誡二「禁喧鬧質疑謾罵」上
本章節 2062 字
更新於: 2024-04-24
為了提早見到思慕的對象，少女特地起了個大早，將部分髮絲用噴霧染髮劑漂成銀紫色，並自己編好一頭波希米亞風三股辮。
「很好，元氣滿分，可愛加分。」
她刻意選了米白色棉麻材質的連身洋裝，搭配精心挑選的銀釦腰封。
「可以了吧？估計他也不會多看一眼啦……」
少女對連身鏡做個鬼臉，嘲諷白費功夫的自己。揹上帆布腰包的同時，手機響了一聲叮咚。
「來了！」她飛快地解鎖，打開APP來檢視。
誠徵打掃歐巴桑一名，附贈餐點和飲料，日薪三千元
少女不滿地嘟起上下唇，心想「人家正值十八呢，叫什麼歐巴桑！」
不過，這簡訊是為她一人而發，其他人也不會有機會上門應徵。一想到這點，略帶酸楚的暖意還是會湧上心頭。
「如果你不是『孤』，我會有機會嗎……」
※
登門前，少女特地繞到熱門名店，點了三種不同口味的脆皮甜甜圈。華陰街與長安西路的小巷弄間有條寬度僅三米五的防火通道，一般人不願走，總覺得陰晦的地方必然藏著些許汙穢，但少女並不忌諱這些，毒蟲也好，流浪漢也好，鬼怪更好，她都有足夠的本事應對。
無名的占卜小館為整條無尾巷弄增添若干神祕與異國的氛圍，那個角落有股奇妙莫名的吸引力，總令人忍不住流連駐足。
然而，今天在門前探頭張望的，是三個從未見過的小蘿蔔頭。都國小生？不，不盡然是白衣藍褲，還有一位穿著幼兒園特製的水手服。
「是這家嗎？」
「就是這家，拐了我爸十萬塊的渾蛋。」
稚嫩的嗓音吐露出惡毒的言語，少女的眉間和鼻頭雙雙皺起。
「我們要幹什麼？」戴著橙黃色寬沿幼兒園帽的小男孩仰頭看著兩位鄰家的哥哥。
「你撿石頭，你把風，我來把玻璃弄破。」
幼兒雖不明事理，但毀損他人器物的行為仍是犯罪，再說，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對自己最為重視的友人下手。
「喂，你們幾個！」少女大步邁出，擋駕到幼稚園孩童面前。「看不懂國字嗎？規則二，禁止訴諸暴力和破壞店面！」
原打算在稍加訓誡後高抬貴手，但孩子們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
「干妳屁事，臭歐巴桑！」領頭的那位高聲咆哮，作勢就要攻擊。
「臭……」少女恨得牙癢癢，這世界上能喊她歐巴桑的人，只有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電波系少年。「我要叫警察來，讓警察把你們三個上銬逮捕，關起來罰跪罰寫罰擦地！」
她掏出手機，在未解鎖的狀況下任意戳點畫面，貼到耳邊說話。「喂，警察局嗎？這裡有三個企圖砸毀店家玻璃窗的小毛頭，請立刻派十台警車過來抓人！」
孩子們心下大駭，一秒作鳥獸散，讀幼稚園的那位還在逃跑過程中嚎啕大哭起來。
「哼，知道歐巴桑的厲害了吧！」少女仰天乾笑幾聲，返身時，赫見一縷透明度達百分之三十的幽魂，從張貼在玻璃窗後的海報中央探出半個身影。
「福德！」她高舉著購物袋揮手。「今天有祢最愛的巧克力口味喔！」
「喔，謝啦！」回話的是爽朗活潑之餘，也帶有幾分縹緲的幽冥之音。「妳怎麼把人都趕跑啦？我還在想要用哪一招對付小鬼頭呢。」
名喚福德的鬼青年有著相當深邃而美觀的五官，目光炯炯，鼻樑高挺，唇形優美，眉宇間還隱然透著一股英雄的霸氣。
包覆在白色功夫裝下的是強健有力的淺麥色肌膚，下身是黑色的寬鬆武褲，腳蹬深灰色的練功鞋，平時多是慵懶的漂浮或橫臥在空中，但直立的時候，比身長一七五公分的少年要高出一整顆頭顱。
※
「想必你在世的時候，是個練家子吧？」
當年，還是幼童的少年頭一回帶祂來到自家經營的宮廟時，擔任主持道士的叔父曾直言不諱地表露出自己的刻板印象。
可惜，鬼青年並未存留生前的記憶。
「應該是吧，我最後的印象停留在一座類似武館還道觀的地方。我很可能是受到重創，元神耗損過甚才失憶的，除了自己『有可能』曾被奉為某個鄉里的土地公，以及在世的本名取自某顆星星以外，什麼也記不得了。」
聞言，叔父立即拍了一發響掌：「那不是正好嗎？小良搞不好知道什麼啊。」
「我不知道。」本應是可愛的天籟童音，予人的感覺竟分外冰冷無情。
「你不知道？」還是孩童的少女與叔父兩人都驚呆了。
「原來，還有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叔父喃喃道。
「如果祂真的是土地公，我當然不可能知道啊！我難道不是平凡人類嗎？我連自己為什麼會知道，又是不是婆婆她們喊的『妖怪、惡魔』都不知道了……」
言至最末，一向給人堅強獨立印象的孩子，眼角竟泛起淚光，純淨無雜質的童聲變調成鼻音濃烈的哭腔。
不知從何日起，少女隨叔父喚少年為「小良」。她本不甚在意他的真名，也不曾開口詢問。對修道的人而言，名字與肉身都只是一種外在的偽裝，真名寫於鬼差的生死簿內，靈魂才是支使思想和行動的主宰。
又不知從何日起，少女決心加入與少年、鬼青年一起追尋身世的漫長旅程，於此，她需要強大而可靠的力量。
「湘瑜，妳的本事並不特別，也沒有優異的靈能和突出的潛質，雖然與一般人有別，但並不代表不能過上一般人的生活。」
十五歲可說是進入道門的上限年齡，過此關卡，與生俱來的靈通力會直接減半，並逐年磨滅消逝，除非以辛勤刻苦的修煉來延續並增長。
此外，還得付出代價，向異界索討一定質量的天賦。
「孤、夭、絕、破、貧、殘，選定了就不能更改，至死方休。」叔父並未指望自家的宮廟後繼有人，但若少女有志在此，他也不會阻攔。
三年前的她，沉吟了許久許久才終於下定決心。
「貧窮應該是世界上最廉價的缺陷，所以，我選擇貧窮。」
「很好，元氣滿分，可愛加分。」
她刻意選了米白色棉麻材質的連身洋裝，搭配精心挑選的銀釦腰封。
「可以了吧？估計他也不會多看一眼啦……」
少女對連身鏡做個鬼臉，嘲諷白費功夫的自己。揹上帆布腰包的同時，手機響了一聲叮咚。
「來了！」她飛快地解鎖，打開APP來檢視。
誠徵打掃歐巴桑一名，附贈餐點和飲料，日薪三千元
少女不滿地嘟起上下唇，心想「人家正值十八呢，叫什麼歐巴桑！」
不過，這簡訊是為她一人而發，其他人也不會有機會上門應徵。一想到這點，略帶酸楚的暖意還是會湧上心頭。
「如果你不是『孤』，我會有機會嗎……」
※
登門前，少女特地繞到熱門名店，點了三種不同口味的脆皮甜甜圈。華陰街與長安西路的小巷弄間有條寬度僅三米五的防火通道，一般人不願走，總覺得陰晦的地方必然藏著些許汙穢，但少女並不忌諱這些，毒蟲也好，流浪漢也好，鬼怪更好，她都有足夠的本事應對。
無名的占卜小館為整條無尾巷弄增添若干神祕與異國的氛圍，那個角落有股奇妙莫名的吸引力，總令人忍不住流連駐足。
然而，今天在門前探頭張望的，是三個從未見過的小蘿蔔頭。都國小生？不，不盡然是白衣藍褲，還有一位穿著幼兒園特製的水手服。
「是這家嗎？」
「就是這家，拐了我爸十萬塊的渾蛋。」
稚嫩的嗓音吐露出惡毒的言語，少女的眉間和鼻頭雙雙皺起。
「我們要幹什麼？」戴著橙黃色寬沿幼兒園帽的小男孩仰頭看著兩位鄰家的哥哥。
「你撿石頭，你把風，我來把玻璃弄破。」
幼兒雖不明事理，但毀損他人器物的行為仍是犯罪，再說，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對自己最為重視的友人下手。
「喂，你們幾個！」少女大步邁出，擋駕到幼稚園孩童面前。「看不懂國字嗎？規則二，禁止訴諸暴力和破壞店面！」
原打算在稍加訓誡後高抬貴手，但孩子們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
「干妳屁事，臭歐巴桑！」領頭的那位高聲咆哮，作勢就要攻擊。
「臭……」少女恨得牙癢癢，這世界上能喊她歐巴桑的人，只有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電波系少年。「我要叫警察來，讓警察把你們三個上銬逮捕，關起來罰跪罰寫罰擦地！」
她掏出手機，在未解鎖的狀況下任意戳點畫面，貼到耳邊說話。「喂，警察局嗎？這裡有三個企圖砸毀店家玻璃窗的小毛頭，請立刻派十台警車過來抓人！」
孩子們心下大駭，一秒作鳥獸散，讀幼稚園的那位還在逃跑過程中嚎啕大哭起來。
「哼，知道歐巴桑的厲害了吧！」少女仰天乾笑幾聲，返身時，赫見一縷透明度達百分之三十的幽魂，從張貼在玻璃窗後的海報中央探出半個身影。
「福德！」她高舉著購物袋揮手。「今天有祢最愛的巧克力口味喔！」
「喔，謝啦！」回話的是爽朗活潑之餘，也帶有幾分縹緲的幽冥之音。「妳怎麼把人都趕跑啦？我還在想要用哪一招對付小鬼頭呢。」
名喚福德的鬼青年有著相當深邃而美觀的五官，目光炯炯，鼻樑高挺，唇形優美，眉宇間還隱然透著一股英雄的霸氣。
包覆在白色功夫裝下的是強健有力的淺麥色肌膚，下身是黑色的寬鬆武褲，腳蹬深灰色的練功鞋，平時多是慵懶的漂浮或橫臥在空中，但直立的時候，比身長一七五公分的少年要高出一整顆頭顱。
※
「想必你在世的時候，是個練家子吧？」
當年，還是幼童的少年頭一回帶祂來到自家經營的宮廟時，擔任主持道士的叔父曾直言不諱地表露出自己的刻板印象。
可惜，鬼青年並未存留生前的記憶。
「應該是吧，我最後的印象停留在一座類似武館還道觀的地方。我很可能是受到重創，元神耗損過甚才失憶的，除了自己『有可能』曾被奉為某個鄉里的土地公，以及在世的本名取自某顆星星以外，什麼也記不得了。」
聞言，叔父立即拍了一發響掌：「那不是正好嗎？小良搞不好知道什麼啊。」
「我不知道。」本應是可愛的天籟童音，予人的感覺竟分外冰冷無情。
「你不知道？」還是孩童的少女與叔父兩人都驚呆了。
「原來，還有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叔父喃喃道。
「如果祂真的是土地公，我當然不可能知道啊！我難道不是平凡人類嗎？我連自己為什麼會知道，又是不是婆婆她們喊的『妖怪、惡魔』都不知道了……」
言至最末，一向給人堅強獨立印象的孩子，眼角竟泛起淚光，純淨無雜質的童聲變調成鼻音濃烈的哭腔。
不知從何日起，少女隨叔父喚少年為「小良」。她本不甚在意他的真名，也不曾開口詢問。對修道的人而言，名字與肉身都只是一種外在的偽裝，真名寫於鬼差的生死簿內，靈魂才是支使思想和行動的主宰。
又不知從何日起，少女決心加入與少年、鬼青年一起追尋身世的漫長旅程，於此，她需要強大而可靠的力量。
「湘瑜，妳的本事並不特別，也沒有優異的靈能和突出的潛質，雖然與一般人有別，但並不代表不能過上一般人的生活。」
十五歲可說是進入道門的上限年齡，過此關卡，與生俱來的靈通力會直接減半，並逐年磨滅消逝，除非以辛勤刻苦的修煉來延續並增長。
此外，還得付出代價，向異界索討一定質量的天賦。
「孤、夭、絕、破、貧、殘，選定了就不能更改，至死方休。」叔父並未指望自家的宮廟後繼有人，但若少女有志在此，他也不會阻攔。
三年前的她，沉吟了許久許久才終於下定決心。
「貧窮應該是世界上最廉價的缺陷，所以，我選擇貧窮。」
