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９章：風鈴馬（２）

　　伴隨著傳進耳內的清脆鈴響，一匹高大的純白駿馬被艾麗牽到了希洛面前。比起在碰到騎馬的瓦爾基麗時僅能匆匆一瞥，現在希洛終於能仔細端詳，這和自己印象中的馬外型有些不同的美麗品種。
　　雖然來到結晶世界時失去了記憶，但事實上，從他腦中消失的，其實都是與自身經歷有關的部分，一般事物的基本概念，仍完好地保留在他腦中。這也讓他很快就察覺，艾麗牽來的「馬」，究竟特別在何處。
　　例如，在他的認知裡，長在馬後頸部位的，應該是飄逸的鬃毛，但眼前這匹，卻是一排半透明的背鰭。另外，雖然同樣四隻腳，然而在這馬型生物的胸膛兩側，卻還有兩條柔軟細長、尾端帶著結晶的觸手。
　　「雖然剛剛一直說騎馬騎馬，但為了避免像看芬里爾一樣認錯，我姑且還是問一下，這就是『馬』吧？」
　　「是馬沒錯。」
　　「呼……還好，因為長得跟我印象中的馬有點不一樣，滿特別的。」
　　「利艾爾希，也有馬嗎？」
　　「應該有吧，我失去記憶，不太記得了，但對於馬，還是有一些概念的。」
　　「原來如此。我們克莉絲坦洛希的馬，都是長這樣的，正式的名稱叫做『風鈴馬』。」
　　「好名字，難怪剛剛會有鈴聲，我還以為聽錯了呢！」
　　「鈴聲越清脆，背鰭的光越亮，風鈴馬的資質越好。」
　　「這背鰭還會發光啊？」希洛驚訝地看向了白馬的後頸，「但現在沒有在亮耶？」
　　「只有在達到一定的速度後才會亮起來，所以，光芒越亮，通常跑速越快。好了，來練習吧，先和雪鈴鐺打聲招呼，讓她認識您。」
　　「嗯，雪鈴鐺，妳好啊！我是希洛……」
　　「不是這樣。」見希洛會錯意，把雪鈴鐺當成老朋友相見似地揮起手，艾麗趕緊制止，「您要先慢慢走到她面前，別驚動她。」
　　「喔喔，好。」
　　「接著閉上眼睛靠近，注意聽鈴聲，嗯，聽起來節奏很不錯。」
　　或許是閉起雙眼後能將注意力更集中於耳朵，希洛覺得自己不僅聽見了清脆的鈴響，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兩者起初各彈各的調子，沒多久，就像感應到了彼此一樣，開始相互共鳴。
　　「如果節奏像這樣很平穩，那就表示可以繼續前進，慢慢走就好。」
　　艾麗似乎也在配合風鈴馬鈴聲與希洛心跳共同的步調，用輕柔的口吻，慢條斯理地解說著，不知不覺間，三種聲音竟和諧地交融在一起。
　　「您做得不錯，現在，伸出雙手輕輕抱住雪鈴鐺。對，就這樣，臉上如果有冰涼涼的感覺，別擔心，那是雪鈴鐺也在用她的『手』擁抱您。
　　「好了，恭喜，您已經獲得雪鈴鐺的信任，可以鬆開手了。」
　　希洛並沒有動作，他還陶醉在心跳、鈴聲以及艾麗交織而成的樂曲中，繼續和雪鈴鐺擁抱。
　　「艾爾大人？希洛‧艾爾大人？」
　　直到聽到自己的名字被輕聲呼喚，希洛才慵懶地睜開了雙眼。但當他側過頭，見到艾麗標緻的臉蛋居然近在咫尺，視線又同時和那湖面一般靜謐柔美的水藍色雙瞳交接，他的心跳聲再也無法維持穩定，原本柔和令人沉醉的音樂也變了調。
　　「哇啊啊！」希洛一驚呼後退，雪鈴鐺也跟著抬起前足、昂首嘶鳴。
　　「別叫！您這樣嚇到雪鈴鐺了！吁……乖，別怕、別怕，來，吁……吁，很好，雪鈴鐺，乖。」
　　在艾麗的安撫下，雪鈴鐺終於恢復平靜，並主動地重新靠向希洛。希洛也暗中平穩情緒，讓自己能再次面對陪在風鈴馬旁的美麗少女。
　　「抱歉，我最後搞砸了。」
　　「沒有，您做得很好，雪鈴鐺是跟您心聲共鳴，才會那樣的。」
　　「原來如此，還是很不好意思，給妳添麻煩了。」
　　「別在意，正好說明一下，假如鈴聲像剛剛一樣加快了，代表她在緊張，跟她熟識的話，不用怕，像我剛剛一樣，站到她的視線內高舉雙手安撫就可以。但如果是初見面，您就要停下所有動作，耐心等待鈴聲回穩。」
　　「嗯，我記住了。」
　　「您現在可以上馬了，照剛剛的表現來看，您好像真的有騎馬的天分呢！」
　　「所以囉！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
　　希洛還是得意得太早了，能順利取得風鈴馬的信任，和能騎上風鈴馬，完全是兩回事。
　　雖然艾麗已經示範了很多次，但希洛就是無法像她那樣，一個翻身就跨上馬背。每次蹬地躍起，腿就是抬不起來，就算好不容易抬起來了，也伸不過去，只能一再地滑回地上。別說騎了，他沒想到自己光是跨上雪鈴鐺的後背，就如此費功夫。
　　換作是卡爾，現在可能已經在責怪雪鈴鐺有問題。但希洛明顯比較知道「耐心」這個詞怎麼寫，也正在實踐。
　　跳起又落下，跳起又落下。自己的學生表現如此荒腔走板，假如導師是蘿娜，現在應該已經把這資質差勁的徒弟叫來大罵一頓，但艾麗似乎也和希洛一樣，對「耐心」這詞彙毫不陌生。
　　假若天才都需要經歷失敗才能成功，那凡人還有成功的機會嗎？
　　有的，需要的正是能承受更多次失敗的耐心。
　　就在其他建築的燈光一盞又一盞接連熄滅之際，一直守望著這對師徒的芬里爾，終於仰天發出了勝利般的長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