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９章：風鈴馬（３）

　　雖然在這個夜晚，有些內城區居民被在這之後連續響起的嚎吠聲吵醒，但大家都知道，那隻不過是擔任警衛的犬型伊奴在巡邏罷了。縱使從瓦爾基麗營區馬廄傳出的第一聲格外地響亮，也沒有艾隆會特別去在意，更不用說被強大的法夫納保護著的卡爾了。
　　但他還是在天剛亮的時候被吵醒了，因為風鈴馬發出的鈴響和嘶鳴，已經清楚到彷彿就在他耳邊響起一樣。
　　其實這些聲音並不是真的這麼大聲，只不過是這幾匹馬，正好停在他下榻的高級旅店門口而已。
　　正當卡爾還在揉著惺忪的雙眼，好讓自己看清店外是怎麼回事時，他那位今天將脫隊執行不同任務的小弟，就已穿戴整齊出現在他身邊，向他打聲招呼後走近了其中一匹純白高大的風鈴馬。
　　即使頭腦還沒有完全清醒，就算不是專業的伯樂，卡爾也能看出這是匹上等的千里馬。然而，這匹神駒縱使再出色，仍比不過騎在上頭拉著韁繩的美麗少女，面上淺淺的一笑。
　　但收到這抹晨曦般溫柔笑容的，不是卡爾，而是已經走到純白風鈴馬身側的希洛。
　　卡爾不知道他的小弟是什麼時候擁有了這匹駿馬，也不明白一大早這些馬匹出現在門口的原因，更不曉得這名舉止粗魯、不懂禮節，而且他一瞧見額頭就隱隱作痛的瓦爾基麗，居然有這樣柔美和善的一面。
　　不過，這些在他心中剛浮現的疑問，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他看到了希洛可笑滑稽的上馬動作。
　　姿勢不怎麼好看，坐上馬背也比一般騎士花了更多時間，但總算不枉費昨晚的苦練，希洛並沒有讓艾麗以及另外兩名隨隊的瓦爾基麗等太久。
　　「希洛，這麼早就要當『白馬王子』啊？是要去迎娶哪裡的公主嗎？」卡爾開始節奏分明地拍起手，雖然是掌聲，聽起來卻不是很悅耳。
　　「大哥您忘了嗎？我今天是要和穆斯貝爾小姐一起去查驗田租啊！」
　　「喔……穆斯貝爾、穆斯貝爾，我怎不記得有公主是姓這個？」
　　「大哥您別說笑啦！我們要出發囉！」
　　「哼！」卡爾惡狠狠地瞪了艾麗一眼，「喂，野丫頭，妳給我聽好了。坐在妳後面的，可是我卡爾‧艾爾的跟班小弟，妳最好留點神，動作可別太粗魯！」
　　「大哥放心，穆斯貝爾小姐技術很好的。」
　　「艾爾大人，您坐穩了嗎？」艾麗沒有理會卡爾，僅回頭瞧了希洛一眼，並向他遞來了條繩索。
　　「沒問題。」
　　「這是您的韁繩，就照之前說明的，拉住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給我，除非要緊急停下，再用力拉。」
　　「喔？兩條韁繩？到底是誰在駕馭這匹馬啊？」卡爾撫著下巴瞇起眼睛，表示了他對這多此一舉動作的匪夷所思。話雖如此，他不懷好意的視線，卻不停在希洛的手與艾麗的腰之間徘徊。
　　「是穆斯貝爾小姐。因為我只學會了上馬，還沒辦法好好配合雪鈴鐺，又因為我比較高，所以……」
　　「我懂了，那不需要多一條繩子啊！你抱緊她不就好了嗎？」
　　「艾爾大人，該出發了。駕！」
　　「喔！好！」
　　艾麗的騎馬技術確實非常出色，即使是在街道上奔馳，雪鈴鐺也沒有撞到任何一樣東西，一轉眼就已經將卡爾遠遠拋下。
　　但這樣的舉動，在故意出言刺激她的卡爾眼中看來，卻像是在逃跑一樣，這讓卡爾心裡浮現了些許優越感，開心地大笑了起來。
　　幸好，被雪鈴鐺快速邁開的步伐喚來的風是站在艾麗這一邊的，卡爾發出的刺耳笑聲全被擋了回去，但這些風也十分頑皮，在趕跑雜音的同時，也將少女身上的芬芳，帶給了坐在她身後的少年。
　　這下希洛可苦了，他的心一路上都無法像身子一樣保持平穩，除了繼續抓緊韁繩外，再無其他方法可想。
　　還好，雪鈴鐺擁有千里馬的腳程，讓他們很快就抵達了預定查稅的小村，再藉由密密麻麻的文字資料，希洛總算得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過，在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變得完全不敢直面艾麗那張俏麗的臉龐，而艾麗，也從出城門開始，就一語不發，除了騎馬、審查，仍是騎馬、審查。
　　直到接連完成了好幾座村莊的查驗作業後，在一次較長距離的移動途中，艾麗才再次開口。
　　「您做得很好。」
　　「咦？」
　　「查驗報告，一起來的蕾和拉托米亞，也一直在稱讚您。」
　　「我只是幫忙而已。」坐在艾麗身後的希洛害臊地臉紅了一紅，他沒想到艾麗竟會主動找他攀談，而且還誇獎了他，這讓他心裡彷彿被羽毛輕輕拂過，癢得不知道該如何去搔才好。
　　「出發前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但看了剛剛幾次您核對資料的速度和正確性，就像蕾她們說的，您確實有這方面的才能。」
　　「我要學的還多著呢！希望有一天能像妳們瓦爾基麗一樣，什麼工作都能勝任。」
　　「我們負責的任務種類並沒有您想像的那麼豐富，大部分還是戰鬥類型的。」
　　「有哪一些呢？像是巡查警戒？」
　　「嗯，還有保護領主和重要的賓客、護送貴重的物資、驅逐海盜、剷除憾化的伊絲……」
　　「『憾化』是什麼意思？」聽到特殊的詞彙，希洛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受到黑暗之憾感染。」
　　「不太懂，不過聽起來好像不是什麼好東西。」
　　「您上過荒野狩獵了嗎？」
　　「嗯，昨天跟大哥他們去過了。」
　　「有沒有見過扭曲變形的伊絲？」
　　「有！有幾顆拳石多了幾條手臂，有幾株藤樹精多睜開了兩顆眼睛……」
　　「手臂比較多的拳石是胖吉拳石，多睜開兩顆眼睛的是葛藤樹精，這些都是正常的伊絲。」
　　「抱歉，是我太孤陋寡聞了。」希洛臉再次紅了起來。
　　「也不能算您說錯，這些外型比較特殊的突變種，是因為受到利艾爾碎片的影響才變成那樣，而憾化的伊絲，也是接觸到利艾爾碎片，才會被感染。只不過，牠們碰到的，是黑暗的利艾爾碎片，也就是黑暗之憾。」
　　「利艾爾碎片，居然有黑暗的啊？」想到自己必須收集利艾爾碎片才能找回記憶返回故鄉，希洛不禁打了個寒顫。
　　「嗯，產生黑暗碎片的具體原因我不太清楚，畢竟，能夠探索利艾爾碎片裡頭祕密的，只有像您一樣的艾爾。」
　　「那伊絲憾化後，會變成怎樣呢？」
　　「不一定，可能肢體會扭曲變形、皮膚會潰爛，也可能會長出黑色的尖角，出現奇怪的紋路，脾氣也會變得更殘忍凶暴，但也更強大。」
　　「如果碰上了，怎麼辦？」
　　「有我在。」聽到艾麗如此充滿自信的回答，希洛也受到了鼓舞。
　　「那我能做些什麼來幫妳嗎？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讓我對付憾化伊絲呢？」
　　「您的伊奴？」
　　「她是自然種，不擅長戰鬥。」
　　「您的晶元。」
　　洞察、遲緩和束縛，正當希洛還在思考怎麼用自己這些法術幫助艾麗戰鬥時，雪鈴鐺突然停下了腳步。
　　眼前的道路被一層濃密的迷霧覆蓋，看來比起憾化伊絲，他們要先面對無法繼續前進的問題。
　　但就像艾麗所說的，有她在，所以，希洛完全不需要去煩惱解決的方法。
　　「太好了，妳有帶羅盤，這樣就不用擔心會在霧裡迷路了呢！」
　　「因為今天的行程一定會經過這個『寂靜領域』，所以我有準備，雖然不見得會碰到濃霧，但我們運氣似乎不錯。」
　　「原來這裡叫寂靜領域，難怪，都沒聽到其他聲音，感覺特別安靜，好像也沒看到伊絲？」
　　「嗯，除了偶爾會起霧外，這裡什麼都沒有。」
　　「聽起來有些奇怪，是什麼造成的嗎？」
　　「不知道，聽說領主大人曾經派伊奴往地下挖過，但也沒找出原因。對了，先提醒您，等一下進去霧裡，會什麼都看不到，這是正常的，請別驚慌，雪鈴鐺會帶我們走出去。」
　　「咦？什麼都看不到的話，羅盤能用嗎？」
　　「寂靜領域沒有障礙物，只要固定方向就能走出去。我們要去的哭泣山脈，是在北北西三三七點五度，請坐穩，要出發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