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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11693 字
更新於: 2024-06-02
當車夫夫婦倆不知如何是好而保持僵持不動時,車內的洛貞等女也透過窗縫瞧見了外頭的情況,加上女車夫在剛才時間裡也告知她們情況,所以幾人也都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洛貞自然慌張的不行,其餘幾女也差不多,洛貞雖然有著極高的戰鬥力,但她並沒有多少真刀真槍的實戰經驗,加上想保護主人完好無缺的心情佔了上風,讓洛貞此刻的思緒成了一團亂麻,完全生不出任何建設性的想法。
現在洛貞甚至想著要不要一邊灑錢一邊衝出去算了,完全沒有考慮到賊人就是衝著她們而來的可能性,雖然她的構想在實際執行上成功率非常高就是了。
鴛鴦兒與香菱也是同一回遇上這種情況,她們的表現自然沒有比洛貞好到哪去,雖然幾人都因為登堂舞而登堂,這段時日也沒有落下練習武功而入室,但是練習是一回事,當面臨實際情況時又是另一回事了。
同樣著急忙慌的還有遠在後面的文儒與奇樂,兩位女刺客雖然對於馬車此刻的困境十分焦急,她們卻苦於無法出手救場,這無關乎她們是否學藝不精,而與她們跟蹤江城的任務有關係。
兩女從社內接到的任務內容,只是要求她們每日早晚回報江城的位置而已,但這種跟蹤任務兩女有著豐富的經驗,所以同時間她們也立刻想到一種可能──江城被人給盯上了,接著她們也揣測出購買情報之人的目的──欲要對江城心懷不軌。
既然江城可能會被不明人士加害,雖然做為弘毅刺客的她們無法阻止情報被蒐集轉賣,但至少她們能確保不會有多餘的情報外洩,還有利用敵明我暗的優勢,來在關鍵時刻出手救下江城。
這,便是兩女雖然一路跟隨,在此等局勢下卻不出手解圍的原因──她們還在等待購買情報之人的出手。
面前的情況雖然危及,不過就兩女的視角來看,或許江城會損失點銀兩,不過人至少都能全身而退。
然而這是兩女認為賊人不清楚車內情況的前提所做的判斷,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來看,攔路山賊就只會求財,對於乘客沒有任何的興趣,畢竟就算真要擄人綁票,那最終目的又是為了什麼?不就是錢嗎!
如果今天無需綁票就能拿錢,那傻子才想要去幹擄人的勾當。
但是賊人偏偏知道車內的情況,他們衝的就是車上這些女人們,畢竟不論是馬車的賣相,或者是這些女子身上的衣著配件,都讓賊人們明瞭她們的來歷不凡,至少也會是富裕階層,那麼抓走有錢人的女子,怎麼看都能賺來大筆贖金吧?
所以比起常規的只收點油水做為過路費,面前馬車內的乘客就如同寶庫的鑰匙,在明知寶庫內滿是寶藏的情況下,賊人團伙當然不可能放馬車離開。
正當馬車內幾女心急如焚之際,江城這邊卻有了動作,只見他透過窗口將一件物品遞給車夫,並讓他們將東西出示給面前的賊人查看。
江城掏出的是李采萍給他的信物,那件刻有陰陽合歡的符牌。
江城並沒有忘記李采萍對於這道符牌的三令五申,不過真的提醒他想起來的還是男車夫的喊話,也就是對方報的那句薛家憑證,讓他記起了身上掛著的符牌,不然江城原本是想著出去隨便打個一輪的,畢竟通常只要把頭領打趴下了,那盜賊集團幾乎都會一鬨而散,之後他們要怎麼慢慢趕路都行。
男車夫在從江城那接過符牌後,夫婦倆立刻就認出了合歡二字,不過在看到後面的陰陽時,他們就有點不確定這東西能否起作用了。
畢竟合歡宗他們知道,陰陽又是哪門哪派了?
不過從江城的話語聲中,兩人也聽出了大金主語氣內的沉穩,既然來歷不凡的車主都有如此自信,那肯定是道非比尋常的令符,於是男車夫信誓旦旦地拿穩符牌,在緩步走向賊人首領的同時,也亮出手上的符牌來表達自己的目的。
賊人首領也見到了車夫的舉動,因為還看不清楚的關係,他直觀地認為車內之人不過是困獸猶鬥,雖然看著形狀以及從車夫的喊話中得知,這令牌不知道又是哪一道上的信物,但賊人首領可不認為在這地界上,還有誰能比皇商薛家的來頭還大。
既然連皇帝的面子都不賣,那普天之下他還會怕誰呢?
然而當他接過車夫遞上前來的符令時,賊人首領真的怕了,他十分清楚符牌上刻的合歡二字,不過讓他真的嚇到汗毛倒豎的還是另一面陽刻著的陰陽。
賊人首領知曉陰陽所代表的含義,也因此他才倍感慌張,賊人首領裝作毫不在意地讓男車夫在原地等待,又呼喚著周圍賊人們在退離馬車三丈距離並原地待命後,這才小心翼翼地持著符牌,用著稍顯急促的步伐往後方退去。
賊人首領來到離馬車有些距離的一棵大杉樹下,還沒等他靠近樹幹,從樹上就跳下一名中年婦女,還不等賊人首領發話,婦女就劈頭蓋臉地對他罵道:
「回來幹嘛?不都說過了人如果不下來的話,整輛馬車給我直接拖走啊!你不會又忘了吧?」
賊人首領連忙解釋道:
「沒有!沒有!沒有!我還記著呢!只是對方的來頭有點大,這才想說回來找你商量一番嗎...」
婦女不置可否地道:
「是能有多大?既沒保鏢又沒兵卒的,還浪費那麼多時間,孩子還等著咱倆回去呢!」
賊人首領忙道:
「是!是!那娘子妳來參詳一下,這關咱倆要怎麼解決?」
賊人首領說著便將陰陽符牌托在手心呈給婦女觀看,婦女看到一面的合歡二字時臉色雖然僵了一下,不過整體還保持得相當自然,當她鄭重拿起符牌來查看時,她也發現了另一面的陰陽二字,這下婦人的臉色就有點糟糕了。
這時賊人首領還在一旁殷切問道:
「娘子啊!妳說這關...咱倆該怎麼過啊...?」
很顯然地,賊人首領非常想知道自己這位內人軍師,會想出怎樣的方法讓自家能撐過這場災難。
婦女再三確認符牌好幾回後,又小心地將符牌用乾淨的手帕裹好並收入自己懷中,確保符牌不會因外力碰撞而損傷後,這才幽幽地開口說道:
「相公你放心吧!」
賊人首領聞言頓時大鬆了口氣,他就知道自己的女諸葛肯定會有辦法,然而這位女諸葛的下一句話就讓他一時間摸不著北,只聽婦女繼續說道:
「我會替你守貞的。」


賊人首領瞬間就搞不明白了,守貞?妻子這話是怎麼回事?
賊人首領當然明白守貞的含義,畢竟街市口的牌坊一直在那立著,他哪能不清楚守貞意味著什麼,不過在愣了片刻後他立刻就明白過來婦人的言外之意,表情也瞬間拉垮了下去。
婦女對此貌似還不滿意,自顧自地繼續補充道:
「我會守到咱倆孩子成年的,你就放心去吧!」
賊人首領忍不住回道:
「我記得么兒明年就要十六了不是?」
婦女點頭肯定道:
「你記得沒錯。」
賊人首領聞言語氣陡然拔高,喊道:
「那左右不過才一年而已嗎!?」
婦女斜睨了賊人首領一眼,讓明白自己失態的後者身子顫抖了下,賊人首領知道事情不能照這樣發展下去了,否則從頭到尾受傷的只會是自己而已。
於是賊人首領哀求道:
「娘子啊──!你一定要幫幫我呀──!」
婦女雖然表現得對自家相公的低姿態無動於衷的樣子,然而她還是罵道:
「現在又求我幫忙了?我早前囑咐你的那些話都聽哪去啦!?啊!?
跟你說了!複數以上的女人別動!你偏說定要幹這一票!
現在好啦!不說其他的,就說合歡宗那關咱就應付不了。
也不說合歡宗了,就說咱家!要是讓那幾個孩兒知道你綁了合歡宗的人,他們可一定怪死你了!你這樣做,之後他們哪還敢去書院聽課啊?」
賊人首領聞言連忙告饒請求,他也知道這次自己闖大禍了,畢竟他們一眾不但受過合歡宗的救濟,而且孩子們也還在人家開設的義學內讀書,結果這回大水衝垮了龍王廟,要是傳出去的話,那他們一家在鄰里好友間可就難以做人囉!
很顯然地,婦人並沒有因為賊人首領的道歉而消氣,反而越罵越激烈道:
「結果好啊!合歡宗也罷!人家還是陰陽門的!你這直接一次得罪兩道最可怕的勢力,神仙來了也救不得你了!」
對於婦女的風涼話賊人首領此刻只能乖乖承受,因為他確實得負起一意孤行所釀成的錯誤,做為在黃河流域闖蕩的賊人首領,他當然知道來自北國的陰陽門,或者說,是陰陽門的勢力擴張到了黃河邊上,那身為盤桓於交界處的賊人集團,當然沒少跟陰陽門的人打交道。
更確切一點來說,是「被打」交道,賊人首領外加整個賊人集團,早就被陰陽門的人給打服了,賊人首領也接受過幾次陰陽門的委託任務,所以自然對於陰陽符的印象深刻。
至於合歡宗的信物合歡牌他也沒少見到,畢竟偶爾他們也會不小心圍了合歡宗的關係者,然而將這兩種南轅北轍的符牌合在一起的情況,賊人首領就從沒見過,雖然前所未見,但這並不妨礙此物因精緻細膩而帶來的真實性,也因此更加深了持有者的身份不凡。
對賊人首領來說,合歡牌沒什麼,就誤會一場罷了,讓路、放人很簡單就能完事,問題在於陰陽符,這也是讓他慌不擇路跑回來求助自家軍師的原因。
合歡宗賊人首領敢惹,因為對方行事溫文儒雅,是眾所皆知的正派宗門,雖然官府時不時會散布合歡宗的壞話,但是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明白,合歡宗根本不是官府所宣傳的那副模樣,反正最後賠禮道歉便能過去。
但是陰陽門就不同了,不管是初次見面乃至於後續的接觸,賊人首領包括整個集團都是被對方血虐過去那種,完全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所以對於陰陽門聽聞此事件後可能的行事舉動,賊人首領光是想像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死過幾回了。
所以賊人首領這才焦急地回來與自家女諸葛商討,到底該怎麼好好送走這尊神明,畢竟請神容易送神難,自己攔路打劫就簡單一兩句喊話,等發現是尊瘟神後,就變成現在這樣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了。
賊人首領覺得留嗎──留人家幹嘛呢?
不留嗎──人家轉頭回去宗門告狀怎麼辦?
對於這艱難的選擇題,賊人首領是一個頭兩個大,完全無法想到好辦法就算了,他又因為惹到陰陽門而害怕的要命,所以這才趕緊回來找娘子出謀劃策。
結果問題不但沒能解決,他自家的矛盾反而冒了出來,不但要應付幾個求學孩子的責難,還得先去幫自己挑副棺材板,更要安撫住自家婆娘別那麼狠心,再怎麼樣也至少守個十年左右吧?或者三年?
當賊人首領已經放棄求生的慾望,思緒開始飄到要怎麼勸娘子別那麼快找下家時,婦人的呼喚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聽婦人道:
「行了!別在那賣慘了!
跟你說吧!這件事其實很簡單,你只要去道個歉,說你們搞錯了!這就行了。」
賊人首領聞言愣道:
「啊?就這樣?」
婦女肯定道:
「就這樣,不然呢?
銀兩人家肯定是看不上的,看那馬車就知道了,搞不好平常咱倆從合歡宗那拿的,就有他家的一份哩!
至於武者保鏢,你覺得人家會沒有嗎!?搞不定陰陽門的就在一旁看著,等咱們這些三腳貓功夫演完了出來,然後像戲曲那樣啪啪兩下就把咱弟兄們給打趴下去。
所以趕緊地!速速去道歉然後讓人家離開,快一點的話搞不好就能少一頓揍也說不定。
快去!快去!」
賊人首領聽完解釋後也覺得時間不等人,他可沒忘記還在盯梢的兄弟們,他很怕自己要是去晚了,說不得人就都躺在地上喘了,一想到自己一一把人抬回去的畫面,賊人首領的腳步又更快了幾分,好險的是,他並沒有見到自己不願面對的困境,也就是幾位黑衣保鏢正在痛扁自己弟兄的慘況。
賊人首領回到堵車現場後便直接越過了等待回應的男車夫,筆直地朝著馬車而去,男車夫見狀以為賊人首領是想直接上手拿人,於是他也緊跟著對方回到了馬車旁。
此刻男車夫還在猶豫到底該不該冒著生命危險出手阻止,畢竟四周的賊人實在太多了,他怕只要自己有一絲反抗的意圖,就會引動其餘賊人群起攻之,不過接下來的發展倒是令車夫夫婦十分意外。
只見賊人首領在接近馬車後,並沒有如他們預料那般粗魯地拉開車門,而是輕輕地在車窗上敲了幾下,等到車窗打開並露出江城的臉後,賊人首領這才諂笑著呈上用手帕墊著的陰陽符,然後態度靦腆地說道:
「十分對不住啊!大哥!這...這是場誤會啦!抱歉耽誤您的時間了!」
賊人首領此刻的卑微讓車夫夫婦跌破了眼鏡,也讓一直都提心吊膽的婢女們大大鬆了口氣,江城也很意外這東西這麼好用,不過在表現上他就只是淡淡地接過符牌,然後回了句:
「沒事,誤會解開了就好。」
賊人首領聞言如蒙大赦,再三感謝江城的大人大量,等他在退開一段距離後便開始呼喝著其餘賊人讓到一旁,好空出道路給江城的馬車行進。
雖然賊人們對於自家大哥的前倨後恭感到怪異,不過既然是首領的命令,又聽說了是場誤會,那他們也沒人會在此刻跳出來質疑大哥,所以江城的馬車就這麼行出了包圍網。
一場有驚無險的風波就此過去,江城他們依舊照著原定計畫往彭城而去。


賊人集團雖然白跑了一趟,小弟們對於大哥的誤會卻因為次數的關係而早已了解其中隱情,所以他們也清楚這回應該是堵到合歡宗沒跑了,對於這種時會發生的紕漏,小弟們早已見怪不怪。
畢竟大哥做為大哥的魅力與號召力確實十足,不過那個智商就是明眼可見的堪慮,熟識他家的人都清楚要不是有他婆娘照應著,大哥早就不知道被抓去哪個旮旯監獄中等死了。
小弟們這邊雖然交代了過去,賊人首領自問此次危機處理也相當得當,然而他卻在隔天見到了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當賊人首領聽到合歡宗彭城舵主來訪時整個人是有點慌的,畢竟他可不想害自己孩兒讀不成書,那樣會導致他在家中沒有面子,更無顏面對列祖列宗,他根本不敢想像等自己入地府以後,要怎麼跟老祖宗們解釋,他家少數能光宗耀祖的機會是如何被自己給搞沒的。
幸好的是,合歡宗並非前來興師問罪,不過是跟他問了下馬車的情況,以及對方何時經過而已,得到答案後並沒有過多停留就離開了。
賊人首領還為了保險起見,讓自家娘子上前試探舵主一番,自己則偷偷在旁觀察對方的臉色,見幾女相談甚歡的模樣,賊人首領這才放下心來,知道合歡宗並沒有因為這次的攔路而生氣。
不過面對接下來的客人,賊人首領心裡的餘裕就沒有上午那麼充分了。
只見來者一身的黑色妝扮,在萬物萌發的新綠映照下如此的突兀,雖然衣擺處有些許白色漩渦的紋路做為裝飾,然而這只是更加凸顯黑色的立體罷了。
不等對方拿出那塊符牌,賊人首領用屁股想都知道來者是誰,賊人首領雖然早預料這天會來臨,但沒想到居然會如此之快!
要知道陰陽門可是北國的勢力,他們並沒有如合歡宗那般於各地都有分舵,更別說來者披頭蓋臉就是詢問馬車的事情,這來訪的速度與諮詢的態度都讓賊人首領可見一斑,在順利送走陰陽門的使者後,賊人首領不由得慶幸自己運氣真好,這才沒有犯下會糟滅門的大錯。
賊人首領與自己妻子唏噓一陣後,劫難已過的賊人首領自然打算去幹票生意,畢竟還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弟兄們要照顧,正當賊人首領臨走之時,他的妻子卻攔住了他並問道:
「慢著!相公你不覺得奇怪嗎?」
賊人首領此刻正想著要怎麼將戰利品平分的問題,於是回道:
「對啊!妳說羊鞭等同於小半隻羊腿,這分配是不是有點不太公平了呀?」
婦女聞言翻了個白眼,並沒有回答這位老是首搶羊鞭的傻子的問題,而是自顧自說道:
「不管是合歡宗也好,陰陽門也罷,雖然一開始我覺得她們是關心馬車的安危,但我想了想貌似又不是這麼回事。」
賊人首領聞言也起了興趣,趕忙問道:
「怎麼個說法?」
婦女分析道:
「你看,她們確實都詢問馬車沒錯,但是無一例外都問了馬車的去向,還有經過的時間點,如果她們是因為我們圍堵馬車而來的話,不應該多問這幾句才是啊!?」
賊人首領倒是沒發現哪裡奇怪,不置可否地說道:
「她們搞不好只是確認一下方向對不對而已吧?可能車內的人趕著日子也說不定啊?妳想的也太多了吧?」
婦女聞言又翻了個大白眼,心道:
「老娘不多想難不成讓你這殺千刀的來想嗎!?」
不過對於賊人首領提出的幾種可能性,婦女覺得也不無道理,反正不管怎麼樣,馬車受到兩方勢力的重視這點無庸置疑,而安全下莊的他們自然沒必要繼續糾結於此。
賊人首領見自家娘子沒有回應,於是將話題拉回另一個他覺得很重要的事情上。
「別想過去的事了吧?來!妳幫為夫參詳參詳啊!要怎麼才能讓弟兄們覺得...這羊鞭其實不那麼有用咧?」
婦女聞言長嘆了口氣後,幽幽說道:
「那還不簡單,我在姐妹們那幫你宣傳一下,說你用了那貨後卻依然沒那麼頂用,相信下次大家分羊肉時,肯定沒人會跟你搶了,這樣你不就又能拿腿又能白拿那貨了麼?」
賊人首領聽完眼前一亮,覺得這句話真有道理,對啊!只要跟大家說羊鞭沒效用的話,那大夥兒不就不會跟他搶了嗎!?
賊人首領越想越是這麼一回事,於是他立刻就批准了自家娘子執行對方提案的企劃,連帶著賊人首領也覺得自己得大肆宣傳一番才行。
於是乎,賊人首領用了壯陽食物卻毫無起色的傳聞,在附近幾座村子內迅速地蔓延開來。

江城在暮春的首日抵達了彭城。
理所當然地,與以往的情況一樣,江城一進城就被合歡宗的人認出並受到她們熱情的歡迎,接著江城等人就被引到會館入住,然後就是售藥製藥佔去半天時間的一條龍流程。
等工作到一段落後,江城便隨著洛貞去到當地名勝──燕子樓遊覽。
燕子樓雖然經過多次的焚燬與重建,如今的燕子樓並非只有那幢高樓而已,還包括了周圍的院落屋舍,而這次的遊覽行程當中,洛貞非常反常的離開了江城,並沒有如一直以來那樣,在外時始終在江城的身旁陪伴。
這全因為洛貞想要一個人獨處一段時間,她想獨自靜靜,也趁著與江城分開的時間裡好好反省自己的疏失。
這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讓主人深陷危局,而自己卻什麼忙也沒幫上,空有武功卻沒法第一時間護住主人,上回是這樣,這回也是如此,還沒等自己的腦袋反應過來,主人就已經把問題解決了。
洛貞此刻正傍著院落偏僻處的一根柱子,蹲在地上蜷縮著身體,望著殘留著雨水的土壤發著呆,她覺得自己就像這灘泥濘一樣,亂糟糟的惹人嫌,洛貞甚至想道:
「主人是不是也覺得我是濺在他身上的汙記呢?」
洛貞回想起自己與江城初見的情況,她越想越覺得自己與對方的關係是這麼回事。
洛貞覺得自己十分沒用,能做的頂多就是幫主人管家,這可不是洛貞最開始給自己的定位,她可是想保護江城來著,尤其是當洛貞的內力越來越雄渾後,洛貞對自己的守護功用就越來越有自信。
這是因為洛貞覺得管家這種事情之後肯定要移交給大婦,也就是正妻來掌理,而自己做為婢女,最好的歸宿便是撈個妾室的名分,對於這點洛貞不敢強求,不過不妨礙她努力從其它方面來贏得江城的寵愛。
武功就是洛貞最佳的突破口。
所以從林響那次事件後,洛貞並沒有落下自己的武藝,除了本家合歡宗的武學外,也修練著江家武學登堂舞,也因此,隨著日子愈加感受到自己體內磅礡內力的洛貞,在與江城相處時也有了更多的自信,雖然江城完全沒能感受到這點差異就是了。


雖然洛貞的自信並沒有投射太多在她的表現上,不過不論是心裡的狀態,或者是充沛的內力都讓洛貞有股今非昔比的自傲,尤其是當旅途採用馬車走陸路後,洛貞更有種主人的安危由自己保護的捨我其誰感。
這也是洛貞沒有僱用保鏢的原因,自信與表現欲促使著她沒有選擇最妥當的方式,進而導致前些天被意外埋伏。
洛貞這些日子每天都很自責,雖然那日並沒有出事,所有人也都是安全下莊,事發的當下洛貞也沒有其所評價的那麼不堪,畢竟再怎麼樣她都有立刻衝到江城身邊護持,客觀來說她的所作所為已經超越許多言行不一的人了。
然而這點表現對洛貞而言遠遠不夠,畢竟在沿途路上的風險早已得知的情況下,洛貞的原始目標就是保證江城一路順暢,確實,洛貞期待過能發生一點小意外──能讓自己展現用處──無傷大雅的小意外,只是臨到頭來,洛貞才發現自己原來辦不到,甚至還表現得很糟糕。
江淮一帶和做為國界的黃河流域並不平靜是洛貞早就知道的消息,畢竟戰後北國並沒有想要治理周邊區域,南國也覺得比起容易被破壞的平原地帶,優先將國力投注在其他地區比較划算,也因此,近乎三不管的地帶自然有匪賊到處流竄,洛貞便是在知曉情形的前提下,選擇不去僱傭保鏢為旅程護航。
當初誇下的海口有多大,現實的落差給洛貞的打擊就有多兇狠,儘管這只是洛貞對自己的高標準要求罷了,畢竟不論是過程或是結果他們都沒有出事,或許誰來都說不出譴責洛貞的話,然而後者還是無法原諒自己的傲慢,所以洛貞這才趁機向江城提出暫時分開的請求,她需要借這段時間好好檢討反省自己。
時間回到江城一家進到燕子樓後不久,見到幾人入內的李氏姐妹自然準備跟著進去,然而正當她們打算離開藏匿的街角時,兩女卻被一人給堵住了去路。
只見來者雖然是套尋常模樣的穿著,不過對方手上展示的令牌,以及領口所露出內襯衣裳的白色漩渦紋飾,都讓兩女能判斷出攔路者的身份,對於陰陽門,做為南國大型情報組織的成員,李氏姐妹自然沒少與她們打交道,通常她們都會遵照組織的規章,也就是盡量去配合陰陽門人所提出的要求。
如果對方想要情報,那就給她們情報,對方如果想要交易,也就是購買資源,也不必因為是敵人而拒絕接受,畢竟檯面上南北二國早已稱兄道弟,那麼做為兩方的祕密情報組織,也沒必要斤斤計較地互別苗頭。
然而這回對於面前之人提出的要求,文儒與奇樂一時間卻有點犯難。
只聽來者說道:
「兩位繼續在這裡就行了,內裡已經由我們所掌控,兩位請先在此等待吧。」
來者撂下這句話後也不等兩女回應便縱身離開,顯然對方並沒有將兩位刺客當作一回事。
文儒與奇樂多少了解陰陽門的辦事模式,通常她們說自己掌控全局的時候,就是不容許他人有任何插手的空間,這意味著李氏姐妹別肖想能矇混進去,因為兩女既然被對方特地抓出來點名,那就是提醒她們不要不識好歹,硬要靠近打探消息。
讓兩女犯難的點在於她們還想著要保護江城免受未知敵人的毒手,不過很快她們就釋然了,畢竟兩女仔細想了想後發現,如果是陰陽門接手的話,那根本就輪不到她倆擔心江城的安危,因為只要是陰陽門想肅清的區域,就絕對不會有第三者冒出來攪局。
至於兩女擔心的未知敵人會不會是陰陽門?這點文儒與奇樂並不擔心,除了弘毅社不會接受陰陽門的委託外,對方也不屑於透過他們的管道查證情報,總之,文儒與奇樂雖然覺得裡面將會發生不尋常的事件,然而既然兩女沒資格買門票,也無法跨過警衛的封鎖,那麼她們也只能乖乖找個地方窩著,慢慢等活動結束後,再來問問當事者本人看能不能有些許收穫。
時間回到洛貞與江城分開後在僻靜之地自閉反省的現在,正當她望著泥濘出神,開始想試著把手指放進泥水中攪拌時,洛貞的身後傳來一道女聲道:
「天涯倦客,山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
洛貞下意識地接道:
「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
當洛貞轉眼望向聲音來處時,對方也適時地接下去說道:
「古今如夢,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
洛貞見來者是一位風韻猶存的女子,歲月造就出的沉澱感使對方比年輕女子更添媚意,洛貞見到對方第一時間想起的便是故鄉的李舵主,兩女在她的感覺中十分相似,兩位都一樣地美麗動人,不過在五官以及神態上卻各有殊異,洛貞就是有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讓她在見到來者的第一時間想到了李采萍。
在洛貞腦袋裡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這位女人並沒有給她太多時間思考,只聽來人在接完詞句後繼續說道:
「失禮了,我這是剛好瞧見妹妹方才的模樣,這才觸景生情,不自禁地吟誦了東坡先生的詞句,我...沒打擾到妹妹您吧?
啊!不好意思,失禮了。
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姓簡,不介意的話,妹妹您稱呼我為簡大姐就行了。」
洛貞聞言趕忙應道:
「簡大姐您好,我...我叫洛貞,剛剛沒事的,沒打擾到我,沒事的。」
洛貞見來者的衣著與氣質都非常人,對方的態度與身段還如此柔軟客氣,所以為了不太過失禮,她也立刻回應並跟著自我介紹。
對於簡大姐打擾的理由,洛貞覺得也無可厚非,畢竟蘇東坡在此地夢見關盼盼的軼事文士皆知,身處燕子樓內的簡大姐會觸景生情實屬正常,畢竟就連自己都能下意識接上詞句,雖然被對方冒然從自閉中打斷,但對於這種在所難免的人之常情,洛貞的性格使她不會計較這種無心之過。
反正她也沒有在思考什麼,就只是在懺悔自己近期膨脹起來的自傲罷了。


雙方這麼介紹完自己後,簡大姐並沒有與洛貞陷入莫名的尷尬,而是自來熟地繼續聊道:
「洛妹...恩...我直接稱呼妳貞妹妹可以嗎?」
洛貞點了點頭,簡大姐繼續說道:
「貞妹妹啊,想必妳對這闋詞已有大致上的認識,但妳有想過──為何東坡先生會在此地彼刻夢見盼盼嗎?」
關於簡大姐提出這一如此另類的問題,洛貞自然沒有想過這一方面,於是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從未就這方面進行思考。
簡大姐見狀也不奇怪,不過她並沒有先給出這題的答案,而是繼續問道:
「那麼妳應該了解另一首由東坡先生填詞的江城子吧?」
洛貞乍聽簡大姐前兩個字「江城」時,她立刻條件反射地想到自己主人,接著洛貞才意識到對方說的是詞句,對自己這次荒謬般的錯認,雖然只是在自個腦海中閃過而已,洛貞還是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簡大姐自然將洛貞的表現看在眼裡,雖然洛貞的表情只存在剎那,但對於武功高強與清楚洛貞來歷的簡大姐來說,她也能推測出剛剛洛貞到底想到了誰。
洛貞回道:
「十年生死兩茫茫...」
說到這裡時簡大姐也跟著洛貞一起吟道:
「不思量,自難忘。」
對此簡大姐在點了點頭後便開始解釋道:
「既然如此,乙卯這一年妳也是知道的,東坡先生在這年正月夢見了前妻,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想必是東坡先生愛極了對方,這才能在多年後與其在夢中相見吧!
所以不難想像東坡先生在戊午年來到燕子樓時,有感於盼盼與自己一樣念及舊人,這才促使他在夢中與盼盼相談甚歡吧?
而偶有所得的東坡先生這才得以填出永遇樂這闋詞來。」
洛貞雖然是頭一回聽見這種說法,不過她在思考了會後也覺得其中挺有道理,畢竟蘇東坡與關盼盼兩人的相似之處,確實在於雙方的愛人都早他們一步逝世,繼續在人世間沉浮的兩人,有共同點的他們如果相遇的話,儘管只是在夢中,彼此會聊起來也很正常。
簡大姐等洛貞思考完後,見對方又望向了自己,這才開口問道:
「貞妹妹,妳有愛極的人嗎?」
洛貞立刻點了點頭,簡大姐見狀笑著說道:
「能跟姐姐說說這位幸運兒嗎?啊!是姐姐冒昧了。
這樣好了,姐姐先說說自己的故事好了,那是姐姐鍾愛一生的人......」
在簡大姐與洛貞分享故事的時候,江城這裡也沒有閒著,他正忙著應付上門的生意。
事情是這樣的,稍早之前,差不多在洛貞碰見簡大姐的同一時刻,江城也被一位陌生人給認了出來,只聽來者說道:
「江大夫對吧?我想找你來一套按摩療程。」
江城見來人是名年輕的女性,穿著打扮雖然尋常,五官身材卻精緻出挑,當然了,最讓江城注意的還是對方的武功,以及從暗處投射過來的視線。
之所以江城會在意對方的功法,是因為他發現來人的內力運轉迥異於之前見過的風格,當代最平常的運氣法門,也就是陳幫主、林響、雙李這些人的功法,都是煉陽成氣,所以會因為體質而對身體產生影響,優點是見效快速、投報率高。
合歡宗的功法則不同,她們是透過陰陽調和的方式,用間接的方式修練內力,雖然能維持身體機能間的平衡,不過修練速度自然會慢上很多。
面前之人則與這兩者不同,對方的例子反而更加極端,在江城的視野內,這位女性的陰力中樞完全沒有產生作用,換句話說,不是對方將子宮移除了的話,就是透過功法將這部分給封印了。
關於這點,江城看得出對方挑選的手段是後者,也是江城會覺得風格不同的原因,畢竟之前的武功風格一個是壓抑身體,一個則是壓抑功法,屬於是在整體面向做調整,但面前之人的功法則是直接摘出個體,全是為了讓整體能夠順利運作。
這就如同壯士斷腕、蜥蜴斷尾,他們為了整體的生存而犧牲了部分軀體,同樣的,面前的女子也為了內力而犧牲了器官的運作。
然而身體器官並不會因為不用就沒事了,因為剛剛說的全是功法上對於氣的運作,但物質層面呢?江城光是就理論推斷就覺得沒有那麼簡單,因為當心理認知與實質身體出現落差時,就如同在男性身體中裝入女性的靈魂,扞格不入的異樣感會無時無刻影響著雙方。
以男體女魂為例,女魂始終認為自己沒有男性生殖器官,身體在生活中卻得要遷就這處凸起,不論是跑動時,或者坐臥時都會被此處影響,更別說是在腎上腺素飆高時的生理反應。
同理,女體也是如此,在功法與內力的調度上雖然子宮不存在,但是該有的生理期依然如約而至。
想看看,當你打掃完房間後,洗了個澡開心地躺在滿是芬芳的床上,相信自己房間內不再有絲毫的髒污,這般想著的你翻了個身,你忽然覺得眼睫毛被什麼東西觸碰了幾下,當你煩不勝煩地睜眼查看情況時,卻發了一隻中指長的蟑螂在自己眼前,那多半不會是驚喜,對吧?
面前女子的所會遭遇的情況便是這樣,她們因為運氣的關係得設法讓身體相信子宮不存在,然而平常都不存在的東西,卻會在某天突然用痛楚撕扯開一道血淋淋的縫隙,這不論是對身心靈都是種極大的衝擊。
更可怕的是等日子過去後,她們又得設法讓自己相信沒有,至少要讓身體相信,這樣才能繼續練功,就這樣重複著欺騙與震撼的循環,或許身體能夠借藥物舒緩,但是累積下來的心理壓力呢?潛在的身體暗傷呢?
對於這點江城只能說有得必有失,畢竟她們既能享受高效率練功的優點,更能如普通人那樣生育,雖然這裡有個前提就是了,她們若想要正常生育的話,那自廢武功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畢竟練功的前提就是要騙身體沒有這個器官,那麼只要內力還在運轉,練功者就會遵循習慣去下意識忽略,這樣就算著床成功了,也會如一般女武者那樣,因為體內氣的分配而導致受精卵死亡。
總之,一瞬間想了那麼多的江城對於來者說自己想來套按摩療程,因為這些理解而沒有對這理由起疑,畢竟按摩比起藥丸來說,治療力度更加全面且有效的多,加上來者又是女子,江城只覺得大概是合歡宗引薦的吧。
再說了,這位女子還非常有誠意的在說完要求後,就立刻給江城遞上了一塊金錠做為報酬,雖然江城不太清楚重量以及價值,不過在刻板的認識下,江城覺得這至少也值個大幾百銀兩吧?
於是乎,江城就讓留在身旁的香鴛鴦三女如以往那般,從行囊中拿出工具──幾條布幔以及香精,再讓幾女去打來清水淨手,接著她們在燕子樓內的邊角區域準備好後,讓香鴛鴦三女手提著布幔圍出了一片隱密空間,江城就在三角區域內進行按摩服務。
這是江城根據經驗所改良出的服務方式,畢竟要求半套按摩的人也不少,也不是每個人都想來全套的幸福享受,所以有鑑於半套也可能導致被按摩者的失態表現,江城這才搞出這套陣仗出來,全是為了讓顧客能在期間與事後都有良好且安心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