成,鑲在上頭作為魔力媒介的是顆漂亮的龍珠,黯淡的紫色瞳膜擴張到極致。

  第四代看著那顆珠子,再看向怒目而視的姆利修長老,忍不住笑了。

  帝卡村正搖搖晃晃地走在危險的吊繩上,如今,有人打破和平的假象。

  真奇怪,第四代想,他居然感到放鬆。

  契約並非長盛衰,知道內情的長老們表情無不出現扭曲,世界上根本沒有萬無一失的事物,直到現在才分崩離析還稱得上一句奇蹟。歷史的篡改簡單至極,事到如今這些已經不再重要,消滅他們的代價遠比苟延殘喘來得困難。

  結界再次發出破裂的聲響,幾名冒險者的幫助杯水車薪,聖職者的祝福多少帶來點效果,勉強加固結界的同時,淨化了一部分詛咒。這方法治標不治本,詛咒的源頭並沒有消失,前仆後繼魔力遲早會將聖光吞沒。

  死了也好,第四代看著只剩下半截的屍體,屍體流出來的屍水倒映出新生代大魔導師的臉。

  朱利安的表情呆愣,眼神有些渙散,他的大腦運轉得過度快速,反而看上去像在恍神。匍匐的惡龍已經咀嚼完口中的肉塊,毫不猶豫地往一旁吐去——屍體的狀況看上去慘烈,畫面太過衝擊,作嘔的聲音在周圍響起,幾秒鐘後,驚恐的尖叫聲才從四處發出。

  惡龍動了,空洞的雙眼看向了大魔導師的位置。

  「朱利安!」

  吟遊詩人從隱密的角落竄出,矯健的身手讓她成功穿越了向她掃去的尾巴,石柱代替芬爾碎裂成粉末。她滑行到大魔導師身旁,單手撈起發呆的大魔導師,接著向後翻滾,躲過惡龍下一波的攻擊。

  地面被巨大的龍爪撕裂,飛濺的碎石劃破了芬爾的臉蛋,強烈的震動讓兩人同時摔到一旁。朱利安的法杖插入石塊之中,硬是用了三分之一的速度就將咒語詠唱完畢,混雜石礫的土牆擋在他們的面前。惡龍的咆哮震耳欲聾,強烈的風壓讓人難以站穩,臨時產生的防護被風壓震得顫抖。

  「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以為在解開了契約以後,獲得自由的龍就算攻擊村長,也至少會留一口氣。」朱利安的聲音有些茫然,「接著我們會將村長制服,把人帶回王國審判,所有的加害者都會獲得應有的處罰。」

  這算不算一個壞消息?王國恐怕也沒有想到,會有人將普通的討伐任務自主調節成困難任務。預料之外的發展並沒有讓精靈露出絕望的表情,她手中的樂器閃耀著微弱的光芒,與她的魔力共鳴。

  淡淡的魔力光點漂浮在精靈的身邊,忽明忽暗的彷彿隨時都要消失,增加力氣與敏捷的輔助技能很快就要消散,在短時間內,吟遊詩人沒辦法再對自己施以同樣的技能。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沒有人知道現在的惡龍究竟是否處於可以溝通的狀態,詛咒從縫隙鑽入,銳利的尖刺突破了地面與石牆,他們撐起身體,勉強避開這次的攻擊。

  「顯然你低估了他的憤怒。」芬爾撥弄了一下手中的魯特琴,「遭受囚禁至今的龍被憎恨蒙蔽雙眼,他被猶如親生父母的契約者背叛,而契約者的後代放逐自己最後的家人,至今生死不明——我想,我們可以執行B計畫了。」

  大魔導師更困惑了,他們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新的計畫?

  從芬爾的頭髮間竄出一隻手掌大小的粉色史萊姆,村莊內的冒險者不算多也不算少,有著各自獨特的技能。來自巨乳姊姊的使魔史萊姆就是最好的例子,史萊姆能夠分裂,無數個小個體能夠當作通訊設備使用,聲音比魔導器更加清楚,訊號也比魔法更加穩定。

  清晰的聲音從史萊姆身上發出,砰砰作響的聲音過後,女性的聲音才浮現出來。粉色史萊姆的主人簡單交代一下狀況,村莊內的冒險者約有二十人,一半的人先協助撤離普通的村民,另外一半會從外側隨時從遠端提供協助。

  緊接著是還有些稚嫩的男性聲音。

  「我是第四代村長,接下來的事情將由我全權負責。」在這之前,芬爾已經將勇者所負責的任務告訴對方,「等到勇者回來時恐怕已經來不及了,我請求您,大魔導師大人——請重新契約塔季楊吧。」

  「為什麼?」朱利安問:「我好不容易才讓他自由,就算、就算他殺了第三代村長,那也是你們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嗎?你說的沒錯。他有太多可以復仇的對象了。身為父親血脈的我、從第一代延續至今的長老會、這塊吸食他們生命與自由的牢籠。大魔導師大人,我很樂意用我的性命平息塔季楊的怒火,但這恐怕無法抵銷塔季楊所受到的折磨。」第四代村長苦笑著,吸了一口氣,繼續說:「帝卡大人在契約上動了手腳,他相信受到祝福的龍遲早有一天會解開他給予的枷鎖,一旦契約被解除,就會觸發施加在龍身上的術式。」

  受到女神祝福的龍無法脫離魔法生物的範疇。魔力在牠的體內流淌,與牠的血肉緊密結合。每一次心跳都會帶動血管中湧動的魔力,與血液一同循環,浸潤著每一寸肌膚和每一根骨骼。魔力在表面流轉,龍的鱗片因此閃爍著微光,成為匠人們夢寐以求的素材;龍角能夠自然地匯集魔力,儲存起來的魔力藏匿在有力的尾巴之中。

  即使在休息時,龍也不會停止吸收周圍的魔力,牠的身體自然而然地與魔力產生共鳴,無時無刻不在強化自身。

  換而言之,魔法生物的強大源於牠們與魔力的共生,也是牠們的弱點所在。因此,破壞龍的魔力流動將成為制約牠們的關鍵。

  「當然了,龍即使脫離魔力環境仍然可以存活很長一段時間,前提是不肆意耗費體內的能量。現在的塔季楊無法吸收魔力,過不了多久,就會死於魔力衰竭。」第四代說,「很遺憾,目前只有您有能力重新契約他……懷著拯救之心的您,或許才是最適合他的契約者。」

  「我可以想辦法解除帝卡大人留下來的術式!不需要很久、這種術式一定會有紀錄留下來,只要給我一點點時間……!」

  「紀錄都在長老會的閣樓,閣樓……已經毀了。」

  在戰場上分心並不是值得讚許的事情,如果勇者在,一定會揪著朱利安的耳朵要求隊伍內的頭腦停止鑽牛角尖。信念與現實相互撞擊過後所產生的偏差巨大得像一條鴻溝,事情彷彿又回到原點,彷彿有一塊石頭壓在朱立安的背上,這讓他有種喘不過氣的錯覺。

  無力感不斷溢出,他好似乎被吞沒,連思考都顯得困難,自傲的大腦像是生鏽的機械一樣無法順利運轉。他的理想是否造成了更加嚴重的後果?
  惡龍並沒有糾結繼續攻擊朱利安,他的目標轉向了結界之後的長老們。

  有人繼續苦撐,同時也有人開始反擊,進入結界的冒險者們奮力攻擊,惡龍身上的傷口不可勝數,身上黑色的魔力剝離後短暫露出模糊的血肉。多麼令人諷刺,擁有「祝福」能力的龍無法憑藉著這份能力保護自己,堆疊在他身上的惡意卻成為他所依仗的鎧甲。

  惡龍嘶吼著,尾巴掃過戰場,一些戰士用武器插在地面來穩定自己的身體,遊俠藉著地勢彈跳起來,沒反應過來的職業者被甩到遠處,運氣好一點的能夠靠著翻滾降低傷害,運氣不好的則傷筋動骨,不得不退到二線恢復。

  不具備作戰能力的普通人早就已經撤退,有戰鬥能力的人並非全身投入,退意早就在某些人心中萌芽,只要一有不對勁就準備開溜。
  姆利修長老是其中一位,惡龍似乎鎖定了他,天知道瞎了眼的龍是如何辨識方向?他在內心撕心裂肺地質問,發軟的雙腿差點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不需要多麼華麗的攻擊招式,惡龍僅僅只是用全身的力量撞向結界,就足夠讓這群臨時集結在一起的冒險者們被震得東倒西歪。他張口撕裂結界,有了破洞的結界與氣球一樣脆弱,龍爪撐開了那一道口子,捏住了其中一位長老。

  「朱利安大人,聽我說。現在能做的事情就先去做,未來能改變的事情就交給未來的自己。」芬爾笑了一下,「……勇者大人肯定會這樣說的。」

  「你說的沒錯,勇者大人還會拍著胸部,要我們不用擔心,一切有他在。」大魔導師捏緊自己的法杖。

  沒錯。

  他的目的是挽救所有無辜的人,而不是保護那些作惡的小人。

  憤怒與憎恨已經讓塔季楊的靈魂變質,朱利安並不打算讓可憐的龍最終成為必須肅清的對象,正義會讓有罪者得到應有的懲戒,王國就是為此而存在,代爾蒙的榮光將會照耀所有陰暗的角落。

  本該明亮的陽光被厚重的烏雲完全遮蔽,天空籠罩在一片不祥的陰紫色之中。雲層翻滾,低沉的雷鳴聲不時從雲間傳來,風聲在耳邊呼嘯,夾帶著濕潤的氣息。

  大魔導師抬頭看向天空,深吸了一口氣,將所有的焦慮和恐懼壓在心底。

  他站直身子,法杖在他手中閃爍著微光,魔力在空氣中震蕩,周圍的氣流流速加快,混雜了血與塵土的味道。龍的咆哮震耳欲聾,人痛苦的哀鳴顯得微弱,從他的角度看去,陰影不只覆蓋住大地,同時也將塔季楊龐大的身軀覆蓋。

  「芬爾,掩護我!」

  「沒問題!」吟遊精靈迅速點頭,手中的魯特琴發出清脆的音符,魔力隨之流動,形成一道輕柔的屏障。

  大魔導師將錨點定位完成,被上拋的姆利修長老將落入惡龍口中,失重與死亡的恐懼讓他發出驚人的慘叫,他的武器掉落到地面,被塔季楊踩成兩半,長時間的安逸生活讓他忘記該如何作戰,空有魔導師的資質。

  他會被銳利的龍牙撕裂,痛苦將讓他生不如死,姆利修長老的腦中跑過了一生的走馬燈,後悔當初沒有更早點提出痛下殺手的諫言。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邊逐漸浮出了一個平行的圓環,想像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他狼狽地掉落到地面,屁股受到的撞擊連帶得讓他的腰部肌肉受到損害。

  朱利安與姆利修長老的位置完成交換。

  下墜的大魔導師並不驚慌,魔力在他體內激盪,他的法杖閃耀著強烈的光芒,一道道強力的魔法從法杖尖端射出,直擊塔季楊的身軀。火焰、冰霜、閃電,一道道元素魔法交織成網,絢爛的光芒宛如在夜空中綻放的花朵,遠觀的人能夠如此驚呼,正面遭受攻擊的巨龍可不會這樣感受。

  覆蓋在他身上的漆黑鎧甲被砸落一些,浮空的大魔導師試圖束縛住這頭狂暴的巨龍,地面上的陣法在完成前就被詛咒覆蓋。這是一次預料之中的失敗,即使塔季楊已經無法吸收魔力,被拘束在地牢的時光已經足夠讓他慢慢儲存復仇的力量,沒有人知道在那些日日夜夜的剝削後,他是如何保留力量至今。

  塔季楊的攻擊毫不留情,巨大的龍爪向朱利安拍來,風壓讓人難以站穩。芬爾在地面敏捷移動,同時撥動琴弦,音符化作一道道利刃,飛向惡龍。

  這個時期,帝卡村沒有多少高級的冒險者在,低等的近戰職業除了送頭當經驗值外毫無作用,唯一的用途大抵是協助村民進行撤離。能夠使用遠距離攻擊的冒險者留了下來,粉色的史萊姆在地面聚集,在召喚士的指令下逐漸膨脹成一個巨大的軟泥,多少能夠絆住龍的步伐。

  弓箭手站在最高的房子上,箭矢覆蓋著魔力,盜賊在弓箭手的箭矢綑綁上了致命的彈藥。他們與龍的距離太遠,強勁的風壓就能夠擊落箭矢,魔導師在一旁協助附魔,加強箭矢飛行的長度與威力,哪怕他們只是一群普通的冒險者,也能夠聯手起來對龍造成傷害。

  這一箭都精準射向塔季楊的眼睛,龍的鱗片堅硬無比,柔軟的位置並不多,這個選擇逼得他不斷改變姿勢。吟遊詩人的騷擾就像是擾人的蚊蟲,沒有多大實質的作用,各種疊加的負面狀態維持不久,成為詛咒本身的塔季楊只需要幾秒鐘就可以將芬爾的攻擊瓦解。

  嗡嗡叫的蒼蠅會對你造成傷害嗎?吟遊詩人並不指望自己的攻擊奏效,卻能夠大幅度地將惡龍的注意力吸引一部分。

  截至目前為止,惡龍還沒有使用過任何與魔法有關的攻擊,直到發現身下的土地出現新的圖騰。大魔導師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法陣的輪廓變得越來越清晰,粉色的史萊姆成為朱利安的筆,史萊姆的主體窩在朱利安的頸窩,聽著大魔導師的命令描繪著地面。

  「人類,果然全都是一群陰險狡詐的邪惡生物。」

  這是塔季楊第一次開口說話,他的聲音帶著鄙夷與嫌惡,一時間讓朱利安來不及反應。

  惡龍「看」向擋著自己的大魔導師,張開巨大的嘴巴,黑暗的光芒在牠的喉嚨深處聚集。純粹的惡意凝聚成帶有詛咒的能量,朱利安即時張開了包裹自己的護盾,緊接著,黑暗的能量如同狂風暴雨般向冒險者們席捲而來。

  弓箭手的箭矢在半空中被詛咒的能量吞噬,盜賊和魔導師被迫四散躲避。地面瞬間被侵蝕,冒出黑色扭曲的魔力,看上去就像揮舞的荊棘和蔓藤,纏繞住試圖接近的冒險者。草木在被纏繞過後失去生命,房屋在碰觸後快速腐朽而崩塌,執意藏匿在家中的村民被屋瓦掩埋,而受損的範圍還在擴大。

  原本的結界潰散,透明的護盾被塔季楊吐出的能量侵蝕,逐漸變得黯淡無光。一道道裂痕出現在表面上,接著是玻璃破碎的清脆聲響,黑色的詛咒之力如毒蛇般鑽進裂縫,彷彿有無數隻手在撕扯著它。

  詛咒的黑色魔力蔓延到四周,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這漩渦像是有生命般,不斷擴張吞噬周圍的一切。

  冒險者們在結界內奮力抵抗,有人已經痛苦地倒下,夢魘吞噬了他的神智,身上浮出點點的青紫。臨時組成的救助隊抬來隨地製作的擔架將人帶走,村莊的最外圍設置了簡單的避難處,為了避免更加刺激塔季楊,第四代已經命令長老會的大部分成員負責保護與協助村民。

  聖職者退居二線,重新在周圍張開更加堅固的結界。詛咒的能量被阻擋在內,大魔導師咬著牙,揮舞著法杖,從內部加強了這個護盾。低等冒險者已經失去戰鬥能力,光是努力維持意識不被詛咒侵蝕就耗盡全力。

  狀況還會更加糟糕,詛咒的力量過於強大,護盾不斷地減弱。

  塔季楊不再保留,魔力迅速從體內流失,就像人類的血液不斷抽離體內。黑色魔力構成的翅膀從他的背後張開,他的龍爪上閃耀詛咒的黑光,毀滅性的詛咒力量撕裂了空氣,朝向村民聚集的地方攻擊。

  在這時候張開大型護盾根本來不及,大魔導師的法杖發出火紅的光芒,聖屬性與火屬性的魔力在空中交織,巨大的能量擋在前方。芬爾的琴聲尖銳到幾乎刺耳,雙手飛快地撥動琴弦,琴聲回蕩在戰場上空,每一個音符都帶著強大的魔力,跳動的音符融入朱利安的攻擊之中,與朱利安的魔力產生共鳴。

  兩股力量在空中撞擊,黑色的光芒如同波濤洶湧的大海,不斷吞噬著火紅的能量。不需要多久,朱利安的法杖向下揮舞,巨大的能量爆發,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塔季楊讓攻擊偏離了軌道,將地面撕裂成一道道深溝,大量的沙塵瀰漫整個空間,哪怕是高空也被一瞬間籠罩。黃沙飛舞,視野被瞬間遮蔽,整個戰場陷入一片混沌。狂風捲起地面的碎石與塵土,宛如一場沙暴在這片戰場上肆虐。

  「瘋了!你知道使用魔力會加速你的死亡嗎!」

  回應朱利安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吼。隨著這聲吼叫,巨龍的身影在沙塵中若隱若現。下一個瞬間,鋒利無比的爪子,猛然撕裂黃沙,形成了一道致命的旋風。戰場的視野重新恢復,卻看見塔季楊迅猛地朝地面拍下,他的爪子在這時就像巨大的鐵鎚,直接將大魔導師朱利安拍打到地面。

  「朱利安大人——!」

  吟遊詩人根本來不及幫助大魔導師,她的指腹被琴弦劃破,音樂已經失去旋律。

  巨大的衝擊力讓地面震動,砂石四濺,宛如天崩地裂。

  朱利安重重地砸向地面,五臟六腑並沒有因為高空墜落而被碾碎,有什麼柔軟的東西接住了自己。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塔季楊就從半空中俯衝,試圖用物理攻擊奪走大魔導師的性命。

  忽然一聲嘹亮的戰吼響起,伴隨著一道金色的光芒劃破天際。那光芒快如閃電,詛咒在接觸的瞬間便消失殆盡,阻擋的黑色魔力紛紛碎裂,從空中落下的光點直奔巨龍而來,瞬間將他的注意力轉移開。

  「不准你——對我的同伴——動手——!」勇者的聲音響徹,他手中的巨劍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只見他如流星般從空中俯衝而下,橫插入朱利安和巨龍之間的戰圈。

  拉姆羅斯的巨劍揮開了巨龍的爪子,鏗鏘的聲響清脆地迴盪在整個戰場,劍氣如同狂風暴雨般洶湧而出,迫使巨龍退後一步。
  轟!

  地面被勇者踩出了一個窟窿,他站好姿勢,方才的一擊把烏雲劈開了一道口子,陽光終於從縫隙中灑落。巨劍反射著太陽的光芒,一抹金色在戰場上閃耀,與巨龍的黑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