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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12056 字
更新於: 2024-07-05
金釧兒的真實身份是合歡宗埋在賈家的一名暗樁,雖然情覺以為賈府上下沒有合歡宗人,那是因為受過教訓的她們已然由明轉暗,加上入到高門大戶內的終究是少數,所以情覺在不知情的狀況下,也沒辦法單靠外表判斷誰是自己人來,而在賈家的這些合歡宗人也與情覺一個目的,都是為了完成之前簡太后照顧賈家的交代。
畢竟再怎麼樣,合歡宗都不會只讓情覺獨挑大樑,這既不穩妥,也過於苛刻,所以她們其實埋了很多與宗門有關係的人等在內,除了金玉釧兒兩女之外,寧府的尤氏也是合歡宗的關係戶,雖然她們不一定是真正的合歡門人,但其肯定與宗門之間有緊密的聯繫,當代的人情網路又使這群人能被宗門所信任。
金釧兒早已收到了宗門的警告,知道賈家的大廈將傾,做為王夫人管家的得力助手,她的眼界、智慧、才能可都不低,要知道王熙鳳雖然掌理榮國府,但到底只是代管罷了,很多事情她同樣要請示王夫人,那麼王夫人自然又會把事情交給金釧兒協理,所以金釧兒的地位可不是一般的高。
從小就進賈府的她也服侍了王夫人許多年,賈家是這麼個優厚下人的家風,金釧兒又是在寬容慈厚的王夫人底下,主子能受享的,金釧兒自然也沒少過,也因此,當收到警告訊息時,金釧兒甚至產生了與賈家一同毀滅的殉道情緒,然而金釧兒的理性卻很清楚,自己的犧牲對於事態一點幫助都沒有。
王夫人雖然年過四十,不過因為長在富貴之家又保養得當,加上近些年把事務交給王熙鳳處理的關係,兼之又崇信佛教長期茹素,所以雖然生過了三個孩子,但臉蛋與身材仍舊保持良好,堪稱風韻猶存的標準典範。
金釧兒一見到這張仍顯俏麗的臉蛋,雖然整體仍與她小時候的印象一般無二,但是眼角的皺紋還有對方逐漸拉長的睡眠時間,都讓金釧兒明白王夫人已然不再年輕的事實,而金釧兒自己則在當打之年,她覺得自己有義務要盡己所能,讓王夫人可以從這場苦難脫身,這才是回報對方關照之恩的正確方式!
只是這邊金釧兒面臨了一個困境,那就是只要她還在賈府內,那她永遠都不可能拯救王夫人,所以金釧兒得設法抽身離開賈府才行,但若不是鑄下嚴重大錯的話,以王夫人的性格與賈家的門風來看,金釧兒根本沒機會得出賈府。
而如今,理解王夫人的金釧兒看見了送上門的機會,也就是這位賈家寶玉。
金釧兒知道王夫人很厭惡男女私情,其實金釧兒也能明白為什麼,畢竟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王夫人這也是為了保護兒女們而走向極端,如今,金釧兒便是要在這一點上大做文章──她要主動與賈寶玉調情,狠狠觸碰王夫人的逆鱗。
金釧兒相信這般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也就是在王夫人面前親自與賈寶玉調情這件事,只是若賈寶玉這方不配合的話,那王夫人到頭來可能就只會嘴上罵一罵金釧兒而已,但是賈寶玉居然主動招惹了過來,這讓金釧兒不由得暗暗感嘆了一句,真不愧是寶二爺。
金釧兒知道賈寶玉的秉性,這位就是到處拈花惹草的主,不過因為對方的行為總是不太超過,大家在應對上也把他當可愛的弟弟玩弄罷了,畢竟內闈中總是無聊,有個長的好看的男人肯這般屈從她們,是個年輕女孩子都願意附和著賈寶玉玩鬧。
之前金釧兒都還謹守最後底線,但今日不同,她得要讓已經暗中醒來的王夫人暴怒才行,思及此處,金釧兒睜開眼,將寶玉一推,笑道:
「你忙什麼!金簪子掉在井裡頭,有你的只是有你的,連這句話語難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訴你個巧宗兒,你往東小院子裡拿環哥兒同彩雲去。」
金釧兒這邊說的是賈環和王夫人的婢女彩雲要好的事,大家都知道彩雲跟賈環好,王夫人雖然看不慣賈環的那副樣子,不過到底也是賈政的種,大家都是生活在一塊的賈家人,所以心下也多少會照拂賈環,就是這家夥自己太過不懂事了些,這才鬧得家裡人都不喜歡他,也就這個彩雲和他互看對眼,王夫人見他們要好也沒有故意攔著,便足以說明王夫人還是在乎賈環的。
但是賈環不比賈寶玉,兩個小孩玩在一起也與金釧兒現在的赤裸暗示不同,在賈寶玉準備回話的同時,王夫人便翻身起來給了金釧兒一個大嘴巴子,指著對方罵道:
「下作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
結果也如金釧兒想的那般,賈寶玉見勢頭不妙第一時間便跑了,自己剛剛要是認真的話,現場整一副就是被郎君無情拋下的可憐女子,不過金釧兒從頭到尾的心思就不在賈寶玉身上,而是面前勃然大怒的王夫人,所以她一點也不會因為賈寶玉的舉動而感到心寒。
外邊的丫頭聽見王夫人醒了都忙進來,接著就是考驗金釧兒演技的時候了,她不能表演的太過,免得王夫人心軟,但又不能太過冷漠,這又會讓人起疑。
王夫人這邊叫來了玉釧兒道:
「把你媽叫來,帶出你姐姐去。」
金釧兒聽說,忙跪下哭道:
「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罵,只管發落,別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來年,這會子攆出去,我還見人不見人呢!」
不過金釧兒都幹出了王夫人平生最恨之事,那氣頭上的後者怎麼可能被幾句苦求就改變主意呢?所以還是讓人叫來了金釧兒的母親來把她領了下去。
金釧兒成功了,她跟著自己的母親出了王夫人的住處,當然也帶上了這些年來主子們賞賜的東西,總共加起來幾百兩跑不掉,這還只是賞銀方面,衣褲鞋襪,杯盤食器等等都有,光這點就知道為什麼大家都搶著進賈家當下人了,所以剛剛的哭訴也含有金釧兒的真情在裡頭,這反倒也側面證明了金釧兒想要救王夫人的決心。
遠離王夫人處的金釧兒正在母親屋裡同其母妹說著話,只聽妹妹玉釧兒不解地問道:
「姐姐,妳怎麼如此不小心呢!妳也服侍太太不短時間了,怎麼不了解太太最討厭這些事情呢?」
玉釧兒雖然與金釧兒一樣收到警告,但貪戀賈家榮華的她並不願意去相信外頭的傳聞,所以她也自然聯想不到金釧兒的舉動是孤注一擲的犧牲,如果後者繼續待在王夫人身旁的話,又怎麼替主子謀取一線生機呢?
金釧兒只回了對方一個堅定的表情,見狀玉釧兒也不再多勸,一旁的母親到底見過世面,她多少猜出了金釧兒的想法,所以也沒有多勸自己這位有主見的女兒什麼,只是說道:
「去吧!也不枉太太這些年疼妳一場,做娘的也是知道好歹的。」
於是金釧兒在打點好自己這些年來的所得後,便悄悄地離開賈府,她準備去合歡宗一趟。
合歡宗京城分舵內,金釧兒透過相熟的弟子引介,正與宗內管理委託事務的姐姐商談著,只聽這位管事姐姐問道:
「原諒我重複確認一次,所以妹妹的意思是希望等之後若是賈家出事時,蔽宗能出手救下榮國府的二太太,也就是工部員外郎賈存周的正房──王夫人,是吧?」
金釧兒狠狠地點了點頭表示對方所言無誤,並補充說道:
「只要到時候能護下夫人,使其能免受兵卒們的糟蹋便行了,而妹妹的這些家私連同銀子──約有八百兩也會先行奉上。」
金釧兒見面前的管事姐姐面有難色,於是又加緊說道:
「不夠的話我還有五十二兩可以補上,還望姐姐能成全妹妹想救人出水火的心情!」
管事姐姐聞言只得說道:
「這並非是報酬的問題,而是茲事體大,蔽宗不敢對這項委託立下保證。
一來王夫人的身份重大,榮國府二房正妻,這可不是能輕易糊弄過去的人。
再者,以王夫人素日的風評來看,妹妹妳有沒有想過她拒絕接受我們救助的可能呢?
再來了,就算救下時她不知道,那日後的生活呢?成了賈家唯一受官府通緝的犯人,王夫人她願意這般苟活下去麼?」
金釧兒聽完後也反應過來,確實,自己光想怎麼救下如母的王夫人了,全然沒有設想過救下之後的事情,以她所知道的王夫人性情來看,金釧兒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因為正如管事姐姐所言,王夫人肯定不會想讓賈家蒙羞,所以定不會不顧名節地在賈家敗落後苟活於世。
見到金釧兒的為難神色,管事姐姐也知道這位救人心切的妹妹並未想透徹,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邊管事姐姐倒是替金釧兒想到了一個法子,於是說道:
「這樣吧!蔽宗這裡倒是能將妳引薦給丹王爺,等妳去到了王府後,就看妳有沒有本事取得王爺的垂青了。
王爺的能耐以及身份地位都比蔽宗還要高上幾倍,那時候想必撈出區區一王夫人,也只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
金釧兒聞言也覺此道可行,她相信以她協助王夫人理家的經驗,定能迅速在王府內發光發熱,受倚重的她也就能有機會面見王爺,進而取得王爺的喜愛,最後便能在事敗之時開口請求王爺幫忙挽救賈家,進而讓王夫人免受折辱。
金釧兒也知道丹王府與賈家近幾年互動親密,她也聽史湘雲還有其他去過王府的姐妹們說過,了解到江城的隨和與大肚,所以金釧兒相信只要自己努力進取,在這幾年內搏到一個能在王爺身旁隨侍的婢女機會,她便能在賈家敗落之時,有機會挺身而出跪求王爺救下王夫人,以王爺的脾性來看,王夫人定有很大的機會得以獲釋。
金釧兒將會經由合歡宗的推薦進到丹王府內工作,事情這麼定下了以後,接著金釧兒便與管事姐姐商議另一個問題,那就是金釧兒做為賈家的家生子,她得想辦法甩脫這一身份才行,不然之前談的以及後續計畫都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
畢竟金釧兒是被王夫人趕出來沒錯,但是那指得是離開王夫人房裡,她之後依舊得在賈府幹活,只是以後所能得到的福利以及待遇,還有無形中的地位都遠遠不如以往就是了。
就這樣,在管事姐姐的腦力激盪後,她提出了一個能完美解決金釧兒問題的方案,既然不能以金釧兒的身份出府,那這個金釧兒她們就不要了,她打算安排金釧兒死亡的劇本,而有了新身份的金釧兒,則能浴火重生地進到王府內工作。
之後的一切金釧兒就任由管事姐姐安排,她自己則在偷偷回家把東西收拾妥當,將該付給合歡宗的銀兩結清之後,她便在合歡宗內待著靜候事情發展,這天,一直與她接洽的管事姐姐前來找金釧兒,後者還以為事情已然收尾,沒成想對方是特意過來諮詢她的意見,只聽管事姐姐說道:
「為了不讓彼此間產生誤會,因為這頭事情有了意外的變化,所以蔽宗有義務交代一番始末,還有再度諮詢妳的意向。
據小顏,也就是冒充妳的人昨日收到的最新消息,王夫人那差人過來要妳準備準備,說是等風頭過後會再讓妳回太太房內,所以...妳有打算要改變主意嗎?趁現在都還來得及。」
金釧兒一聽便知道是王夫人的慈悲心腸氾濫了,才沒多久又念起了舊人,正是因為王夫人如此地善良寬愛,金釧兒才想著拼盡己身來報答對方,所以這次的原諒不但沒有讓金釧兒生出回歸之心,反而讓她更加堅定自己奉獻之舉的正確性,不過她還是因為感受到王夫人的仁厚而當場落下眼淚,因為金釧兒知道自己這次的舉動一定會讓對方傷心好長一段時間。
最終金釧兒搖了搖頭,讓管事姐姐依照原定規劃執行便是,直到某天,她得知了自己準備去到王府時,金釧兒才明白一切已然塵埃落定,她已經沒有任何回頭路了。
話說這頭,賈寶玉從王夫人房裡落荒而逃以後,完全不在乎金釧兒下場的賈寶玉在園內四處逛蕩,碰巧見到癡女畫薔導致他沒意識到自己渾身上下被雨淋濕,趕回怡紅院時,婢女們又因為賈寶玉的寵暱而貪玩,完全沒聽到主子正淋著雨在外頭叫門,還是襲人留心,料著是賈寶玉回了來,誰料反被憋著窩火的賈寶玉誤傷。
隔天便是端陽佳節,賈寶玉便一大早跑去找醫生述說病症並抓了藥,而這位王大夫因為丹王爺的藥丸導致生意一落千丈的關係,所以並沒有提醒賈寶玉用上賈家應該有很多的體力丸,而是藉這次機會賺了這位資訊明顯落後的寶二爺一筆。
回來的賈寶玉依方調治後,便放著襲人在床上休息,他則去參加家中的端陽筵席,奈何今日因為個人有個人的難處,所以聚會過程沒什麼人說話調動氣氛,最後大家也就各自散了,賈寶玉也回了來去。
在房內更衣時,不巧晴雯失了手把扇子掉在地上,扇骨直接折斷壞了,這便導致賈寶玉有感而發地嘆道:
「蠢才,蠢才!將來怎麼樣?明日你自己當家立事,難道也是這麼顧前不顧後的?」
晴雯因為自己是由賈母賞給賈寶玉的,所以心態上比其他婢女還要來得高傲,平素又是被賈寶玉寵慣的,聞言便冷笑道:
「二爺近來氣大的很,行動就給臉子瞧。
前兒連襲人都打了,今兒又來尋我們的不是,要踢要打憑爺去,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
先時連那麼樣的玻璃缸,瑪瑙碗不知弄壞了多少也沒見個大氣兒,這會子一把扇子就這麼著了,何苦來!
要嫌我們就打發我們,再挑好的使,好離好散的,倒不好?」
寶玉聽了這些話,氣的渾身亂戰,因說道:
「妳不用忙,將來有散的日子!」
先不管晴雯態度上的恃寵而驕,也不論其言詞間的不合邏輯,就說賈寶玉做為主子,下人因為疏失而毀壞了東西,這放在當代被隨意打罵懲罰都無處告理去,也就只有賈府這優厚下人之家,又在賈寶玉這愛護美麗事物的主子底下,才會使得晴雯有今日這番牙尖嘴利的回答。
這還不算完,晴雯就像吃了炸藥一樣,看著誰都直接往臉上懟,襲人在那邊早已聽見,忙抱病趕過來向寶玉勸道:
「好好的,又怎麼了?可是我說的『一時我不到,就有事故兒』。」
晴雯聽了冷笑道:
「姐姐既會說,就該早來,也省了爺生氣。
自古以來,就是妳一個人伏侍爺的,我們原沒伏侍過,因為妳伏侍的好,昨日才挨窩心腳,我們不會伏侍的,到明兒還不知是個什麼罪呢!」
這段挖苦人的話語也是絕了,到底還是解語花襲人,見寶玉已經氣的黃了臉,於是推了推晴雯,溫言道:
「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們的不是。」
晴雯一聽見「我們」二字,不覺又添了酸意,冷笑幾聲道:
「我倒不知道你們是誰,別教我替你們害臊了!便是你們鬼鬼祟祟幹的那事兒,也瞞不過我去,那裡就稱起『我們』來了。
明公正道,連個姑娘還沒掙上去呢,也不過和我似的,那裡就稱上『我們』了!」
襲人被晴雯這般毫無來由的污衊不由得羞的脹起臉來,賈寶玉自然知道屋內的丫頭都是什麼德行,也就襲人麝月好一點,其他的都在他的寵暱下變得不三不四起來,一點基本的規矩都沒了,那晚的腳踹襲人也是賈寶玉因失職婢女積年所恨而來,誰成想誤傷了友軍,真的想給教訓的沒打著,反而是最任勞任怨的襲人受了傷,所謂最愛的人被傷得最深,果真如此。
聽了晴雯這句反諷後,賈寶玉覺得也是該給襲人不一樣的名分,於是說道:
「妳們氣不忿,我明兒偏抬舉她。」
襲人見兩位這麼鬥上了,忙兩邊討好理明事態,畢竟一邊是賈母所賞,一邊則是賈母寶玉,真要鬧開了去老太太面前也不好看,勸完後襲人也知道事情因己而起,於是便欲抽身而去,留給兩位空間去和好,不料賈寶玉明顯氣還未消,只聽他向晴雯說道:
「妳也不用生氣,我也猜著妳的心事了。我回太太去,妳也大了,打發妳出去好不好?」
晴雯聽了這話,不覺又傷心起來,含淚說道:
「為什麼我出去?要嫌我,變著法兒打發我出去,也不能夠。」
賈寶玉聞言奇道:
「我何曾經過這個吵鬧?一定是妳要出去了不是?不如回太太,打發妳去吧!」
見賈寶玉起身要走,襲人連忙攔了下來說道:
「便是她認真的要去,也等把這氣下去了,等無事中說話兒回了太太也不遲。
這會子急急的當作一件正經事去回,豈不叫太太犯疑?」
賈寶玉要做什麼襲人自然沒法真正攔住,畢竟主僕之分在那,襲人能做的只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先穩住了賈寶玉再說,所以搬出王夫人可能會因為賈寶玉的大動干戈而起疑來勸阻對方。
賈寶玉對此回道:
「太太必不犯疑,我只明說是她鬧著要去的。」
晴雯這時哭道:
「我多早晚鬧著要去了?饒生了氣,還拿話壓派我,只管去回,我一頭碰死了也不出這門兒!」
賈寶玉見晴雯還是這副矯情樣態,於是說道:
「這也奇了!妳又不去,妳又鬧些什麼?我經不起這吵,不如去了倒乾淨。」
說著便要離去,襲人見攔不住,只得跪下了,碧痕、秋紋、麝月等眾丫鬟見幾人吵鬧,原都鴉雀無聞的在外頭聽消息,這會子聽見襲人跪下央求,便也齊齊進來在賈寶玉面前跪下。
幾位賈寶玉房中的之所以一直在外頭觀望,並不是說她們都與晴雯不合,而是因為主子正氣在頭上,她們做丫頭婢女的哪能開口勸什麼,也就襲人為了不讓賈寶玉鬧到太太那去,省得又掀起一番風波,加之她敢承擔失寵的風險勇於勸諫,又能容忍晴雯這種刁蠻性情的,所以才有如今一跪,便是怕賈寶玉因此受到責罰,也希望對方能改一改這小孩子脾性,堪比長孫皇后的更衣道賀,都是想引導所愛之人成為更好的人而已。
其他女孩兒則沒想那麼多,她們只是折服於襲人素日的為人與品德,而且也沒少受到這位姐姐的照顧,見對方都不惜跪下想說服賈寶玉回心轉意,大姐頭都這般作態了,她們自然也得進來幫忙壯壯場面不是?所以她們此舉跟幫助晴雯其實沒多少關係,全都只是想要支持襲人罷了。
賈寶玉見狀忙把襲人扶了起來,歎了一聲在床上坐下,叫眾人趕緊起去後向襲人道:
「叫我怎麼樣才好!這個心使碎了也沒人知道。」
說著不覺滴下淚來,襲人見寶玉流下淚來,自己也跟著哭了,晴雯原先一直在旁邊哭著,見賈寶玉明顯氣消了後方欲說話,只見林黛玉進了來,她也就適時地抽身而退。
林黛玉來了說了會話後便走了,接著賈寶玉便去應薛蟠的邀約吃酒,席散歸來的賈寶玉踉蹌至自己院內,只見院中早把乘涼枕榻設下,榻上有個人正睡著,賈寶玉只當是襲人,一面在榻沿上坐下,一面推著她問道:
「疼的好些了?」
只見那人翻身起來說道:
「何苦來,又招我!」
賈寶玉一看,原來不是襲人,卻是晴雯,寶玉將她一拉,拉在身旁坐下,笑道:
「妳的性子越發慣嬌了,早起就是跌了扇子,我不過說了那兩句,妳就說上那些話。說我也罷了,襲人好意來勸,妳又括上她,妳自己想想,該不該?」
晴雯道:
「怪熱的,拉拉扯扯作什麼!叫人來看見像什麼!我這身子也不配坐在這裡。」
賈寶玉笑道:
「妳既知道不配,為什麼睡著呢?」
晴雯自知多少有些理虧,嗤的又笑道:
「你不來便使得,你來了就不配了。
起來,讓我洗澡去,襲人麝月都洗了澡。我叫了他們來。」
又談了會之前的洗澡趣事後,晴雯說了剛才賈母那送來了果子,賈寶玉讓晴雯去拿,只聽晴雯笑道:
「我慌張的很,連扇子還跌折了,那裡還配打發吃果子?倘或再打破了盤子,還更了不得呢!」
賈寶玉聞言笑道:
「妳愛打就打,這些東西原不過是借人所用,妳愛這樣,我愛那樣,各自性情不同。
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妳要撕著玩也可以使得,只是不可生氣時拿他出氣,就如杯盤,原是盛東西的,妳喜聽那一聲響,就故意的碎了也可以使得,只是別在生氣時拿他出氣,這就是愛物了。」
晴雯聽了後笑道:
「既這麼說,你就拿了扇子來我撕,我最喜歡撕的。」
寶玉聽了便笑著遞與晴雯,晴雯果然接過來,嗤的一聲,撕了兩半,接著嗤嗤又聽幾聲。
寶玉在旁笑著說道:
「響的好,再撕響些!」
正說著,只見麝月走過來笑道:
「少作些孽吧!」
寶玉趕上來,一把將她手裡的扇子也奪了遞與晴雯,晴雯接了後也不顧這是麝月的東西,仗著賈寶玉當下的寵愛便硬生生地將麝月的扇子撕了幾半子,接著二人就如烽火戲諸侯的幽王與褒姒那般盡情大笑著。
麝月無奈道:
「這是怎麼說,拿我的東西開心兒?」
不過對此情景麝月也沒辦法,到底賈寶玉是主子,論理麝月沒法說些什麼,而且賈寶玉也說了拿自己的扇子來補償她,至於賈寶玉要她搬扇子匣子來的要求,明擺著是要給晴雯玩鬧,麝月就給直接回絕了,晴雯要撕著玩自己搬去,論身份大家都是奴才呢!
而地上這些四分五裂的扇屍,則由小丫頭佳蕙過來撿拾整理,幾人之後與被叫來的襲人一起乘涼消暑,不消細說。
次日午間,王夫人、薛寶釵、林黛玉等眾姊妹正在賈母房內坐著,這時候史湘雲來了,她們聊了些以前史湘雲的淘氣事蹟,說了會後,史湘雲便拿出她預先準備的禮物,這是她特意帶來給婢女們的絳紋戒指,只聽史湘雲說道:
「襲人姐姐一個,鴛鴦姐姐一個,金釧兒姐姐一個,平兒姐姐一個。
若不是我親自帶來,難不成打發來的小子能弄得明白不成?」
這也是對大家剛才虧她這般麻煩的反駁,畢竟小姐們的還弄得清楚,若是婢女們的話,那些外頭的男丁又哪裡能曉得呢?到時候給錯了不更麻煩嗎?
眾人也覺是此理,說說笑笑一陣後,賈母向史湘雲道:
「吃了茶歇一歇,瞧瞧你的嫂子們去。園里也涼快,同你姐姐們去逛逛。」
史湘雲答應了聲後遂將三個戒指兒包上,歇了一歇,便起身要瞧鳳姐等人去,眾奶娘丫頭也都跟著,到了鳳姐那裡說笑了一陣後,出來便往大觀園來,見過了李宮裁,少坐片時,途中史湘雲讓這些奶娘丫頭各自散去後,便往怡紅院來找襲人。
到地方後,襲人斟了茶來與史湘雲吃,一面笑道:
「大姑娘聽見前兒你大喜了!」
史湘雲紅了臉,吃茶不答,大家都以為她是害羞,然而史湘雲哪裡是害羞了,她是有苦難言,臉給氣紅的!
的確在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大戶女子婚嫁的唯一正統方式,但見過世面的史湘雲哪裡願意了!更別說她心裡還有著江城,就不說元春與探春兩女嫁到王府後的高樂模樣,單說未出閣的迎春惜春,包括她自己,不也是在江城的庇蔭下自由飛翔嗎?
結果前些天被喊回了家,劈頭蓋臉就是要自己準備出嫁,再問就是一點細節也不透露,沒辦法,無父無母的史湘雲又能怎麼辦呢?只得服從叔叔們的指示,過幾天就都得留在家裡以免惹人閒話,這次也是藉著給賈母送禮物才能來這一趟。
至於江城家的婢女們也早知道史湘雲訂婚的事,她們自然聯想到之前史家的聯姻請求,所以大家便都理所當然地認為史湘雲便是未來的家人,只是問題就出在這理所當然身上。
大家都以為史湘雲知道自己要嫁給江城,但是前者實際上一無所知,所以兩造的情緒有了天地般的極端隔閡,面對大家的祝福與高興,史湘雲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只得裝模作樣的笑笑表示附和,幾女也只以為是史湘雲害羞了,所以都沒有過分追究對方的異常。
這邊史湘雲和襲人聊起了從前,也贈送了戒指,又說到之前賈寶玉賭氣鉸了的扇套,正說著有人來喚賈寶玉出去見客,說是興隆街的大爺──賈雨村來了,老爺要寶二爺出去見人呢!
聽著賈寶玉的抱怨,史湘雲自然想到了隔壁的江城,這是她唯二能參照的成年男性了,有鑑於對方的成就,於是開口勸這位長不大的兄弟多把握機會,當年江城在家也是那副懶散模樣,但還是能鄭重接待每一位來客,他一介草民能如此,你賈寶玉不更應該做得更好嗎?
只聽史湘雲笑道:
「你還是這個情性不改,如今大了,你就不願讀書去考舉人進士的,也該常常的會會這些為官做宰的人們,談談講講些仕途經濟的學問,也好將來應酬世務,日後也有個朋友。
沒見你成年家只在我們隊裡攪些什麼!」
說到最後,史湘雲有些後悔地左顧右盼了下,畢竟丹王爺不也是混在女人隊中嗎?好險幾女並不常與賈寶玉房裡的人玩,這才免了她下次被江城責問的窘境,史湘雲很常因為這般直言不諱而間接罵到江城,老實說史湘雲也不明白,分明是這般有能為的人,做的也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甚至都是親王了!怎麼每每說到人的缺點時,總會不小心連著江城一起罵進去了呢?
然而史湘雲很快便意識到自己以後就沒這機會了,所以心情難免低落了幾分,不過賈寶玉的回應以及襲人的勸解很快就排遣掉這股沉悶,對於這位寶兄弟的見解她只覺得天真的可笑,之前的探春是恨不得身為男人天地翱翔,這裡則有個男人不願出閣的!
這邊賈寶玉埋怨完一通後便出了門,史湘雲與襲人又聊了一會後,便想著去把最後一份戒指送給金釧兒,然而因為襲人發現賈寶玉忘了帶扇子的關係,史湘雲也就先在怡紅院等著,沒成想襲人出去回來後,給史湘雲帶了一個可怕的噩耗──金釧兒投井死了!
史湘雲聽到後只覺得五雷轟頂,從小一塊玩著長大的朋友年紀輕輕便死了,還是在自己帶著禮物到訪之前!史湘雲的悲痛與震撼不在話下。
這邊說到賈寶玉去見過賈雨村,回來時便知金釧兒含羞賭氣自盡,他心中早已五內摧傷,進來又被王夫人數落教訓,也無可回說,見寶釵進來,方得便出來,茫然不知何往,背著手低頭一面感歎,一面慢慢的走著,信步來至廳上。
好巧不巧直接撞進自己老爹賈政的懷裡,賈政出口關心了幾句,見賈寶玉依然一副惶悚的樣子,應對不似往日,原本無氣的,這一來倒生了三分氣,忽有人來報說忠順親王府來人,賈政聽了便趕忙過去迎接。
與來者相談一陣後,賈政方才知道又是賈寶玉這孽子惹的禍,命人喚賈寶玉來後,賈政直接問道:
「該死的奴才!你在家不讀書也罷了,怎麼又做出這些無法無天的事來!那琪官現是忠順王爺駕前承奉的人,你是何等草芥,無故引逗他出來,如今禍及於我!」
賈寶玉聽了唬了一跳,忙回道:
「實在不知此事。究竟連「琪官」兩個字不知為何物,豈更又加「引逗」二字!」
賈寶玉為了讓謊言更加逼真,在說完後便直接哭出了聲,賈政未及開言,只見那長史官冷笑道:
「公子也不必掩飾,或隱藏在家,或知其下落,早說了出來,我們也少受些辛苦,豈不念公子之德?」
賈寶玉連說不知,那長史官冷笑道:
「現有據證,何必還賴?必定當著老大人說了出來,公子豈不吃虧?既云不知此人,那紅汗巾子怎麼到了公子腰裡?」
寶玉聽了這話不覺轟去魂魄,目瞪口呆,心下自思道:
「這話他如何得知!他既連這樣機密事都知道了,大約別的瞞他不過,不如打發他去了,免的再說出別的事來。」
思付至此,於是賈寶玉說道:
「大人既知他的底細,如何連他置買房舍這樣大事倒不曉得了?聽得說他如今在東郊離城二十里有個什麼紫檀堡,他在那裡置了幾畝田地幾間房舍。想是在那裡也未可知。」
那長史官見總算得到了答案,也陪笑道:
「這樣說,一定是在那裡。我且去找一回,若有了便罷,若沒有,還要來請教。」說完後忠順王府的人便忙忙的走了。
王府的人走了,賈寶玉的劫難才剛要開始,這邊賈政送走官員去後,碰上了賈環與一眾小廝胡鬧亂跑,立刻劈頭蓋臉地嚇罵住這個兒子,賈環雖然唬的不行,但因他才剛聽說賈寶玉犯下的錯事,這頭正好能在賈政面前告狀,順便轉移對方的注意力,於是他這般辯解道:
「我本來不這麼跑的,只因從那井邊一過,那井裡淹死了一個丫頭,我看見人頭這樣大,身子這樣粗,泡的實在可怕,所以才趕著跑了過來。」
賈政聽了驚疑萬分,自問從祖宗以來皆是寬柔以待下人,自覺近年疏於家務,致使生出這暴殄輕生的禍患,生怕外人知道了,那賈家這些年來的名聲也就壞了!
賈政忙喝令快叫賈璉、賴大、來興處理此事,小廝們答應了一聲,方欲叫去,賈環這邊忙上前拉住賈政的袍襟貼膝跪下道:
「父親不用生氣,此事除太太房裡的人,別人一點也不知道。我聽見我母親說......」
說到這裡時賈環作勢四顧一看,賈政知意,將眼一看眾小廝,小廝們明白,都往兩邊後面退去。
賈環這才悄悄說道:
「我母親告訴我說,寶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裡,拉著太太的丫頭金釧兒強奸不遂,打了一頓,那金釧兒便賭氣投井死了。」
話未說完,把個賈政氣的面如金紙,大喝一聲:「快拿寶玉來!」
一面說一面便往裡邊書房裡去,眾門客僕從見賈政這個形景,便知又是為寶玉了,一個個都是啖指咬舌,連忙退出。
那賈政喘吁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滿面淚痕,一疊聲乎喝道:
「拿寶玉!拿大棍!拿索子捆上!把各門都關上!有人傳信往裡頭去,立刻打死!」
眾小廝們只得齊聲答應,有幾個來找賈寶玉。
賈政自是心裡苦悶得很,他原想這個兒子平素雖然被寵壞了,但好歹也是知曉禮法底線,小打小鬧的弄不出什麼問題,說是不肯讀書嗎──好歹只要他這父親還活著,也能顧著寶玉的半生,所以平時也就口頭說說,偶爾出個作業免得他真玩荒廢了。
客觀來說,賈政做為嚴父已經足夠寬厚了,上面是賈母照應著賈寶玉,旁邊還有王夫人的挾制,他介於好兒子、好丈夫以及好父親三個角色之中掙扎著,可是別忘了,社會賦予父親的權利最大,所以只要賈政願意,其實賈寶玉根本不可能長成這副模樣。
但是賈政沒有,他到底還是寵這位鍾靈毓秀的寶玉,做為一位沒享受過多少父愛,更多時候被母愛包裹的孩子,賈政能不眷戀、不去顧忌母親的心情嗎?加上他又敬佩自己的正房王夫人,自然也得考慮到妻子的感受,然而也就是這些退讓,導致賈寶玉成了如今姦女未遂,還害其人跳井自殺的混世魔王!
賈政深感賈寶玉的錯誤自己得付全部責任,儘管他教育孩子的處境深受挾制,但賈政並沒有想藉此卸責,如今逝者已矣,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打醒這個孽種,好免得他將來做出弒君殺父等罪大惡極之事。
愛之深,責之切。
等賈政從盛怒中回過神來時,自己手上的板子已經被王夫人給抱住了。
賈政嘆道:
「罷了!罷了!今日必定要氣死我才罷!」
王夫人只是哭道:
「寶玉雖然該打,老爺也要自重。況且炎天暑日的,老太太身上也不大好,打死寶玉事小,倘或老太太一時不自在了,豈不事大!」
賈政聞言冷笑道:
「倒休提這話!
我養了這不肖的孽障已屬不孝,教訓他一番還有眾人護持著他,不如趁今日一發勒死了,以絕將來之患!」
說著,便真要拿繩索來勒死,王夫人連忙抱住哭道:
「老爺雖然應當管教兒子,也要看夫妻分上,我如今已將五十歲的人,只有這個孽障,如必定苦苦的以他為法,我也不敢深勸,但今日老爺越發要他死,豈不是有意絕我!既要勒死他,那也請老爺快拿繩子來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們娘兒們不敢含怨,到底在陰司裡得個依靠!」
王夫人說完後趴在賈寶玉的身上大哭起來,透過衣裳感受著賈寶玉的傷勢,又想起了早死的賈珠,王夫人悲傷的情緒逆流成河,動靜也就鬧得更大了,早已跟著出來的李紈聽到王夫人哭訴賈珠的名字,她也情不自禁跟著哭了起來。
一來李紈知道這裡得跟著哭才合理,畢竟好歹也是給賈珠守寡之人,再來李紈這次也是哭得情真意切,畢竟原本只是個報酬豐厚的任務,誰能料搞成現在她還得自己賺錢延續任務的慘況,要不是幾年前有了江城的藥丸能夠倒賣,只怕李紈此刻會哭得更加傷心。
不過李紈一想到近年的價格一跌再跌,原本以為會越來越殷實的退休金庫成長不如預期,有點煩悶的李紈也趁此機會,釋放一下自己累積下來的負面情緒。
賈政自也想起了賈珠,這個受他看好的大兒子,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全天下父母們最難跨過的檻,尤其還是位肯定能青出於藍的好兒子,傳承感、榮耀感、充實感揉雜成難以言喻的欣慰之情,隨著斯人入土而一夕之間歸於虛無。
賈政恨嗎?他當然恨,而且他最恨自己,他覺得許是自己太嚴苛了,這才害得求好心切的賈珠一病死了,所以他之後才會依著老母親與正妻的意,極大程度地放任賈寶玉胡鬧到這等年紀,本以為靈慧的寶玉不致墮落,結果證明他錯了,憤怒、懊喪、羞愧、後悔、悲傷、失落等等情緒匯聚在了一塊,這才有了賈政的暴怒出手。
鬧出這麼大的事賈母自然聞風而至,在一通挖苦與反諷後,賈寶玉便被抬放凳上,隨著賈母、王夫人等送至賈母房中,彼時賈政見賈母氣未全消,也不敢擅自離去,遂跟了進去看看寶玉。
這頭王夫人喚人來料理賈寶玉的傷勢,揭開其衣褲一瞧,果然打重了,賈政見王夫人一邊哭喊著「兒」,一邊又哭喊著「珠兒」,再見了見賈寶玉的傷勢,也後悔自己不該下毒手打到如此地步,剛才賈母倒是有一句罵醒了賈政,確實當年父親還在時,自己幼年胡鬧也沒被教訓成這副模樣,雖然當年的自己與賈寶玉今日所作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但是自己的確是下手過重了,原不該這樣的啊!
唉!賈政暗嘆了聲,勸了幾句賈母,結果反被護孫的賈母搶白道:
「你不出去還在這裡做什麼?難道於心不足,還要眼看著他死了才去不成!」
賈政聞言只得灰溜溜地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