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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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5-31
  青年屈膝跪地,在光裡顫抖。

  這不是巧智能回應的現象。

  家世顯赫的他,學過指令的話語,明白千百年來子民們對侍奉神的辯證,更讀過外邦人的哲理與修辭。在聖殿或市集,面對凡夫或祭司,他都能對信仰說上幾句。

  但即便如此,他仍無法相信。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他自傲地周旋於菁英間,同時掌握世俗的財富與經典的博學,卻暗自賤斥這些。

  即便有了所有人──就連帝國的政治家與軍官──都稱羨的地位,青年心底毫無平靜。

  因為,神從未對他開口。

  和他健壯的肉身相比,他的心早僵硬得死去。

  或許,在遇見神時,他真正希望的,並非救贖,乃是將世界連同自己一起毀滅。

  以大水、烈火與颶風。

  再以地震、蟲噬與巨龍。

  但真正的神,是光。

  擁抱一切的光。


  眼前、耳際、身觸的一切都超過思考。

  這該是他畢生期待的時刻。

  他是為了這刻才到世界上的。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毀滅。

  不是釋懷。也不是審判。

  這些之後會再來。

  此刻,神有其他的計畫。


  ──起來!進城去。

  人子在光裡說。

  青年在遠處望過這人。

  彼時他還在世上,風塵僕僕地走在販夫走卒間,於窮鄉僻壤講青年嗤之以鼻的道。

  如今,青年仍能清楚記得,對這道的輕蔑。

  那腐舊、罪孽深重且冥頑不通的自己,依然還在。

  是啊,還在他的過去。

  如同所有離開樂園的人,所有生命的過去,都壟罩的罪,光憑人類力量無法抗衡的惡。

  但而今,那記憶不再困擾青年了。

   他已經可以看見了。

  不是用視覺去看,而是用信心去看。


  記得過去的罪,然後走向你的新生。

  那不是我們以努力或德行換來的報酬。恰恰相反。

  這世界是不值得拯救的。青年仍這樣想。

  罪孽深重的我們,不值得這許諾。

  正因不值得被救卻依然被許諾了救贖,神才是神。

  因為,這許諾乃是禮物。


  ──你所當做的事,必有人告訴你。

  那聲音說,接著連同光,如出現時的突然般,無預警地消失。

  青年三日不能看見,也不吃不喝。

  直到他到城裡,與人子的門徒相見,告訴他們自己的使命。

  曾經背叛過信仰的他,這次,要成為將指令帶到不知神的土地上、並為之死亡的使徒。

  如此,便是實現神對子民的應許,並將那應許帶給萬民,使世人都有潔淨的機會。

  ──我差你到他們那裡去,要叫他們的眼睛得開,從黑暗中歸向光明。

  若然人在樂園、在沙漠、在聖殿、帝都、大洋與雨林之外,過去與未來,犯下了最初的罪,本已無可能得救。

  而此刻,人有了第二次機會。

  也是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