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犀利眼 剖析隱憂 門外漢 洞燭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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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6-19
「你忘了咱這裡---有位旅外多年的『分析師』嗎?」順勢將「球」傳給一旁的陳鐵,復舉杯自飲的黃院長遂莞爾答說;雖早做足準備,他還是趁尷尬一笑中先把酒瓶擺放一邊,然後才聽那興致勃勃的徐議長轉頭問道:「這個問題我先前也曾告訴市長,然而礙於甫執政的敏感時刻,該怎麼增強他參加初選的正當性?」

「在座諸君是否都聽過---『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故事?」陳鐵待收起靦腆的笑容,便轉換成嚴肅的表情說:「其實黃院長剛才已點得很明,『單家軍』乃是成敗關鍵;市長既有那逾百萬的支持群眾,若能適時展現『新共主』的實力,何愁自嘆弗如的烏主席不先徵詢中常會看法?這段期間只要新市長宣稱以施政為優先考量,到時候就算被『硬上架』的接受號召,亦可淡化掉怠忽職守的指責。」

並不似預料般恁熱衷主宰總統府的「晉階夢想」,單博輿俟啜了口酸菜白肉鍋鮮美湯汁,方置妥碗筷的道:「陳先生大概是因沒常來南部走走,所以不太瞭解這地方的風土民情,等您與他們相處過好一會,或許比較清楚港都人耿直的性格;單某才肩負起此處八十九萬多護持百姓的期待,冒然參選必招致背信唾罵。」

俟握那正散發酒香的杯子微微晃動,他忽語重心長的續說:「此乃一步險棋,儘管成則重行取回執政權,但若敗了呢?這勢必波及到本黨於港都的紮根計劃。」

「還有,即使得到黨高層的認同,那些各懷異心的它系旁觀者又將會提出什麼反對意見呢?人言可畏---;我們家博輿不過才選個市長,已差點給刨了祖墳,倘再去沾惹這樁麻煩事,豈不被碎屍萬段了嗎?不,未獲禮遇回應前---我絕不答允。」心疼尪婿於選舉期間倍受外界攻擊的單夫人一想到種種委屈,遂嚴詞拒道。

「市長便是因能力強屢遭忌妒,方凸顯他獨特的領袖氣質---」徐議長肯定不只鼓吹過一遍,且瞧今日有黃院長那等「重量級」的大佬推波助瀾,就復提舊話的說:「綜觀黨內除卸任的巴前總統外,有誰可像博輿動輒令數十萬人自發性的聚集?兼之大哥一開頭也談到需把握難得機會,否則一旦讓綠營穩住陣腳,即時不我予了;妳老公倘有意願投入初選作業,面對『六小福』的市政質詢由我來扛。」

待捧酒還敬他三位,明顯尚未移志的單博輿遂打著哈哈道:「盛情心領;只因單某至今仍為選前開的支票能否兌現而在頭痛,到時候若海底挖不到油礦或沒蓋好便利談戀愛的摩天輪,我這『草包』可不就當定了?還是讓我傾全力履諾先。」

看他瞻前顧後頗戒懼謹慎,且見黃院長、陳鐵皆僅笑笑同飲,略覺失落的徐議長隨之亦跟著舉杯喝乾了悶酒;單夫人擔心氣氛弄僵,即改聊些攸關民生的話題,而由於梅雨季將屆,席間談著談著遂從治水的工程講至登革熱疫情去,徐議長不禁又埋怨說:「衛生局反映疾管署撥的八百餘萬經費撐不到下半年,有向博輿報告須動支預備金的打算;我瞧政院可能會藉機作梗,老單你心裡要有個數。」

「市府防疫團隊已加強控管,應該不會像之前破兩萬例吧?」單博輿皺眉道。

「如果咱和中央爭取費用,您---肯否讓議會行個方便?」看那位立法院前龍頭老大默不吭聲,未雨綢繆的她就代夫請託說;俟優雅的拎張紙巾擦了擦嘴,嚥下小塊烤羊柳的黃院長隨即搖搖頭道:「弟妹啊,妳也不是不曉得目前我們席數短缺,倘未聯合其它黨派壓根拿綠營沒轍;何況大哥現在退休,講話有誰理睬?」

一瞥隔壁的陳鐵亦似笑非笑,想測試這後輩有多少能耐的他遂「四兩撥千金」說:「小鐵,你恁擅與那些牛鬼蛇神攀交情,對這部份---有沒有辦法可幫單市長?」

「那有何難?請大夥稍等陳某片刻---」雖惱怒這傢伙險洩底的舉動,他還是見招拆招的「照單全收」;幸虧那夜密談後曾推演過此狀況,於是陳鐵一拿起打通的手機便道:「程姐,我小鐵啦;妳上次介紹我到黃院長這邊來工作,只是------」

是的,撇開那悉曉內幕的老油條不算,在座三人瞧他居然可直接通電已騰達至總統府的前市長大姐頭,還真幾句話就及時替單氏夫妻倆克服難題,無不對這初識的「幕賓」另眼看待;裝視而不見的陳鐵俟講妥補助一事,即靦腆的解釋說:「她對我挺好,咱兩個僅差沒互認乾姐弟罷啦;單大哥放心,救命錢會很快撥付。」

「既蒙前市長眷顧,小鐵為何不跟她去高升?」好奇二者關係的單博輿偕妻子敬酒致謝後,遂坦言相詢;他瞧繼之舉杯的徐議長眼神中也帶曖昧揣測謔意,便於還禮時再度澄清道:「別亂想---,我和那同元首均性向不明的程姐真沒啥瓜葛;陳某生性散漫,連在院長這裡能做多久都沒把握啦,哪還擔得起權貴要職?何況小弟至今仍是藍營黨員欸,叫我逢迎拍馬當綠蛆,臉皮薄的陳某可幹不來。」

「他確實喜歡不受規矩節制,所以我亦只是將小鐵當成臨聘的顧問而已---」暗自佩服此高招的黃院長終於附和說:「我曾查他的紀錄,是二十四年前入的黨。」

等放下戒心的他們都長長「哦」了聲,陳鐵卻皺著眉問:「但話說回來,我在那邊畢竟是個局外人;如果對方有心為難,小弟能幫獨自奮鬥的單市長幾次?」

「抑或是請大哥考慮---肯否暫時割愛,讓小鐵加入咱?」徐議長忽提議問道。

先胡亂的略搖雙手,一切發展盡掌握於胸的陳鐵立刻就婉拒說:「別開玩笑,我不過是藉機緣恰巧解圍罷了,焉有本領替人輔佐政務?而且偶爾為之還講得過去,杵在這---豈非擺明與她作對?若如此,我連安身立命於台灣的地方都沒啦。」

不待表情明顯失望的單夫人啟齒央求,他即趁勢轉回一開始的話題復勸道:「諸葛亮當年幹嘛要獨排眾議六齣祁山北伐?因為他十分清楚與其苟安留在那據險蜀地,遲早被強大外患及日益嚴重的內憂拖垮漸弱優勢;單市長目光宏遠,哪會不知綠營恨不得用各種下三濫手段把你從這裡剷除?消極固守實非良策。」

「陳先生適才所謂的『內憂』---,能否講仔細些?」單博輿一聽那敏感兩字像驟然牽動了心頭隱慮,儘管瞭解黃院長也是個「變數」,仍不避諱的直言問說。

「您之前選黨主席,難不成沒發覺大夥---並無想像中的友善?」陳鐵反問。

不禁垂首默然了---;這小鬼講得的確是事實,由於自己非哪一派掌權的嫡系人馬,那些同志們表面上雖挺熱絡,私底下卻對他這硬強出頭的二楞子顯現濃濃防備敵意,而當未帶任何資源卻挑戰港都成功後,反倒更引來眼紅者的冷言譏諷。

「小鐵言之有理;老單,黨中央到目前為止,又可曾為你的『小內閣』提供過什麼協助嗎?」想起高層始終不聞不問,聽完亦一肚子火的徐議長忍不住怨道。

環顧雙眸皆緊盯自己的所有人,那個性一向果斷的單博輿隔了會遂難得猶豫說:「因茲事體大;是否初選登記的這部份---,我還須跟幹部還有家裡面商議。」

明白一番說詞已令他動了那須謀權以自保的心,達到讓藍營分裂效果的陳鐵清楚接下來---只要蹺著二郎腿看這場內鬨好戲便可,就低頭大啖美食不再參加討論;倒是那樂見其成的黃院長怕此君變卦,即舉杯復道:「你寬懷的放手幹,不管缺錢、缺幫手,我都會儘量的設法弄;總之,你務必要代表港都鄉親爭一口氣。」

俟和愛侶淒然的互望,單博輿趕緊斟滿酒回敬計遂的對方說:「偏勞大哥了。」

* * *

這回足以搞垮敵對政黨的面晤餐敘,沒多久便在各有盤算的氛圍下結束,而後續發展結果,也絲毫未脫離陳鐵的預測;首先,腦袋進水的藍營烏主席為了還拓董資助人情,於中常會過程就真頒了張「榮譽黨員證」給那位台灣鉅賈,好讓他在四月十七日聲稱受媽祖託夢,要加入初選爭取提名以幫故土解決未來困境。

其次,挾捲龐大擁護群眾音浪的單博輿亦於隔天正式向外宣佈,對黨中央徵召做了「Yes,I do!」的回答;這可樂壞了府院執政團隊,因為他在一個月前私訪國台辦承認「九二共識」的表態,等於是被貼上那紙中共同路人的標籤,儘管國內不全然憐憫香港日漸脫序的示威暴動,但總是給柴總統有借題發揮的罩門。

當然,重奪三環戒的陳鐵在這段時間裡,也確切感受到它於各方面所帶來的「加持」,非但那副歷經細胞汰生的身體已更強健、靈敏,以往甚少涉獵的領域亦不知不覺中,產生極顯著的根柢兼興趣;尤其是軍火製造的這區塊,他都不曉得自己居然有極高的天份,因此那晚得知元首將視察中科院,即提出隨行的請求。

「平常瞧你除了下班回館舍外,均窩在辦公室哪也不去;今天怎麼突然來了興緻,肯與咱出門逛逛?」趕往聽取武器自製及採購最新簡報的柴總統一上車遂笑顏問說;陳鐵邊翻閱近年來國軍研發的品名、數據文件,邊找個藉口扯道:「雯姐忘記我是您全方位的助理嗎?關於軍備的建造或預算編列,小弟亦略有心得。」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其實您前幾日南下主導潛艦設計的行程,我老早想跟去看看了;若可在技術上突破瓶頸,我們也許能少浪費錢向美國買高級玩具。」

「唉,小鐵當時正忙著陪居心叵測的黃院長至港都去遊說單博輿淌初選渾水哪---」未料到此君連這方面亦擅長,她立刻以景仰神色續問道:「不早說,否則我何須再花數百億央託白宮?待會你和我坐一塊,順便替不太懂的姐姐拿主意。」

俟車隊駛入桃園龍潭偌大的院區,尾隨幕僚進簡報室的陳鐵果真起了把關作用,不僅憑藉現行的配置佈署暫緩幾個選購案提議,並對正著手改良的舊有裝備擬定驗收期程,駕輕就熟的架式叫各業務單位也為之嘆服;而開會告一段落,他更陪柴總統去查核均已達初步階段的自製軍械,包括雷射光束與諸般國造槍彈。

身為陸軍中將級的章姓院長見此人並不像以前僅晃晃了事,反倒真去注重航太、電子通訊、光學等相關研究所的彙整資料,害他於一路引導之際不自覺亦戰戰競競的應對;幾次忍住笑的柴總統直待回到座車裡,才沉聲復問:「瞧你剛把人家嚇得像什麼似的;小鐵怎清楚那些購案有問題?又從哪看出他在敷衍我?」

「很簡單,因為數字會說話---」仍埋頭於這疊報表簿冊,陳鐵只淡然的答道:「首先,章將軍欲訂的黑鷹、阿帕契直升機、愛國者飛彈及F-16,咱國內目前沒有擬造那種精密零件的能力跟人才,除非台灣拿別的好東西來交換技術;其次,咱不可再僅研發基本的防禦性武器,這老頭一昧消極的故步自封,壓根是在混。」

「那---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善用這幾筆早編列妥的預算?」她皺眉續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