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集、喜歡又討厭

第三十一集、喜歡又討厭

【他站在窗檯前，滿懷好奇地注視著街上五彩繽紛的彩燈和熙熙攘攘的行人。街上的積雪正緩緩融化，路邊堆積的雪人也即將回歸大自然。

「祐，睡覺了！」

他轉回頭一看，那是和他長得很像的深褐髮男孩。男孩穿著可愛小熊睡衣，坐在床上向他招手。

「來吧！睡覺了！」

他重新看向窗戶，透過窗戶倒影，他依稀看見自己身上穿著同款小熊睡衣。他的睡衣是白色的，那個男孩的睡衣是深藍色的。

他眨著深藍色雙眸看向窗外，說道：「祐要等爸爸媽媽，祐要和爸爸媽媽說晚安。」

男孩走到他的旁邊，摸著他的頭，露出天真的笑容。

「那我們一起等！」

「嗯！」

兩人坐在窗邊，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空中又飄來零零碎碎的白點，像羽毛一樣，緩緩落在地面和窗沿。

「諾…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家？」

「我也不知道…」

他沒再說話，這一切發生的有點突然。

晚餐的時候，爸爸緊張的抱著大肚子媽媽走進一輛一直在叫的白色車子。媽媽臉色很不舒服，爸爸臨走前還吩咐隔壁的翁叔叔照顧他們。

「諾…」想起這件事，他害怕得顫抖，「媽媽怎麼了？」

男孩拍著他的後背，輕聲安慰：「祐，媽媽沒事！爸爸說，叔叔會幫媽媽把新弟弟帶回來！」

「我不要新弟弟，我只想要媽媽…」說著說著，他之前因為擔心的眼淚慢慢的流了出來。

男孩笨拙的用衣袖擦著他的眼淚，露出天真的笑臉，「祐，新弟弟來了，媽媽也會回來。只要我們去睡覺，媽媽明天會帶新弟弟回來！」

「真的嗎？」

得到男孩點頭保證後，他喜極而泣的跳到床上，開心地向男孩喊道：「祐明天要看到媽媽！祐明天也要看到新弟弟！」

男孩走到床邊，幫他蓋好被子，隨後鑽進被窩。

「諾，什麼是新弟弟？」他看著男孩好奇道。

「新弟弟…就是和祐一樣的吧？」一想到新弟弟的到來，男孩忍不住期待說：「要是新弟弟和祐一樣就好了…」

他突然小聲地哭了出來：「諾不要祐了嗎？」

「不是！諾絕對不會不要祐！」男孩連忙爬出被窩，坐在床邊牽著他的手說：「諾喜歡祐！媽媽說，諾和祐的名字都有「右」，我們永遠都是一起的！」

天真的他聽不懂這句話，卻因為這句話漸漸不再哭泣。

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地問道：「諾…你真的喜歡祐嗎？」

「喜歡！」男孩溫柔笑道：「諾最喜歡的就是祐！永遠喜歡祐了！」

「真的…嗎…」

「真的！」

「真…的…」

「真的…」

「…」

他沒再多問，男孩沒再回答，兩兄弟一起手牽手進入夢鄉。】

嘀嘀嘀…嘀嘀嘀…

少年狠狠地蓋上鬧鐘，過了幾秒，他頂著凌亂的頭髮從被窩爬出。他拿起鬧鐘，只見鬧鐘上面的短針指在「6」上面，分針偏向指在「12」和「1」之間。

「我什麼時候設這麼早的鬧鐘…」張祐軒嘟噥一陣，恍然大悟：「對哦…昨天設的…」

想到昨天發生的事，他只感覺超級無敵尷尬。昨天不知道怎麼了，他居然和敬重的哥哥吵起來了。

他看向牆壁，確認那頭沒傳來聲響後，他快速衝進浴室洗漱並換上校服。

幾分鐘後，他背起背包，躡手躡腳地走到房門前，輕輕地打開一條縫。見外頭沒人，他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間。

確認隔壁房間沒有傳來任何動靜，他趕緊腳底抹油，迅速下樓。

他剛到樓下，碰巧看到梁珊妮把煮好的粥放在桌上。

「祐，早啊！」梁珊妮見到張祐軒，不禁感到驚訝：「你平常不是要媽媽去房間叫你起床的嗎？」

「媽，那是過去式了吧…」張祐軒默默說完，隨手從桌上拿走一片麵包說：「我先走了。」

「這麼早？」梁珊妮不可思議的看向牆上的6時28分，隨口說道：「不等小凱一起嗎？大諾他…」

一提到張凱軒的名字，張祐軒心虛的打斷梁珊妮的話說：「不…不了…」

基於昨晚爆發的關鍵點是張凱軒，他今天暫時不想見到這兩兄弟，叼著麵包走出張宅。

張宅大門被關上後，梁珊妮看向樓梯口嘀咕：「我的兒子們今天怎麼都這麼早…」

清晨的陽光灑在大地上，空氣中瀰漫著冰涼的露珠氣息。張祐軒踏上磚石鋪成的小路，幾輛轎車和機車緩緩駛過，偶爾有幾人騎著自行車從他身邊掠過。

他隻身一人走在路上，昨晚和張諾軒的爭吵像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腦海中，怎麼忘都忘不了。

「張祐軒啊張祐軒…只不過是忘記生日禮物，就把他罵成這樣，你好意思嗎…」心虛祐出現在本體頭上不斷自責。

「你憑什麼自責？那傢伙沒錯嗎？」堅強祐在本體頭上冒出，堅持它的主見，「搞偏心、有了小凱小睿就忘記你，還說什麼最喜歡你，噁心！」

「好歹也是你自己突然發神經開罵，你至少也要和諾軒道歉吧？」

「道歉？我就問一句，是不是所有的弟弟妹妹只能受委屈？」

「難道只能哥哥姐姐受委屈嗎？」

堅強祐和張祐軒本人被這問題問倒，最後還是本體打散頭上的兩個小幻想嘟噥：「吵死了…」

這是他第一次獨自一人去國中，心中既有新鮮感也帶著一絲怪異。

新鮮的是，他第一次沒有在張諾軒的「小凱最棒」喧鬧聲中度過早晨；怪異的是，原來平常的早晨竟是如此的安靜…

他走到國小門口，下意識停下腳步，過了幾秒，他緩緩邁開腳步前往國中。

「我到底在想什麼…我該不該去道歉？但是我又感覺我沒錯…好矛盾…」張祐軒不斷地反省，此時的他感覺自己好矛盾。

明明找茬的是自己，最後反省的還是自己。

走著走著，他在街邊碰見一團熟悉的身影。那個身影背對著他，似乎在搗鼓著什麼。

他假裝無視經過那個人，卻聽見那人說什麼「等等阿諾經過再跳出來給他驚喜…到學校再告白…」之類的話。

他倒退著走，拍著那人的後背開口：「呃…不好意思…」

那人被張祐軒的聲音嚇著，趕忙轉過身，把手上的東西藏在身後。

「阿…諾？不對…你是小舅子？」

「小舅子？」張祐軒有些納悶，轉過頭自顧自地說：「抱歉，我認錯人了，我還以為你是喜歡我哥的那個人…」

就在張祐軒開溜前，那人重重的拍著張祐軒的肩膀，一臉心虛的說：「抱歉，我就是那個人…」

張祐軒雙眼無神的盯著楊玟宇，感覺這人超級無敵麻煩。

如他所想，他被楊玟宇拉到離星宇國中有一段距離的公園。此時天已蒙蒙亮，有長輩在公園晨練和打太極。

他坐在公園長椅上，過一會兒，楊玟宇拿著兩罐熱可可來到他的旁邊。

「小舅子，你還記得我嗎？」楊玟宇把熱可可遞給張祐軒問道。

張祐軒接下熱可可回答：「記得，你之前來我們家住過一天。」

見對方還記得自己，楊玟宇感覺他成為張家一份子的計劃似乎又進一步。

「在那之前，你在那邊幹嗎？偷襲？」張祐軒毫不客氣地看著楊玟宇問道。

「呃…其實我想送禮物給阿諾和你…」楊玟宇一臉尷尬的從書包拿出兩份一模一樣，包裝精美的禮物盒。

「令堂昨天傳照片給我，我才知道昨天是你們的生日…生日快樂？」說完，楊玟宇試探性的把禮物遞給張祐軒。

看著楊玟宇的反應，張祐軒立即猜到這人知道昨天發生的事。

「謝謝…」張祐軒有些悶悶不樂的收下禮物，不禁納悶：「所以送禮物和告白有什麼關係？」

「當然是一大早在那邊等阿諾之後在學校送禮！在阿諾因為我的禮物感動的時候和他告白！我朋友說這很容易成功！」楊玟宇說到一半，突然想起張祐軒之前問的問題，他詫異的看向張祐軒問道：「你已經知道我喜歡阿諾了？」

「我又不是瞎子，也不是白目…」張祐軒吐槽，他早在烏龍告白那天猜到這個人的心意。

楊玟宇好奇的打量張祐軒，眼前的少年和他喜歡的少年長得一模一樣，但還是能看出兩人的不同。

張祐軒感覺楊玟宇在盯著自己，毫不客氣地反問：「怎麼？」

「我只是感覺…你們雖然長得一樣，不過還是能看的出差別…」楊玟宇思考著，猶豫要不要把這句話說出來。

張祐軒苦笑，「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只要看身高就知道了…」

楊玟宇搖搖頭，伸出一隻手指頭，一本正經的解釋：「不是身高，是氣質。你身上有種生人勿近的感覺，但阿諾有種親近的感覺…」

「對啊…連我同桌都說我和諾軒不一樣，她說她寧願當諾軒的老婆，也不要和我在一起…」一想到這件事，張祐軒來氣開罵：「她以為她是誰啊？我哥說想娶就娶？當他是商品？」

「就是！叫那個女生打消這個念頭！阿諾只能是我的！」楊玟宇在旁煽風點火，頭上隱隱長出一對惡魔角。

張祐軒警惕的看著楊玟宇，楊玟宇收起惡魔角轉移話題：「你們長得像是因為你們都在同一天出生嗎？」

「可以這麼說。」張祐軒望向空中，回憶起母親的故事：「我媽說，當時他們要慶祝諾軒生日，我媽突然肚子疼。原本我應該在十二月出生，結果不小心在昨天出生…簡單來說，我是早產兒。」

一般人以為早產兒會有許多疾病或者缺陷，其實不然。只要在後天的悉心照顧以及關照下，早產兒還是能和普通人一樣健康快樂的長大。

「偉大的岳母大人…」

在張祐軒思考楊玟宇說的怪話時，楊玟宇感嘆：「那你應該很幸福吧？每年生日都能和阿諾一起收到禮物？」

「對啊，我5歲的時候和他約定好，每年生日要準備對方的禮物，除了昨天…」一想起昨天的事，張祐軒有些氣憤又有些無奈的說：「你昨天該不會從諾軒口中知道經過，大概猜到我會避免和諾軒碰面決定提早出門，所以你特地在那邊堵我，就是為了找我說教吧？」

「小舅子你好厲害…」楊玟宇驚訝地看著張祐軒，他沒想到自己的計劃居然被眼前比他小兩歲的少年看穿。

「不然你怎麼解釋你帶了兩份禮物？就算都是送給諾軒的，你肯定不會送一樣的禮物吧？」張祐軒搖著禮物盒，一臉自豪的說：「我看過很多推理漫畫，這些對我來說沒什麼難的。」

「佩服佩服…不過你只說對了一半。」楊玟宇拍手笑道：「我沒打算找你說教，我只不過想把禮物親手交給你，順便再問問賢弟們的生日。」

張祐軒半信半疑的看著楊玟宇，楊玟宇臉上的表情只差用馬克筆寫下「真誠」二字。

「只是送禮物？真的嗎？」

見張祐軒似乎真的能看穿他的內心，楊玟宇尬笑：「當然前面我也說過了…要和阿諾送禮告白…」

張祐軒嘆了一口氣，把埋在心裡很久的問題丟出來，「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什麼喜歡諾軒？」

「為什麼啊…」

楊玟宇望向天空思考一會兒，眼神間不斷地透露一股溫柔的氣息。

片刻，他緩緩回答：「因為…他很為人找想吧？」

回想起和張諾軒相處的點點滴滴，他情不自禁的會心一笑。

「我和阿諾因為意外認識，當時我只感覺他好可愛，好想把他追到手…但後來和他相處，我發現他是一個很為他人著想的朋友…」

「怎麼說？」

「之前他為了幫兩個朋友和好，總是犧牲自己幫助他們…還有一次，他還幫朋友和隔壁班女生打開聯繫，最後在一起了…」

「是哦…」

張祐軒低頭看著禮物盒，回憶起和大哥相處的點點滴滴。

從他有記憶以來，他知道自己有一個名叫「張諾軒」的大哥，他之前還會以「諾」稱呼大哥。無論發生什麼事，大哥每次都會第一時間趕過來幫助他。

「我有一次因為貪玩爬樹，結果從樹上摔下來，最後還是諾軒當我的肉盾…」張祐軒回想起這件事，不禁輕笑：「那天我們被罵的超慘，雖然我才是做錯的那個人，但諾軒一直說是他沒看好我才…」

「原來阿諾以前就有這種經驗了？也難怪阿諾說他不會爬樹。」

「對啊，這個人從以前開始就一直為人找想，無論是我們，還是其他人…」張祐軒說著說著，他抿嘴看向楊玟宇，眼神間透著無奈的氣息，「你說你喜歡諾軒是因為這點，我也是因為這樣喜歡又討厭他…」

「喜歡又討厭？」楊玟宇歪頭疑惑：「什麼意思？」

張祐軒看向晨練的長輩們，緩緩開口：「我11歲前，他會以「祐」或者「小祐」叫我，但我覺得害羞，所以我讓他不要用對小凱小睿的方式對待我…結果他真的那麼做了，只管我叫「祐軒」，還對我搞區別對待…」

楊玟宇的內心話：我也蠻想要阿諾叫我「宇」還是「小宇」…

「後來我發現，他總是把目光放在小凱和小睿身上，所以我開始找他的茬…」

一提到這件事，張祐軒鬱悶的把臉埋在禮物盒上，有些不開心地說道：「雖然這是我自找的，我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絕情…不分青紅皂白就認定我惹事、看我露出那種笑容就認定我有陰謀，每次他這麼想，我感覺心裡酸酸的…我明明不想他委屈，但我也不想自己受委屈，我就是這麼有病…」

「所以昨天…你因為不爽他委屈自己，加上之前被冷落累積的憤怒，所以吵架了？」

張祐軒點點頭，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眉宇間滿是自嘲與無奈。

「我很幼稚吧？不是因為禮物的事吵架…只是沒想到我即使那麼生氣，他還是想要和好…」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張祐軒站起來說：「我要去學校了，你是不是也要遲到了？」

「高中的上課時間比國中晚半個小時，應該來得及！」

「是哦…那我先走了。」張祐軒拎起背包，臨走前，他轉頭對楊玟宇說：「謝謝你的禮物，我會支持你和諾軒…」

楊玟宇愣了幾秒，露出真摯的笑容。

等到張祐軒離開公園，楊玟宇看向長椅後方的灌木叢，溫柔的說道：「阿諾，怎麼樣？解開心結了嗎？」

話音剛落，灌木叢微微晃動，一顆留著深褐色頭髮的腦袋緩緩探了出來。少年滿頭碎葉，髮絲間纏著些許枯枝，臉上的表情非常的複雜。

「祐是這麼想的嗎？」張諾軒走到長椅前，悶悶不樂的坐在長椅上嘀咕：「我以為是因為我忘記禮物所以…」

「我特地讓你早起過來，結果差點被小舅子預判我的預判，還好我演技不錯…」楊玟宇邊笑，邊貼心的幫張諾軒挑走頭上的碎葉。

張諾軒記得昨晚掛斷電話後，【玟宇Y】發信息讓他早點來公園，他就這麼聽到了張祐軒的內心話。

他想說些什麼，面前突然多了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

「生日快樂~收下吧！」

想起昨晚的開導，張諾軒發現自己的心跳很快，他紅著臉收下禮物道謝：「謝謝…」

他看著禮物盒，心跳慢慢的恢復正常。

「你不拆開看看嗎？」楊玟宇指著禮物，一臉雀躍的說：「你和小舅子的禮物不是一樣的哦！」

張諾軒笨拙的撕開包裝，打開盒子後，裡面躺著的是一對娃娃。

「上次約會的時候，我看你好像也很喜歡這對娃娃。」楊玟宇沾沾自喜地說：「我想著找個時間送你，那個時機就這麽巧到了，喜歡嗎？」

盒子內躺著的是《在夢裡和你一起約會》的男主攻受娃娃——源天晚和朝野光彌，這部作品在張諾軒最愛的BL作品中排名第三。

因為這對娃娃，腐男諾暫時接管本體的大腦控制權，把剛才的事和異狀全都拋在腦後，雙眼發光地拿出娃娃。

「謝謝玟宇哥！」

楊玟宇微微一怔，發現自己的心也在狂跳。

奇怪，我為什麽要說「也」？他一時間有些慌亂，沒理會這個疑點，趕忙站起來說：「對了！我想到我要早點去班上！我們快點去吧！」

「嗯！」張諾軒開心的點了點頭，麻利的把娃娃收進書包。

這眼神…我好久沒看到了呢…楊玟宇看著張諾軒那雙閃爍的雙眼，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等到張諾軒背起書包，他摸著張諾軒的頭，露出真摯的微笑。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