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由之名。（之三）

「她們想接受政治庇護。」

我總結道。

「愛依，我的艦隊要留下，如果妳堅持要驅逐我，那麼要開戰就開戰吧？天狐聯邦本來就做好了與希里絲共和國發生全面衝突的準備。這個星球有人需要幫助，我可不會當作沒看到，這也包括妳。」

「我才沒脆弱到需要妳來拯救。」

我沒理會她口頭上的抗議繼續對女孩們說。

「我會送妳們到天狐聯邦，至於妳們到孩子，轉化爲希里絲後妳們想回來隨時可以回來，妳們可以待在阿姆羅照顧妳們的孩子，然後是大公，我能得到你投降的聲明吧？」

「我不同意！」

「我是問大公，愛依妳不支持沒有法律效力就算了，我總可以知道大公在這件事的立場吧？」

斐烈大公張開了口，乾燥的咽喉讓他的聲音嘶啞，但他還是開口了。

「我向民主星域聯合——」

「瑞希妳沒必要這樣！」

愛依尖叫從沙發站了起來，已經沒了方才的冷靜。

「妳沒必要這樣⋯⋯為什麼妳可以這麼的破壞我所有的努力，妳應該清楚，我不想看到這顆星球的人流血。」

「他們早就在流血了。」

我反駁道。

「可是現在就要因妳流血！」

她喊道，眼角浮出淚花。

「妳殺了上國武帝還不夠嗎？我知道妳在其它星球做的事情，妳有需要殺了所有聖國男性嗎？強迫親子分開、強迫轉移人口，這在許多文明都是妥妥的戰爭罪！」

「那是必要之舉，過去早就有學姊在消滅災厄時做過同樣的事情只是沒到這個規模而已。我們希里絲不受這些約束，和諧才是最優先事項。」

「我是絕對不會認可的！不管是什麼理由，大屠殺就是錯誤！我們在這裡應該是為了避免大規模殺戮的發生！現在永星聖國放棄了對外擴張，放棄對奧林匹克的戰爭準備開始了內部改革，可是妳卻這樣強行介入！我、羽希乃，還有犧牲的心菜⋯⋯努力又是為了什麼！」

「217億年哈爾基斯決戰，保護行星其它的蜂群一個嗜殺蜂群被我們抹去；千年後的217億年瓦沙亞戰役，在繁殖中掠食男性體的瓦沙亞女性被抹除。」

「那又如何？只是說明了第二共和的最後時代我們做錯了，所以今天才需要群星共榮體替代星源公約組織。」

「第二共和的最後一天，卡爾沙戰役，戰爭行星被投入使用消滅一個達到二型文明的掠奪者帝國，對恆星使用速子打擊炸毀整個星系——前世我就在那個現場！當時的調停大使在面對前所未有的災厄時選擇戰鬥，不擇手段維護和諧，因為她們知道！只要退讓立刻就有人要受傷！」

我大喊道。那天麻璃亞的決定促成了今天的第三共和，我曾支持她，相信這個共榮體能帶領我們直面災厄不再退縮。

「今天我們面臨著更大的威脅，妳也清楚吧？沒有空間再退讓了。不只是那些政權下受虐的人們，先進文明的公民已經受傷了，希里絲已經全體在戰鬥了，可是沒有用，非暴力的方法沒有用，大家一直在犧牲啊⋯⋯新一代的希里絲一世的預期壽命不到20年，她們大部分都會在任務中戰死，我們的種族就要因為戰爭毀滅了！《守護天堂》法案通過前我聽到了維安議會甚至想把我們的基因序轉讓給其它文明來確保希里絲的生存！她們覺得我們可能會滅絕！」

「那種事情⋯⋯」

愛依握緊了拳咬住了嘴唇。

「如果要殺戮一顆星球那就殺戮一顆星球吧？它們災厄是要顛覆文明的秩序，這可是它們開始的戰爭！」

我指著斐烈大公指控道。

「若再不拿出全力反擊！我們會輸掉戰爭！總有人需要做！所以！我！才這麼做的。」

她咬緊了牙雙眼瞪著地板。

「妳就有那麼的⋯⋯」

「什麼？」

「妳就有這麼的恨他們嗎？」

愛依抬頭，失去了星光的雙眼望向靈魂深處。

「我啊⋯⋯我也恨啊，可是我從來我都不覺得能夠以此當作殺人的理由。我還是不想妳在這裡，但瑞希妳不會撤軍的吧？那說吧？妳佔領了這顆星球妳又要做什麼？要殺了所有男性？妳要殺了斐烈大公，就像妳殺了羽希乃在聖國這一世的丈夫？」

我們爭論中的男人摒住了呼吸。

「妳難道沒想過這會對她造成多少傷害嗎？對我⋯⋯妳會傷害到我嗎？」

愛依質問。

「我會安排妳的轉生，洗去所有記憶開始新生，如果妳願意，妳可以來天狐聯邦。」

我說，放緩了語調抬頭望著她，希望她能就此被打動。

「妳真的辛苦了⋯⋯可以不用再這麼努力了，之後的事，我會連同妳們的份一起努力，而我造成的傷害⋯⋯我也會去彌補。妳也是我的學妹，為了妳們，我就是為此而努力，我要建造一個屬於我們希里絲狐族的國家，可以有選擇有安全受保護的生活，不用再戰鬥到死。這傷到了妳，我很抱歉，但我保證不會再讓妳受傷。」

愛依聽著一手擦去了淚花壓著腹部笑了起來，那笑法有著病態感。

「瑞希，妳覺得這是可以彌補的嗎？傷害，是不可逆的。」

愛依說著看向房間內其它幾位女孩，她們也都垂下了視線情緒低靡，其中唯一有火焰色捲髮的女孩希碧一手放在小腹。我讀過聖國的任務報告說她還有愛依的子宮都曾經被傷到出現破裂，那傷口，就算治好創傷是永遠烙印在靈魂上。

「不是嗎？所以才要消除記憶。羽希乃要是記得是自己放棄永星聖國亞力士才會被處決，才有這麼多死亡，她絕對一刻都忍受不了現在就會自殺。那麼⋯⋯我呢？瑞希？」

她瞪視著我，再次質問。

「等妳到了天狐聯邦過上正常、幸福的生活就不會再煩惱了。」

我說出了我早以預備的答案。

「幸福？」

愛依語帶諷刺好笑的說。

「誰來給我這個妳口中所謂的『幸福』呢？妳能嗎？」

「我當然——」

「妳才不能吧？妳有戰爭要打贏早就做好犧牲的覺悟，這才是希里絲，妳怎麼可能讓身後有人抱持思念等待妳返家。」

她悲傷的笑著搶在我能回答前打斷了我的話。

「妳的靈力視『看得到』生命的靈魂吧？妳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

可以想像星火那是能照穿黑夜的耀眼，但現在那星火暗淡，甚至比房內四位還不是希里絲的女孩暗淡。

我很討厭我自己說出的診斷。

「很暗淡⋯⋯我感覺我就要失去妳。」

「我的靈力衰竭很嚴重，時間不多了啊⋯⋯這應該就是我的最後一世。」

愛依說著把手放在胸口閉上了眼，被睫毛彈開的淚珠滑落了她的臉頰。

「瑞希妳就不能放手？當作是實現我一個願望？我不想跟妳走，我也不想被妳拯救⋯⋯拜託妳，將軍。」

我看著她久久我好難再說出哪怕是一個字。

「這是⋯⋯妳的真心嗎？」

愛依垂下一對狐耳點頭然後張開了剛才閉起的雙眼。

「我不想要參與妳的復仇，也不需要妳替我復仇。妳應該要能理解，就算是那些有害的關係，那也是某些人僅有的⋯⋯我的同期都死了，復活機能停擺，我也不像羽希乃有愛她的土著人王子想做守護她每一世的騎士，我的生命中從沒擁有過家人⋯⋯得米特里，是我僅有的。」

她看了一眼斐烈大公。

「對於許多聖國女性也是如此，瑞希妳應該要知道這個國家的男性是可悲的，他們不能選擇自己的基因，然後他們來不及選擇自己的教育。」

我很是震驚。

現在，我才終於明白了，她不是不能而是沒想要阻止我進軍，打從一開始她的目的就是要保住斐烈大公的生命，其它一切都僅是附帶是隨時都可以在談判中放棄的要求。

「我們在解放各個城市的過程中發現有超過兩成的女性具有成為希里絲的資質，如果看貴族女性數字會達到八成以上，愛依妳能看出其中的異常吧？這遠遠高出一般文明最高的一成人口⋯⋯聖國的人們沒有集體的意識網路，演化模式是利己優先，但卻是現在這個結果？怎麼樣的社會才會逼得一個人違反有利自身的生存本能，在絕大多數時候優先考量周邊的人們？它們要把女性凌虐到什麼樣的程度才能做到？」

說著這些我忍不住顫抖，將人心逼到極限要她們主動為姐妹、孩子獻身，她們僅僅是脆弱的土著人，不是我們。沒有靈力，死後也不會有超維網路記憶她們的靈魂，被糟踏盡後生命火燭消失在宇宙的歷史中，無從弔念，什麼也無法留下。

「——一個需要我拯救的社會。」

愛依直直的望著我，她的眼中沒有對話語的任何迷茫。那是我無法擁有的表情，對於敵人我給不出溫柔。

「而妳，卻說這個社會的壓迫者有存在的必要？」

「我認為是，只要有聖國的婦女還當他們是家人。」

「妳就願意接受嗎？那可是災厄。」

「我是希里絲，就這點程度我怎麼不能做到？」

她的回答令我感到好沮喪。

「我知道了，好吧。」

我撐著沙發上扶手起身，直面她的決意再次扶正了扣在領口上的民主星域聯合胸章，我本沒打算讓步，但是——

「我重新對一次要求吧？阿姆羅宣布無條件投降，女性人口的安置、戰爭罪犯處理由民主星域聯合定奪，然後是斐烈大公一家，解放除依庭．愛依外的所有大公妃，並且驅逐斐烈大公離開天堂星域，未經民主星域聯合許可不得返回。」

「如果是這個條件，我能同意。」

愛依點頭。

「謝謝妳，將軍。」

「這樣真的就好嗎？」

我問，不過她沒有直面回答我的問題。

「自由不代表好，民主也是。」

我取出了全息投影儀叫出了投降文書，幾個字母的跳動剛才口頭上的約定按照我的想法更新到投影文件上。

「簽字吧。」

指頭按著投影的光粒我把文件拋到她面前。

愛依快速的閱讀了內文用手尖寫上牽起星光附上了自己的名字。

「既然妳同意這份文件，那麼斐烈大公就有必要向聖國人民發表投降宣言，這樣我才會兌現我應履行的承諾安排大公離開的太空梭。」

我轉向斐烈大公說。

「我會做的。」

「是那樣的話就好。」

我點頭，關掉了全息投影儀讓文件化為光點消散。當然他不會耍手段，他沒有蠢到不理解自己的立場，他很清楚能活下來的原因完全就是因為愛依要求，決定阿姆羅的未來他沒有話語權。

「愛依！這樣的話妳不會跟我們走嗎？」

最靠近愛依的希碧緊張的從沙發跳起抱住了她。

「是啊，我不會去天狐聯邦的。」

「怎麼這樣？那麼我也——」

「不可以留下，妳們要去天狐聯邦，這才是最好的安排。」

愛依用手指停止了她的唇。

「妳的生命才開始，還有光明的未來，希碧。當妳成爲希里絲，想清楚自己在宇宙的位置時，想回來再回來。」

「可是愛依妳不是要留下吧？」

奧瑞艾擔憂的起身。

「我也會離開阿姆羅，不過我要留在這個家。」

愛依像是想安慰她的微笑，只是她的笑容在我這裡看來都看起來帶著悲傷。

銀髮女孩垂下了腦袋走上前抱住了愛依，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放心吧，只要我在大公家，天狐聯邦就不敢傷害這個家出生的孩子，她們沒那種心對我殘忍。」

愛依說著撇了我一眼，明明心被傷成這樣，她卻還是像贏了一個宇宙的得意。

「瑞希將軍她可是最愛惜她的學妹的。」

奧瑞艾聽了更用力的抱住了愛依。

「請不要難過，我本來就想這麼做，這是我來這個家的理由。」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

奧瑞艾慢慢的放開了手低語著。

「再見，愛依妹妹。」

坐在斐烈大公身旁的兩位姐妹也起身走上前抱住了愛依。

「妳總是這樣⋯⋯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擔。」

珈倫妮說道。

「因為啊，我可是希里絲呢。」

愛依自感驕傲的回答。

「真有餘裕，明明是年紀最小的⋯⋯」

荷莉雅小聲的向她抱怨。

「可是算上我的兩次前世，我可比妳年長多了喔？」

愛依笑著說。

「真氣人，過來。」

荷莉雅撲向愛依，雙手張開把女孩們一同抱住。

「我一定會很想念妳的。」

女孩們的淚水滴在她黑玫瑰禮裙、蕾絲薄紗，而愛依在擁抱中閉上了眼睛。

我轉頭看向被孤立在沙發的斐烈大公，他緩緩起身一言不發的看著女孩們。

「得米特里。」

愛依輕喚男人示意他過來。

「明明妳可以選擇離開，抱歉。」

女孩們退開了一步給他讓出空間。

「沒有必要，我說過我可沒那麼容易原諒你。我還要你用一生償還，因為，你可是我的丈夫呢。」

愛依說道看了我一眼。

「民主星域聯合不會限制我的行動自由對吧？」

「我們無權對公民這麼做，更不會去限制希里絲。」

「那麼我要跟得米特里一起走。」

愛依牽住大公的手宣言。

「共和國不會允許敵意土著文明的土著人入境，妳跟他走妳的生活將會很辛苦。」

我最後一次嘗試勸說她，雖然我清楚她大概不會改變主意。

「我沒有要去共和國，我心裡已經有一個想法。」

「是嗎？那好吧，我會準備給妳三十年份的生活物資。」

我難過的看著愛依，這一定會是我最後看到她。

——一路好走，愛依。

大公與他幾位妃子最後一次擁抱後走到了廣播室照著我的要求宣讀了投降宣言，除了愛依以外的女孩們都被送進了醫療倉準備提取意識回送海梅根，之後就由首都那邊的醫療團隊接手轉生工作，而愛依則待在大公官邸的機庫跟奧林匹克的軍人們準備可以跨星域航行的太空梭。

阿姆羅宣布投降後天堂星域各處的反抗軍活動逐漸停止，雖然菲烈大公本人不支持聖戰但其它星球仍把阿姆羅當作永星聖國能夠永遠存續的精神象徵，隨原本狀態被破壞大部分的部隊失去戰鬥意志，趁這個機會我們控制了各個軍事據點逮捕了大量參與聖戰的男性。下午在我與一眾奧林匹克軍官的目送下，菲烈大公和愛依坐上了太空梭飛離了阿姆羅。

「所有在阿姆羅的反抗軍都已經得到控制了，將軍。」

「啊，是你啊派翠克。」

我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著太空梭消失在天穹的白色星閃，直到他走近我才注意到這位奧林匹克軍官的身份。

「我聽說伊庭調停官跟著大公走了。」

我們一同站在大公官邸的停機坪望著藍天，現在已經看不到太空梭了。

「她說要驅逐大公總需要有人來駕駛太空梭。」

我隨便編了一個理由回答，也是為了不去多談暴露我現在的壞心情，不過還是被他敏銳的看出了。

「將軍妳聽說過嗎？在奧林匹克對過去從永星聖國救出的女性紀錄中顯示有近1成比例的女性會對她們的施暴者產生依戀情節。」

「不，希里絲不會受到這種情緒影響，那是只有長期受到虐待的物種才會爲生存出現的扭曲進化，我們的基因不允許。」

——愛依早就計畫要跟他走了吧。

「我僅看見了醜陋我看不到，但愛依一定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好的一面吧？」

我看向了奧林匹克的情報官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管怎樣，謝謝你派翠克，我覺得好多了。」

「我覺得我沒幫上忙，但不客氣將軍。」

派翠克微笑。

我想我是很幸運能有還把我當作人而非更高等存在關心的朋友。

「對了，聯絡所有在天堂星域的部隊我要叫停對男性的處決。」

聽到我的話他不敢相信的看著我。

「這麼突然？」

「阿姆羅投降後大部份的聖國人民失去了再戰鬥的意志，如果完全阻斷它們生存的可能一定沒幾天一定會再繼續戰鬥。對佔領區男性實施全面化學閹割就好，讓對生存的僥倖逐一擊破它們的意志，還有不要提供它們任何能治癒重症或延長壽命的先進醫療，如此時間會代替子彈滅絕男性。」

「我這就回艦上呼叫各戰區指揮，不過⋯⋯」

離開前他好奇的打量我。

「是什麼改變了將軍的想法呢？」

「誰知道呢？」

我輕聲說著再次看向那一片藍天，舒爽的風吹起了我的白髮，而陽光還是一樣透著暖意，此刻我竟有著心情變得舒坦的感覺。

自與反抗軍的艦隊交戰經過10天，所有天堂星域內的敵意民間武裝全數解除，原永星聖國的男人們接受了現狀，而進入醫療艙的女性一船一船的被送離天堂星域，這一片星空終於迎來了解放。重建之路漫長，還要世紀我們才能復甦天堂星域，不過——

宇宙終將是自由與民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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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羅宣布無條件投降後永星聖國成為了僅存於歷史書的名字，周邊支持永星聖國的教權國家也都被盡數摧毀，像是可奴兒帝國的四個交易婦女的主要行星就被速子打擊玻璃化，宇宙再次以天堂星域稱呼這一片被許多先進文明包圍的星空。三天後民主星域聯合在海梅根決議移交天堂星域由奧林匹克一國管理，合併13顆行星與散播在各恆星系統的11萬餘空間站，奧林匹克聯邦正式成立，定此日為「天堂解放日」。

為了聯邦的成立奧林匹克舉辦了開國祭，奧林匹克皇家——索菲亞家現任公主碧蕾娜代表議會邀請了赫莉安思緹菈的公主赫絲緹雅出席，共同慶祝歷史性的一刻，尤其赫絲緹雅她的前世也是奧林匹克人，特別還是在第二次奧林匹克獨立戰爭中引導公民們對抗永星聖國的索菲亞家公主，她應該在會場中心親眼見證這個國家歷史嶄新的一頁。

包括和諧主義國家各國媒體也湧入奧林匹克，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有兩位公主出現在奧林匹克，連不支持這場戰爭的希里絲共和國都在第一時間發來電訊祝賀。此外，歡迎赫絲緹雅的回歸奧林匹克議會決定要為她舉辦加冕儀式，她將成為引導兩個先進文明的公主。

「選擇自由是正確但艱難的道路，在爭取獨立的過程，我們經歷過了一場又一場的戰爭，許多人為此獻出了生命，許多皇室隕命，還有我們曾經的大公主⋯⋯」

碧蕾娜捧著公主冠低頭看向站在王座旁的赫絲緹雅，宴會場的賓客也都專注的看著典禮台上的兩位公主。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今天我們要驕傲的向她報告！我們奧林匹克勝利了！不僅僅是贏了戰爭！我們還解放了被它們囚禁的女性們！現在！讓我們歡迎我們失去的公主回歸！」

以象徵希里絲六羽構型的白金皇冠躺在了她的白髮上，作為羽翼的白寶石在水晶燈的直射下向整個宴會場閃耀。

「光榮歸於——赫絲緹雅公主！」

隨碧蕾娜的高喊賓客們的掌聲瞬間淹沒了會場，其中也有人興奮得吹起了口哨，而我，站在角落的石英柱旁驕傲的看著我所愛的戀人。

「不，碧蕾娜，我不能獨享這份光榮。」

赫絲緹雅向前踏了一步，握拳向天空舉起了手。

「光榮——歸於人民！」

『歸於人民！』

被點燃情緒的賓客們跟著大喊，攝影機的閃光不間斷的閃爍著，而人們的臉上也被笑容給填滿——這是奧林匹克，不，整個民主宇宙等待已久的一天。

赫絲緹雅收起了手開心的望著人們，等待宴會場再次安靜她才開始登基談話。

「妳知道嗎？碧蕾娜，我啊，本沒想再以公主的身份回到這裡。三百年前，上一世我還是索菲亞家的公主時奧林匹克正在經歷民主改革，本來為了引導變革我們皇室要走入歷史，可是就在那時永星聖國發動了侵略，於是我們又得再次取回能守住這個文明價值的身份⋯⋯我自己其實是嚮往共和的，不過在赫莉安思的經驗讓我發現到這並非是民主唯一的樣貌。與佔領區合併聯邦後我們必然會面臨許多挑戰，舊世界的人們已經有千年生活於極權，我們需要做出調整以接納這些被宇宙遺忘的人們，我們應該思考：我們想要怎麼樣民主？」

赫絲緹雅向賓客們拋出了一個問題，在等待眾人思考的幾秒停頓後她繼續說道。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想請求諸位的才智。作為我公主的第一個任務！我將會建組佔領區託管委員會協助我們新領土的整合工作，我在這裡先向諸位預告。我是赫絲緹雅．奧林匹克．索菲亞．蘭卡斯特，我由衷期待能與諸位在舊世界見面！話到這裡，讓我們一同慶祝這個美好的勝利夜晚！我宣布宴會開始！碧蕾娜！」

金髮公主從侍者接過了兩杯太陽香檳並交給了赫絲緹雅其中一杯。

「讓我們敬自由與一切美好事物！」

『敬自由與一切美好事物！』

碧蕾娜高舉著酒杯同眾人喊道，然後表情拚命的一口飲下玻璃中的金色飲料，舉著空了的香檳杯滿臉笑容的對著攝影師比了勝利手勢。站在她身旁的赫絲緹雅則是優雅的小酌了一口便在王座坐下，以旁觀者的姿態掃視會場愉快的看著跟著碧蕾娜一起敬香檳的賓客們，最後注意到石英柱旁邊的我還滿臉笑容的向我揮動了手指。

「⋯⋯還真是開心啊。」

我忍不住說，有多久我沒有再如此的放鬆。

自從五百年前失去羽希乃、被逐出維安議會，我的心就被憎恨給填滿，直到這幾年遇到了赫絲緹雅才慢慢獲得改善，然後是今天的完全勝利，才覺得仇恨我可以暫時放下了。

開國祭第一天的宴會一直持續到午夜前兩小時，送走了最後的賓客我跟赫絲緹雅移動到了藍鈴宮過去皇室的住所。三百年過去曾經貼著王宮的公主河對岸建起了許多摩天大樓，民主化後整個城市天際線發生了巨大改變，但奧林匹克把整個區域發展成國家歷史公園將宮殿維護得很好，也多虧如此才能將赫絲緹雅前世的房間提供我們使用。

雪色紗簾飄動著，海洋氣候舒爽的夜風吹入對著樹林開啟的陽台落地窗，三百年的時間王宮花園的草木漫過圍籬把舊城區變成了一片開滿藍鈴花的森林，生於晨曦露珠的藍色垂向螢火蟲草地，在風中舞蹈她藍色小花。沈浸於此刻的和諧，坐在床緣搖晃著裸足讓風吹去沐浴後未乾的水珠，我閉上眼睛從副歌開始哼起了來自第二共和歌曲。

「⋯⋯無止境的迷茫，悲傷侵蝕翅膀，我又該前往何方？」

「無論飛去何方，哪怕命運綑綁，我絕不改變夢想。」

「⋯⋯讓我再像雛鳥展翅充滿勇氣，飛翔追隨著星，她純真的光芒——」

門打開的聲音暫停了我的歌唱，剛梳洗完的赫絲緹雅踩著同她體重輕的腳步走到我身後，以空靈的嗓音她接下歌唱。

「雨，她會洗條我的罪惡——」

「溫柔的拭去所有傷痛，直到我看到——晨曦的雲彩。」

『我如此夢想著⋯⋯』

我跟上她的歌聲，張開雙眼與她一同看著星空下開滿藍鈴花的那片森林。

赫絲緹雅將手輕輕的放到我的肩膀上。

「怎麼啦？」

被溫暖給包圍受到吸引的我主動讓腦袋往她的手臂上靠，於是藍鈴花沐浴皂淡甜的香氣灌入我的鼻腔，這樣讓我變得捨不得離開了。

「就是覺得⋯⋯我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感覺她正微笑著。赫絲緹雅放抽開了手到梳妝台翻找了一會拿回了一把白色的樺木氣墊梳⋯⋯似乎是她前世使用的梳子，現代很少有漂流木能再製作這種原始的梳子了。

「我幫妳梳理尾巴吧？」

「嗯，麻煩妳了。」

我一手撐著棉被爬上床鋪散開背後的六尾，就像以前，赫絲緹雅跪坐到我背後動作溫柔的梳起我的尾巴，而我閉起眼睛聽夜晚的風聲一邊沉澱白天處理戰事紛亂的內心。

可能是太過放鬆，也可能是因為她的手法，梳子碰到尾巴尖時我認不住叫出了聲幾次。

「妳不要把它變得很奇怪啦！」

赫絲緹雅停下了動作叫道。

「是因為妳的動作！」

我轉頭回道，這才發現她的臉頰有些充血紅潤。

「怎麼是妳在害羞哇？」

「還不是因為妳。」

赫絲緹雅撇開視線，用梳子遮住了自己面向我的半邊臉頰。

我想了想，搭上了她的手。

「想做了？可以喔？」

說著我拉著她撲倒我，貼近鼻尖的吐息逗得我忍不住發笑。

赫絲緹雅是赫莉安思稀有的白化種，有著一雙似初雪雪花的雙眸還有與我相仿的白色頭髮，非常的漂亮，這麼貼近得看更覺得漂亮了。

「不，沒什麼興趣。」

「還是妳希望我主動？」

我用靈力捲起氣流，這次翻身換我跨坐在髮絲散在床鋪的她的身上。

兩片雪花在眼中轉動著，她困惑的開口。

「瑞希想做嗎？」

我想了想，這倒是讓我冷靜下來了。

「沒什麼興趣呢。」

以前剛認識赫絲緹雅時倒是模仿土著人女性的作法做了幾次，不過果然我們都是先進文明的高等生命，無所謂的繁殖行為一點都不會覺得開心，大概就是在網路看到餐廳甜點的照片會覺得有些興奮但實際送到眼前就沒有了那個氣氛。

「我們終究不是土著人呢。」

我感嘆道，從她的身上起來坐到了床頭。

赫絲緹雅也從床鋪坐起，抱著一顆枕頭坐到了我的旁邊。

「總覺得⋯⋯瑞希妳不在狀態。」

「很明顯嗎？」

我問，不過明不明顯，我想我自己也清楚。

「總覺得妳的雙眼看著哀傷。」

「是⋯⋯」

我低下頭。我是感到悲傷，但其實心情沒有那麼糟；若說是因為煩惱，其實我也沒怎麼煩惱，從備戰到開戰大部份的計畫都順利執行，本來預期會有更多失敗需要啟用備案，我沒什麼好擔心⋯⋯只是就覺得事情沒做完，事情我沒做到好。

「瑞希。」

赫絲緹雅輕聲呼喊，絲綢睡衣在床上掃過發出細細的摩擦聲，爬過床她將我擁入懷中。

「妳很努力了。」

「嗯。」

「這場戰爭是我們所希望的，有什麼問題我們一同面對，已經說好了。」

「我知道啊⋯⋯」

對永星聖國的戰爭被我們當作民主星域聯合在宇宙社會的第一個行動，因爲那與我們的過去有著緊密連結，唯有結束它我們才能向未來前進。

枕在她身上我注意到時鐘的時間早已換過了零點一時。

「已經是明天了呢，又要處理天堂星域的戰後政策。」

我疲累的說，也是在這時我未經組織的話語說出了口。

「⋯⋯我殺了，好多的人。」

我像是在報告別人的事情的說給赫絲緹雅聽。

「是。」

她溫柔的摸著我的狐耳，平淡的回應像只是在聽我談論今天的天氣。

「我沒有後悔。」

我說，可是與我話語相反的眼角居然變得濕潤。

對專制與教權的戰爭是必要的，本來要是羽希乃她們的任務完全失敗，下一次奧林匹克戰爭爆發時，共和國就準備像我這樣武力摧毀永星聖國，維安議會早已經留有備用的戰爭計畫，也對每一個專制與教權國家準備了相似的戰爭計畫。維護和諧，這麼做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我先這麼做了，所以我跟共和國相比看起來是侵略者。

做正義的事情，我當然不後悔，只是，我不能拒絕我身為希里絲的天性，感受再怎麼與土著人脫節看見大規模的死傷我不可能不感到心痛。

「我沒有後悔。」

我再說了一次，抹掉了淚水。

這才是我第一場的戰爭而已，不能弱懦。

「我知道。」

赫絲緹雅說。

「我也是，沒有後悔，民主必須總是勝利，永遠。」

她輕輕親吻了我的額頭。

「我會陪妳的，我會跟著妳繼續戰爭，不論是抵達的會是天明，還是地獄。」

我握住了她的手，呼吸的規律震動傳來了她的體溫，從中我彷彿能獲得無限的力量。

貼著她的手我閉上了雙眼。

「謝謝妳⋯⋯每次我都被妳所拯救。」

載物火箭點火，電漿推進在天空留下一道星藍，將物資送給在奧林匹克軌道修整的艦隊，之上滿天的星斗閃爍著，那都是前人守下的星空，但今天，許多片星空失守了。既然共和國不願承擔戰爭責任，那麼只能由我們來做。

等到天明我就會作回我的將軍，只有完全民主的宇宙生命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不會有人再為責任需要承擔過重的犧牲，不會有人再因極權受到不合理的虐待。

自由必須延續、民主必須總是勝利，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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